一   
  
   
  
    世界开始时，是一片茫茫大海，唤作 “努”。这一片海水就是天神的住处。这天神就叫做 “努”，他是海水，他生出太阳神来。太阳神说：“我的名字在破晓时叫克佩拉，白昼时叫赖，傍晚时叫塔姆。” 这位灼烁之神起初是一个发光的蛋，浮在水面上。海里有众仙人陪伴着努神，太阳神就和众神住在一路。

    但是赖神比生他的努神要大。他是众神的父与主宰。他发愿，便可生出神来。他首先生出的是风神舒和他的妻子苔芙努特。苔芙努特是一位有狮首的女神，她送雨下来，因此被称为雨神。之后这两位神变成天空上的两颗星，闪闪发光，被称为 “双子座”。

    之后又生下地神塞勃和苍穹之神努特。塞勃和努特出下奥西里斯和他的妻子伊西丝；又出出塞特和他的妻子尼普齐斯。

    在创世时，赖神开言，命令地和天从那片茫茫大海中升起来。地和天就在赖神的灿烂照耀下升起来了，风神舒把苍穹之神努特举起来，放在天空上。女神努特造成为苍穹，笼罩着地神塞勃。塞勃躺在努特下面，而努特在东边地平线处踮着脚尖站着，在西边地平线处弯下身去，伸出手臂，用手指尖支持着身体。在阴郁中，可以看见星星在她身体上闪耀，也在她的伟大的、不知疲倦的四肢上闪耀。

    赖神只要随心所欲地说出他心中的愿望来，他所提名的东西马上成形。他向太空中凝视时，他所想要看到的东西就出现在他眼前了。他创造了所有生存在水里和陆地上的生物。人类是从她的眼睛里生出来的；造物主赖神本来是众神之主，现在也成为地球上的第一个国王。他变成人形，在人们中心走来走去。对于他，一世纪就像一年一样。

    二

    赖神有许多名字，是神们和人们所不知道的；其中有一个秘密名字是给他法力的。女神伊西丝变成为女人住在人间，过人类的生活过腻了，想回到天神中去。她是一个会魔法的人，她很想在天空上和地上具有和赖神一样大的权力。因此她私下渴望着知道这位天父的秘密名字，这个秘密名字一向隐藏在他心中，他从来没有通知过别人。

    每日，赖神走出来，属于他的一队神跟着他；他坐在宝座上，发号施令。他已经老了，说话时嘴里流出口水来，滴在沙上，伊西丝跟伴伴随着他，把他的唾液和泥土一同捡起来，将泥土烘烤。她把泥土做成一支矛，这支矛变成为一条毒蛇(snake)。她把蛇举起来，抛出去，使蛇落在一条路上，这条路是赖神在他的王国里走来走去视察他所创造的东西时总要经过的。而伊西丝所造的这条神蛇是天神和伟人都看不见的。

    不久以后，有一日，年老的赖神由他的从者陪着，经过这条路。那蛇在等待着他。当他走近它时，蛇就咬了他一口。灼人的毒液进入赖神的身体中，赖社感到剧痛。他大叫一声，这叫声响得连最高的天国也听得见。

    陪着他的众神连忙问他： “怎么回事？您遭到了什么事儿了？” 

    赖神没有回答，他的身体摇晃，全身颤抖，牙齿打战，因为那毒液充满了他的全身，就像尼罗河发大水时在埃及的土地上泛经滥一样。但是最终，他镇静下来，控制他的情感，抑制他的。恐惧感。他开言道：   

  “我的孩子们，你们聚在我的身边听我讲！我要通知你们我此刻所遭到的严重事儿。我被一种我不知道的东西所伤害，十分  疼痛。这伤害我的东西我看不见。但我知道一定是有东西伤了我，因为我自己没有弄伤自己。哦，我竟无法通知你们是谁这样伤害我。我从来没有感觉这样惆怅，这样疼痛。”  

    于是，按照他的愿望，所有的孩子都来到他身边。女巫伊西丝也夹在他们中心来了。除了她，大家都很悲哀。她就说咒语，因为她能用咒语除去疼痛，也能用咒语使已死的东西复活。伊西丝对赖神说：“神圣的父啊，您有什么病痛？……您被一条蛇咬了！这蛇是您自己创造的一种生物。我将为您辟邪，我将用法术来压服您的敌人。您瞧着，我将用您的神圣的灿烂来彻底制服那蛇。”

    赖神回答她说：“的确有一样坏东西咬了我一口。它不是火，但是烧我的身体。它不是水，但是我浑身发冷，四肢颤抖。我的眼睛也变得模糊了。我的脸上落下汗珠来。”

    伊西丝对神圣的天父说：“您必须把您的秘密名字通知我，因为您的名字有法力，用这法力可以消弭您的疼痛和苦楚。 ”

    赖神听了她的话，很忧伤。他说：“我创造了天和地。您看，地球是我造出来的，那些山都是我亲手做成的；我造了海，我使尼罗河浇灌埃及的土地。我是众神之父。我给他们的生命。我创造了一切在陆地上和海里行走的植物。我张开眼睛世界上就有了灼烁；我闭上眼睛，世界上就一片阴郁。我的秘密名字是神们所不知道的。我的名字在破晓时叫克佩拉，白昼时叫赖，傍晚时叫塔姆。 ”

    神圣的天父这样说。但是尽管他的话讲得有力而动人，对他的病痛却无补。毒液仍在他的身体里灼烧，他全身颤抖。他仿佛就要死去似的。

    伊西丝看到这情形，但是心里并没一点悲伤。她的最大愿望是分享赖神的权力，她必须设法探知他的神圣的名字，就是努神在开始时为他取的名字。因此她对赖神说：

   “神圣的天父，您还没有说出您那具有法力的名字。如果您把这个名字通知我，我就有力量医好您的病痛了。”

    毒液在赖神的心中烧得比火还灼人。它像凶猛的火焰一样销毁他的肉体，他痛得很厉害。伊西丝等待着。最终，伟大的天父很庄严地开言道：

   “我的愿望是：把我的秘密名字传给伊西丝；我要它离开我的心，进入她的心。”

    赖神说了这话以后，就从众神的眼前消逝了。于是太阳船空了，天地间一片漆黑。伊西丝等待着；当神圣的天父的秘密名字就要离开他的心，进入她自己的心时，她对她的儿子荷拉斯说：

   “你念一个有力的符咒，迫使这位统治天地万物的神把他的两只眼睛也交出来，这两只眼睛便是太阳和月亮。”

    于是赖神的秘密名字进入了伊西丝的心里。这位大魔法师便说：

    “毒液啊，你离开赖神的身体吧！从他的心里和身体里出来吧！从他的嘴里流出来吧！……我已经念过符咒了。……看，我已经压服了那蛇，使得毒液流到地上来。因为我已经得到了神圣的天父的秘密名字了。……现在，赖神可以活了，因为毒液已经 消灭了。” 

    众神们按照赖神的愿望聚集了。向赖神礼拜。然后他们说：“您要说什么话，请说吧，我们恭听。”

    赖神便对神们说：“最年长一些的、生我身的努神，以及众祖神啊，请听我讲！我所创造的人类在说叛逆我的话了！嘿，他们甚至想杀死我！我希望你们通知我，你们对这件事预备怎么办。你们好好考虑一下，用你们的聪明给我出念头。我对于惩罚人类的事，犹豫不决，要听听你们的意见，看你们认为对人类要怎么办。

    “阿，我心里在想着把我所创造的东西一切毁灭。我想放了大水去，使整个世界成为一片茫茫大海，像开始时一样；我独安闲世，让奥西里斯和他的儿子荷拉斯留在我身边。我将变成一条天神们所看不见的小蛇。我将让奥西里斯统治阴府，让荷拉斯坐在火焰岛的王位上。”

    于是太初的大海之神努开言道：“啊，我的儿子，你虽然是我生的，却比我壮大得多。你听我讲！你的王位是十分稳固的，人们都很怕你。你就让你的眼睛下去惩罚国中的叛徒吧。”

    赖神说：“现在人们躲到山里去了；他们正在为了他们所说的话而颤抖。”

    众神们一齐说：“就让您的眼睛下去惩罚国中的叛徒吧，它将把他们全都毁灭。当您的眼睛从天空上下去时，没有一只人眼睛能对着它看的。”

    赖神听了，愿意这样做，就放他的睛睛———名叫哈陶尔———下去惩罚山中的人们。人们很快就被杀死了。哈陶尔女神做这工作做得很高兴，她就在大地上飞跑，因此有许多天她踏着血泊前进。

    之后赖神懊悔了。他的怒火逐步平息，他要设法营救残余的人类。他派一些使者到爱利芬坦去采集许多 “美德之草” 来。这些使者跑得比狂风还要快，迅速地把 “美德之草” 带了返来。这些草被研碎，和大麦一路浸在人血中。就这样做成为啤酒，装满七千坛子。

    天亮了，哈陶尔沿江而上，一路上屠杀人类。赖神看一看那些坛子，说：“现在我要保护人类。我希望哈陶尔不再杀他们。
    ”

    于是赖神命令把那些酒坛子搬到哈陶尔女神那天杀戮了一天后歇下来歇息的地方。他命令把酒倒出来，于是酒沉没了那一带地方。

    哈陶尔醒来，看见了酒，非常高兴。她俯下身来，看见她的鲜艳的脸庞映在水中。她就开始大喝起酒来。她喝醉了。因此在大地上徜徉，忘记了屠杀人类的事。

    赖神对她说：“鲜艳的女神，你安安安安静静地回到这里来吧！”

    哈陶尔便返来。神圣的天父说：“今后我将叫你的鲜艳的侍女们———就是尼姑们———为你酿甘美的啤酒，每人酿一坛子，在每年的第一个节日向你祭供。”   

    因此，从那时起，每当尼罗河的红水升起来，沉没埃及的土地时，人们向哈陶尔祭供啤酒。当此节日，男人和女人都喝祭供的酒，喝得像哈陶尔女神一样醉。
    哈陶尔回到赖神那里后，赖神疲倦地对她说：“我感觉到一种剧痛，不知道这痛是哪里来的。我还在世，但是我心意厌倦，不愿再在人类中住下去了。你看，我没有把人类毁灭，虽然我有力量那样做。”   

    跟随赖神的众神们说；“您不要厌倦吧。权力应该是属于您的。”
   
    赖神回答他们说：“我的四肢确是很疲倦，不能愉快地运用。 我以后不再独自出门了，我也不愿等着，让自己再遭到疼痛的袭击。我希望有人帮助我。”

    于是这位众神的主宰向他的生身之父努神请求，努神便派风神舒和苍穹女神努特前来帮助赖神。

    努特变成为 “天牛” 的样子，风神舒把赖神举起，放上牛背。于是黑夜来临了。人们很恐惧感地从他们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当他们看见赖神离开他们时，他们为有人向天神说叛逆的话而感到悲伤。他们就向赖神召唤，请求他杀死剩下的敌人。但是赖神已被 “天牛” 载着穿过阴郁中去。人们跟着他，直到他重新出现，照耀大地为止。于是他的忠厚的臣民拿起武器来，向太阳神的敌人攻击，和他们打仗，杀死了他们。

    赖神看到人类中忠厚于他的人所做的事，十分高兴。他对他们说：“现在我饶恕你们的罪恶。你们杀了大暴徒，我就不杀你们了———一杀抵一杀。这就是祭供，祭供的意义就在于此。”

    这样，赖神接受了人类以赖神的敌人的尸体所作的祭供，饶恕人类的罪恶。这件事以后，赖神对苍穹女神努特说：

   “今后我要住在天空上，我不再统治这世界。”

    四

    一切事儿都照赖神的神圣的意志实现了。这位伟大的天神穿过了天空上的领域而走去，他把天空上的领域辨别一下，整顿一番。他发言创造事物，使得阿亚鲁野外产生了，又使野外上产生许多东西，这些东西就是我们现在看得见的天空上一切，包括星星；这所有都是努特所生的。这千千万万的物都来赞美和颂扬赖神。赖神把在阴郁中发光的那千千万万的物交给风和空气之神舒掌管。风神舒举起双臂来，把 “天牛” 和千千万万的星高举在他的头上。

    接着赖神对地神塞勃说：

   “许多可怕的爬虫住在你那里。我要它们怕我，正像我怕它们一样。你会发现它们是仇视我的。你知道了这一点该去通知我的父亲努神，叫他找出海里和陆地上所有的爬虫来，告知它们，我的光将照到它们身上。它们是只能用咒语来制服的。我将把人类制服一切爬虫的咒语通知你们，同时我要你的儿子奥西里斯特别照顾魔术师们，因为他们保护人类，使人类不受爬虫的伤害。”

    赖神说一句话，创造出托斯神；他叫托斯过来，对他说：

   “托斯啊，我将在大海的地底下为你造一所光辉的住宅。你要记录人类的罪恶，和敌视我的人的名字；你把这些人绑缚在地府中。你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做我的代理人。你看，我现在给你几个使者。”

    于是赖神创造出朱鹭、鹤和猿来，做托斯的使者。

    赖神又开言道：“你将在黑夜显现你的美；你将把黑夜和白天连接起来。”  
    就这样，月神托斯诞生了。赖神说：“一切生物都要颂扬你，赞美你为聪明的天神。” 

    当大地是一片阴郁的时候，赖神的太阳船通过地府中的十二  个依小时分的地段。在傍晚，当太阳神的名字叫做塔姆的时候，   
  他年老了，身体很弱。需要唱七十五首祈祷诗来给他力量，使他能制服黑夜的恶魔，这些恶魔是他的敌人。然后太阳神进入西门，西门是死人灵魂进入的地方，灵魂进入那里，去受奥西里斯的审判。豺狗之神阿努比斯走在太阳神前面，因为他是 “开路者”。赖神一手拿着王笏，一手拿着生命的象征 “安克”。

    当太阳船进入冥府的乌尔尼斯河时，赖神的同伴们陪伴着他。有看管人，有打手，另有舵手在掌舵。船里也有念咒语制服恶魔的诸神们。  
   
    第一小时地段的阴郁被赖神的灿烂冲散了。船边聚集着新死的人的灰白的幽灵，但是他们如果不知道那套术语，就不能进入船中，而这套术语是只让少数人知道的。

    第一小时地段的末尾有一道矮小而结实的城墙。赖神的船来到时，念一套咒语，就有一个城门开了，让赖神的船已往，在这个危险的黑夜中，太阳神就这样一个地段又一个地段地向前驶去。越往前走，恶魔越多，需要念咒语来制服，或奋战一场击退他们。那黑夜的大蛇阿培普一向要想制服赖神，吞吃他。

    第五小时地段是那可怕的冥府之神索卡尔的领域。索卡尔有三个人头，一个蛇身，一对凶狠的狮身入头的怪物守卫着。在他住处的近旁有一个 “溺死池”，由五个兽头人身的神看管着。近旁有奇异的、神秘的怪物在遨游。池中有一些妖精在受苦刑，他们的头上烧着火，终年不熄。

    在第七小时地段中坐着死者的审判神奥西里斯。有好些长着几个头的火蛇在执行他的意志。这些蛇有脚，可以走路，又有手；有的手里拿着锋利的刀，用这些刀来把大暴徒的灵魂切成碎块。奥西里斯认为哪些人是好的，就接纳他们，让他们住在冥府中。他发现哪些人罪恶重大，就拒绝他们；火蛇们马上扑向他们，把他们拖走；他们痛苦地尖声叫嚷，但是火蛇折磨他们，把他们吞吃下去。看，大暴徒完全毁灭了！在这个危险的地段，那黑夜的蛇阿培普攻击太阳船。它用它的硕大的身躯盘绕赖神的房间，狰狞地想吞食他。但是赖神的随从们跟蛇搏斗，他们用刀来剌蛇，把蛇制服了。伊西丝念有力的咒语，使太阳船顺利地向前驶去，不受伤害，也不受阻挡。

    在第八地段有蛇在吐火，照亮阴郁。在第十地段有阴险的水栖爬虫和贪吃的鱼。荷拉斯神在第十一小时地段点起很大的烽烟，熊熊的、金黄色的火焰高举着，十分壮观。赖神的敌人在荷拉斯的火中毁灭了。

    在第十二小时地段中，太阳神重生了。他进入一条名叫 “神圣生命” 的大蛇的尾巴中，从它的嘴里钻出来；这时太阳神是一个甲虫(beetle)的形状，名叫 “克佩拉”。跟随太阳神的人，这时也重生了。最终的一道门由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丝和塞特的妻子尼普齐斯看管着；他们两人都变成蛇的形状。她们和赖神一同进入太阳船。

    下界的乌尔尼斯河流入努神所居住的原始的大海中。正像世界开始时赖神被努神从大海中举出来一样，现在他在黎明时被努神举起来。接着他被苍穹女神努特所接纳。他的灿烂愈来愈灿烂。他升到天空，成为正午。

    当太阳神离开阴郁的冥府时，死者的灵魂都大声地哭泣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