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木瓜
再次接到母亲电话或是最近一次跟母亲的通话便是在北京的出租车上，晚上快九点的时间了，刚从商场出来上车，与师傅正聊得兴起，听地道的北京人一通胡侃，也就不觉得那么累了，肚子里的饥饿也就轻了许多。
自出来上班以来，便很少给家里再打电话，每次通话的时间也匆匆得屈指可数，习惯不了他们的唠叨，也习惯不了自己对他们说话的语气，想着不打便是，索性就这样一直延续了下来，母亲来电话的时间，正是肚子最饿的时刻，已无半点说话的力气，生活缺了一份规律，饥饿也就不足为奇，想着最后一次跟他们在一起吃饭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那熟悉的味道在心头俨然已淡忘得寥寥无几。
与母亲的通话仍是在不愉快中结束，之前也是这般不愉快，然却并不像这次这般激烈，身体不适已快一月，直到现在才告诉了我这个消息，习惯了用身体去拖，用意念去扛，如此这般，身体如何能经得住折腾？若不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想也不会打这通电话给我吧？缺少了对他们的关心，也缺少了对他们的理解，言不由衷的话仍是乐此不疲的说着。而我所谓的坚持，也终是她能不在如此！有一分的改变也是一份收获。
我们总是有着各种的理由或借口挂掉他们的电话，也有着各种的理由或借口给他们打电话，只是后者我们用得太少，前者我们用得太多。仔细想来，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也不记得他们近一次开心的笑是在何时？甚至每次连他们的生日也都是妹妹打电话告诉我才知道今天是父母生日，该是给他们打个电话了！我爱他们，这话藏在心里二十四年了，未曾开口一次，我想也不会有这开口的一天。
几年以来的不如意让人变得越发孤寂，话是越来越少了，遇事也不像当初那般逢人便说。久了，自己也觉得心烦。小时候觉得悲伤很酷，听催人的情歌，写决绝的字句，生怕自己看起来没有情绪。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多虑了，人生的疾苦都会在未来的路上埋好伏笔，只待你的出现，一样也不会少你的，一样你都躲不掉。躲不掉便索性不躲，人生的精彩少了它们的存在也便缺了一分斗志。
有时候，真怕想一个人。以为想想就好了，却哪会知晓，一想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哪有会头的余地。是的，我想他们了，他们赐予我生命，赋予我灵魂，我却吝啬到不能让他们赏心一笑。我想吝啬，也不会有人到这般地步了？
人，总是不会珍惜三种人：一是那些轻易就能得到的；二是那些永远不会离开的；三是那个一直对你很好的。只是，往往便是这三种人，一旦离开，就永远不会再回来。这浅显的道理却是让我们乐此不疲的坦然为之，可笑也就不过为奇了。
某些方面，我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反倒是一个很怕主动联系别人的人。主动的找你，那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不主动找你，不是因为你不重要，而是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是否重要？您们对我的重要就如同我对您们的重要一般。总做着把这最重要的捡在一边，一遍又一遍的晾晒的糊涂事。也许就是因为这份重要，便是您们最开心的理由。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可以累，可以恨，但是不可以不努力，后面还有一群人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何不剪一段流年的风，掠走这浮躁的人？
走的时候，南方的天气还骄阳似火；回来的时候，气温陡然下降到需得穿一件外套才能出门。
这秋已渐入尾声，冬的气息悄然而至，窗外树上的叶子大片大片的往下起舞，好一幅何事秋风悲画扇的漫卷。
且让这已追不回的岁月当着伏笔，不会再让您们等这姗姗来迟的人。
看着窗前的落叶缓缓飘落，心里不禁暗自悲伤。我伸手去触碰窗外的空气，却有一片落叶温柔的躺在我的手心，我小心翼翼把它带到我的世界，让它聆听我的哀伤。
我总是这样多愁善感，一草一物，都是我感伤的缘由！
很多人写文章都愿意写自己的父母，写自己的亲人，我也是一样，爱写我的爷爷奶奶，可是我却从来不写我的爸爸，我讨厌他，从小到大都讨厌他。可是有时候我又很感激他，没有他也没有现在坚强的我，是他教会了我成长！
从小就是留守儿童的我，早已习惯了孤独！长大后也并不害怕孤单，可我却总爱听牛奶咖啡的越长大越孤单，像个孩子似的，总爱听那些小女生爱听的歌曲！最近喝了一个月的中药，却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从小到大一直在吃药，却从没有喝过中药，因为它苦，所以一直害怕。可是，我总是等到严重的时候才想着去尝试，于是我忍着苦喝了几天，到最后反而不觉得有多苦了，以至于后来渐渐喜欢上了中药的味道，觉得它有一种独特的醇香，闻过后心情很美丽！就像我从来不愿意提及我的父母，今天却愿意打开心扉，和爱写作的朋友说说我的故事，让沉淀在内心的苦，一点一滴的去散发。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就算你当初再不怎么愿意，再讨厌，你最后都会释怀！
我一直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哪怕生活给我各种磨难，我依然没有想过要逃离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我不后悔我来离家那么远的异地上学，就像我从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朋友总说我看似柔弱，却比谁都坚强。可是，我只有自己明白，自己清楚我心里的苦。正因为我比别人笨，所以我才想着让自己更努力！
记得很清楚，我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打工的，一直到大学以前，每年的寒暑假我都做着流水线的工作，什么样的工作都尝试过，什么样的情景都经历过。哪怕是男的干的活，我都做过。哪怕是我最怕走的夜路，我也走过，还是在十二点以后！有一次，我下夜班，路上很黑，没有灯，本来就路痴的我，一下就害怕了，因为我为了送同事回家，自己却迷了路。那一刻，我慌了，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来找我，他却说让我自己回去，说完就挂了！我很害怕，自己在一片小树林了，呆了一夜，也哭了一夜，天亮后才找到了回家的路！类似这样的事情有很多，每次爸爸总说是为了锻炼我，可是我知道他只是懒，懒得拿我的生命去冒险！
过了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了人生之中的三次大劫，第一次被卡车撞，第二次跌入泥潭，第三次玻璃扎断手腕上的筋脉。这三次的大劫让我明白，人生着不容易，活着更不易！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意提及我的父母，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照顾过我，最多的就是给我打钱，可是我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我需要的是陪伴，是关爱！我曾在生命的边缘徘徊过很多次，都是因为他们！他们总说我被爷爷奶奶惯坏了，要让我锻炼锻炼，可是结果是每次等到我受伤了，他们才满意！
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我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我每天都要挨骂挨打，长大后还有他们啰嗦不断的话语，特别是我爸，就像是毒蛇妇一样，句句话都带刺！那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可是后来他们对弟弟妹妹也是如此，才渐渐明白他们只是不会做父母！所以，后来考大学的时候，我是有多远就想去多远，我不想离他们太近，我不想回家，我不想面对他们……
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关心过我，相反的是每次一给他们打电话他们都很害怕似的说：‘’怎么了，又没钱了吗？‘’而我每次都无言以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一个人久了，有点想家了，毕竟我一个人在外面已经有一年没回家了，再坚强的人内心也有最柔软的地方！想着想着就哭了，再想想爷爷奶奶，如果半个月不打电话回去，他们就打电话过来，问我过的好不好，过节放假有没有给自己买好吃的，在外面照顾好自己等等。有一次，爷爷看新闻说我所在的城市有女大学生被骗什么的，而那天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开机后看到整整几百个未接电话，我惊呆了，有朋友的，有亲人的，然而最多的就是他们的。我不知道怎么了，先拨通了朋友和同学的，问她们怎么了，最后才知道他们很担心我，打电话也打不通，于是他们把所有能联系到我的同学朋友都打了电话，问能不能联系到我。当我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是最爱我的奶奶接的，我哽咽着，想说的太多，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不停地在脸颊流淌着！
现在的我，每天都好累好累，一边兼职，一边学习，有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努力，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只知道，家里面现在很困难，就算爸妈再怎样，他们也是我的父母，我无法恨他们，渐渐长大的我也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我和弟弟妹妹，他们给不了我世间最好的爱，可是却也给了我一个可以依靠可以避风挡雨的家！
国庆长假，同学朋友都说要去哪玩，问我去不去什么的，而我却总用身体不好做借口。其实，我又何尝不想乘着年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没有时间去，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挥霍！因为妈妈治病还需要钱，我上学还需要钱，弟弟妹妹上学也需要钱，他们辛辛苦苦挣得钱也不是让我去游玩的。这是我第一次写我的父母，写完这些的时候竟然不恨他们了，因为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恨！
我站在窗前，泪眼朦胧。一滴泪落在了手心里的落叶上，多想有一阵风，让它带着落叶，让落叶带着眼泪，让眼泪带着我的忧伤，从此远走高飞！
今天，是怎样的一个日子呢？
南方的天气阴沉郁闷，不知家里的天气如何？
您为何把日子选在今天，您就这么着急走吗？还有一个月我就回家了，我要回去喊您回家吃饭呀，您不总是串门成瘾，连吃饭的时间都会忘记吗？"婆，饭熟了，回来吃饭来？"可是您不等我，偏偏要在这样阴郁的日子里走。还记得那天我走时您站在房间窗口隔着玻璃纱窗絮絮叨叨的情景吗？我不大听得清您在絮叨什么，也看不清您的眼角垂泪几许。怕打搅您，没去您房间看您一眼。却没想到那天的前一个晚上竟是我们祖孙俩最后一次见面。那晚，您问我，怎么这么快就又得走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说很快的，过年我就回来，只不过几个月而已，很快的，你放心。您说：还是我的娃懂事，走的时候还知道来看我，给我说一声。
其实，我早就知道您快要离开我们了，离开这个您生活了一辈子的小院子，离开这个世界。可是，我未曾料到这么快，未曾料到就在这个学期。是我不懂事，在那天没能好好再去看您一眼。那样粗略的离别在我的脑海里竟有些模糊了。
确实，那时我没记挂您，我是在担心我妈，作为一个远离家土的儿子，我怎能不惦念我妈，好端端的一个人被生活搞得那样紧张，以至于她快要疯掉了。让我略显欣慰的是在我走的那几天，她的状态倒是好了很多。可是我没能记挂您，我好愧疚。怪我怨我，谁让我太过稚嫩，没能想到您的身体早已衰弱，您才是被黄土已经掩埋到脖子根的人。现在想起您那瘦弱不堪的身体，想起您那双端着茶杯颤颤巍巍的手，想起您摸左爬右力气不支的身影，我疼啊，我恨啊，疼您为何年事已高却还要这样生活，恨我没能好好尽尽作为一个孙子的孝道。我承认在那样的风俗习惯下我已被熏染，我已麻木，我已俗透了。追悔莫及，责己不已啊！
您的病情我爸妈没有告诉我，至今已有二十天，我却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晓得，我知道我爸妈的心思，可如何让我受得了？
今天看到家里打电话过来，我没能接到。晚上我打回去时，是我哥接的电话，我有点奇怪，又听到家里吵杂的很，接着就是噩耗了。我哥是直性子人，坦然的很，直接告诉我您走了，是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左右的事。我竟然没任何感觉，不知道下一句我该说啥，只是说过会儿再打过去，接着我就挂断了。我走在这条不知被我踏过了几遍但依旧很陌生的城市长廊里，脑子里什么也记不起，心里也没觉得难过，只是木木的而已。挂了电话走了十来步后不知在什么东西的促使下，(www.limaogushi.com)我很平静的又打通了电话，还是我哥接的。他说我爸出去了，不在，我说没事，然后依旧平静的问了一些关于您最后几天的一些事情，我哥说您走的很平静，虽然已有二十多天了，但也没受啥罪，刚说完我爸就回来，他接了电话，刚听到他说：喂，强强，你吃了吗？不知道怎么了，我顿时泣不成声了，心里嘬的不行。我爸听到我哭了，他就慌神了，说了一些什么安慰话，我没听清。我稍微平静了一下，问我爸为何不告诉我，他听到我的责问更慌乱了，突然间就换成我妈的声音了，听到我泣不成声，劈头盖脸给我胡乱骂了一通，说："你婆年龄大了，是走的时候，有啥可哭的。"我知道，我妈说出了好多人的心声。
说我妈道出了好多人的心声，这不是简单的一道题，我暂且不解它，因为有您的因素。但请别阻止，让我哭够！
自我懂事以来您是第一个我不在身旁的时候与世长辞，永谢尘世的亲人，且让我一人默默承受这份痛。
还有四天您就入土为安，我们祖孙就阴阳两隔，天各一方了。希望您走的好些，您在世间的"往常"路子那么宽，相信您的另一个世间定会充满阳光。
我想，那个隐隐约约映在纱窗上的身影，是您在我的记忆里最美的姿态；那个黎明隔着玻璃窗模糊相视的一刻，是您和我最温馨的一瞬间；您那听似啰啰嗦嗦的絮语，是您留在我生命中最动听的话语。
您走了，却留下了最美好的东西！
就让我在阁您千重山万重水的闽都再叫最后一声："婆，饭熟了，回来吃饭来。婆，饭熟了，回来吃饭来。婆……"您听到了吗？
父母不是亲的，是养父母，她跟着他们的时候，已经6岁，什么都记得。
她6岁那年的清明节，父母回乡下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再也没有能够会回来。他们乘坐的客车出了车祸，父母一同遇难。
6岁，她尚且不能阅读人生苦难，只是为父母的不再归来任性哭闹。14岁的哥哥董小宝、一个已经和父亲差不多高的倔犟少年，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不哭，不闹，只是紧紧地箍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怀里睡去。
父母的丧事，包括养父在内的一些同事帮忙着料理了，她不再哭闹，但总是追在董小宝后面要爸爸妈妈。她不爱吃董小宝做的半生不熟的饭，不喜欢董小宝洗完后皱皱巴巴的衣服，不喜欢董小宝给她梳得乱七八糟的小辫儿……
那天晚上，很晚了，她不肯睡，爬起来又一次扯着董小宝喊："我要妈妈！"
董小宝忽然把她从被子里面拉出来，用力握住她小小的肩膀："妈妈死了，别再找她了，他们都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董小宝的声音很大，大到让她因害怕而住了口。然后，几乎是在一刹那，她明白了她的爸爸妈妈不会再回来，知道了她的世界里，从此只剩下董小宝一个亲人。
董小宝猛然扑在床上，嚎啕大哭。那是父母离开后，她第一次听到他哭。
这次反倒是她没有哭，然后，她慢慢俯下身去，趴在董小宝的背上，用她的小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和父母一样温暖的身体。
她开始像依赖父母那样依赖董小宝：上学，她要他送；放学，他一定得来接。
董小宝读书的中学离家远些，每天上午，董小宝骑着单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她的学校门口，总是满头大汗。然后她就牵住董小宝的衣襟再也不松开。她一声一声地叫着哥，不再哭闹和任性--小小的她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从她知道父母真的不再回来的一刹那，她的内心就被一种恐惧填满，她害怕有一天董小宝也会离开她。
那种恐惧感，让一个6岁的小女孩变得乖巧顺从。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尽管如此，董小宝最终还是抛弃了她。
那天是周末，一大早，董小宝破天荒地用了半个多小时耐心地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给她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为她买的白色连衣裙。然后，他带她去了公园，并坐了她眼馋了许久的那个旋转木马。他还买了她爱吃的冰糕，把零食塞满她的小背包……
那天，巨大的幸福感让她丧失了一个孩子的警惕，她欢快地在那一天忘记了父母忘记了恐惧。吃饱了，玩累了，她爬在小宝的背上睡熟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别人家的床上，而小宝，已经不见了。
那个她一直叫婶婶的邻居告诉她；小宝出去打工了，从此，她就和他们一起生活。虽然她知道叔叔婶婶是父母生前的好朋友，但是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种比失去父母时更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小小的心――在给予了她一整天幸福的假象后，抛弃了她。她认定，她被小宝卖了。然后，他拿着卖她的钱跑了，不要她了。
知道小宝和父母一样不会再回来后，她迅速地接受了彻底被改变的生活。那种迅速，长大后她知道那是一种悲伤的妥协。
她主动学习做家务，洗自己的衣服，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家，他们不是她的亲人，在小宝离去后，她已经彻底丧失了一切撒娇和任性的权利。她又有了一个哥哥，那男孩大她一岁，很顽皮，有时候会偷偷欺负她。
好在养父母是疼爱她的，会在她每一年长高的时候，为她添置新衣，好吃的也总会为她留下。她对他们，有爱，更多的是感激。可是成长，在年少的时光里，总是显得如此漫长。
二、
养母又一次提起董小宝时，她已经11岁，读小学四年级。
那天晚上，她帮着养母缠毛线，缠着缠着，养母忽然说："这些年了，你不想小宝？那时候他那么小，怎么养活你？"
她紧闭着嘴不说话，是的，她不想他。她想起来心里就是恨，恨的感觉很不好，她宁可不想。于是她说："妈，别说他。"
养母叹了口气，还想说几句，但她已经放下毛线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屋。
没错，她恨他，她不怕跟着他过艰苦的日子，哪怕不读书，和他一起去讨饭。但是他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带走了她对最后一个亲人的依赖――那是她来说彻底不留任何余地的摧毁。为此，她不能原谅。
16岁，她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高中，大她一岁的哥哥在读高二。
一年后，哥哥面临高考时，养父下岗了，在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青菜。那天晚上，她做功课累了，到客厅喝水时，听见隔壁养父母的卧室里，哥对养母说："妈，我不管，反正我得上大学。"
"不行！小贝成绩比你好，她能考上好大学。"养父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
"哪有那么多钱供你们两个？"是养母的声音。
哥还在嘀咕着什么，她已经退回到自己的屋子。什么都不想再听，她在那一刻打定主意，让哥去上大学，她读完高中就出去找工作。在最后的亲人把她抛弃后，他们给她的，已经太多。她不想他们再为她付出更多。
可惜哥的高考成绩非常不理想，没考上大学，于是哥与养父关于复读的问题又开始争吵，但是养父的态度依然坚决――小贝必须上大学。
她同样坚决："我不考，我决定了。"
正挣执不下，养母从厨房走出来说："小贝，你必须考，你知道吗？小宝已经给你攒够了学费，你必须上大学，别辜负了他，他不容易。"
她愣住了。
三、
11年后，她终于第一次让自己重新在记忆里寻回了董小宝这个名字。
养父母告诉她：当年，小宝自知一个14岁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照顾6岁的妹妹，于是决定自己外出打工自食其力，而将妹妹托付给他们。他把房子卖了，将一点可怜的钱交给了养父母，他知道他们是好人，会好好照顾她爱护她。离家的那天清晨，他看着仍在熟睡中的妹妹流着眼泪郑重承诺：婶，我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那时候一定回来接妹妹！
"从你读小学四年级开始，小宝他每个月都会寄钱来，我们都给你攒下了。是爸爸妈妈没本事，这些年，让你跟着我们受委屈了……"养母再也说不下去，握着她的手，哭了。
这些年他在哪里？如何生活……她的心里一下被太多的问题噎得满满的，那些问题一点点填补着她心里那个深深的黑洞，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被亲人所爱的幸福感。原来小宝从来没有抛弃她，原来他一直在爱她，以她当年所无法理解的方式。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看自己？他不是说过要来接自己吗？
钱，寄自广州，没有具体的地址。邮戳上的邮局地址甚至也是不固定的。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到广州找到他！
一年后，她考上了大学，去了那个有凤凰花的城市。可是，在喏大的广州找一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这期间，小宝依然将她的学费寄回老家。
大学毕业了，她留在了广州，找到了份推销保险的工作，为的就是利用一切机会寻找他。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她竟然在网上看到了一组新闻照片：一个窄小的书报亭前，一个瘦弱的男子用嘴叼着工具，用仅有的一只手在修理自行车……当目光落在那个男子的面部特写上时，她有瞬间的眩晕感，进而血脉愤张――那不是董小宝是谁？！(www.limaogushi.com)没错，他的目光依然那么清澈，他眉角上的神情依然那么清晰！
当她看完整片新闻时几乎心痛得无法呼吸了：那个她恨了十多年的董小宝，早就在19岁时在建筑工地打工时就因机器操作失误失去了一只手，从此辗转街头，四处流浪，想方设法谋生：捡破烂，卖报纸，发广告传单……直到三年前开了这个简易的书报亭，一边卖书报，一边修理自行车，他乐观生活的唯一动力就是妹妹……
当她出现在董小宝的报刊亭前时，董小宝正忙着给一辆自行车换胎：嘴里叼着扳手，右手将车胎定位，锁紧，然后把扳手从口中交付给右手，这一切，董小宝做得相当熟练。细密的汗珠在他粗糙的脸上小河一样流淌着，却看不出他有任何愁苦。读着他脸上的淡定，从容，甚至隐约的笑意，她仿佛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18年前，那个抱着她坐旋转木马的14岁少年正向她缓慢走来。
"姑娘，你……"她良久的沉默引起了董小宝的疑惑，当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她时，他楞住了：眼前亭亭玉立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泪流满面凝视着他！
"你……你……"此刻，他的眼前迅速幻化出一个个渐渐放大的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白衣少女的形象……
"哥！我是小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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