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80年(周僖王2年,齐桓公6年),齐桓公打发使臣上周朝报告宋桓公御说不听天王命令的事,央告天王出兵去征伐宋国。天王就出兵去会齐桓公。陈国、曹国也出兵帮忙。齐桓公派管仲先带着一队人马去接他们,自己在后头带领着大队兵马往前走。
管仲到了?山瞧见一个看牛的,穿着短衣短裤,光着腿,戴着一顶破草帽,唱着山歌,看起来一点不像个粗人。管仲想:“这个人瞧着好像挺有本领。不说别的,光他那对眼睛就够聪明的。”他就叫人找他来聊聊。那个人拴了牛,整一整破衣裳,来了。管仲问他叫什么。他说:“我叫宁戚,卫国人。听说齐国的相国挺了不起,我就离开了本国,想在相国手下找个出身。就是没有人引见,自己又穷,没法子,只好给人家看牛。”管仲问了好些话,他对答得好极了。可真是个人才。管仲对宁戚说:“我就是相国,我们的国君在后边。我给你写一封信,你拿着去见他,他准会重用你。”他当时写了一封信,走了。
宁戚在?山底下等着齐国的大军。过了三天,他瞧见前面来了好些兵马。临近的庄稼人都躲开了。他可拿着破草帽,站在大道旁边等着。等到国君的车马过来,他就提高嗓门唱开了,唱的是:
沧浪水,白洋洋,
有鲤鱼,尺半长;
恨尧舜,碰不到,
肚中饥,身上凉,
路难行,暗摸索,
哪时候,天才亮?
他唱了一遍又一遍,齐桓公听见了,叫他上来,问他:“你是什么人?敢在这儿讽刺朝廷?”他说:“我叫宁戚,卫国人,是个看牛的。光知道唱歌,不敢讽刺谁。”齐桓公仰着鼻子,说:“这会儿上头有天王管理天下,下头有我会合诸侯,大伙儿相帮相助,老百姓全都安生。尧舜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你怎么说‘恨尧舜,碰不到’,还说‘哪时候,天才亮?’难道说这会儿天还黑着吗?你说说!”说着,挺横地瞧着宁戚。宁戚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您要我说,我就说吧!北杏开会,宋国的君臣半夜偷着跑了。柯地会盟,曹沫行刺。尧舜的时候是这样的吗?年年打仗,闹得老百姓妻离子散,叫苦连天。您还当‘老百姓全都安生’吗?您借着天王的名儿,打了东边打西边,对弱小的诸侯就吓唬他们,欺负他们。这算是天亮了吗?您说说!”齐桓公听了,一肚子的火往上冒,太阳穴旁边的青筋都直跳,嚷着说:“反了,反了!来人哪!把这个看牛的给我杀了。”武士们一窝蜂似地把宁戚绑了。宁戚脸色不变,还挺得意地笑着说:“桀王杀了关龙逄,纣王杀了比干,今天您杀了我,我宁戚当上第三条好汉了,哈哈!哈哈!”齐桓公想了一下,叫人把他放了,说:“我怎么真能把你杀了呐?我试试你的胆量啊!你够得上个好汉!”
到这会儿宁戚才把管仲写的那封信拿出来交给齐桓公。齐桓公瞧了,骨嘟着嘴,翻了一下白眼,说:“真有你的!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呀!”宁戚笑着说:“国君用人得挑选挑选,还得试试他的胆量。我帮国君也得挑选挑选,试试他的度量啊!”齐桓公笑了一笑,把他拉上车,走了。
到了晚上,兵马驻扎下来。齐桓公赶紧叫人找衣裳、帽子。有个臣下说:“是不是要给宁戚拜官?”齐桓公说:“不错,你去把官衣官帽拿来吧!”那个臣下说:“干么这么急?他说他是卫国人,咱们也得去打听打听。他要真是个能人,再叫他做官也不晚!”齐桓公说:“打听什么?相国推荐的还能错吗?要用他就得相信他。”就连夜在烛光底下拜他为大夫。
宁大夫跟着齐桓公的大军到了宋国的边界上。陈国、曹国和管仲的兵马都等在那儿了。天王的兵马也随着到了。齐桓公就准备进攻。宁戚说:“主公奉了天王的命令会合诸侯,顶好是讲理不动武。实在没有法了要用武的话,也得先礼后兵。让我先去见宋公,劝他跟咱们和了,好不好?”齐桓公拍着他肩膀说:“你真行!”
宁戚见了宋公御说就说:“宋国真危险哪!”宋公说:“怎么?”他说:“天王失了势力,上头没有人管,诸侯大伙儿乱打,谋君篡位的事连着不断。哪一个国君不想找个办法好好地管理国家?齐侯奉了天王的命令,在北杏开会,确定了您的君位,订了盟约。这对宋国、对天下都有好处。您可不守盟约,半道走了。这已经不对了。这会儿天王带着各国诸侯来责问您,您怎么还想回手呐?天王责问您,名正言顺;您要还手,可就没有理了。哪一边理长,哪一边理短,哪一边能打胜,哪一边要打败,您这么贤明的君主还能瞧不出来吗?得赶快想法子,别跟着糊涂人,您也糊涂起来了。”宋公一直听着他,听得只能连连点头,插不进嘴。等他说完了,他才低着头,问:“大夫有何高见?”宁戚说:“依我说,不如送点礼表表心意,再跟齐国订个盟约。这么着,天王和各国诸侯都跟您交好,宋国就稳了。”宋公怕没有这么容易,就说:“这会儿齐国的大军已经到了这儿,还能随随便便地收我的礼吗?再说厚礼送不起,薄礼又拿不出手去。送什么才好呐?”宁戚说:“齐侯多宽大啊,一点不记仇。您瞧管仲放过冷箭,这会几还当着相国呐。鲁国不也跟您一个样儿吗?齐侯怎么待他来着?柯地一订盟约,连汶阳之田都退还了。我说的礼,只在心意,不在值钱不值钱。”宋公就托他先去跟齐桓公说情,接着派人带了礼物,上齐侯跟前认了错。
齐桓公把那份礼物奉给天王的使者,答应宋国再加人盟约。大伙儿这才高高兴兴地散了。这么一来,当初北杏开会通知的九个诸侯,已经有了八国(就是齐、宋、鲁、陈、蔡、卫、曹、邾)订了盟约,只剩下一个郑国还站在“南蛮子”那一边。
晋景公正打算乘着楚国人回去的时候,发兵到宋国去尽一尽霸主的本分,临近的潞国出了事,潞国的国君潞子婴儿[婴儿,是潞子的名]来了信,请他主持正义,帮助他去平定内乱。晋景公也不推辞,立刻拜荀林父为大将,魏颗[魏?的儿子]为副将,发出大军前去征伐。
潞国是赤狄的一族,潞子婴儿是晋景公的姐夫,所以赤狄和晋国有亲戚关系。潞子婴儿虽说懦弱无能,可是有这个小舅子做他的靠山,列国诸侯跟临近的部族全不敢太为难他。就因为婴儿太老实,国家大权全在相国酆舒手里,自己反倒受了他的牵制。以前狐射姑逃到潞国的时候,倒帮了潞国不少忙。一来狐射姑有能耐,二来他是晋国的大臣,所以酆舒也怕他几分。狐射姑一死,酆舒可就横暴起来了。
他叫潞子婴儿脱离晋国去跟秦国交好。秦国也打算利用赤狄去牵制晋国,挺看得起酆舒。酆舒既然逼着潞子婴儿去跟晋国绝交,就说夫人伯姬[晋景公的姐姐]怎么怎么不好,加了一个罪名,把她杀了。晋国对这件事没有什么表示,酆舒就更胆大了。
有一回,君臣二人比赛弹弓。酆舒失手,打伤了君主的眼睛。他还打着哈哈,说:“我打得不准,情愿罚酒一杯!”潞子婴儿受了侮辱,只好揉揉受伤的地方,把眼泪咽到肚子里去。他想,自己既然不能对付家奴,倒不如求求别的国替他出口气。他就偷偷地送信给晋景公,叫他发兵去拿酆舒。
晋景公把原来打算去搭救宋国的军队派去攻打赤狄。他不但杀了酆舒,而且把潞子婴儿也逮来了。不但逮了潞子婴儿,一顺手把潞国也并吞了。从此以后,赤狄成了晋国的一部分。晋景公因为荀林父征伐赤狄有功,赏给他狄人一千户。这一千户狄人就做了荀家的奴隶。
荀林父留下魏颗守着潞国的地方,自己率领着一部分军队回国去了。不料秦国不肯罢休,派了大将杜回赶到潞国来跟晋国人拼个死活。
秦桓公[秦康公的孙子]原来打算把潞国当作秦、晋两国之间的一个缓冲地带。这时候一瞧晋国人杀了酆舒,逮住了潞子婴儿,就打发杜回去争那一块地盘。那个杜回是秦国有名的大力士,魏颗不是他的对手。不说别的,杜回那一把开山大斧就有几十斤重。他带着三百名勇士冲到晋国兵营来,上劈将士,下砍马腿,直杀得晋国人东奔西逃,横蹦乱跳。魏颗只好下令,全军向后退了几十里。晋国人连夜堆起土垒,打算死守。第二天,杜回和他的刀斧手又来挑战。晋国人只是缩着脑袋躲在土垒里。秦国人一连气骂了三天。魏颗始终不敢露面。他正在那儿慌手慌脚的时候,本国又派来了一枝人马。大将是魏颗的兄弟魏遄。魏遄对他哥哥说:“主公怕赤狄连合秦国跟咱们为难,特地派我再带些人马来。”魏颗说:“赤狄倒无所谓。秦国的大将杜回可真了不得。我这儿正想请求救兵呐!”魏遄撇着大嘴,说:“怕他什么!明儿个我去瞧瞧,非逮住他不可。”
太阳刚一出来,露水还没干呐,魏遄就要出去叫战。魏颗拦着他说:“好兄弟,你先别忙。你昨天才来,多少也得休息一天,先商量商量怎么去对付他那大斧子。”魏遄不信大斧子会比长矛厉害,他勉强耐住了性子,听他哥哥的话,呆在营里。没想到杜回又来叫战。魏遄可真沉不住气了,带着那队兵马,就向秦国的军队冲过去。杜回这群刀斧手好比是一群小鹿给打猎的惊散了似地,四面八方乱跑。魏遄一想:原来都是不中用的家伙,就下令叫士兵们分头去追。突然一声哨儿响,杜回的三百名刀斧手立刻又排成了队伍。魏遄的队伍可早已乱了。杜回和这一班魔王大刀阔斧地乱杀乱砍,又是一个大旋风。魏遄的兵车哪儿有杜回的步兵那么灵活。乱了队伍的兵车三转弯两转弯,彼此相撞,反例作了碍事的东西。大家伙儿只好扔了车,各自逃命。幸亏魏颗救兵来得快,总算没有全军覆没。
那天晚上,魏颗左思右想,闷闷不乐,简直一点主意也没有了。忽然士兵们领着一个糟老头子来见他,说是跟将军是同乡,来献计的。魏颗挺恭敬地说:“老大爷您有什么高见?”那个老头儿说:“他们那边全是步兵,您这边全是兵车。您就从这点不同的地方想主意吧!”魏颗说:“我想不出好主意来。老大爷您说说吧!”老头儿说:“离这儿十里地,有块荒地叫青草坡。将军您可以先在那儿埋伏下将士,跟着再引杜回的步兵进入青草坡。到那时候,我自有办法帮助你们。”魏颗点了点头,说:“不妨试一试。”老头儿说:“我还得去准备准备。”他就回去了。
到了第二天,魏颗照着老头儿的办法布置好了,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向青草坡退下去。秦国人果然追过来了。魏颗一边抵挡,一边向后退,把杜回一步一步地引到青草坡。忽然鼓声震天,埋伏的士兵全出来,把杜回团团围住在青草坡里。他可一点不害怕,抡着开山大斧,横砍竖剁,只想杀人。魏颗一瞧他在草地里来回跑跟在平地上差不多,不由得慌了,心里说:“老大爷的主意吹了。”他正在那儿出神的时候,就瞧杜回一步一摔,地上立不住脚。这下子可把魏颗瞧愣了。细一瞧,原来那老头儿正蹲在地上把青草打好了扣。他一清早就偷偷地把尺来长的草互相结着,已经把大部分的青草坡编成了地网。这时候还在那儿打扣呐!杜回压根儿也琢磨不到为什么草会扯住他的腿。他还以为有什么冤鬼来捉弄他呐。这么一想,立刻就害怕起来,急急忙忙地跑吧!谁想到不跑还好,一跑就给青草绊了个大跟斗。爬起来再跑,又给绊倒。魏颗、魏遄一瞧他立不住脚,就驾着兵车赶到那儿,双戟一块儿下去,把那个大力士活活地戳死。剩下的刀斧手一瞧主将死了,就四散奔逃,大半全给晋国人杀了。那老头子也受了重伤,看看活不了啦!魏颗把他抱到车上,带回营里去。
魏家哥儿俩非常感激那位老大爷,对他说:“全仗着老大爷出力,真叫我们感恩不尽。”他喘着说:“不,不!是我来报恩的。”魏颗说:“这话打哪儿说起?我对您老人家有什么恩?”老大爷已经不能再开口了。他挣扎着用最后的一口气说:“我……我就是祖姬的父亲哪!”说完了这句话,就断了气了。魏家哥儿俩一听说他是祖姬的父亲,大家全哭起来了。
原来这哥儿俩的爸爸就是当年帮助晋文公打天下的那位大名鼎鼎的魏武子魏?。祖姬是魏?最宠爱的姨太太。粗鲁的武人可很懂得爱情。他曾经吩咐过他儿子魏颗,说:“祖姬是我最心爱的人儿,我每回出去打仗,老是抱定有去没回的决心。我要是给人打死了,你得叫祖姬另嫁别人,可别叫她年轻轻地守寡。她有了安身之处,我就是死了,也可以放心了!”后来魏?得了重病,临死的时候,改变了主意。他对魏颗说:“祖姬是我心上人儿,我死了以后,你们把她跟我埋在一块儿,让我在地下也有个伴儿。”说完了话,就死了。魏遄打算把祖姬殉葬[殉葬,一种古代社会的风俗,就是把活人和死人埋在一块儿]。魏家的人当然赞成,一来是老头子的遗嘱,二来夫人一方面老把姨太太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抓个碴儿去了她。祖姬好比是屠夫手下的一只小绵羊,叫也叫不出来,流着眼泪,直打哆嗦。魏颗可反对这么办。他说:“父亲一向叫咱们把她再嫁出去。临死才说要她殉葬。可是我们应当知道父亲平常说的话是明白人说的明白话,后来说的话是病人说的糊涂话。咱们做儿子的应当听从父亲的明白话,那种糊涂话,何必听呐!”大家伙儿一听大公子这么说,落得顺水推舟地奉承新主人。魏颗就把那个年轻的姨娘嫁出去了。祖姬的父亲因为这个,非常感激他,老打算报恩。这回真是天从人愿,帮助了魏颗在青草坡杀了杜回。这就叫“结草报恩”。
秦王政差点死在荆轲手里,他恨透了燕国,当时就派大将王贲再带一队兵马去帮助他父亲王翦,加紧攻打。他们爷儿俩合在一块儿攻打燕国,燕太子丹亲自带领着燕国的军队出去交战,给他们打得稀里哗啦。燕王喜和太子丹带着一部分兵马和老百姓退到辽东。秦王非要把燕太子丹拿住不可。燕王喜逼得无路可走,杀了太子丹,向秦王谢罪求和。
秦王就问尉缭这事应当怎么办。尉缭说:“北方挺冷,将士们受不了这苦,不如暂且退兵。燕国已经搬到辽东去了,赵国只剩了一个代城,他们还能干得了什么呐?如今还是先去收服魏国和楚国。把这两国收服了,辽东和代城自然也就完了。”秦王就把北方的军队撤了,又派王贲为大将,带领十万大军去打魏国。
魏王假[魏景湣王的儿子,魏安僖王的孙子]派人去跟齐王建[齐襄王的儿子]联络,对他说:“敝国和贵国是相依为命的。要是敝国亡了,贵国也保不住。”可是齐国的大权掌握在相国后胜手里。齐国的相国后胜正跟赵国的相国郭开一样,他早已受到了秦国的好处。尉缭说的那收买各国大臣用的二三十万金子,一部分已经装到后胜的腰包里了。大馒头堵住嘴,他不能跟秦国抓破脸。后胜说:“秦国向来没亏待过咱们,咱们哪儿能平白无故地去得罪秦国呐?”齐王建认为别人家打仗,他还是不去过问好。他不帮魏国,也不帮秦国,省得得罪了这一边或者那一边。他就听了后胜的话,没答应魏国的请求,让魏国独个儿去对付秦国。
公元前225年,王贲把大梁围上,正是连阴天的节季,附近的大河眼瞧着就要发大水了。王贲叫士兵们赶紧叠坝,打算把河水引到大梁去淹城。刚叠好了新坝,连着又下了十几天大雨。秦国的士兵开了个口子,大水照直就冲过去。不到三天工夫把城墙冲坍,秦国士兵随着大水拥进了大梁城。王贲把魏王假和魏国的大臣全拿住,把他们装上囚车,派人押到咸阳去。秦国就在那儿设置了三川郡。魏国亡了。
秦王灭了魏国,打算去攻打楚国。他问大将李信要用多少人马。李信说:“也就是二十万吧。”秦王点点头。他又问老将军王翦。王翦回答说:“二十万人去打楚国不行!照我的估计,非六十万不可。”秦王一想:“年纪大的人到底胆儿小。”他就拜李信为大将,蒙武为副将,带着二十万兵马往南方去。王翦因为有病,告老还乡了。
李信和蒙武分做两路进攻,一路去攻打平舆[在河南省汝宁县东南],一路去攻打寝丘[在河南省沈丘县东南],约定在城父[在河南省宝丰县东]会师。李信年轻英勇,一鼓作气地就把平舆攻下。接着往下攻,一直到了西陵[在湖北省黄冈县西北],碰见了楚国的大将项燕。李信马上就跟项燕打起来。项燕带了二十万人马早已分成七处埋伏着。两下里一交手,七处的伏兵一齐起来,李信一下子就败下去了。逃了三天三夜,还没逃出项燕的包围圈。秦国的将军死了七个,士兵死伤无数,一直给楚国兵马追到平舆。蒙武还没到城父,就听说李信打了败仗,连忙退到赵国,一面派人去向秦王报告。
秦王大怒,把李信革了职,亲自跑到王翦养老的地方去见他,请他勉为其难,再辛苦一趟。王翦推辞,说:“我已经老了,还是请大王另派别人吧。”秦王直向他赔不是,说:“上回是我错了,这回非请将军出马不可。将军千万别再推辞了!”王翦说:“那么,还是非要六十万人不可!”秦王说:“历来打仗没有超过十万人的。如今虽说人马增加了,也不至于要用六十万人吧。”王翦说:“年月不同了。如今围攻一座城,也许要费几年工夫,夺过来的地方又得派人驻扎。几十万人哪儿够分配呐?再说楚是东南大国,地大人多,楚王号令一出,要发动一百万人马也不太难。我说六十万,还怕不太够呐!再要少,那就不行了。”秦王赞叹着说:“将军真是位经验多、见识广的行家;要不然,哪儿能看得这么透呐!就照将军这么办吧!”
秦王用自己的车马,亲自把王翦迎接到朝廷里来。当时就拜他为大将,交给他六十万大军,仍旧派蒙武为副将。出兵的那天,秦王亲自送王翦到了灞上[在陕西省长安县东],在那儿摆上酒席,给他送行。王翦斟了一杯酒,捧给秦王,说:“请大王干了这杯,我要请求点事。”秦王接过来,一口喝完,说:“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吧!”王翦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单子来,上头写着咸阳最好的田地几亩,上等的房子几所,请秦王赏给他。秦王看了,说:“将军成功回来,跟我同享富贵。难道还怕受穷吗?”王翦说:“我已经老了。大王就是给我多大的俸禄,我也享受不了。不如趁着我还瞧得见的时候,赏给我一点田地、房产,叫我的晚世下辈能够活着,我就感恩不尽了。”秦王大笑起来,心里想:“这位老将军真有点太小家子气了。”他完全答应了下来。
王翦带着六十万大军去打楚国,路上就打发一个手下人回去,向秦王请求给他修一个花园。过了几天,又派人去恳求秦王,还想要个水池子,里头好养些鱼、虾、鸭子、鹅什么的。副将蒙武笑着说:“老将军请求了房屋、田地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花园、水池子?打完仗回来,将军还怕不能封侯吗?干么要像老妈子讨喜封似地没结没完?这算怎么回事呐?”王翦咬着耳朵对他说:“哪个君王不猜疑,你能保证咱们大王不这样吗?他这回交给了咱们六十万大军,简直把秦国全部兵力全托给咱们了。我左一次右一次地请求房屋、田地、花园、水池子,为的是叫他知道我惦记着的不过是这点儿小事,好让他安下心去。”蒙武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说:“老将军的高见真叫我佩服得没法说。”
王翦的大军到了天中山[在河南省汝阳县],在那儿驻扎下来。这一带好几十里地全是连营。楚国的大将项燕,带了二十万兵马,副将景骐也带了二十万兵马,两路一共四十万兵马,不光来抵挡,还直跟王翦挑战。王翦反倒叫将士们建筑堡垒,不跟楚国人交手。这么呆了好几个月工夫,将士们成天地酒足饭饱,闲呆着没有事,大伙儿都有点腻烦起来了。王翦想出一个玩儿的法子来。他教给他们跳远、跳高、扔石头。这么一来,士兵们全都玩起来,操练着身体,挺安心地守着阵地。王翦把一部分人马专门用在运输粮草这件大事上,对于楚国军队的挑战,压根儿不去搭理他。
这样过了一年多,项燕没法跟秦国交手。他想:“王翦原来是上这儿来驻防的。”他就不怎么把秦国的军队搁在心上了。没想到在楚国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秦国的军队排山倒海似地冲了过去。楚国的士兵好像在梦里给人家当头打了一棍子,全都晕头胀脑,手忙脚乱地抵抗了一阵,各自逃命。项燕和景骐带着败兵一路逃跑。兵马越打越少,地方越丢越多。项燕只好上淮上去招兵。王翦打下了淮南、淮北,一直到了寿春。楚国的副将景骐急得自杀。剩下楚王负刍[楚幽王悼的兄弟,楚考烈王的儿子]当了秦国的俘虏。
项燕招募了二万五千壮丁,到了徐城[在安徽省泗县北],碰见了楚王的兄弟昌平君刚从寿春逃到这儿,报告楚王被掳的消息。项燕说:“吴、越有长江可以防御敌人,地方一千多里,还能够立国。”他就率领着大伙儿渡过长江,立昌平君为楚王,准备死守江南。
王翦知道昌平君和项燕退守江南,就叫蒙武造船。第二年(公元前223年,秦王政24年),王翦准备了不少战船,训练了一队水兵,渡过长江,攻打吴、越。到了这时候,楚国已经不能再挣扎了。昌平君在混战的时候,给乱箭射死,大将项燕眼瞧着一败涂地,叹了口气,自杀了。秦王就把楚国的本土和属地改为秦国的三个郡,就是南郡、九江郡和会稽郡。楚国亡了。这一来,秦国想要兼并的六国只剩下三个了。
王翦灭了楚国,得胜回朝,就向秦王要求告老。秦王赏给他一千斤金子,送他上老家去休养。接着就拜他儿子王贲为大将,再去收拾代王嘉。公元前222年,王贲打下辽东,逮住了燕王喜,把他送到咸阳去。燕国亡了。接着他就进攻代城。代王嘉兵败自杀,云中、雁门也全归并到秦国。赵国亡了。
六国诸侯只想保持自己的领主政权,对老百姓加重剥削和压迫,彼此之间不但不能协作,而且还经常互相攻打,想拿别人的地盘来补偿自己的损失,企图小范围地保持着割据的局面。另一方面,秦国占了绝对优势,不但在经济和军事上占了优势,而且因为它代表了新兴的地主阶级的利益,符合地主、富商和一般人民要求统一的愿望,这才有可能在不到十年工夫,一个一个地把韩、魏、楚、燕、赵灭了。如今光剩下一个齐国了。
孙膑已经变成了废物,天天依靠着庞涓过日子,心里老觉着对不起人家。有一天,庞涓对他说:“大哥你那祖传的十三篇兵法,能不能凭着记性写出来?不但能给我拜读拜读,还能传留后世呐。”孙膑恨不能做点事情好报答报答庞涓。那十三篇兵法,据说是鬼谷子从吴国得来传给孙膑的,孙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这次庞涓一要求,他就满口答应。打这儿起,孙膑开始写他祖宗的兵书。可是那时候写一篇东西不像现在这么便当,再说孙膑心里烦得慌,天天唉声叹气,写了足有一个多月,还没写了几篇。伺候孙膑的那个老头儿叫诚儿,他见孙膑受了冤屈,倒挺可怜他的,时常劝他歇息,不要老坐着,辛辛苦苦地写这个玩意儿。
有一天,庞涓把诚儿叫去,问他:“他天天写多少?”诚儿说:“孙先生为了两腿不便,躺着的时候多,坐着的时候少,一天只写三五行。”庞涓一听,气可大了,骂着说:“这么慢条斯理地得要写到什么时候?你得催着他,叫他加紧点!”诚儿嘴里答应着,心里可不大明白。他想:“干么一死儿催他呐?”诚儿那傻劲叫他心里有点不踏实。可巧服事庞涓的一个手下人来了,诚儿就问他:“嗨!我跟你打听件事儿。军师干么老催孙先生?”那个手下人说:“傻瓜,你还不知道吗?军师为了要得到一部兵书,才留着他的命。赶到兵书写完,他的命也就完了。这话你可千万别跟人说!”
诚儿一听,替孙膑捏了一把汗。他就偷偷地告诉了孙膑。孙膑到了这时候,才从梦里醒过来。他想:“原来庞涓是这么一个人!唉,我真瞎了眼睛,交上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又想:“要是我不写,他准得要我的命。这怎么办呐?”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没有主意,急得直流眼泪,一下儿闭过气去。等到缓过气来,他瞪着两只大眼睛,连喊带叫,把屋子里的东西全扔在地下,把他写好了的兵书扔在火里烧了。吓得诚儿赶紧跑去告诉庞涓,说:“不好了!孙先生疯了!”
庞涓亲自来看孙膑,就瞧见他趴在地下哈哈大笑,笑完了又哭。庞涓叫了他一声,他就冲着他一个劲儿地磕头,哭着说:“鬼谷老师,救命啊!救命啊!”庞涓说:“你认错了,我是庞涓!”孙膑拉着庞涓的衣裳,揪着不撒手,嘴里头胡喊乱叫。庞涓怕他是装疯,就叫人把他揪到猪圈里。孙膑披头散发,趴在猪圈里睡着了。庞涓暗中派人给他送饭。那个人小声地对他说:“孙先生,我知道先生的冤屈,这会儿我瞒着军师,给你送点酒饭来,请你吃吧。这是我一点心意。”说着直唉声叹气的,还流了几滴眼泪。孙膑做着怪样把送来的酒和饭都倒在地下,骂着说:“呸!谁吃这脏东西?我自己做的比你那个好得多了。”说着,他就抓了一把猪粪,团成一个圆球,往嘴里塞。庞涓知道了这件事,就说:“他真疯了。”
打这儿起,孙膑住在猪圈里。有时候,爬到外边晒晒太阳;有时候,自个儿跟自个儿笑,或是哭。一到晚上,又爬到猪圈里去睡觉。庞涓叫人给他一点吃的,就让他疯疯颠颠地爬进来爬出去。他还想等孙膑好起来给他写那部兵法呐。要是孙膑到街上去,就有人跟着他。后来庞涓吩咐地面上的人天天把孙膑到哪儿的情形报告他。孙膑老在街上躺着,一到晚上,他就知道爬回来,有时候也在外头过夜。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两条腿也不能走道,挺可怜的,有的人还给他吃的。他高兴了,就吃点儿;一不高兴,嘴里嘟嘟嚷嚷地叨唠一阵,把吃的倒在身上。他变成个迷里迷糊又脏又可怜的疯子了。
孙疯子老躺在街上。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有一天,已经下半夜了,他觉得有人揪他的衣裳。那人就坐在他旁边,流着眼泪,低声地说:“孙先生,你怎么到了这步田地?我是禽滑厘,墨子的门生,你还认得我吗?我一听说你在这儿受苦,心里直难受。我已经把你的冤屈告诉了齐王。齐王打发淳于髡上魏国来聘问。我们都安排妥当了,想把你偷偷地带回齐国去,给你报仇。”孙膑一听禽滑厘来了,眼泪好像雨点似地掉下来,对他说:“我自以为早晚死在这儿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够见着你。你们可得小心,庞涓天天派人看着我。”禽滑厘给孙膑换上衣裳,抱他上了丰,那套脏衣裳叫一个手下的人穿上。他假装孙膑,披头散发的,两只手捧着脑袋躺在那儿。
第二天,魏惠王招待了齐国的使臣淳于髡,送他一点礼物,叫庞涓护送他出境。那天庞涓已经得到了地面上的人报告,说孙膑还在街上躺着,他挺放心地送着齐国的使臣。淳于髡叫禽滑厘的车马先走,自己和庞涓谈了一会儿天,然后从从容容地辞别了庞涓,动身走了。
过了两天,那个手下的人脱去孙膑的衣裳,偷着跑回去了。那天,地面上一见那套脏衣裳扔在那儿,孙膑可不见了,赶紧去报告庞涓。庞涓一想,大概是跳井了吧,叫人四下里打捞尸首。可是哪儿有孙膑的影儿?他又怕魏惠王查问,就撒个谎,说孙膑淹死了。
这儿淳于髡、禽滑厘他们带着孙膑到了齐国,大夫田忌亲身到城外去接他。孙膑洗个澡,换了衣裳,坐着软轱辘车,跟着田忌去见齐威王。齐威王跟他一谈论兵法,真是恨得没早点见面。齐威王就要封他官职。孙膑推辞着说:“我一点功劳都没有,哪儿能受封呐?再说,庞涓要是知道我在本国,准得又嫉妒。不如我不露面,等着大王有用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齐威王就让孙膑住在田忌家里。孙膑想去谢谢禽滑厘,没想到他早走了。
孙膑打发人去打听叔伯哥哥孙平和孙卓的消息,哪儿找这俩人去?他这才知道齐国来的那个送信的人,原来是庞涓派人装的。根本没有什么家信和上坟的事。这全是庞涓使的鬼主意。
楚平王一见本国的人安居乐业,属国的诸侯都服他,他觉得落得在这个太平盛世快乐快乐。这一来,他可就荒唐起来了。历来荒唐的君主顶喜欢人家去奉承他,因为有了这种人,他想怎么乐就可以怎么乐了。那些奉承他的人更会给他出新鲜花样,叫他称心如意。这时候,楚平王的朝廷里有个顶会拍马的人叫费无极。他的马屁拍得楚平王特别高兴,可是太子建不喜欢这种人,常常在他父亲跟前数落费无极。费无极呐,当然也在楚平王跟前给太子建使坏。两个人就这么成了冤家对头。
有一天,楚平王打发费无极上秦国去给太子建迎接新娘子孟嬴。费无极把孟嬴迎接回来,因为她长得十分好看,费无极就有了一个坏主意。他先跑回来向楚平主报告。君臣俩一商议,楚平王要费无极想办法把孟嬴送到宫里去。费无极眯缝着他那俩眼,下巴撅起来,挺得意地说:“我早就替大王想了个主意。新娘子的丫头里有一个还长得不错,我已经跟她商量好,叫她冒充孟嬴,嫁给太子,把真的孟嬴留给大王,您瞧好不好?”楚平王一听,眉开眼笑地对费无极说:“真有你的!好好儿去办吧。”
楚平王偷偷地娶了太子建的媳妇儿,自以为很秘密的了,外边可吵吵嚷嚷,闲话不少。费无极怕给太子发觉,对他不利,就请楚平王派太子建上城父[在河南省宝丰县]去把守边疆。楚平王觉得还是叫他离得远点好,就叫太子建上那边去,又叫伍奢[伍举的儿子]和奋扬去帮助他,对他们说:“好好伺候太子。”他们去了之后,楚平王就把孟嬴立为夫人,把原来的夫人,就是太子建的母亲蔡姬送回蔡国去了。
转过年来,孟嬴养了个儿子,就是公子珍。楚平王觉得自己上了岁数,加上孟嬴天天皱着眉头子,他就想讨她的喜欢,答应她立公子珍为太子。这么一来,太子建的命就难保了。费无极是楚平王肚子里的蛔虫,楚平王的心思他哪儿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就耸了耸肩膀,对楚平王说:“听说太子跟伍奢在城父操练兵马,暗中结交齐国跟晋国。他们这么下去,不光对公子珍不利,怕的是连大王也有点麻烦呐!”楚平王说:“这怕还不至于吧。”费无极说:“大王说不至于,想必是不至于的。可是我不愿意住在这儿叫我的脑袋搬家,请您开恩,让我躲到别的国去吧!”楚平王说:“办法总是有的。我先把太子废了,好不好。”费无极说:“太子有的是兵马,还有他师傅伍奢帮着他。大王要是把他废了,他准得发兵打来。我想不如先把伍奢叫来,再打发人去弄死太子,这是顶省事的了。”楚平王依了费无极的话,叫伍奢回来。
伍奢见了楚平王还没开口,楚平王就问他:“太子建打算造反,你知道吗?”伍奢一听这话,先生了气。他说:“大王夺了他的媳妇儿,已经不对了。怎么又听了小人的坏话,胡猜疑起来了呐?一个人总得有个天良,您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骨肉呐?”费无极撅起了尖下巴,插嘴说:“伍奢骂大王娶了儿媳妇,这不明摆着跟太子一条藤吗?要是大王不把他杀了,他们准得来谋害大王。”伍奢正想开口骂费无极,早就给武士们推到监狱里去了。
楚平王说:“叫谁去处治太子呐?”费无极说:“奋扬还在城父。这件事就交给他办吧。”楚平王打发人去嘱咐奋扬,说:“你杀了太子就有重赏。要是你走漏消息,把他放了,就有死罪!”一面又叫押在监里的伍奢亲笔写信给他俩儿子,伍尚和伍员。伍奢没法,只好照着费无极的意思写着:“我得罪了大王,押在监里。现在大王看在咱们上辈祖宗过去的功劳上,准备免我一死。你们弟兄俩见了这封信,赶紧回来给大王谢恩。要不然,大王也许又要治我的罪。”
楚平王办了这两件事,天天等着消息。呆了几天,只见奋扬坐着囚车来见楚平王,对他说:“太子建和公子胜[太子建的儿子]已经跑到别的国去了。”楚平王一听,当时就火儿了。他说:“我挺严密地叫你去杀他。谁把他们放了?”奋扬说:“当然是我喽!”楚平王火儿更大了,说:“你知道不知道放走他就是死罪?”奋扬说:“要不,我也不坐囚车回来了。当初大王嘱咐我好好伺候太子。我为了要好好伺候太子,才把他放了!再说,太子并没有造反的行为,连造反的意思都没有。大王哪儿能把他杀了呐?现在我救了大王的太子,又救了大王的孙子,我就是死了,也甘心。”楚平王听了这话,就说:“算了吧!难为你这一份儿忠心,仍然回去好好把守城父去吧!”
那个替伍奢送信的人带着伍尚回来了。费无极把伍尚和伍奢关在一起。伍奢瞧见伍尚一个人回来,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难受。他说:“我知道员儿是不会回来的。可是打这儿楚国就不能有太平的日子了。”伍尚说:“我们早就料到那封信是大王逼着父亲写的,可是我情愿跟着父亲一块儿死。兄弟说,他要留着这条命给咱们报仇。他已经跑了。”
楚平王叫费无极押着伍奢和伍尚上了法场。伍尚骂费无极,说:“你这个诱惑君王,杀害忠良,祸国殃民的奸贼,看你作威作福,能够享受几天富贵!你这个不如畜类的小人!”伍奢拦住他,说:“别这么骂人。忠臣奸臣自有公论,咱们何必计较呐。我只担心员儿。要是他回来报仇,不是要连累楚国的老百姓吗?”说着就伸着脖子,再不开口了。费无极把他们爷儿俩杀了,场外的老百姓都暗暗地流泪。
费无极对楚平王说:“伍员这小子虽然跑了,一时跑不了多远。咱们应当赶紧派人追下去。伍奢临死的时候不是说怕他回来报仇吗?这小子准得回来报仇,非把他拿住不可。”楚平王一面打发人去追伍员,一面又出了一道命令,说:“有人拿住伍员的,赏粮食五万石,封他为大夫。要是收留他的,全家都有死罪。”楚平王叫画像的人画了伍子胥[就是伍员]的像,挂在各关口,嘱咐各地方的官员仔细盘问来往行人。这么画影图形、捉拿逃犯,伍子胥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了啦。
晏平仲对齐景公说:“我知道齐国有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他叫田穰苴[rang二声ju一声]。他现在隐居着。主公打算恢复先君桓公的事业,他是个好帮手。”齐景公埋怨他,说:“你既然知道有这样的人,怎么不早点请他来呐?”晏平仲说:“有才能的人出来做事,不光要挑选主人,还要挑选同事的。像穰苴那样的人哪儿能跟那些个光有血气之勇的武人一块儿做事呐?”齐景公心里还惦记着那三个勇士,晏平仲越说他们不怎么样,齐景公越觉得他有偏心。这一来,对他的话就未免起了疑。没想到本国的探子跑进来报告,说:“晋国听说我们死了三个勇士,就发兵侵犯我们的边疆,夺去了几个城。燕国也趁着这时候侵略过来了。”齐景公叫晏平仲立刻去把穰苴请来。
穰苴见了齐景公,君臣谈讲起来,挺对劲儿。齐景公拜他为大将,发了五百辆兵车去抵挡晋国和燕国。穰苴心里犹疑着不敢动身。他知道齐国的将士有个顶大的毛病,就是不遵守纪律。齐景公见他好像不便开口,就问他还有什么为难的事。穰苴说:“我是个乡下老粗儿,一下子执掌兵权,当了大将,免不了有人心里不服气。再说军队里顶要紧的就是得有个章程。没有章程的话,万一有人自以为当初出过力、有过功劳,不听军令,这么一来,全军就容易出乱子。主公要是能派个亲信能干的大臣做监军,我才能放心。”齐景公就把自己顶亲近的大夫庄贾派去做监军。
穰苴对庄贾说:“明天就要发兵,一准中午会齐,请监军准时上营里来。”庄贾答应了一声,回去了。
第二天早半天,穰苴先到了兵营里,叫士兵立起一根标竿,好测量太阳的影子,跟着就打发人去请庄贾。庄贾是齐景公顶宠用的红人儿,素来骄横惯了的。他哪儿把穰苴放在眼里?那天亲戚朋友都上他家去给他送行,大伙儿喝着酒,嘻嘻哈哈地有说有笑到了时候了,酒还是喝得没结没完的,走不了。穰苴又打发人去催他。他直怪穰苴派人来催,叫他在亲友面前丢脸。要是马上就去,那不是变成穰苴的使唤人了吗?他嘴里说:“这就去。”可是故意慢点动身。不这么着,就显不出自己的身分和架子。直到散了席,太阳都偏西了。庄贾才坐着车,醉模咕咚地到兵营里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台上。就瞧见穰苴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迎头就问他:“监军为什么到这会儿才来?”庄贾拱了拱手,说:“因为今儿个出兵,几家亲友都来送行,多喝了点酒,来晚了一步。”穰苴说:“当将帅的一得到出发的命令,就得撇开家;上了战场,连自己的命都不能顾了。现在敌人已经打到我们家门口来了,急得主公吃不下,睡不着。主公既然把大权交给了咱们,咱们就应当什么也不能顾,赶紧上去打退敌人要紧,哪儿还有闲工夫跟亲友吃喝作乐呐?”庄贾脸上显着有点不得劲儿,笑嘻嘻地说:“日子总算没误,将军别怪了!”穰苴大声地说:“你别以为主公抬举你,就成心耽误军情大事。要是临阵打仗,像你这样,咱们的军队还不全葬送在你的手里吗?”他转脸跟军法官说:“按照军法,不按时报到的将士应该怎么处治?”军法官说:“应当砍头!”庄贾一听见“砍头”,酒也吓醒了,想要往台下跑。穰苴当时叫武士们把他绑上。庄贾吓得直央告。他手下的人连忙去告诉齐景公。
齐景公立刻打发另一个宠用的大夫,名叫梁邱据的,拿着节杖去救庄贾。梁邱据赶紧坐着车,直拿鞭子抽马,飞似地跑到营盘里来。穰苴一见,喝令站住。跟着就问军法官:“在军营里跑马的,应当怎么处治?”他说:“应当砍头!”这一下子把梁邱据吓得脸都变成灰色的了。他哆嗦着说:“这跟我不相干,我是奉了主公的命令来办事的。”穰苴说:“将军在军队里可以不接受君王的命令。你既是主公派来的,就饶了你。可是,军法不能不遵守。”他就叫武士们把车拆了,把马砍了,作为替代。梁邱据这时候也知道庄贾已经杀了,他只好抱着脑袋回去。
军队里一瞧穰苴整顿纪律,真是铁面无私,没有一个人再敢违抗命令了。穰苴的兵马还没到边界,晋国和燕国的兵马已经给吓跑了。穰苴率领着大队兵马一直追下去,杀了好些个敌人,收复了给敌人夺去的那几个城。晋国和燕国只得来跟齐国讲和。齐景公就拜穰苴为大司马。
中原诸侯知道了齐景公任用晏平仲为相国,穰苴为大司马,不由得全都又惊奇又赞叹。从这儿起,对齐国就另眼看待。晋国的名声和势力反倒不如齐国了。
公元前501年(周敬王19年),齐景公正打算组拉拢鲁国跟别的中原诸侯,把齐桓公当年的事业重新千一下,可巧鲁国的阳虎跑到齐国来,请齐景公派兵帮他去打鲁国。
提起阳虎,他是鲁国大夫季孙氏的家臣。怎么一个家臣就有这么大的势力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鲁国的国君鲁昭公被大夫季孙如意[季孙行父的孙子]轰出去了(公元前517年,周敬王3年,鲁昭公25年),压根儿就没能够回来。鲁国的老百姓都护着季孙氏,说鲁昭公失了民心,不配做国君。他死在国外,谁也不去可怜他。鲁国的政权全在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大夫手里。鲁昭公死在外头,三家大夫立鲁昭公的兄弟为国君,就是鲁定公。鲁定公也是个挂名的国君,大权还是在他们三家手里。那时候,周天王的实权早就掌在诸侯手里,可是诸侯的实权呐,多半又掌在大夫手里。这是因为大夫要从诸侯那里夺取实权,不得不向老百姓让步来换取他们的拥护。一国的几家大夫得到了实权,国君独尊的局面就给打破了。大夫夺取国君的实权,大夫的家臣又想夺取大夫的实权。
公元前502年,季孙氏的家臣阳虎不但要夺取季孙氏的大权,而且还要把季孙、孟孙、叔孙三家灭了,打算把整个鲁国大权把到自己手里来。“三桓”[见第22篇]给逼得没法儿,只好合到一块儿去对付阳虎,才把阳虎打败。他跑到齐国,请齐景公派兵帮他去打“三桓”。齐景公觉得这不行。晏平仲请齐景公把阳虎送回鲁国去。齐景公就把阳虎逮住押回鲁国去。半道上阳虎买通了看守他的人,让他逃了。齐景公给鲁定公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阳虎偷着跑了,还约鲁定公到齐、鲁交界的夹谷[在山东省莱芜县]开个会议,鲁定公自己不敢作主,就把三家大夫请来商量。
季孙斯[季孙如意的儿子]对鲁定公说:“齐国为了偏护着先君昭公,屡次三番地来打咱们,弄得咱们老没个安定。现在他们愿意和好,咱们怎么能不去呐?”鲁定公说:“我去开会,谁当相礼跟我一块儿去呐?”大夫孟孙何忌推荐鲁国的大司寇去。大司寇是谁呀?
燕昭王始终认为乐毅是知己,乐毅也真心实意地去报答他。可是燕国的大夫骑劫,为了自己有点武艺,又懂得点兵法,早想拿到兵权。就因为在他上面还有乐毅,他不能顶上去。
骑劫和燕太子乐资一向亲密,就对他说:“齐王已经死了,齐国就剩了莒城跟即墨两处,其余的地界全在燕国军队的手里。乐毅能在半年之内打下了七十多个城,为什么费了好几年工夫还打不下这两座城来呐?这里头准有鬼。”太子点了点头。没言语。骑劫接着又说:“他要是成心打下这两个城,早就可以打下来了。听说他怕齐国人心不服,因此想拿恩德去感化他们。等到齐国人真正归附了他,他不就当上齐王了吗?他再要回燕国来当臣下才怪呐!”太子乐资把这话告诉了燕昭王。燕昭王一听,蹦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打了太子二十板子,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他说:“先王的仇是谁给咱们报的?昌国君的功劳简直没法儿说。咱们把他当做恩人还怕不够尊敬,你们还要给他说坏话?就是他真做了齐王,也是应该的呀!”
燕昭王责打太子之后,打发使者拿了节杖上临淄去见乐毅,立他为齐王。乐毅非常感激燕昭王的心意,可是他对天起誓,情愿死,也不愿接受这封王的命令。使者回报燕昭王。燕昭王感动得直流眼泪。
可是太子乐资为了乐毅挨了二十板子。这件事,虽说他不愿意计较,可也没法忘了。公元前279年(周赧王36年,燕昭王33年,齐襄王5年,楚顷襄王20年,赵惠文王20年,秦昭襄王28年),燕昭王死了。太子乐资即位,就是燕惠王。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燕惠王信任骑劫正像燕昭王信任乐毅一样,他还算顾全大局,没把乐毅当做仇人。可是燕国人已经上了齐国人的当,听信他们散布的谣言,三三两两地传着说:“乐毅本来早就当了齐王了,为了不愿辜负先王,就没敢做王。如今新王即位,乐毅可就要做齐王了。要是新王另外派个将军来,莒城跟即墨准得完了!”
燕惠王听信了这种流言,就把乐毅调回来,派骑劫为大将去接替乐毅。
乐毅倒是比伍子胥更有见识,他相信“善始者不必善终”,再说他和燕昭王的交情可以说已经是有始有终的了。要是他回到燕国,万一给新王杀了,丧了一条命倒不算什么,只是太对不起燕昭王了。末了他说:“我原本是赵国人,还是回老家去吧。”他就逃到赵国。赵惠文王封他为望诸君。
骑劫当了大将,接收了乐毅的军队。他有他的一套。他把乐毅的命令全改了。燕军都有点不服气,可是大伙儿敢怒而不敢言。骑劫到了大营,休息了三天,就去围攻即墨,围了好几层,可是城里早就有了准备。守城的将军田单,把决战的步骤已经很周密地布置好了。
楚庄王平了斗越椒的叛乱以后,就请本国的一位隐士为令尹。那位隐士住在梦泽[湖北省大江南边古代多湖沼地区的总称],姓墒[wei三声],名敖,字孙叔,人家都管他叫孙叔敖。小时候,听见人说,有一种两头蛇,谁遇见两头蛇就活不了。有一天,他哭着回来,跟他妈说:“妈!我可活不了啦!”他妈问他:“你怎么了?”他说:“我真碰见了两头蛇了!”“哪儿?蛇呐?”他说:“我想这种害人的东西,别人见了也得死,我就拿锄头把它砸死,埋了。”他妈说:“好孩子,你别怕!蛇没咬着你,怎么能死呐?再说,像你这么好心眼的孩子更死不了。”这会儿孙叔敖做了令尹,就着手改革制度,整顿军队,开垦荒地,挖掘河道。为了免除水灾、旱灾,孙叔敖召集了楚国所有的水工,测量地形,开始兴办楚国最巨大的一项工程,修一条芍陂[河名,在现在安徽省寿县南;芍陂,shuo四声pi二声]。他发动了几十万民工,天天挖土,挑土,砌堤,自己也经常到工地去鼓励人们。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把芍陂修成了。这一条河道不但让雨季的急流缓和下来,而且平时还能灌溉一百多万亩的庄稼,每年多打不少粮食,老百姓没有不说令尹好的。没有几年工夫,楚国更加富强起来了。
楚庄王不能老让中原诸侯把楚国人看成蛮子,老挤在南边伸展不开。以前一向中原伸脚,就给中原的霸主打回来。楚国跟中原的霸主是势不两立的。夹在中间的郑国,永远像个陀螺,一会儿转到楚国这一边,一会儿转到晋国那一边,给他们抽得晕头转向的。楚庄王和令尹孙叔敖商量怎么把郑国拿过来。他们先派人去探听荥阳的动静。过了几天,那个探子回来报告,说:“郑伯给他的臣下害死了。他们又跟晋国订了盟约。”楚庄王说:“郑国的臣下杀了国君,晋国不但不去惩办乱臣贼子,反倒跟他们订立盟约。咱们这回出兵可有得说了!”又一想这里头也许有讲究,就问探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探子就把郑伯是怎么被害死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有一天,郑国的大夫公子宋和公子归生一块儿去上朝。公子宋的食指[第二个手指头]忽然跳动起来。他伸着手给归生瞧。归生瞧了瞧,说:“怎么啦?你这个指头哆里哆嗦的,是不是抽筋了?”公子宋打着哈哈说:“这个手指头一跳,就有好东西吃了。”归生听了,笑了笑,也就算了。他们到了大厅上,就瞧见一只大鼋[yuan二声]拴在那儿。问了问当差的,才知道是国君预备给大臣们吃的。两个人不由得全笑了。可巧郑灵公[郑穆公兰的儿子]出来,瞧见他们俩人笑得前仰后合的,就问他们:“你们俩怎么透着那么痛快?”归生指着公子宋,回答说:“刚才他的手指头直跳,说有美味到嘴,我还不信。现在瞧见了这只大甲鱼,又听说是主公赏给臣下吃的。他的手指头可真灵,所以笑了起来。”郑灵公撇了撇嘴,故意开玩笑,说:“手指头灵不灵还不一定呐!”
到了下半天,郑灵公特意叫大臣们进去,挨次序坐下。郑灵公开口说:“有人在江汉一带逮了个大鼋来,献给我。这是挺难得吃到的东西,请大家伙儿尝尝味道。”大臣们咽了口唾沫,谢过国君。没大一会儿,厨子端上甲鱼羹来,先给郑灵公一碗,灵公吃了一口,说:“喝!真不错!”回头对厨子说:“每位一碗、从下位送起。”厨子一碗一碗地端上来。端到最后两个最高的座位,厨子禀告说:“只剩下一碗了,端给哪一位?”郑灵公说:“给子家吧!”[公子归生,字子家]这么一来,大臣们全吃着,单单短了公子宋的一份。郑灵公哈哈大笑,他说:“我原来说每人一碗,没想到轮到你这儿,可巧没有了。这也是命该如此。可见你的手指头并不灵!”公子宋已经在归生跟前说了满话,现在大家伙儿全分到了,偏偏没有他的份,叫他在众人面前怎么受得了?他的心跳得都快出了腔子,脸红得发紫。再说郑灵公哈哈一笑,就好像火上加油,他跳了起来,跑到国君跟前,把手指头戳到郑灵公的碗里,蘸了一蘸,一边放在嘴里一咂,一边也来个哈哈笑,说:“我也尝到了。我的手指头到底是灵的。”说着就跑了。郑灵公气得呼呼响,骂着说:“简直不像话!敢欺负我?哼!你瞧着吧!”归生和别的大臣全跪下来,说:“他跟主公向来挺热呼,这回是太没有规矩了,可是他决不是成心失礼。请主公看在平日的情份上,原谅他吧!”郑灵公听了,只好恨在心里。大伙儿不欢而散。
归生出了朝堂,心里很痛快。他和郑灵公的兄弟公子去疾向来挺好,有心要废去郑灵公,立公子去疾为国君。一来他没有这个胆量,二来公子宋和郑灵公挺亲密,归生不敢下手。今天一瞧公子宋和郑灵公闹翻了,他就打算借着公子宋的手去掐郑灵公的脖子。他又怕郑灵公和公子宋都有些小孩子脾气,今天吵、明天好,风声大、雨点小。他就把双方的火儿?得旺些。他跑到公子宋的家里,把郑灵公犯脾气的事告诉了他,还加上一句,说:“主公一定要处治您,我直替您难受。”果然公子宋骂着说:“昏君自己失礼,还想处治我?”归生一瞧阴风起来了,他故意劝着说:“话虽如此,他究竟是国君,您多少得忍着点,明天去给他赔个礼吧。”公子宋哪儿能听这一套呐。
第二天归生拉着公子宋去见郑灵公,郑灵公坐在那儿不言语,公子宋站在那儿来个“死鱼不张嘴儿”。归生直向公子宋做手势,公子宋只当没瞧见。归生只好替他向郑灵公说:“子公[公子宋,字子公]失礼,特意向主公赔礼来了。请主公饶了他吧!”说着又向郑灵公挤挤眼、努努嘴。郑灵公一看公子宋的样儿,就绷着脸,说:“哼!他怕得罪我吗?是我得罪了他吧!”一甩袖子进去了。
公子宋出来对归生说:“他恨透了我了,也许还要杀我呐!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还不如咱们先下手吧!”归生心里点着头,可不愿意把他自己搅在里头。对公子宋说的“咱们”这个口气可不感到兴趣。他要吃鱼,他可嫌腥。就替自己撇清,说:“自个儿养的鸡、养的狗,还舍不得杀呐!别说是国君了。这可万万使不得。”公子宋也是个机灵鬼,他立刻见风转舵,笑着说:“您别当真,我是说着玩儿呐!”归生一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凉了半截,脸上的神气显得挺特别。脸上不得劲儿,可把心事露出来了。
第二天公子宋索性真不真、假不假地和别人瞎聊,说归生和公子去疾怎么怎么的,说他们黑天白天怎么怎么的。归生一听,可吓坏了,私底下对公子宋说:“您没有事胡说八道什么?您要我命是怎么着?”公子宋说:“您不向着我,就是成心叫我死。您既然叫我死,干脆我就叫您的命也搭在里头。”归生说:“您要怎么样?”公子宋睁圆了眼睛,狠狠地说:“他是个昏君。从分甲鱼羹这件事就能瞧出来了。您管理国家大事,就该出个主意。我说,咱们请公子去疾做国君,去归附晋国,郑国也可以太平几年。”归生急得哆嗦着嘴唇,说:“您您您瞧着办吧!我我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公子宋只要归生点点头,就不怕了。没费多大的手脚他把郑灵公杀了(公元前605年,周定王2年)。他们请公子去疾即位。公子去疾说什么也不干。他推辞说:“我们有十几个兄弟。拿岁数来说,公子坚比我大。拿品德来说,我更不行。无论如何,我决不要这个君位。”归生和公子宋就立公子坚为国君,就是郑襄公。赶着打发使臣到晋国去说情,跟他们订立了盟约,向晋国纳税进贡。
楚庄王听了那个探子的报告,有了题目,就发兵去打郑国,责问他们为什么杀了国君。郑国向晋国求救。晋国派荀林父带着兵马去。楚庄王因为陈国新近归附了晋国,就调过头去攻打陈国。这么一来,陈国又归附了楚国,郑国仍旧站在晋国那一边。两个大国没正面开仗,可都有了面子了。
过了三年,楚庄王再去攻打郑国。这时候赵盾和晋成公已经过世了。郑国人怕晋国未必来救。可巧归生病死了。郑国人就杀了公子宋,又在归生的棺材上砍了几刀,算是办了他谋害国君的罪。他们打发使臣到楚国兵营里去赔罪,说:“两个乱臣已经全杀了。请答应我们像陈国一样订立盟约,依附贵国,纳税进贡。”楚庄王答应了,打算再约上陈国,一块儿订立盟约。他就派人去请陈侯来。
没过了几天,那个使臣回来了,说:“陈侯给夏征舒杀了,陈国正乱着呐!”
卫宣公就是当初石雌治死了州吁和石厚之后立的那个公子晋。他还没当国君的时候,就跟夷姜要好,生了一个儿子叫急子。赶到他即了位,也有了夫人,还跟急子的妈好得什么似的。后来把她立为二夫人,就这么定了夷姜的名分,又把急子立为太子,打算将来把君位传给他。急子十六岁上,卫宣公张罗着给他娶媳妇儿。听说齐僖公有两个闺女,大的叫齐姜,小的叫文姜,都是挺聪明挺漂亮的姑娘。他就托人做媒。齐僖公答应把齐姜送过来。不想齐姜长得太漂亮了,卫宣公就自己留下了。齐姜做了卫宣公的三夫人,就是后来称为宣姜的。
宣姜生了两个儿子,就是公子寿和公子朔。卫宣公爱上了宣姜,就把早先的心上人夷姜搁在一边,还想把君位传给公子寿。可是急子早当了太子,一时不好废他。这就把他看成了眼中钉。公子寿和公子朔哥儿俩都是宣姜生的,可不是一个样儿。哥哥公子寿是个忠厚人,瞧见兄弟公子朔又黑心又虚伪,私底下还养了好些不三不四的武士,心里挺腻烦他。他愈瞧不起公子朔,就愈显着跟急子亲近,老在他父亲跟前说急子哥哥怎么怎么好。他妈和他兄弟倒像是争着要把他夸奖急子的话压下去似的,老在卫宣公耳朵旁说急子怎么怎么坏。卫宣公信了宣姜的话,想把这眼中钉拔去。可巧齐僖公约卫国出兵去打纪国,卫宣公和宣姜商量了半天,依了宣姜的主意,打发急子上齐国去订出兵的日子,还交给他一面旗子当记号。
公子寿觉出来他们偷偷地商量,准没安好心。当天就上他母亲那儿去探听消息。宣姜瞧着他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说:“我们早在莘野地方设下了埋伏,赶到急子一到那儿,你就是太子了。”公子寿一想,事情都闹到这步田地,说什么也没有用。他谢过了他妈给他打算的“好心”,带着笑出来了。一出了宫门,就赶紧往急子那边跑,把他们的鬼主意都告诉了他,还说:“这回哥哥出去,凶多吉少,还不如趁早上别的地方去吧。”急子说:“天下哪儿有没有父亲的儿子啊?父亲的话我怎么也不能不依。”他还是带着那面旗子,连夜上船走了。
公子寿一想:“哥哥真是好人。他这回出去,半道上准得给他们杀害,爸爸就立我为太子。我可受不了。哥哥又不顺意到别的地方去,可真把人急死了。”他愁眉苦脸地瞧着窗户外头的天,好像央告它出个主意似地。他心里直发虚,什么父母、兄弟、君位,早都扔到一边去了。半天,他才拿定了主意:“有了!我替他死吧。也许能够把爹娘的主意扭过来。”他就坐上另一只船,还预备下了酒食叫划船的赶紧划到急子的船旁边,请他过来喝酒。急子回答说:“多谢兄弟费心。可是君父有令叫我办事去,我不能上你那儿去了。”公子寿没有法子,就自己带了酒食,上了急子的船。
哥儿俩喝着酒。公子寿敬急子一盅,算是送行。端住酒盅还没说话,眼泪就掉在酒盅里。急子见了,连忙接过酒盅来,一口喝下去。公子寿说:“啊,哥哥!那盅酒都脏了,怎么还喝呐?”急子说:“哪儿是脏了?是顶干净顶宝贵的一盅酒,里头满是兄弟的情义呀!”公子寿抹着眼泪,说:“今儿喝的是咱们哥儿俩的长别酒,哥哥得多喝上几盅。”急子说:“我不会喝酒,今天可得领兄弟的情。”这就两个人一边流着限泪,一边喝着。公子寿成心要灌醉急子。急子本来酒量不大,一会儿就醉了,倒在船里睡着了。
过了大半天,他醒过来,没瞧见公子寿。手下的人递上公子寿留下的一个条儿。急子一看,上头写着:“我顶了哥哥去了。哥哥快跑吧!”急子疯了似地嚷着说:“赶上去!快!快!别叫他们害了我兄弟!”说着,眼泪就跟下雨似地掉下来。划船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劲儿地拼命赶。
那天晚主,月亮照得那条河透亮。那只船就像射出去的箭,那个快劲儿正像天河里的一颗流星。急子站在船头,瞪着两只眼睛瞧着。一心想瞧着公子寿的船。还不错,他瞧见那船还在前头呐,就对划船的说:“快着点儿,赶上前头的船!”划船的说:“用不着赶,前头的船是往这边来的。”急子直纳闷。怎么回事啊?赶到两只船靠到一块儿,急子就问那只船上的士兵:“公事办完了呢?”士兵们不认得急子,还当他是国君打发来的,就回答说:“办完了。他一上岸,我们就把他杀了。”说着还把公子寿的脑袋拿给他瞧。
急子捧着公子寿的脑袋大哭,“天哪!天哪!”地直嚷。那伙子士兵都愣住了。急子本来不顺意跟父母兄弟明争暗斗地当做敌人,他早就认了输。这会儿士兵们杀了公子寿,他回去有口难辩。反正是个死,他就铁了心,骂士兵们说:“该死的家伙!你们的眼睛哪儿去了?怎么把公子寿杀了呐?”士兵一听说杀错了人,吓得直叫急子饶命。急子说:“是我得罪了君父。你们把我杀了,还能将功折罪。”士兵里头有几个认得急子的,一瞧,说:“糟了!真杀错了。我们光知道那个拿旗子的,谁知道换了个人呐?”他们就把真的急子也杀了。
他们连夜赶进城,先去拜见公子朔,挺小心地赔错儿,把错杀公子寿的因由说明白了。哪儿知道“一箭双雕”正合了公子朔的心。他就先重重地赏了他们,再到宫里去见他妈。宣姜听到公子寿也死了,她也心疼,可是杀了急子的这份儿痛快劲儿就把那心疼减少了。卫宣公呐,听见两个儿子都给杀了,当时脸色发青,手脚冰凉,光流眼泪,话都说不出来;想起公子寿的厚道,急子的孝心,夷姜的恩爱,心里好像给刀子扎了三下儿似地。打这儿起,他就唉声叹气地得了病,不上半个月死了。卫国不能打发人去会见齐僖公,就为了这个。
清宣统年间,滕县南沙河北街有个王克供。他开了一个杂货门市,名叫“增益店”。此人一生以善为本,常把赚来的钱财周济乡民。
有一年,打南方来了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病倒在街头路上。王克供知道后,把这位举子抬到家去,请郎中与他看病。一天两次煎汤熬药,三茶四水的伺候着。不几日,举子大病初愈,但仍不见笑脸。问他为什么愁眉不展,举子才说出了知心话。原来举子口袋内分文没有了,离京一千多里,考期马上就到,步行是赶不到北京的。王克供说:“你别愁,我花钱雇马车送你到北京”。他凑足了钱,花钱雇了一驾上等的马车,临行吩咐赶车的人说:“你要风雨无阻,日夜赶路,不误举子考期,回来赏你一口袋谷子。
于是,赶车的打马上路,日夜不停的向北京进发,果真没误考期。
不久,举子金榜题名,经过皇帝和文官的面试后,放到山东任知府。他人马喧天出了京城,知府吩咐在滕县落轿,他要到南沙河会客。
滕县落轿后,知府着便衣抄小路步行至南沙河,在增益店内露了面。一别个月有余,二人见面非常亲热,叙谈别后经过。这时,只听大街上有兵马穿过,玉克供不知何故,忙出门探望,知府叫他把一盏黄灯笼挂在门坎上。不多一会,各州各府各县官员到齐,王克供这才知道他高中了,做了大官。
第二天,知县问王克供共收多少拜帖?王克供说有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共递一百二十七道书。知府试探问共收礼多少?王克供说分文没取,知府说:“你亏了我的好心了,我想此一举可使你转眼成为百万富翁。你真是大厚道人。”王克供说:“大人!不义之财小人不敢取。”
知府回到济南,送来两包茶叶。王克供正忙生意,哪顾得去拆茶叶包?时过三月有余,才想起知府大人送的两包茶叶,忙叫儿子去取来,打开包儿一看,这哪里是茶叶,原来是两张省试举人的考卷。
《唐才子传》记载的“性清洁寡欲,一生不近粉黛”的才子李约令人刮目相看。唐朝的文人中,放荡不羁的人可谓数不胜数,而坐怀不乱的人似乎不太好找。猛一品这位高人,“出瘀泥而不染”的高雅之风扑面而来,让人顿感脏唐之中尚存一丝清新。然而,这位与众不同的才子究竟是真色戒还是有毛病?尚需拂去历史的尘埃解开其中的千古之迷。
李约虽然是个才子,但他的诗作在《全唐诗》中仅了了数篇,名气不大,传颂不广,职位也仅为一个属于虚职的兵部员外郎,生平更是少之又少,在人才济济的唐代文坛上,掐指细算,他离仙一级至少还差十万八千里。不过,从他的家世看,这个人倒是挺有来头儿,他是唐朝宗室,是郑王元懿玄孙、汧公李勉之子,当时的社会地位仅次于宰相儿子。也许是沾了这一点光,史书对他的评价不是“雅度简远”,就是“识度清旷”,似乎在说,不近粉黛是一个人自然的生理现象,作为一个正经人,不一定非要与女人有关。
李约的爱好也的确很雅致。他是一个收藏家,喜欢古玩字画,他的住处都是古铜怪石,法书名画,都是历代的国宝。他又是一个煎茶的高手,温诞筠在他的《采茶录》“辨”条中专门介绍了他的技术:“茶须缓火炙,活火煎。活火谓炭之有焰者,当使汤无沸,庶可养茶。”靠着这手功夫,他在闲暇之时,弹琴煮茗,接交名士,别有一番情趣在其中。但在他面前千万别谈生活中的事,一说他就打心里烦,特别是女人。
这个男人不喜欢养女人,却喜欢养另一种动物--猿猴。《全唐诗话》中说,李约“雅度简远,有山林之致。在润州得古铁一片,击之清越。又养一猿,名山公。月夜泛江,登金山鼓琴,猿必啸和。”看来,李约把身体中尚存的最后一点雄性全用在了猿猴身上,难怪他对女人就像左手摸右手,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的一首赠友诗更是令人生疑,其中似乎暗含他不涉女色的难言之隐。他的《赠韦徽君况诗》写道:“我有心中事,不向韦三说。秋夜洛阳城,明月照张八。”这个男人的这首诗,其中牵涉到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是韦三,一个是张八。这两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仙呢?
这一首诗中的“韦三”有三个版本,有说韦三的,有说韦二的,《全唐诗》说是韦郎,其实这是指同一个人韦况。韦况,德宗贞元二年(786)为左拾遗,宪宗元和(806-821)中以太子左庶子致仕。他的爷爷是武则天时期的平章事韦安石,父亲是玄宗时期的集贤院学士韦斌,也算是名门之后。期间,他与李约弃官而去,“墙东遁世”,过了一段隐士的生活,想必这首诗就是此时的赠诗。诗的题目称之为征君,意思是经诏书征召而不愿当官。从这首诗的表面看,李约虽然视韦况为好友,但显然和张八是知心朋友。
《太平广记》揭密了他和张八之间的真实关系。张八指的是主客员外张谂,和李约是同事。李约避世不结婚,也不积攒家产,“独厚于张,每与张匡床静言,达旦不寝,人莫得知。”这段收集于《尚书故实》的奇闻让人感到一头雾水,一个不愿意接近女色的男人,却和另一个男人同宿一床,说话时总是非常投机,经常整夜都不睡觉,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
这要从他和张谂通宵达旦的谈话说起,李约究竟有什么话非要说到天明?查查张谂的家谱令人茅塞顿开。原来张谂的叔叔张弘靖为武周至晚唐间显贵,喜收藏法书名画,所得多为汉魏六朝真迹,张谂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收藏世家。因为有共同的爱好,张谂与李勉父子一向友善,李张两家算是世交。按理说,两个有共同爱好的男人,深夜交谈一下收藏的心得,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儿,可和一个看到女人就烦的男人来来往往,唧唧我我,同床共枕,私秘相处,这里面似乎有文章。
原来早从李约的父亲起,李张两家关系就好,李约养成收藏癖绝对与张谂这个老收藏不无关系,自童年起他从心眼里非常
崇拜张谂,张谂早已成了李约的心中偶像,占据了梦中情人的位置,李约不近粉黛的罪魁祸首当属张谂这个人。但李约不这么想,他认为,天下最知心的人就是张谂,有了说心里话的人,还要女人干什么?至于养猿隐居,这只是他借着当时文人放荡江湖的习性作出逃避人生的一个可笑举动罢了。一个男人,父母掉了几斤肉才来到世上,却不养女人养猿猴,讨厌女人爱男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作风?对李约来说,他写的“我有心中事”这首诗就是一个最真实情感表白,这首诗至少透露了李约内心深处的一点隐私:天下女人数不清,不近粉黛最轻松,心中早已有真爱,张君是俺梦中星。1、杀人凶手伊索寓言2、迈安特洛斯河边的狐狸伊索寓言3、骗子伊索寓言4、公牛和小牛犊伊索寓言5、狮子与报恩的老鼠伊索寓言6、嘶叫的鹞子伊索寓言7、叼着肉的狗伊索寓言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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