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天高去了,到了那个人人都知道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去过又再次回来的地方。他原来的名字不叫恨天高,可人们都这样叫他,尤其是四邻八乡的外村人,他的真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恨天高已经成了他的专有名称。不少人听了这个名字就会想到《水浒传》里的那个三寸地丁——打虎英雄的哥哥武大郎,是的,恨天高就是武大郎一样的身材。
恨天高也知道武大郎的故事,但他瞧不起武大郎,他说武大郎不明智,说娶那样的美人做老婆是自讨苦吃。他比武大郎更恨潘金莲,认为潘金莲纵有千条理由也不能杀人.杀人罪不可赦。
恨天高的父亲一生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只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和这个带有贬义的名字。他不但矮而且黑,两腮和下巴泛着油墨的光,圆圆的鼻尖也随着脑袋的不停转动而变幻着光点,但一双黑黑的小眼很机灵,这一点说明他不是傻子。
恨天高是在镇上的敬老院里走的,那是个秋天的傍晚,他停止了呼吸,眼睛却没有合上,仍然有一种含糊不清的光,谁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拔了吊瓶,用手把他的双眼抚合,然后打电话通知了他的村长。
村长接到电话就到了七爷家,七爷和恨天高同岁,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恨天高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唯独七爷和他是知心朋友,七爷听了他的死讯后眼眶湿了,他长叹一声:恨天高是好人啊,就是命不济。当然七爷比其他人更了解恨天高。
恨天高和父亲都是矮子,他父亲年轻时人们也叫他恨天高而不叫他的名字。母亲死得很早,爷俩的日子一直过得很艰难,他也因此没能上学读书。当年父亲带他四乡里去讨饭,每到一个村子便有一群孩子围住他们像看西洋镜一般,跟在他们后边大喊:小人龟,恨天高,小人龟,恨天高。一群狗也跟着汪汪地乱叫。
村长对七爷说第二天一早去把恨天高烧了,不必按风俗等到三日了,因为恨天高没有亲戚,等也没有什么意思,七爷同意了。
恨天高生前曾当过丧事理事组的组长,当地不管谁家有人亡故都要等到三日后才发丧,恨天高给人家主持丧事非常认真,他觉得那样很光荣,那是他努力了十几年才争取到的,他说能为大伙做点事才活得不冤枉。可恨天高在村民们的眼里却是无足轻重的,有他没他都一样,丝毫不影响过日子,人们对他的漠视使他很伤心,他很想得到人们的认可和尊重,他知道村里有威望的人都是能为大伙办事的人,譬如医生、木匠或教师,可自己能做什么呢?于是他先学会了编筐,那各种大小不同的筐子是农村家家户户都用得着的工具,割草、担粪、卖菜谁家不用筐呢?编筐的材料山上到处都有,荆条、葛条、柳条都行,那时他在生产队里放牛,每天把牛赶到山上,牛在吃草时他就割一些条子带回家,晚上就在家里编筐,一编就编到下半夜,这样也好,他觉得不再那么空虚寂寞了。他把筐送给邻居们,邻居们说不能白要他的筐,就给他三毛两毛的钱,他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一个筐能用好几年,总不能老送筐子给人家,后来他就把筐拿到集市上去卖,可那时批判资本主义,他就成了典型,全村开大会批判他,把他揪上台被全村社员声讨了一顿。他本想做点对群众有益的好事,没想到第一次出头露面是在那样的场合,他从此就不再编筐了。
在农村谁家有了喜事或丧事,全村的人都会去帮忙,恨天高当然也不例外,但恨天高很自觉,人家有喜事的时候他是很少去的,他知道自己其貌不扬会惹主人不高兴。而谁家如果有了丧事,他就主动去干些零活,比如在角落里烧开水或是为死者编一个五谷囤,远不如主丧人的地位重要。主丧人就是主持丧事的司仪,在整个丧事过程中是领军人物,所有人都听他的。时间长了,那些千篇一律的丧仪程序恨天高都了如指掌,他完全能做一个合格的司仪了。
那年村里的丧事司仪老了,没有人给人主丧了,多少有点社会地位的人谁都不愿意干这事,恨天高出于好心主动去干,没想到遭到了一些丧主的拒绝。事后才知道是因为他没有家口,不能算个十全的人,这样的人做这样的大事对主人家是不吉利的。那晚他哭了一夜,两眼都肿了,此后他很长时间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出门。
文革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暴风骤雨毫不例外地洗礼了偏僻的小山村,村里原来的领导班子被打倒推翻,取而代之的是造反派成立的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要破四旧立四新,移风易俗,就成立了红白理事会负责喜丧事宜。红事组的组长马上就有人抢着当了,可白事组组长却没人肯干,原来村里的丧事司仪跟造反派的观点不同,坚决不干,这个位子就临时空缺。后来七爷保举了恨天高,说他完全能胜任此职,是个合适人选,恨天高自然很高兴,觉得还有人瞧得起他。
恨天高有了革命委员会的任命,他第一次主持丧事的当天中午就在丧主家喝了酒,丧主亲自给他斟酒点烟,并且说感谢他帮忙。喝酒的时候恨天高心里很复杂,因为死了人心情很沉痛,又因为他能为社员们办事受到社员的感谢而高兴。下午他安排孝子给亡灵指路,革委会主任说这是四旧,这些仪式都免了罢。恨天高说一下子去掉这些仪式社员们的思想还一时转不过弯来,很难接受,得循序渐进,再说这又不用花钱,不违背节约闹革命的精神,如果不给亡灵指路,亡灵不能顺利归西,革委会主任听了也就不再反对。
恨天高把丧事的每一个环节都做得认真仔细,每一件事情做完后他都要细心复查,生怕做错了或是有遗漏使主人不满。第三天出殡的时候,他敲着铜锣指挥着出殡的队伍,大声喊着口令,抬棺的、送葬的、哭丧的、帮忙的一大队人马都听他的指挥。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走,都是他先郑重敲一声锣,再郑重地一喊,没有一个不服从的。那一刻既庄严又神圣,他觉得他不再是那么矮,仿佛是站在云端的神仙,所有的人都敬仰他、尊重他、服从他。
第二天早上村长就和七爷的儿子到了敬老院,敬老院的职工把恨天高的遗体装进一个塑料袋子抬到了殡仪车上,就向县里的火化场驶去。
殡仪车开走了,什么仪式也没有,没有人给他指路,没有人给他烧纸,没有人给他哭丧,也没有人给他摔盆打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平静。
恨天高给别人主丧时可不是这样,文革结束后不再喊破四旧了,一些旧的风俗又恢复过来,送葬队伍可谓浩浩荡荡,走在最前头是一人提了纸筐先撒下为死者买路的纸钱,紧跟着是十几杆花花绿绿的旗子开道,再接着是为死者轧制的纸人纸马等物件。恨天高提了铜锣发号施令,一群披麻缟素的男孝子们走在灵柩前面,灵柩有八个精壮的汉子抬着慢慢行走,再后面才是死者的女亲眷,也都穿了缟衣素服坐在车子里,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唱一样地拖着长腔慢慢地哭。长长的队伍顺着曲折的山路或停或走,到了墓地,然后是下葬、烧纸、筑坟、圆坟等一系列繁文缛节。
抢劫
王府池子街是济南城一条比较繁华的大街,如今在日军的占领下,冷清了许多。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在向稀稀落落的行人乞讨着,但得到的往往只是一声呵斥。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奇缝裁缝店门前,一个身着白底碎花旗袍的女人款款走下黄包车。裁缝店的老板李志云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温太太,你的衣服已做好了,进来看看是否称心。”
温太太一笑,说:“李老板的手艺我早见识过了,哪有不称心的?”说着,扭动腰肢走进了店铺。
李志云左右看了看,只有几个乞丐遛来遛去,没人注意,他才转身进店,随手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温太太满面春风地走出店铺,怀里抱着一件织锦团花的旗袍。 “温太太,我给你叫个黄包车吧。”李志云说,“近来,街面上常发生抢劫。”
“不用了,前面拐个弯就有黄包车了,谁还敢抢我的东西?”温太太朝李志云摆摆手,一步一扭地向前面的路口走去。
“魏天,送送温太太。”李志云朝身旁的一个精瘦的小伙子使了个眼色。
“哎!”魏天答应着,快步跟了上去。
温太太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拦住了。一双满是泥巴的手伸到温太太面前:“太太,行行好,给点吃饭的钱吧。”
温太太把一枚铜板扔到乞丐面前,继续向前走去。乞丐又拦住了魏天:“行行好,先生,给个饭钱吧。”
魏天一皱眉头,没搭理乞丐,继续跟在温太太后边。谁知,乞丐一双脏手拉住了魏天大褂的后襟不放,另外两个正在闲逛的乞丐也围拢过来,两双脏手在魏天面前晃:“先生,行行好吧!”
魏天正要挣脱三个乞丐的围堵,李掌柜在后面嚷道:“你就给他们几个钱吧,温太太的安全重要。”
魏天瞪了三个乞丐一眼,把几枚铜板扔到地上,气愤地说:“要不是有紧要的事,一分钱也不给你们。”
摆脱了三个乞丐,魏天紧跑几步去追已经拐弯的温太太。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街口拐弯处,传来温太太的惊叫声:“站住,放下我的东西!”
魏天跑过去,只看到一个乞丐抱着温太太的旗袍消失在下一个街口。温太太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还在大声喊着。
魏天朝乞丐逃跑的方向追去。过了十来分钟,魏天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对温太太说:“温太太,你还是尽快回去告诉温处长吧,兴许还能把旗袍追回来。”
“抓住这个贼,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温太太上了一辆黄包车走了。
魏天匆匆忙忙回到裁缝店,见李老板焦急地等在门外,叫道:“老板,出大……”他话没说完,见李老板朝他摆摆手,赶紧停住话头。魏天和李志云一起进了店铺,把门关上了。
一石三鸟
温蓝恩劝慰哭泣的妻子:“别哭了,不就是个乞丐吗?我这就把他抓回来。”
温蓝恩身为情报调查处的处长,很得日本人赏识。近来,街面上频繁出现的抢劫事件引起了他的警觉。遭到抢劫的都是一些官太太,而且被抢的大多是衣服,凭借他多年做情报工作的经验,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抢到他太太的头上来了。
“来人!”温蓝恩喊了一声。几个手下走了进来。
温蓝恩带着人刚走到院子里,迎面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人他认识,是刚叛变过来的劳中辉。据他所知,劳中辉供出了十多个潜伏在济南的地下抗日骨干,济南的地下抗日组织几乎丧失殆尽。劳中辉给日本人送了一份大礼,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面对矮他两级的劳中辉,温蓝恩还是露出了笑脸:“劳科长怎么有空儿到寒舍来了?”
劳中辉一笑,说道:“我听说嫂子受了点惊吓,特来看看。”
温蓝恩知道劳中辉话里有话,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哪有大男人来看别人老婆的?想讨好他温蓝恩也不能用这种办法。何况,据温蓝恩所知,劳中辉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顺口答道:“也没什么,只不过被一个小蟊贼抢去了一件不值钱的衣服。女人嘛,就是大惊小怪的。我正想去查,如果没有其他事,等我抓到那个家伙,咱们再谈。”温蓝恩在下逐客令。
劳中辉没动窝,眯着眼说:“一个小蟊贼,何必惊动温处长呢?想必那件衣服很贵重吧!”他把“贵重”说得很慢。
看着劳中辉阴阳怪气的样子,温蓝恩来了气,粗声说道:“衣服不贵重,可是我温蓝恩老婆的衣服居然被抢,难道我去抓个小蟊贼还得有其他理由吗?”
“别误会,温处长,我也是好意。我手下的几个弟兄在街上闲逛时,正巧抓住一个小贼,手里拿着一件旗袍,不知是不是嫂子被抢的那件。”劳中辉回头喊了一句,“把人带上来,让嫂子认一认。”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托着一件旗袍走进院子。
温太太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温蓝恩想拦住温太太,可温太太已火急火燎地走到了乞丐面前,拿过旗袍,随手给了乞丐一巴掌,骂道:“鬼东西,抢到老娘身上来了!”那个乞丐竟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抬头瞪着温太太。温太太见乞丐这副神态,更是来了气,要温蓝恩手下的人把乞丐拉出去毙了。
劳中辉一摆手,说道:“温太太先别生气,这衣服真的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谢谢劳科长啊。”温太太说。
“既然温太太承认这件衣服是你的,那就别谢我了,到宪兵队去谢谢西尾寿造中将吧。”劳中辉阴森森地说,“来人,把温太太和温处长请走!”
话音刚落,那个乞丐上去就抓住了温太太,然后给了温太太一巴掌。
温蓝恩见一个乞丐竟敢对自己的太太动粗,火冒三丈,刚掏出枪,却见二十多个日本宪兵冲了进来,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他被缴了械,连推带搡地被带走了。劳中辉露出得意的笑容。
原来,劳中辉在叛变后,给自己留了一手,他没把潜伏人员都供出来。他知道,要想得到日本人的重用,只靠一次功劳是不够的。他故意没向日本人透露奇缝裁缝店这个地下联络点,就是为下次立功留了后手。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地下党不会放过他,必欲除之而后快。上级地下组织一定会先摸清他的情况,奇缝裁缝店可能会成为上级地下组织的落脚点,只要他盯住裁缝店,就能寻到上级地下组织来人的行踪。与其立刻供出裁缝店,让自己在明处面对危险,不如留着裁缝店,在暗处借裁缝店抓住上级派来的人。还有一块心病,也是他留下裁缝店的原因,他知道在日本人的情报系统里还潜伏着一个人,但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个人的存在对他是个很大的威胁,他必须挖出这个人。奇缝裁缝店通过给一些官太太做衣服来刺探情报的同时,也用旗袍夹带信件和潜伏在日本情报系统的人联系。他是在别的地下党嘴里知道奇缝裁缝店的,裁缝店的人极有可能会认为,他不知道这个地下联络点的存在,所以裁缝店的人也会继续潜伏下去。
劳中辉让日本人派了很多人保护他的住宅,让别人以为他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而他却带人化装成乞丐蹲守在奇缝裁缝店周围。他相信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是他的做事风格,虽然他也是因为这种爱冒险的风格才被捕叛变的,但这没有改变他的本性。
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查每一个进出奇缝裁缝店的官太太,只能暗中检查,让乞丐去抢一些可疑的官太太的衣服,检查其中是否夹带信件。为了不让奇缝裁缝店发现他的意图,他让手下在很多裁缝店旁边都做过抢劫东西的事。
今天,他发现在温太太进出裁缝店时,李志云和魏天都表现得很谨慎。他对温太太产生了怀疑,让三个假扮成乞丐的手下缠住魏天,另一个手下抢下了温太太手里的旗袍。
劳中辉在旗袍的衣领里发现了一封写给温蓝恩的信,信的内容是,让温蓝恩配合上级锄奸组织除掉劳中辉,但必须是在温蓝恩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暴露的情况下。检查的结果让劳中辉又惊又喜。
锄奸
温蓝恩被押到宪兵队后,矢口否认自己是潜伏人员,并历数自己为日本人立下的功劳。西尾寿造中将对温蓝恩是共党潜伏人员的事也是将信将疑。最后,劳中辉给西尾寿造出了个主意,西尾寿造同意了劳中辉的建议。
很快,街面上就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最隐蔽的潜伏人员被抓获,并于今天下午对这个死硬分子进行处决。
下午3点,一辆轿车在两辆军车一前一后的护卫下驶出济南城,向平常处决抗日分子的乱坟岗驶来。当车辆经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路边的树林里传来几声枪响。几个日本宪兵倒下了,其余的宪兵开枪还击。随后几辆军车赶到了,对小树林进行包围和搜捕,但除了几十个弹壳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实际上,能否抓住伏击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劳中辉所说,有入伏击押送温蓝恩的车队,说明温蓝恩就是重要的潜伏人员。处决温蓝恩的消息是劳中辉故意传出去的,一是验证温蓝恩的身份;二是向裁缝店传达一个信息,温蓝恩没有叛变,从而稳住裁缝店的潜伏人员。
对温蓝恩的审讯,是由审讯室的钟南负责的。钟南办事干净利索,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一份审讯记录交给了西尾寿造。温蓝恩在审讯记录上交代,他就是潜伏人员,他与裁缝店的老板李志云通过旗袍夹带信件的方式单线联系。他这次接到的任务是配合上级派来的锄奸小组除掉劳中辉。上级派来的锄奸小组就隐藏在裁缝店里。
西尾寿造任命劳中辉取代温蓝恩做情报调查处的处长,全权负责抓捕潜伏在裁缝店的潜伏分子。
劳中辉带人把裁缝店围得水泄不通。据蹲守的人说,在车队遭到伏击后,有几个可疑的人进了裁缝店,一直没出来。
劳中辉带人冲进去,却发现店里空无一人,经过仔细搜查,他们在一架踏板式缝纫机下面发现了一条地道。显然,李志云和锄奸小组都已通过地道逃跑了。
劳中辉气急败坏地进入地道。地道的中部相对宽敞,里面放着一张小书桌,一盏煤油灯还闪着昏黄的光,在书桌的边缘放着一把剪刀和一块白色的绸缎。绸缎上写着一行字:谢谢你帮助我们除掉了大汉奸温蓝恩,你这个叛徒也不会有好下场。
劳中辉气得心中冒火,刚想抓住绸缎扔到地上,他突然停住了。借着昏黄的灯光,他发现绸缎的一根丝线伸进抽屉里。他慢慢打开抽屉,看到抽屉里放着一枚美式手雷。丝线和手雷的引信拴在一起。一旦抓起绸缎,势必拉动手雷的引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枚手雷足可以把他们送入地狱。
劳中辉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拿起书桌上的剪刀把丝线剪断了。在剪断丝线的一刹那,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为什么在书桌上会有一把剪刀,这不明显是为他剪断丝线准备的吗?想除掉他的人怎么会这么做?当他看到在剪刀轴上有一根同样的丝线穿过书桌细小缝隙时,地道里发出一声闷响,裁缝店的店面倒了一大半。
劳中辉到死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计中计
一直靠给官太太做衣服来刺探敌情的李志云,在知道劳中辉背叛的消息后,才发现所有的潜伏骨干几乎都被捕了,他的裁缝店却没有什么事,这让他感到困惑。难道劳中辉并不知道这个地下联络点的存在?
就在他不知是撤还是留的时候,潜伏在日本情报处审讯科的钟南通过地道,来到了他的裁缝店。他们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通过地道见面。钟南告诉李志云,劳中辉没有经过他的审讯室就叛变了,而且劳中辉并没躲在日本人给的住宅里,不知去向。
钟南的话引起了李志云的警觉,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感觉到,店铺周围频繁出现的乞丐和一些官太太的衣服频繁被抢的事,并不是偶然。
李志云和钟南经过分析后,明白了劳中辉的狠毒用心。劳中辉之所以留着裁缝店没动,是想通过裁缝店抓住潜伏在日本情报系统的钟南,甚至还针对就要到来的锄奸小组。
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考,钟南和李志云决定将计就计,除掉这个叛徒。恰巧,裁缝店正为温蓝恩的老婆做一件旗袍,李志云就把一封信缝到旗袍的衣领里。
温蓝恩的老婆来取旗袍时,李志云和魏天故作神秘的样子,目的就是把劳中辉的视线引向温蓝恩。劳中辉急于挖出对他不利的情报系统潜伏人员,会降低对信件真实性的怀疑程度。
温蓝恩被抓后,钟南和李志云明白劳中辉故意放出处决温蓝恩消息的意图,李志云派魏天带着几个人在小树林里象征性地放了几枪。
劳中辉往上爬的急迫心情,西尾寿造本来就对中国人不放心的心理,把温蓝恩送进了审讯室。温蓝恩在众多刑具面前,只能在钟南早已写好的审讯记录上签了字。
李志云在撤离裁缝店之前,已给劳中辉挖好了坟墓。小书桌的两个抽屉里,分别放了一枚手雷,手雷的引信和绸缎、剪刀轴上的丝线连在一起。即使劳中辉发现了这两枚手雷,在地道的出口处,仍有几枚手雷足以把劳中辉埋在地下。自以为聪明的劳中辉躲过了第一枚手雷,却没有躲过剪刀下的手雷,与几个日本宪兵葬身于裁缝店的地下。而同时,汉奸温蓝恩也被西尾寿造下令处决了。
大唐时期的这天早上,廉吏办案回府,一旋风猛然在前面刮起,卷起地面上的枯草烂叶在空中狂飞乱舞,不断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老爷,前面一旋风挡住了去路。”甲随从禀报说;廉吏掀起轿帘向外面一看,心中暗想,民间传说旋风是人死后灵魂变成的,莫不是哪个人有了重大冤情!便大声说:“停轿!旋风是人死后灵魂的显露。今日挡路不让我们经过,这里面一定有重大冤情。”
“一旋风你就知道有重大冤情?”乙随从问老爷说;
“对!你看此旋风怎样旋转。”
“老爷,向右旋转。”甲、乙随从看着旋风、听着发出的声音像人一样不断呜咽,说;
“你看看是粗壮高大还是苗条瘦小细腻。”
“老爷,苗条瘦小细腻。”甲随从仔细观察后说;
“再看看是强劲有力还是软弱无力。”
“老爷,软弱无力。”乙随从看后回禀说;
“向左旋转,粗壮高大,强劲有力的旋风是男人的灵魂。向右旋转,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的旋风是女人的灵魂。”
“老爷,这旋风还分男女?”甲、乙随从齐声问;
“你没听通常人们说,男左女右吗!就是这个道理,还能有假!”
“老爷,我们光知道山有阴阳,水有阴阳,花草树木有阴阳。这旋风也有阴阳之分。”甲、乙随从不解地问;
“有!万物皆有阴阳。旋风岂能列外。”廉吏毫不含糊说;
“老爷,这是个女的。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向右旋转。”甲、乙随从仔细观察一番禀报说;
“女子,莫要悲泣!清还归原身!”廉吏大喝一声,震得三山五岳身抖动,五湖四海水跳跃。
“民女冤枉啊!”一布衣女子显身站立路中大呼;
“有冤诉来,廉吏给你做主!”廉吏铁青的脸拉得老长说;
“民女姓阿,名叫阿女,本地人氏。实在冤啊!……”
“可有状纸?”
“大老爷请看。”阿女头顶状纸递到廉吏面前;
“简直是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罪孽深重!”廉吏看完状纸气不打一处来说;
“甲、乙随从速到本地捉拿谋害这女子的要犯。”廉吏接着说;不多时要犯带到案前。
“你谋财害命,嫁祸她人可知罪?”廉吏厉声吼道;
“知罪!知罪!小人知罪!”要犯不敢抵赖捣蒜般叩头说;
“死罪难饶,罪有应得,……”廉吏怒不可遏地说;最后使其得到应有的惩罚,为旋风女伸冤昭雪。
旋风女微笑着旋即化为一阵风飘然而去。
清朝末年,政府腐败无能,致使洋人入侵。这天,在天津的一条大街上,一条壮汉正在打拳卖艺舞大刀。只见他手里的这把大刀长约三尺,宽约五寸,刀背少说也有半寸厚,整个大刀没有五十斤也有七十斤。壮汉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呼呼有声,围观的人看到刀光闪闪,还以为是梨花片片。
壮汉舞到高潮,突然停下来,抱拳深施一礼,双眼微红说道:“小人王四,山东人氏,家父被财主逼债逼死,只剩下小人以卖拳为生,望大爷大叔大兄弟们赏口饭吃。”围观的人们纷纷扔下铜板,王四感激地俯身去拾。
“慢着!”一个生硬的口音突然传了过来。王四抬头看见一个黄发蓝眼,高鼻细眉的外国人挤了进来。那外国人一脚踩住铜板,眯缝着眼睛说:“你们中国人,光说不练,没有……真功夫,不该拿这些钱。”围观的人中有些胆子小,一见洋人来搅场子,吓得赶紧跑了。
王四见观众都跑了,气恼地说:“你把我的人都吓跑了,知道吗?”那洋人的汉语说得极不标准,他说鸡(知)道鸡(知)道,说着一转身,冲身后打了个手势,一个日本武士又赶了过来。日本武士傲慢地双手抱臂,“你的,中国小伙子的,与我们比试,胜了,赔你钱,输了,像狗一样的滚。”
原来那黄发蓝眼的是美国使馆区的武官杰克,他在国内听说中国文化渊源流长,有五千年的文明史,可一到中国,看到中国平民一个个瘦小枯干、形容猥琐,整日为了生计劳苦奔波,根本不像是一个创造了五千年文明的崑民族,所以他就拉着也是个中国通的日本朋友山田太郎来试试中国人的份量。
这王四据说是谭嗣同的朋友大刀王五的堂哥,也擅使大刀。他见两个外国人如此欺侮自己,怒火顿旺,他说:“好,不知怎么个比法。”杰克正要说话,突然扑扑拉拉冲进几个巡逻的清朝兵勇,他们不由分说把王四抓了起来。王四大喊:“冤枉啊,冤枉啊!”可随后而来的官员却说:“冤枉什么?你对洋人寻衅滋事还喊冤枉?你知不知道,皇上、西太后都惹不过洋人才签了《辛丑条约》,进行庚子赔款,你他妈的给咱中国人找事啊。”说着上来就是一嘴巴。
这当官的在街上巡逻,突然见到前面围着一大群人,他一看竟是一个卖艺的要跟两个外国人比武,他想输了还好,要是赢了,外国人感到丢了面子,回去报告给大使馆那还了得。所以上来抓了王四就走,为的就是避免外交纠纷。
可那两个外国人不领情,他们早已摸透了这些中国官员的脾气,一怕上司二怕洋人,当下伸手拦住了,非让王四比了再走不可。那当官的见推辞不过,又知道洋人得罪不起,马上满脸赔笑:“好好,你们是外国人,是贵宾,我就让他比。”转过身板起脸,悄声对王四说:“你要是让洋人丢脸了,老子扒了你的皮,记住,一定得让外国人赢。”
王四心想:让我比,还不让赢,那不是丢中国人的脸吗?他眉头紧皱,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街上的苍蝇到处嗡嗡嗡地飞。王四指着头顶上的苍蝇说:“那我们就比废苍蝇吧,谁把苍蝇废得巧、废得妙就算谁赢。”杰克和山田太郎明白废了苍蝇就是把苍蝇弄残废,当下相视一笑,成竹在胸。
刚说完,一只苍蝇飞到了头顶,杰克大喊一声:“左眼。”也不见他怎么拔枪,只听“叭”的一声枪响,那苍蝇掉在地上。有胆大的人拾过来一看,神了,那苍蝇的左眼真的瞎了。杰克收起左轮手枪,得意地哈哈大笑。
山田太郎见杰克给美国挣了光,心想我也得给日本挣光。当下指着头顶上的另一只苍蝇说:“翅膀。”说罢,抽出腰刀,“唰唰”两下,苍蝇便应声而落。围观的人拾起一看,也神了,苍蝇的翅膀竟然给削掉了。
巡逻的那个当官的见此情境,松了一口气,他想:还好,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围观的中国人却都暗暗替王四担心:你能赢了外国人吗?
王四似乎听到了中国人的心声,微微一笑,指着头顶一只飞得正欢的苍蝇说:“请看。”说罢,抡起几十斤的大刀“唰唰唰……”地劈了起来,几十刀过去了,那苍蝇却还在“嗡嗡嗡”的飞,好象一点都没受伤。杰克和山田太郎见了,放声大笑起来,心说中国人真是徒有虚名,光说不练。山田太郎还猛出一刀,把那只苍蝇穿在了刀尖上。围观的中国人见了,也都低下了头。
王四回头对那当官的说:“大人,我可以走了吗?”当官的见没有伤着外国人的面子,巴不得他快些走,于是挥了挥手。杰克和山田太郎与那当官的客气一番后正准备回去,突然见有人拿着一个小纸条向他们走来,那人把纸条交给他俩说:“这是刚才那位使大刀的爷让送来的。”
杰克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要知输赢,请用放大镜看苍蝇的肚子。”山田太郎急忙从附近的一家医院里借了一个放大镜,隔着放大镜,只见苍蝇的肚子上写着一行小写:“专阉苍蝇和洋人。”原来苍蝇已经被大刀阉了!
“呀呀呀”,两人气得哇哇乱叫,再去找王四,可是哪有王四的踪影?
杰克和山田太郎被戏弄后,发誓一定要报仇雪耻。他们回到使馆派人暗中打探王四的下落,决心除掉王四以解心头之恨。
一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接到探子密报,说郊区住着一个使大刀的,像是王四。杰克和山田太郎听了,晚上带着自各的武器便出发了。他们来到王四的茅屋旁,只见屋里还亮着灯。杰克一枪打去,灯便灭了。接着一阵狂风刮过,王四举着三尺长的大刀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王四看到又是他们两个,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你俩又想来比试?”杰克一听,脸上一红,抬手就是一枪。王四知道这西洋火器厉害,见杰克抬手急忙向左一闪,劈开了这一枪,那杰克便手腕频抬,“叭叭叭叭”连发四枪。因为是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他打完五枪后,最后一发虚晃了一下,见王四往右边躲,急忙扣动了板机。王四身子还在移动,没提防他用这一招,等明白时右手腕已经鲜血淋漓,那把赖以成名的大刀也丢在了地上。
山田太郎挺着刀,狞笑着说:“怎么样,这会看我们阉你吧!”说着朝王四走来,竟是要动真格的。
王四中枪后,只感到手腕钻心的疼,他见山田太郎不怀好意地向自己走来,突然身子一拧,没有中弹的左手猛地一抖,两道寒光分射山田太郎和杰克。两人惨叫一声,几乎同时捂住了自己的下体。他们看到,那里插着一把飘着红缨的飞刀。原来王四不仅擅使大刀,对暗器中的飞刀也颇有研究。王四左手握着受伤的右手,缓缓地说:“没有大刀,我照样可以阉了你们!”
两人听了,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这个中国人,似乎还不了解这个中国人。最后,他们慢慢倒下了。
天亮后,人们发现一个西洋人,一个东洋人,神秘地躺在地上。更神奇地是他们们都被人阉了,并且阉的手法干净利落,似乎是一刀净。
传说横断山区有一种猴头灵芝,卖价每公斤高达两千块钱。鲁哲和两个朋友何冲、王爽筹划了一年多时间,尤其是看了很多关于森林生存方面的资料,然后一起坐上了公共汽车,来到了处于横断山南麓的马边县城。鲁哲的姑母住在这里,她找来了一对同胞兄弟,分别叫彭东和彭西。这两人都是打猎的好手,在政府机关办理了采猎证的,又对横断山区南部一带非常熟悉,所以请来给鲁哲一行当向导。鲁哲对姑母感激不尽,大家商量了,进山去除了采灵芝,还可以猎获一些野兽,寻找一些珍稀观赏植物回来。
三天后,他们顺利进了大山。一路上鸟声密集,不时地见到飞瀑如烟,令人心旷神怡。遗憾的是林间没有路,他们只能依靠指南针辨别方向,但是大家走走停停,异常兴奋,没有人叫累。晚上,他们就支起帐篷,钻进睡袋里睡觉。两天以后,他们来到了又一座山脚下,看到这里是一个独路口,所有野兽来往都要经过的,因此挖了一个坑,在里面插上了尖锐的竹片。
忙完后走了不远,他们听到一阵淙淙水响。顺着声音找过去,原来这里有一个四五十米宽的小湖泊。湖泊周围好几十米远都是浅草,湖水清凉透彻,映着蓝天白云,好看极了。更奇妙的是,有两个光着身子的姑娘在水里游来游去,使这里更像一幅人间仙境图画。鲁哲一行人藏在树林里不敢现身,但是都非常奇怪,深山里没有人家,怎么会有两个姑娘呢?
好一会儿,两个姑娘上岸,走进一丛深草里不见了。鲁哲等人都感觉很惆怅,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走到湖边来,提不起兴趣说话。山林中有两个姑娘,这是多么雅致的事情呀,可是眨眼间就美梦一般消失了。五个人都懒散地躺在草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大家睁开眼睛一看,两个姑娘穿着衣服从她们消失的地方走出来了。她们嘻笑着走到五个人面前停下来,盯着他们看,一点都不怕生。一个姑娘笑着用并不流畅的汉语问鲁哲:“你们从哪里来的啊?”
鲁哲竟然结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姑娘听了他们的来历,问:“那里的森林好玩吗?”
“那里可不是森林,是城市。”
“城市?”姑娘一脸调皮而且充满疑惑,“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姑娘们连城市都没有听说过。鲁哲问:“那你们的家在哪里?”
姑娘说她们的家离这里半天路程,然后她问,你们愿意看我们跳舞吗?鲁哲等人一听,高兴得不由自主地拍手称好。两个姑娘也非常兴奋,其中一个双手轻轻一扬,竟然从另一个姑娘头上跃了过去,她落下来的时候四肢着地,另一个姑娘也学着她,两人忽然就这样向前跃起来,四掌击在一起,然后分别来一个优美的空中后滚翻。她们的舞技丝毫不逊于专业舞蹈演员,这令鲁哲诧异不已,竟然忘记了鼓掌。
大家很快就混熟了,鲁哲和王爽拿出干粮招待两个姑娘,何冲却让其中一个姑娘带着他去树林里找三月瓜。两人进了树林,何冲并不急于去找,而是停下来和姑娘说话。“你太美了!”他说,“你是我见到的最美的姑娘!”
姑娘很高兴,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何冲说当然是真的,然后凝视着姑娘,姑娘一点都不害羞,也看着他。何冲一阵冲动,抓住姑娘的肩膀掰了过来,把她紧紧地抱住,并且吻她。姑娘挣扎着叫道:“你干什么呀?”何冲也不回答,只管吻,并且用手往她身上摸去。突然间,姑娘头往下一缩,警惕地看着一侧说:“糟糕!”
鲁哲等人正在挑逗留下来的那个姑娘,忽然间听到了何冲的惨叫,都吃了一惊,一起往那个方向跑去。等他们走到的时候,惨叫声没有了,那个姑娘也不见了,只见到何冲倒在地上,他的喉管被咬断,已经断气了。
大家惊骇不已,呆了好一阵子,鲁哲才说出话来:“一定是什么野兽,野兽!”
彭东彭西二人到处看,然后说:“看不出来,地上全部是厚厚的树叶,找不到野兽的痕迹。”
不是野兽还会是什么呢?大家都沉默了。鲁哲忽然想起跟何冲一起进来的那位姑娘不见了,她们的来历很蹊跷,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们想到另一位姑娘还在外面呢,立即跑出树林去,看见她在原地坐着看着潭水发呆呢。彭东用枪指着她问:“你到底是什么?”
姑娘惊慌地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睛到处看。忽然她腾地跳起来,一下子落在了一两米远以外,开始往树林里飞奔。彭东大声叫“站住”,她不听,而且跑得更快,一瞬间就被树木遮住了。彭东一着急,扣响了枪机,“啪”的一声,枪口喷出巨大的白烟团。几个人急忙跑过去看,姑娘的影子都没有了,地上躺着一头受伤的小豹子。那豹子挣扎着回头用哀怨的目光看看这四个人,一会儿就死去了。
“她们是豹子精!”彭东说。大家听了,一个个都惊慌得回不过气来,顿时感觉到处阴气逼人。王爽胆子最小,立刻建议大家往回走。可鲁哲和彭氏兄弟都不愿意,因为算起来到生长猴头灵芝的地方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到了,一往回走就前功尽弃了。但是此地不宜久留,鲁哲看了看指南针,确定了方向大家继续往前走。走了几个小时,鲁哲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好熟悉,他想了半天,说:“这就是我们上午呆的那个潭水边呀!”
果然,大家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何冲的尸体,再往前行,清澈的潭水就出现在了眼前。这时候人人都惊慌了起来,难道指南针也不管用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不敢久留,只好胆战心惊地根据太阳确定大致的方向继续前进。约晚上六点时分,他们到了一个山谷,准备在这儿宿营。吃过饭,天已经黑了,他们忽然听见周围到处都是簌簌的声响。他们想看个究竟,但是忽然发觉不对劲,因为伸手不见五指啊。他们紧紧地挤在一块儿,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还是彭东有经验,他在身旁摸索了一阵,找到一些枯树枝,点燃火把,一看周围,却惊得魂飞魄散。原来他们处在一个成百上千只动物的包围圈里,每只动物的眼睛,无不充满仇恨地盯着他们。鲁哲拾起彭东吓丢了的火把,却只能是两腿颤抖,动也不敢动一下。过了一会儿,豹子、熊、野猪、猴子等挤挤挨挨地逼过来了,嗷叫声此起彼伏,阴森森的。人人都想逃走,可无处可逃,因为不管哪个方向都有大批动物堵着路。然而动物们也没有进攻,鲁哲明白,这是因为有火把,它们都怕强光,但是火把总会燃尽啊,那时候怎么办呢?
一会儿,鲁哲发现动物们又纷纷在移动,在他们的身边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来。鲁哲没敢多想,带着三人缓缓地从通道往外走,动物们也不拦阻。他们一直往前走,后来火把燃完了,通道两旁密密麻麻的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灭灭。他们抖抖索索地从那些眼睛中间走过,奇怪的是野兽们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这条路特别长,鲁哲一边走一边看时间,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他们才走出了那些眼睛之间的通道,看见从树林间透出道道惨白的月光。正在这时候,走在最后的彭东忽然一声大叫,接着从地面上消失了。
彭东的惨叫声还在从地下传来。鲁哲叫大家站着别动,他在微弱的月光中看看周围,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那个独路口,原来彭东跌进他们自己挖的陷阱里面去了。
鲁哲根据记忆小心地走到了陷阱边上。这时候已经没有彭东的声音了。他试试手电,居然能打亮了。他往陷阱里照去,只见彭东被树根竹片刺穿了身体,全身是血。
“你不要下来了,”彭东说,“赶紧走出去,这里是……百兽谷,不要侵犯它们的地盘……”
鲁哲想起在书上看到过百兽谷的传说,那是横断山中一个聚集了所有动物的神秘地带,想不到今天真的遇到了。据说猴头灵芝就生长在百兽谷的山崖上,然而他们只能失之交臂,狼狈回去了。谁知走了不远,忽然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其中竟然有被他们认为是豹子精的两个姑娘。另外几个人都是青年男子,穿着百衲背心,原来是彝族人。一个姑娘说:“你们活着出来了啊?你们没有到百兽谷吗?”
鲁哲等人不敢说话,因为他们相信这些彝族人是来报仇的。但是他们错了,这些人是来救他们的。原来在横断山深处住着几百户彝族人,都是以耕作为生,这些人就是那儿的。昨天其中一个姑娘跟何冲一起进树林之后,凭经验就听到远处有豹子来了,叫何冲快走,但是何冲不相信,以为姑娘是想摆脱他,因此迟疑了一会儿。谁知就在那一瞬间,豹子就跑到了他的跟前,咬死了他,而姑娘顺利地逃走了。两个姑娘回到村子,和众人说起鲁哲这几个人,一位老人大惊失色,说鲁哲他们肯定是进了百兽谷,他连忙派几个年轻人连夜去救他们。两个姑娘带路,他们趁着月色走进树林,谁知道忽然发生了月食,天地间一片黑暗。月食是彝族人最忌讳的自然现象,他们蹲在树林里不敢走动,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走到百兽谷。
鲁哲等人听了冷汗涔涔,要不是数年难有一遇的月食及时出现,引起了野兽的惊慌,他们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月食也使得他们的指南针失灵了,否则他们就会在百兽谷里走得更远,那就更不容易出来了。两个姑娘这时候才看见他们又少了一个人,脸色顿时严峻下来。大家一路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走进彝族人的住地。
1.“吉灯”显兆
清末民初,运河航道漕运兴盛,每天进出码头的货运商船昼夜不息,一些专做码头生意的客栈、饭馆也都昼夜经营,从不打烊。
那时人们认为夜里是鬼神的时间,为避免夜里经营招惹上鬼神,家家店铺都要在天黑前挂起一盏“吉”字大红灯笼,寓意趋吉避凶,请鬼神夜行之时绕个道儿走。
这天,天刚一擦黑儿,各家掌柜便都走出了店门,他们一边念叨着:“吉灯高照,鬼神不扰。”一边用挑杆子挑挂起自家的“吉灯”。就在这时,出了个蹊跷事儿,街口第一家洪记客栈的“吉灯”就是挑挂不上。
洪记客栈的掌柜五十多岁,人长得矮小精瘦,一张黑黝黝的脸上嵌着一双通红通红的小圆眼,猛一看,就好像是黑豆饼上粘了两粒赤小豆。因为他姓洪,又长了这双怪异的红眼,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洪眼儿”。此时,他正瞪着那对小红眼儿,伸脖踮脚地用力挑挂着那盏“吉灯”,可“吉灯”钩子就是不往檐钩上套,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急躁。
当时有个说法,叫“灯钩不套,必有显兆”。这“显兆”指的是不吉之兆。要是别家店铺挂不上“吉灯”,就会赶紧去拜神烧利市,当天晚上绝不会再纳客营业,可这洪眼儿跟别人不一样,他挂不上“吉灯”,并没像一般人那么害怕,而是一肚子气恼,他活动了几下酸麻的胳膊,举起挑杆子还要接着再挂,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爹,这儿有家客栈。”
洪眼儿回头去看,就见街对面拐角的暗影处,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看身形,那个高个儿的倾斜着身子,好像是倚靠在矮个儿的身上。这是有宿客上门,洪眼儿停住了手,眯起一双眼睛使劲地朝着那两个人打量起来。
开客栈的讲究观察客人,待把客人的身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才张嘴去招呼,洪眼儿也不例外。
此时,两个人缓缓地朝客栈走来,借着街上的光亮,就见那个子高些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有四十开外,个儿矮些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这两人看着奇怪,当时正值五月,天气闷热,可他们不仅穿着长衫,还都在头上包了个大包头。中年男子显然是身体有病,右胳膊搭在半大小子的肩膀上,靠着那半大小子才能往前蹭着走。随着这两人越走越近,洪眼儿那一双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竟然越瞪越大,而且还直往外冒红光,脸上不易觉察地滑过了一丝惊喜。
两人走到客栈的台阶前停住了脚步,半大小子仰脸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对中年男子说:“爹,到了。”
洪眼儿一看这个半大小子,差点乐了,怎么呢?这小子长得可是太寒碜了,一张不大的脸上,从左眉心到右嘴角竟斜斜地挂着一道暗红色的粗疤痕,就像在脸上爬着条大蚯蚓。
洪眼儿看罢,将手里的挑杆子连着“吉灯”往旁边一放,迎了过去,说道:“二位客辛苦,您二位高抬贵腿上台阶!”
这时,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满面病容,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凛然之气。他和洪眼儿一打照面,不由得打了个愣怔,那只正迈向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半大小子见状就问:“爹,怎么了?”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此时在紧张地思忖着:这个掌柜的绝非善类,那双笑盈盈的小红眼,正是江湖传说的“血睛”,只有杀人无数、眼瞳被血色映染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血睛”!要是搁在十几天前,自己投宿这样的客栈不会有丝毫忌惮,可现在,一连多日的伤寒,让自己连运功提气都有所阻滞……还是小心为上,不能因大意而辜负了自己身上的重托。
中年男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轰隆,咔嚓!”就在这时,一个炸雷猛然在头顶响起,随着雷声响过,狂风骤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洪眼儿此时一把搀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说:“五月天,说变就变。您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么大的雨,赶快进店躲躲吧。”
看风雨来势凶猛,中年男子暗中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了。见中年男子抬腿迈上了台阶,洪眼儿在心里嘿嘿一乐,暗道:一条大鱼进网了!
2.黑店狡盗
中年男子没看错,这洪眼儿的确不是好人,“洪记客栈”也的确是个黑店。
洪眼儿自幼习武,功夫虽是一流,为人却心狠手辣,一直干着劫道的营生。十年前,他偶然劫得了一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却因为不小心,在江湖上走了风。为防失宝,他便带着老婆偷跑到这儿,开了这家“洪记客栈”。
俗话说得好:贼性难改,狗性难移,洪眼儿开客栈却改不了他当山贼的贼性,只要见到带着值钱物件的客人,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抢”!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比从前,开客栈不能明抢,只可暗盗。他专盯带着“财”的单身宿客,找时机给他施下剧毒“蛇涎倒”,继而来个“全锅端”。
洪眼儿用的“蛇涎倒”可不是一般的剧毒,它得来非常不易,提取自冬眠毒蛇的涎液。这是一种慢毒,人中了“蛇涎倒”之后,要经过二十个时辰方才毒性发作。毒性一旦发作,人便会突然昏厥,倒地而亡;如正在酣睡,便自此不醒。中了“蛇涎倒”,其死亡症状极像疲累不调,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中毒的迹象。
“洪记客栈”紧邻着运河码头,那些单身宿客多是过路客,在客栈住宿的时间不长。洪眼儿瞅准了这个特点,每每在宿客离店之前,将“蛇涎倒”下到客人的饭菜或茶水里。待宿客离店后,他便会巧扮跟随,最多跟到第二天,单身宿客便会毒性发作,而此时,早已掐算好时间的洪眼儿便会趁其昏厥,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财物劫掠一空。
洪眼儿谋财害命从不在“洪记客栈”内,十年来,人们见到“洪记客栈”的客人都是平安进出,从没人怀疑“洪记客栈”竟是个黑店。
话说回来,洪眼儿见财起黑心,这爷俩病弱穷酸,怎么会让他认准了是“大鱼”呢?原来这洪眼儿有个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那就是嗅觉极其灵敏,他能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气味。
鱼腥羊膻,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特有的气味,像金银珠宝、玉石珍玩这些宝物,不仅各有各的气味,而且越是经年日久、贵重值钱,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越是浓郁。刚才洪眼儿一见到中年男子爷俩,便嗅到了阵阵玉石的气味,随着这爷俩走近,气味不仅越发浓郁,而且还非常特殊,像极了十年前劫得的那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的气味。
当初劫得“海底玉葫芦”时,洪眼儿就发现那玉葫芦上镂有一个嵌孔,嵌孔的外形就似一只走兽,他断定,这件奇宝应是件“双璧”之宝。今天莫不是老天开眼,这对父子身上带着的正是自己那“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
洪眼儿一边美美地思量着,一边和半大小子一起搀扶着中年男子走上了台阶。他们来到客栈门前,忽然门帘一挑,从里边迎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是洪眼儿的老婆,叫金凤。金凤皮肤黢黑,肥硕的身板子足足比洪眼儿大出了一圈。她一出来便立刻侧过身子,往高处掀起门帘子,扯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道:“哎哟喂,这大雨的天,赶紧的,快进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嘴上说话的工夫,她用眼角把这爷俩由上至下溜了一遍,她这一溜不要紧,黑脸上立刻显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刚才,洪眼儿迎客时喊的那句“高抬贵脚上台阶”其实是句暗语,只有发现了带着值钱物件的单身宿客,才会这样知会她,可今天这是什么情况?明摆着是两个结伴的宿客啊,要知道,给两个人同时施下“蛇涎倒”,那可是犯忌讳的。
虽然“蛇涎倒”不会留下任何中毒痕迹,但若是多人同时倒地而亡,也必定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蛇涎倒”不能下在两个以上结伴而行的宿客身上。
金凤虽是满腹狐疑,洪眼儿却一眼也不看她。洪眼儿此时非常笃定,他见这对父子一个只剩了半条命,另一个又年少懵懂,所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既然他们进了自己的客栈,那就已经稳操胜券,接下来这爷俩就只有乖乖地上套儿了。
3.连环三套
一进客栈,洪眼儿便吩咐金凤:“赶紧开上房、烧热水,让两位客人洗个热水澡。”
这“上房”实为“伤房”,它四壁无窗,单靠着房顶的天窗通风换气,因天窗离地很高,所以天窗的关合根本由不得客人。“上房”进门右面的墙壁是夹壁墙,在这个夹壁墙上暗设了一个窥孔。
有句话叫“要得蜂蜜,先找蜂窝”,洪眼儿劫财,就要先探出客人的“财”藏在哪里。
没有包裹的客人,必是将“财”夹藏于衣衫之内,洪眼儿刚才让客人进门洗澡便是他的第一个套儿,叫“自开家门”。客人洗澡时脱下衣衫,躲在夹壁层内的洪眼儿便通过窥孔将客人衣衫内所藏尽收眼底。
刚才洪眼儿与这爷俩近身接触时,已嗅出了那玉石气味来自中年男子身上,他殷勤搀扶就是想借机探出宝贝藏在什么地方,可中年男子那一身长衫内竟没有任何夹带。洪眼儿正奇怪,一眼便瞥见了中年男子头上的那个大包头,可“男不摸头,女不摸腰”,包头在中年男子的头上,没有理由去探,这才眼珠子一转,让中年男子“自开家门”。
“上房”的摆设很讲究,四壁砌的是花墙,迎门靠墙放着一张方桌、两把靠椅,左侧是一铺大炕,炕上摞着被褥垛,右侧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洗澡的地方。
这父子俩一进门,那个半大小子便扶着他爹上炕倚着被褥垛坐着,烧水的小伙计跟着就将热水抬来了。等小伙计将热水倒进澡盆,洪眼儿先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将肩上的毛巾往隔板上一搭,这才对爷俩说:“二位趁着水热赶紧洗洗。”说完和伙计一起带上房门出去了。
“上房”的门一关,洪眼儿立刻支走伙计,迅疾闪入暗道,进入夹壁层,眯一眼瞪一眼地对着窥孔偷窥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对父子竟然一直跟两个磨盘似的盘腿坐在大炕上闭目调息,根本就没动窝,更没去洗澡。
竟然没入套儿?洪眼儿恨得直咬牙。金凤见洪眼儿泄气而归,便出主意:“依我看,你就去那屋,说帮那病鬼洗澡,趁机把包头解下来。”
洪眼儿一听,冲她一瞪眼:“你个蠢婆子,他要问起来,他没洗澡你是怎么知道的,叫我怎么说?”说着他招了下手,让金凤附耳过来,“咱这样……”
很快,洪眼儿提着茶壶,金凤端着茶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上房”门前,他们要给这爷俩下第二个套儿:“泼水探宝”。
洪眼儿轻敲了两下房门,那个半大小子将门打开。一见中年男子仍坐在炕上没动,洪眼儿心里一乐,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假装不知情地问道:“两位客人澡洗得还好?”
金凤将茶盘放到方桌上,又接过洪眼儿手里的茶壶,满满地斟上了两碗热茶,嘴里说着:“洗完澡口渴,赶紧喝口热茶。”说着就端起一碗热茶朝中年男子跟前送,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整碗茶水便不偏不倚地全泼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一旁站着的洪眼儿一见,赶忙蹿到了炕上,嘴里骂着:“你个蠢婆子,越老越不中用了!”说着掏出手绢就去揩中年男子包头上的茶水,这一揩,他心里便是一惊,他明显感到包头里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可凭手感,又觉得有些不对。就在他想再仔细摸摸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蹿上炕来,一看他爹的包头整个湿了,二话没说,愣愣地伸手一把将包头给拽了下来。洪眼儿心中乐开了花,暗道:“真是个二愣子!”他立刻装作无意地朝着包头里边瞧,就见大炕上,已然散开的包头里赫然露出了两张烤饼。
洪眼儿和金凤瞬间蒙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泼水探宝,探出来两个烤饼。
金凤一双鱼泡眼偷瞟向洪眼儿,暗想:难不成这老东西嗅觉出岔啦?洪眼儿心中却是一震,这分明是障眼法,看来下一步得请“酣仙下界”了。
什么是“酣仙下界”呢?这是洪眼儿用来对付那些防范意识极强的住客的,就是给客人施迷香。洪眼儿用的迷香是有名的“醉魂草”,一经吸闻便会昏然酣睡,一个时辰内雷打不醒。洪眼儿就利用这个机会潜入住客房内,将客人所藏之“财”悉数探明。
当夜三更,外边风起雨住,洪眼儿再一次潜入夹壁层内,为防止点燃迷香漏出光亮,他一进来便用孔塞将墙上的窥孔先给堵上,再掏出解药吃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倾斜竹管抖出里边一根极细的迷香,点燃后,将迷香推送回竹管内。此时,他来到窥孔前,一手拔出孔塞,一手迅疾将竹管探进窥孔,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对着竹管开始往“上房”里徐徐吹气。可奇怪了,此时竹管就仿佛变成了实心的,嘴里那口气竟然吹不出去。洪眼儿诧异地将竹管抽了回来,他刚想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窥孔那边有一股劲道十足的凉风直吹过来。洪眼儿惊得手一哆嗦,连忙稳了稳神,将迷香抖出熄灭后,扒着窥孔便朝“上房”里看。
就见“上房”里依然灯烛通亮,那个大澡盆不知什么时候被端放在了大炕上,爷俩此时正围坐在澡盆旁边玩水呢。就见中年男子闭目运气,一掌拍在水面上,立时,澡盆内便腾起了一条水练,这条水练直直地冲向房顶上的天窗,天窗应声而开。随着天窗打开,外边的清风便“呼”地吹进来,直拍向夹壁墙面。等水练回落,大澡盆内便溅起水花,喷得爷俩一脸水珠。那个半大小子兴奋地跟着他爹学样儿,随着这爷俩你拍我拍,天窗就如同轱辘一样不断地转动关合着。
洪眼儿简直要气疯了,要知道迷香都有一怕,那就是怕凉水罩面。中迷香昏睡的人,只要用凉水泼面,就可激醒。现在,不说中年男子这手“掌拍惊涛”让风直灌夹壁墙,使得洪眼儿吹不进迷烟,单这“水珠溅脸”也会让迷香发挥不了作用。
直到四更天,这爷俩还在那快乐地拍着水,夹壁层里的洪眼儿一双眼睛都要瞪出血了,也没瞅到机会下手。
4.麒麟玉灶
四更天刚过,这对父子竟要结账离店了,洪眼儿看了看外边,此时风停雨住,没理由再拦客,而时间又早,这爷俩还不吃喝,金凤窝在长指甲里的“蛇涎倒”也没有机会施用,这可怎么办?洪眼儿是劫财劫惯了的人,让他眼瞅着这么好的宝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如同割他的肉一样心疼。他向金凤一使眼色,金凤会意,跟着洪眼儿便来到密室,她快速地帮洪眼儿换了装,递过来一把弯把短刃,洪眼儿这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趁着天还没亮,尾随这对父子,到没人的地方做了他们!
洪眼儿悄无声息地跟着这爷俩出了客栈,可跟着跟着就发觉不对了,这爷俩根本就没往远处去,而是直奔着此地最热闹的“露水集”去了。这“露水集”是天不亮就开市、天大亮就散市的一种集,它专为方便一早就要干营生的人们。洪眼儿见这爷俩一进“露水集”,便找到卖棚布的摊前商量着什么,商量完又到了卖檩条的摊前。洪眼儿看得一头雾水。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洪眼儿赶紧潜回客栈换下了身上的行头,等他再出来时,不禁愣住了。此时在运河边上的一块空地上,正在搭建一个窝棚灶,窝棚灶的灶幌子已被那个半大小子插在了灶前,就见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麒麟玉灶。
窝棚灶是此地食摊的一个特色,它前边垒火灶,后边搭窝棚,摊主白天在灶前边做边卖,晚上就住到后边的窝棚里。
新搭的这个窝棚灶别看面积不大,可起的灶名却威风,还用仙兽麒麟给自己打幌子。有人调侃地说,倒要看看他家开灶的时候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很快“麒麟玉灶”就开灶了,这爷俩卖的竟是此地人最爱吃的面食——牛肉大包子。爷俩还给包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福禄包”。
这“福禄包”蒸得那叫一个好,精细的上等白面发得恰到好处,馅料是实打实的牛肋肉丁,拌馅的时候加入了九种秘制香料。顶锅大火蒸半盏茶的工夫,揭盖起屉,瓷白玉润的包子个个头顶一朵盛开的莲花,诱人的香气溢出三里地,趁热咬上一口,油汪汪的鲜汁顺嘴直流。
“麒麟玉灶”的“福禄包”一下子便叫响了。这“福禄包”不仅好吃,还便宜,拳头大的包子一个才卖两个铜板,于是,每天来买包子的人从没断过流。
此时,暗中观察的洪眼儿看出了端倪,这爷俩卖包子光挣吆喝不挣钱,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买卖来的,分明是在用买卖招引什么人。
还真叫洪眼儿猜对了,这爷俩确实是在招引一对母子前来赴约。
中年男子名叫马景祥,是西北武馆的一个当家武师。半年前,马景祥的拜把子兄弟李进诚染病不治,临终时,他含泪交给马景祥一样东西,并向他说出了一个深藏十年的秘密——
原来,李进诚十年前参加反清同盟事败,才逃到这西北武馆落脚,当时一家三口连夜逃命,他为引开追兵、保护妻儿,独自西逃,他老婆则带着八岁的儿子往东去投亲。临分别时,李进诚将祖传的稀世奇宝——海底玉“福禄麒麟”一拆为二,将象征着“福禄”的玉葫芦交给了妻子,自己则揣上了那个玉麒麟。他们相约,十年后的五月十六日,到这运河码头,“福禄麒麟”合璧相认。
海底玉伏于海底,最接地气,是世间罕有的玉石品种,它的品色清澈湛蓝、华光瑞彩。大凡稀世之宝都有其玄妙之处,这海底玉“福禄麒麟”也不例外。若于暗夜之中,将玉麒麟嵌到玉葫芦的嵌孔内,形成“合璧”之势,立刻就会呈现出一幅异景:那只玉麒麟仿佛活了,就见它周身仙鳞片片乍起,两只虎目炯炯放光……
李进诚交给马景祥的正是玉麒麟,他拜托兄长代己践约,一来给自己的妻儿传个口信儿,二来也能让这李家的祖传奇宝得以归宗合璧。
马景祥是个仗义的人,听了把兄弟的一番话,二话没说便慨然应允。他郑重地接下了玉麒麟,将李进诚发送完毕,便准备上路。他知道这一走就要小半年,自己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娘照顾,便干脆带上孩子,爷俩一起上路了。
按说这爷俩已经到了这运河地,就应该赶紧去找李进诚的妻儿,尽快将玉麒麟交到他们母子手上,完成李进诚的托付才对,可他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娘俩,而是在这开窝棚灶卖包子呢?
因为马景祥根本不认识李进诚的妻儿,连这娘俩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让他怎么去找?况且这李进诚是当年朝廷通缉的要犯,哪能四处去跟人打听他的妻儿,那不是害了这对母子吗?
马景祥想出的办法就是大张旗鼓地搭建起这个“麒麟玉灶”,天天便宜卖着“福禄包”,为的是让“麒麟玉灶”的“福禄包”这个名号尽快传播开去,那娘俩听说这个名号后一定会悟出其中“福禄麒麟”的暗示,来这儿探问究竟。
可这毕竟是马景祥自己想的一个办法,究竟能不能成功,他的心里也没底。
一连几天,“麒麟玉灶”除了每天热热闹闹地赔本卖着“福禄包”,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五月十六,这天,马景祥终于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儿一直站在离“麒麟玉灶”几十步的地方远远地朝这边观望。马景祥心中一动,但他知道,此地人杂水深,万不可大意,所以他仍稳坐在那,只是暗中观察着。
那个小伙儿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在那儿来回地转着磨,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走近“麒麟玉灶”半步。
夜幕降临,马景祥爷俩坐在窝棚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就见窝棚的门帘一挑,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进来的正是那个小伙儿,马景祥见这个小伙儿白净面皮,五官周正,身形样貌颇似李进诚。
马景祥就朝着小伙儿问道:“这位后生,可是来买‘福禄包’的?现在已经熄灶,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伙儿摇了摇头,深施一礼,答道:“晚辈不买包子,实有一事相问,前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李进诚的人?”
马景祥一听,略想了想,点头说道:“大丈夫不打诳语,我和李进诚不仅相识,而且还是结拜兄弟。”
一听这话,小伙子纳头便拜,他颤着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李广峻,看伯父您开‘麒麟玉灶’,卖‘福禄包’,想必是知道我家‘福禄麒麟’合璧之约了,只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来?莫非他老人家……”
马景祥缓缓点了点头,说:“我那兄弟确已离世,他临终之时相托于我,来此地将这玉麒麟送归合璧,你既然说你是他的儿子,那你娘为何没来?你那玉葫芦又在哪里?”
小伙儿一听这话,瞬间涕泪交流,他哽咽着说:“我娘没了,玉葫芦也没了。”
5.善恶果报
原来,十年前,八岁的李广峻跟着他娘东奔投亲,半路上,因为慌不择路,娘俩误入了一片山区。娘俩正艰难地翻过一道山梁,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山贼,这几个山贼劫走他们的盘缠还不算完,其中一个为首的山贼竟围着他们娘俩慢慢转圈儿,一边转还一边抽着鼻子闻。忽然,这山贼面罩后边的一双红眼盯住他们,“嘿嘿”冷笑两声,一把扯散李广峻他娘的发髻,从里边一下就抽出了那个“海底玉葫芦”。
一见“海底玉葫芦”被抢走了,小广峻立刻要扑过去抢回来,他娘却紧紧地搂住他,浑身哆嗦着,求山贼放他娘俩一条生路,可为首的山贼红眼儿一瞪,一脚便把他们娘俩踹下了山崖。
李广峻的娘在摔下山崖时一直紧紧地团抱着儿子,所以李广峻摔下来时脉息尚存,而他娘已经气息皆无了。
也是李广峻命不该绝,山脚下正好有一个游方郎中经过。李广峻被这位郎中给救活了,他跟着郎中长大,并承袭了他的医术。三年前,郎中仙逝后,十五岁的李广峻便凭着自己的印象,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他娘遇害的地方,他想用自己行医的便利,探访出那个红眼山贼,一来给娘报仇,二来夺回自家的“海底玉葫芦”。可是三年来一直寻访无着,眼看着到了爹娘约定的“福禄麒麟”合璧相认的日子,他这才赶到了这运河之地。
听着李广峻的哭诉,马景祥沉思不语,一旁的那个半大小子却已是泪眼婆娑,他安慰李广峻说:“所幸你家的玉麒麟还在,让我爹保护得好好的。”一边说一边就蹲到他爹的脚前,伸手朝他爹左脚上的靴子靴帮里去掏。
马景祥立时“哼”了一声,将左脚快速一收,他盯着李广峻,半晌,朝他一招手,等李广峻到跟前,他“呼”的一扬手,“啪”地给了李广峻一掌,把李广峻都拍蒙了。马景祥抖着手,指着李广峻骂道:“你个贼厮,无凭无信,空口扯闲谎,你以为我闯荡江湖之人好骗?赶紧给我滚!”
马景祥正骂着呢,忽然停住了,他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那个半大小子一见,赶紧一步蹿出窝棚,但还是晚了,就见一个黑影“刷”的一闪就不见了。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暗中窥探的洪眼儿。
此时的洪眼儿一口气潜回了客栈,他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竟然没死,刚才自己本想等他一出窝棚就一掌拍死他灭口,可不知怎么弄出了动静,险些让那爷俩给发现了;喜的是今天终于探得了“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竟是个玉麒麟,而且这玉麒麟就藏在那个病鬼左脚靴子的靴帮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财”在哪儿,洪眼儿可就不客气地要动手了。
转天一早,金凤扭着大身板子到“麒麟玉灶”来买“福禄包”,可她没想到,“麒麟玉灶”冷冷清清。突然,她看见那个半大小子从窝棚里急急地往外走,这个半大小子愁容满面,金凤赶紧迎了过去,关心地询问起来。一见有人问,半大小子立刻带着哭腔说,都怪昨天晚上来了一个后生,瞎白话一顿把爹给气着了,后半夜爹的病就重了,自己现在要赶着去请郎中。
正说着,窝棚里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半大小子一惊,扭头就往窝棚里跑,金凤趁机也跟了进去。窝棚里光线昏暗,就见一个喝水的碗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中年男子一脸蜡黄,正喘着粗气栽在土炕上。
“你爹是想要喝水。”金凤指了指摔碎的水碗,她手脚麻利地从旁边拿过一个碗就要去帮着倒水,半大小子正使劲抱扶着他爹平躺在炕上,一见金凤去倒水,立刻警觉地下了炕,一把拿过金凤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看半大小子端着水慢慢喂给他爹,金凤心中可乐坏了,心说:到底是个二愣子,不知道自己正给爹喂毒药呢!
原来刚才金凤拿碗的瞬间,就已经将指甲里的“蛇涎倒”抖落到了碗里。
金凤出师大捷,凯旋回来便跟洪眼儿低声说:“我眼看着那个病鬼喝下了‘蛇涎倒’,看那样子,根本挺不过二十个时辰……”洪眼儿兴奋得两眼红光直冒,他跟金凤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当天夜里,“麒麟玉灶”窝棚里,如豆的烛光下,半大小子正给他爹喂药,忽然他爹神情一变,人朝后仰倒下去。半大小子吓慌了,大声喊着爹,看他爹不动也不应,把手里的药碗一扔,便飞跑出去请郎中。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溜进了窝棚,见土炕上的人已面色青白、身子直挺,便近前试其鼻息,发觉确已没了气息,手接着往下一捋,那个玉麒麟便到了他手上。
洪眼儿潜回客栈,金凤正等着他,两人蹑足潜进密室,抠开一块青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盖,里边立刻射出湛蓝的微光。洪眼儿拿出玉葫芦,又从怀里掏出玉麒麟,迫不及待地扣嵌了上去,呵!严丝合缝,忽然,那只玉麒麟好像活了,周身鳞片慢慢乍起,两只眼睛也射出两道亮丽的光芒,太漂亮了!洪眼儿和金凤两人脑袋相凑,兴奋地观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俩发觉不对,那光芒仿佛带刺,刺得他俩双眼生疼。
洪眼儿大叫一声:“不好!”刚要将“福禄麒麟”一把摔了,就觉得身后冷风一掠,他俩被人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就听身后马景祥沉声说道:“我本无意与你一斗,但你步步紧逼,杀我兄弟妻子,夺人传家之宝。今天我用这诈死之计,骗你交出玉葫芦,宝贝现在既已合璧,你们的报应也就到了!”
此时,就见玉麒麟眼中的光亮越发炫目,洪眼儿和金凤的两眼却渐渐枯萎成了空洞,随着两人轰然倒地,便一命呜呼了。
洪眼儿哪知道,这麒麟虽是祥兽,但它也是化煞之王,他和金凤杀人劫财,为世间之煞,被神兽麒麟发灵光惩煞了。
“麒麟玉灶”的窝棚里,马景祥将“福禄麒麟”郑重地交给李广峻。李广峻跪地拜谢,说:“小侄身无武功,无力保护这奇宝,愿将此宝奉送伯父,以谢伯父大恩!”
马景祥一听,笑了,他说:“你没有武功,有人有啊!”说着抬眼望向那个半大小子。
那个半大小子小脸一红,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包头,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接着用手从下巴那往上一揭,脸上那个大疤就给揭了下来,露出了嫩白光洁的一张俏脸。原来这半大小子竟是个俊俏的姑娘!
马景祥笑着对看呆了的李广峻说:“她是我的姑娘,叫秀莲,也是我和你爹定下的你没过门的媳妇,贤侄看着可还愿意?”
李广峻一听,激动得连连点头,他赶紧大礼拜道:“请岳父受小婿一拜!”
入秋以来,梁野山变得格外迷人,红叶满山,时见秋雁成行,飞过汀江,飞往粤东蕉岭方向。
这一日清晨,梁野山西麓的陈家寨炊烟升起,村前古榕树下,此时闪出一匹乌黑的骏马,四蹄闪亮,踢踏在晨露湿透的石砌路上。马上,是一位身形魁梧、鹤发童颜的老人。
四乡八邻的老少都知道,这铁桥仙,又要到“高胜”茶楼喝早茶去了。
“高胜”茶楼位于武邑县城的东门,西望群山,北有荷塘,南临汀江支流武溪河,风景优美。此地兼营正宗粤式茶点,向来有名。
铁桥仙策马款款独行,不时和行人打打招呼,脸上持续保持着一代宗师应有的风度,似笑非笑。
铁桥仙姓陈,名仙霞,字云天,是闻名闽粤赣边的“赛百万”的独子,家有良田千顷,山场万亩。乡间传言,此公琴棋书画兼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铁桥仙年轻时参加武邑南三乡民间比武大赛,连续挫败了多名高手,夺得锦标。夺标之战的高潮,是陈仙霞与武邑江湖顶尖高手张九峰巅峰对决,那真是好一场扣人心弦的大搏杀啊。最后,艺高一着的陈仙霞看出破绽,猛下杀手,一招制敌。这一招,大有名堂,叫南拳“铁板桥”。乡人惊呼:“这铁板桥真正是神仙功夫!”从此,陈仙霞就被尊称为“铁桥仙”,真姓大名反而鲜为人知了。
决战次日,张九峰变卖家产,从此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
铁桥仙的大名传开了,汀江武林难免有一些人不服,“江广福”三省高手纷纷前来切磋武功。来时,个个口头客气,神态冷酷。走时,又个个笑逐颜开,称兄道弟。铁桥仙把他们一个个送到村口榕树下,依依惜别。一次,一位铁塔般的汉子当众单膝跪地,哭着说:“铁大哥哟,小弟甘拜下风哪!”
某晚,月黑风高,汀江武婆寨的强人把陈家寨“九井十三厅”团团围住,火把飘忽,照亮了大半片天际。武婆寨主老黑皮指名道姓要和铁桥仙单挑。铁桥仙下令家丁紧闭大门,以弓弩压住四角,引而不发。闽粤赣边客家围屋高大厚实,有极好的防御功能,使用得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老黑皮叫骂声不绝。铁桥仙在上厅阁楼上亮着灯笼,高声吟哦唐诗宋词。
老黑皮气得直跳脚,叫骂声更大了。
此时,高楼上的铁桥仙看到了县城方向升起的三朵璀璨的烟花。他笑了,推开窗,高喊:“老黑皮,你等着,俺铁桥仙来也!”
铁桥仙顺手拈来一根鸡毛掸子,慢悠悠地踱步下楼。
下得楼来,众家丁见主人冒险前往,苦苦哀求。家丁甲乙丙蹲抱住了主人的双腿,涕泪纵横。
铁桥仙苦口婆心,劝说大家松手,区区土贼,何足道哉?!
这时,铁桥仙眼角一瞄,屋顶墙角有三道红光一闪而没。铁桥仙一改和颜悦色,突然踢开家丁,大发雷霆:“滚!开大门!”
家丁们战战兢兢地打开大门。铁桥仙手提鸡毛掸子,昂昂然走向大门口。
老黑皮群匪看到铁桥仙怪异的样子,一时懵了。就在这时,猛然间听到弓弦之声,箭似飞蝗,连绵不绝,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
援兵到了,武邑李知县的三百弓弩兵所向披靡,一切都结束了。
云聚云散,花落花开。转眼五十年过去了。
现在,乡村石砌路上,铁桥仙策马款款独行。
来到“高胜”茶楼临江雅室,早有灵洞山道观的微尘道长等候多时。老高迅即亲自端上了各色茶点,悄悄退出。老高明白,这两位武林泰斗常常在此聚会,月旦人物,切磋武功。
吃喝得差不多了,铁桥仙问:“江湖上,听说有了一批新秀?武功尚可乎?”
微尘道长哈哈大笑:“什么新秀?!呸,尽是一些三脚猫,比起您我,还差远啦!”
铁桥仙摆摆手,说:“道兄哪,老夫发愁的是,江湖上一代不如一代,青黄不接呐,假若再次遇上苗刀无敌老黑皮,该怎么办呢?”
微尘道长正色道:“说起贵寨陈家寨一战,江湖朋友谁个不竖起大拇指,大喊一个好字!现如今江湖后辈,还有哪个敢拿一根鸡毛掸子迎战百十强匪?啊?没有了嘛。”
铁桥仙沉吟片刻,说道:“江湖零落,吾辈自当努力,不敢一日懈怠也。来,来,来,咱们继续编创无敌神拳。”
接着,两大师手舞足蹈,捏着剑指比比划划:你一招“雾锁汀江”,他一招“梁山风月”;你一招“玉女穿梭”,他一招“犀牛望月”;你一招“燕子抄水”,他一招“金鸡独立”;你一招“旱地拔葱”,他一招“苏秦背剑”……一来一往,双方大战三百回合。
这一激战,两大师神游太虚,口干舌燥,他们立即唤来跑堂的续水。进来的是一个新手,叫傻根。傻根面对一代武林宗师,很害怕,不小心把茶汤洒在了铁桥仙的布鞋上。一尘道长甩了傻根两个耳光,喝令傻根立马舔干净,否则,以“铁扇关门”半招置之死地。
傻根吓傻了,说:“我有工钱,我赔。”
铁桥仙拿起桌上的小蒸笼,轻轻地倒扣在傻根的头上,缓缓道:“你赔不起。”
傻根说:“我赔,我不舔。”
“啪”又一只蒸笼扣在傻根的头上:“你赔不起!”
傻根说:“我赔,我不舔。”
当第三只蒸笼扣在傻根头上的一瞬间,傻根抄起一条板凳,大吼一声,拦腰横扫。铁桥仙、微尘道长肋骨腿骨不同程度折断,齐齐栽落武溪河。
几年前,壮壮娘凭借自创的武功打败土匪头子黑毛,保住了小镇的平安。几年后,土匪再次来犯。而此时,陪伴在壮壮身边的,却只有一个怕蟑螂的小胆媳妇……
1
铁匠壮壮的娘病重时,乡野纷扬传言,悍匪黑毛要杀回小镇来了。
在清末民初乱世之际,黑毛率众匪来古镇打劫,想小到被小壮壮的娘出手打趴在地。壮壮娘的武技无门无派,在搓衣板上搓衣而悟出了上乘武学,一根普通的槌衣棒在她手里能化成绕指柔,像吸铁石一样粘住刀枪,黑毛输得很惨,觉得这脸丢大了,几年来一直暗中准备,找机会要一雪耻辱。
壮壮娘临逝前对族长交待两件事,一是成立保安队,请武师,防劫匪来袭;二是为壮壮找了一房娘家的姑娘做媳妇,名叫小翠。
但是,直到办完壮壮娘的丧事,那位新媳妇也没见露脸。
那天下着雨。铁匠壮壮在铁铺里率领一伙青壮年抓紧时间打造刀枪。邻家的小孩跑来,说荒坡地的壮壮娘的坟边有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铁匠抄了大铁锤,带领大伙去看个究竟。是一个女于:头戴斗笠,脸蒙黑纱,腰间系着白布;手罩还抱着几摞白布匹。她回头望望铁匠,微微点了点头,没有露脸。
后来,她沿着石板路,一直走进铁匠铺,又直接上了阁楼。于是人们知道,是铁匠媳妇来了。铁匠的脸却耷拉着,心里不高兴,因为她来得太迟,没有为娘送葬。
晚上,媳妇在阁楼上睡,他就在打铁铺里垫了稻草自己睡。
爱偷听壁脚的人一直没见新媳妇下阁楼来,也没见铁匠上楼去。这情形过了好几天。有天晚上,她在阁楼上叫他,但是铁匠没吱声。后来情况突变,上面惊喊有蟑螂啊。铁匠这才咚咚地冲上去了,连说不怕不怕,让我提住它。又听媳妇娇声说,不嘛,干嘛啊……油灯倏然被吹灭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三杆高了,才见铁匠慢悠悠走下阁楼,人家故意问:“好像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铁匠嘴上说,脸却红了。
大伙正笑,新媳妇跟着下来。说他们:“怎么管我家的闲事呀?”
大家闻声看人,脖子就歪着扭不回来——我的妈哎,好个俊媳妇!
小翠任他们看,抱了几匹白布走到门前空地,往几根已经竖好的木桩扯起绳子,把布晾晒起来。路过的人瞧见,也一传十十传百,都来看,都说:好!
当然,也知道了她有最可笑的弱点——怕蟑螂。
2
小翠和几个邻家媳妇一块相邀去河边洗衣。不久,几个媳妇仓惶跑回求救,说有散匪突然从树林闪出来打劫!小翠不知是吓傻,还是腿软,只叫她们快跑,自己却站石板上眼睁睁看着土匪冲来。
铁匠抄起家伙就往河边冲。伙计们喊着保安队集合,有的拿菜刀,有的拿扁担,你呼我喊,乱糟糟地赶向河边。但是,没了新媳妇的身影。大伙分散去两旁的树林里找人,找遍整个林子,也没有发现她。
大伙跟着失魂落魄的铁匠返回铁匠铺,却见俊媳妇哼着山歌子,悠悠地在门前晾晒一行行白布哩!她这样告诉老公:“是些偷贼,听到有人喊就逃走了!”
尽管如此,帆河镇还是紧张起来。族长命令保安队在圩亭集合,分发刀枪棍棒,由铁匠统领,分几队在镇子周边巡逻。有情况就鸣锣。小翠找来,对族长说让铁匠管事不好。不好在什么地方?我老公不在家,家里有了蟑螂怎么办?真是鸡毛蒜皮,处事不知轻重缓急——新媳妇被族长训叱一番。
小翠力争说,婆婆曾经吩咐镇上要请武师的。
族长说壮壮会武功,最合适——你再不回自己的窝去,就叫人拿蟑螂放你衣领里惩罚!
她这次可听进耳了,马上尖叫起来,反把族长吓一大跳。铁匠急忙陪不是,答应在找到合适武师之前,临时担任队长。请了新武师,就回家陪媳妇。媳妇看着窗外沉沉的乌云说:“老公啊,只怕武师也帮不了你的忙呢!”
第二天,果然有一队土匪鸣着锣,从河对面沿堤过来,还打着一个告事牌:借粮。
黑毛向壮壮娘保证过,不来镇上搔扰。为装点门而,他先派几个手下来镇上,借口集粮。如果你不借,那就是你挑事;如果你借了,你就显出软弱;以后,他照样再来借,那当然是老虎借猪没的还。同时,他还可以试探一下镇上的武力虚实。
铁匠率保安队在镇边将来匪截住。带队的小头目横行惯了,这边的铁匠也脾气火爆,两根火柴头碰在一起,马上冒烟,动起武来。先是拳脚功夫,后来抄家伙拼杀。铁匠技高一筹,突然使巧劲,一脚把对手的砍刀踢向空中。小头目连滚带爬逃走了。
小胆媳妇(2)
3
击退土匪,族长为保安队在镇祠堂里摆宴庆功。
这时,大门前飘来一个穿戴长褂的中年汉。他阴沉地说:“伤我手下的人站出来。”“你是谁?”他一挽衣袖,露出满是黑毛的手臂。在场的人都看清楚了——不由神经一耸,坐着的站起来,站着的往后退,发出惊叹声:黑毛!
铁匠没动,他喝完碗里的酒,把碗摔碎,抄起铁锤走到门外的空地说:“是老了干的。”
黑毛脸上的肌肉狠扯一下,不再搭话,伸手就抓向他脑门。铁匠把大铁锤舞得呼呼生风迎战。黑毛出手很快,只几个回合,把手一叼就擒住了铁匠右腕,另一只手锁了他咽喉。
黑毛架着铁匠一直走,直到铁匠铺。三十来个土匪把铺子团团围住。壮壮娘虽然过世,但英名犹存,所以,黑毛把重兵放在这里。铁匠出门时,门前还空荡荡的,转眼,媳妇又把晒绳上晾满了湿润的白布。
镇上的保安队拿着刀枪跟着。族长无计可施,情急之际,上哪技武师来退敌?
黑毛押着铁匠走进铺内,到他娘的炙牌前,说:“婆娘,我本来想再跟你比一场武,遗憾遗憾。现在,我把你儿子拿下,又放了——以前对你承诺的,也该就此了结,”
阁楼上突然传出尖叫声。黑毛一愣,楼上有人他居然没有听出来,便神经挺紧了同:“谁?!”又是一声尖叫。铁匠问老婆,怎么了?楼上自管连着尖叫。铁匠赶紧上去救场。黑毛正疑惑,一个俊女从楼上云片一般飘下来。她不避生,看着门前门内荷枪握棒的人,闲悠悠地问:“你们这是……干吗?”黑毛眼睛饿鹰似的盯着人,他决定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色了。
铁匠把两个蟑螂抓在手里,跑了下来。黑毛一看清内容就乐,逗她的趣,说:“小媳妇,你怕蟑螂?”小翠脆巴响地道出他的绰号:“是黑毛吧?!我除了蟑螂,什么都不怕。”铁匠听媳妇这么说,把抓在于里的蟑螂张口吃了。安慰道,老婆,不怕啊。
小翠说:“老公,你替我做了最难的,剩下这些杂务就放心交给为妻的来办啦!”
说罢,她轻轻盈盈地走出铁匠铺,站在门前空地上,向黑毛招手说:“出来吧!”
4
黑毛这才醒神,他在小镇又一次遇上了天敌。
小翠以静制动,双膝微屈,步子丁不丁八不八的稳扎于地。双掌一前一后悬在胸腹前。
这是妇人搓衣的姿式,黑毛心里清楚,她得到了壮壮娘的真传。
黑毛也是一个武学奇才。当年他的南派鹰爪功败给壮壮娘的搓衣柔技,就苦思破解招法。现存,还是鹰爪功对搓衣技。几十个回合下来,小翠没能占据上风。
她抄起了捧槌:“再让你尝尝我婆婆的槌衣棒!”
黑毛嘿然一笑,突然从腰闻抽出一把能弯成绕指柔的宝剑!
黑毛发动凌厉的攻势。他的剑本来有弹性,使的又是藏头敛尾的剑招,看去无章无法,可是招招都伏着毒辣绝杀,小翠一时连连后退。过了十来招后,她才悟出对方的剑路,也相刘地使出乱棒法,她把棒槌当枪使,锤锤戮戮,戮戮又锤锤。无招对无式,一时打成平手。
黑毛凭着手里的弹性宝剑,频频进攻,小翠瞧准他把剑削变刺的刹那,突然住右一闪,同时用棒槌戮向他左肩。黑毛被击中,哎呀叫着,踉跄后跌欲倒。当小翠进步举棒打来时。他突然顺势回身,把宝剑斜着往上一削,哗地一下,小翠手里的棒槌被削掉一半,
这是黑毛苦练多年的绝活,叫旋身剑法。比武局面顿时改变,小翠陷入险境。
黑毛认为胜局已定,得意洋洋地说:“小美人,如果你做我的押寨夫人,就饶你不死!”
铁匠听了,愤怒得脸上跳青筋,骂声放你妈的狗屁!冲上去要拚命,被黑毛一个侧踹腿,踢出一丈开外。小翠害怕老公再受伤害,把半截捧槌一抖,当飞镖甩向黑毛。黑毛用剑挡开,然后猛刺过来。她一跃上了晾着白布的绳,并且像一只轻盈的蜻蜓立稳了。
“哪里跑!”黑毛把晾衣木桩一根一根削断。当小翠从绳上被逼落时,黑毛腾身起来,从空中向她刺出凌厉一剑。就是这时,小翠突然以脚把地上的湿布踢向黑毛,裹住了他的来剑,双手也把湿布如箭打出,顿时水响浪翻,黑毛的腰和脚都被牢实裹住了,并且辘轳一般在空中旋转着,当湿布全部用完,黑毛被裹成一匹硕大的布,落地时,成了名符其实的“白毛”。
被擒的黑毛长叹一声:“我两次栽在女人手里、做梦也没有想到!”
众匪也被团团围住,只好跟着老大缴械。黑毛白废武功,留下一条活命走了。
战胜悍匪后,小翠去了婆婆新坟上跪拜烧香。
她哭道:“婆婆,你说黑毛有杀回小镇复仇的迹象,你要我练好武功,不练成不能出山。今天,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小镇也安全了。只是,为了全心练武,我没能在您膝下尽过一天孝……”
包括铁匠在内,大家这才醒悟,原来壮壮娘为小镇安全,在暗中尽心地安排了一切。
清朝中期,川东万州有家米行,老板叫邓沧海,自幼习武,有一身好功夫。那天,他带着一队粮船,过长江来到巫山登龙街米市。趁船卸米的工夫,他来到了南山观理发店。理发店对面是巫山有名的钱庄,理发店其实是钱庄老板的耳目。邓沧海刚坐下,师傅就派徒弟替他解开长辫,细梳轻洗。
正在这时,钱庄外有两个童子打架。只见一个童子拿盆子盛着桐油,另一个童子拿笆斗捧着石灰,这两个童子在店外相撞,桐油和石灰泼在石板铺就的路面上,两个童子你揪我扭,各不相让,要对方赔偿。有好心的路人见两个童子闹得不可开交,就分别给了些碎银把他们打发走了。
邓沧海看到后,哈哈大笑。理发店的师傅觉得奇怪,问:“老板,你笑什么?”邓沧海笑而不答。理发师傅忙让徒弟走开,亲自给他剃头,并示意旁人离去。
邓沧海见店里别无他人,说:“今夜三更,对面的钱庄要出事了。”
理发师傅见他仪表堂堂,出言不凡,料定是江湖中人,连忙密报了钱庄老板。钱庄老板一听大惊失色,急忙过来拜会。
一见面,老板便向邓沧海施以大礼,邀他到钱庄客厅坐下后,又备好丰盛午宴,恭恭敬敬地向他求教:“先生刚才说小店将要出事,愿闻其详。”
邓沧海见老板如此厚待,有心相救,便说:“用桐油石灰拌和后泼在路面上的痕迹即使下大雨也冲不掉,那是江湖黑道选定作案目标的标志,今夜钱庄必遭巫峡强盗洗劫!”
钱庄老板听罢大惊失色,哀求邓沧海赐下破贼良策。
在钱庄老板的陪同下,邓沧海察看了钱庄里面的情况,货库在正堂西屋,金银财宝在正堂东屋。邓沧海对老板说:“今晚你放心睡觉,只需在正堂里安排两桌酒席,在每桌桌角放一百两银子。”钱庄老板连声答应,逐一照办。
当晚,老板躲在后堂偷听前厅动静,邓沧海在正厅两桌之间假意打盹。约摸到了三更,邓沧海听见屋顶上一阵瓦响,知是巫峡强盗来了。
果然,正梁上的瓦被揭开,一个贼人口衔五寸尖刀,从屋梁上倒悬着向下看。贼人见堂屋里摆着两桌酒席,桌角放着包裹,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在打盹,便从梁上翻了个跟斗,悄无声息地着了地。那贼人没走几步,邓沧海抬起手指对着他当胸一点,那人便像一尊雕塑僵立不动了。接着,屋顶上的贼人像窝老鼠,后面的人用手抓住前面的脚,从揭开屋瓦的梁上倒挂下来,一共下来了十三个人。
邓沧海施了点穴功,那些贼人一个个都像泥塑木雕似的,或站或倚或坐或蹲或趴,全都不动了。
最后下来的是巫峡贼首“一阵风”,他见下边的十三个弟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倒悬在屋梁上向下探望,这一望顿时呆住了——不好,遇到高手了!
“一阵风”从梁上下来,对着邓沧海翻身便拜:“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邓沧海起身让座:“在下邓沧海,乃万州人氏,以米行为生。”
“一阵风”拱拱手:“久仰,久仰!”
两人相互让座,邓沧海又施展解穴功,十三个贼人这才逐一醒来。
邓沧海邀“一阵风”上坐,其余弟兄分两桌坐下。
“一阵风”双手抱拳:“今夜对邓大侠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邓沧海说:“弟兄们半夜前来辛苦了,在下略备水酒洗尘,不成敬意,另备纹银二百两,奉送众兄弟以表在下心意。”
众贼痛饮一顿,又得了银子,个个满心欢喜。临别时,“一阵风”邀他三日内到巫峡神女峰相聚,邓沧海欣然答应。
众贼走后,钱庄老板从后堂走出来,对邓沧海千恩万谢。
邓沧海说:“贼人邀我去巫峡相聚,其实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若是七日后我还不归,请老板安排米船回万州,并告知我的家人。”
老板闻言既伤感又愧疚,对邓沧海托付之事一口答应。
第二天,邓沧海手执雨伞来到巫峡,长江和神女峰之间水天茫茫,既无桥梁又无舟楫,凭邓沧海的本事,要想过江,尚差一点儿火候。邓沧海正在江边徘徊,从前面的小树林里奔来一个十岁小童,那小童拾起地上的瓦片,然后将胳膊一抡向江面抛去,连成一条线,直达对岸。邓沧海借着风将伞撑起,脚踩小童漂在水面的瓦片飞到了对岸。到了“一阵风”的山寨,只见寨门紧闭,门外分两排站立着手执钢刀的壮汉,挡住了去路。邓沧海毫无惧色,迎上前去,以手击刀,刀纷纷落地,当啷之声响成一片。随后,“一阵风”传话请邓沧海入寨,但是寨门却用两块千余斤的大石头挡着。
不过这难不住邓沧海,说起他的神力,还有段小故事。一次,他从万州到云阳,想坐独轮车,问车夫能否推得动他。车夫回答:“万州到云阳,来去二百里,推两头二百斤的肥猪,不吃早饭可以打一个来回。”他也不言语,便往车上坐。那车夫试了几试,怎么也推不动,车轮陷进泥里半尺多深。车夫说:“可能下过雨,泥土烂,到路干的地方再上车。”车到了路干的地方,他又坐上了车,车夫使劲推车,黄豆大的汗珠直向下滚,车轮又陷下去半尺深,动也不动。车夫只顾用力,“喀嚓”一声,车轴断了,车夫这下才知道坐车人的厉害,连忙赔礼。
邓沧海有如此功夫,眼下这寨门前的两块石头,又怎能奈何得了他?只见他两指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众贼见了,惊得连连后退。
见面寒暄已毕,“一阵风”便请邓沧海吃肉,肉二寸见方,烧得半生不熟的。“一阵风”用五寸尖刀戳着肉,“嗖”的一声,向邓沧海嘴上飞去。说时迟那时快,邓沧海“咔”的一声咬住刀尖,将肉吞下,然后舌头用劲“啪”的一声将尖刀飞插在柱子上,他连吃了五块肉,放飞了五把刀,刀刀插入柱子里。
邓沧海如此非凡的功夫,自然成了巫峡贼首“一阵风”的眼中钉、肉中刺,此人不除,今后怎能在这里称王称霸?于是,他令手下用鱼网将邓沧海罩住,把邓沧海关在孤峰上的一座铁屋子里。这屋子的四周镶着铁板,屋顶上是间隔很小的六根石椽子,那石椽比手臂还粗,离地面有一丈多高。铁屋子的四周已堆满了干柴,只等夜半时分,便要点燃柴垛将邓沧海活活烧死。邓沧海若想逃命,必须拿掉那六根石椽子。
19世纪旧俄罗斯的上层社会,流行决斗,当时的男青年不兴上法院打官司。今天你骂了我一句,好,咱们决斗去;明天我打你一下,走,咱们决斗去。在法国、英国这类国家,决斗多用剑,而俄国青年则多用手枪。决斗双方约定时间,选好地点(最好选一个荒凉得没人到的地方),各自找一个人做助手兼公证人,然后开始决斗。也有用占阉来决定谁先开始的。也有两个人喊“一二三”同时开始的。当然,两人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一般是25步或20步。深仇大恨的则只12步或10步步。后者的决斗简直已成了屠杀,往往枪声响后总会出现死伤。这类事让官府伤透了脑筋,屡屡禁止。可是一般的年轻人只当这是有没有勇气的象征,谁也不肯说自己怕死,所以决斗时有发生。且说当时的伏尔加右岸某一个小城里,驻扎着一支军队。这支军队里的一些年轻军官们,除了出操、骑马外,实在无所事事,苦闷无聊得要命,幸好可以上当地一位先生的家里去消遣消遣。
这位先生是位35岁的高个子男士,长得魁伟机警,待人甚是谦和,可惜平日沉郁寡言,不苟言笑。他的身上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他似乎是一个俄国人,但又取有一个外国名字——西尔维渥。听说他曾经是一个骠骑兵队里的军官,混得很不错,不知为什么退了伍,隐居在这里。他是个手头拮据又很奢侈的人,平日只穿一件旧衣服,不乘车子,老是步行,但他总是真诚地欢迎大伙上他家去做客。
他虽并不十分讨人喜欢,家里的一切很简陋,小菜也不丰盛,但是在他那里可以任意地叫嚷玩乐,可以玩纸牌嬉戏,最重要的,他家有的是酒,香槟犹如河水一般取之不尽,喝之下竭。为此,他家总是高朋满座。
西尔维渥不像有什么特别的喜爱,只对手枪有癖好。他收藏的手枪种类繁多,这成了他这陋室里唯一的奢侈品。手枪射击是他的主要运动。他屋子的四壁全被子弹打得像蜂窝一般。他的枪法十分高明,倘若他提出来他要在哪一个人的军帽上放一只苹果,开枪把它打下来,那么这些军官没有一个人会退缩。每每有这样的事情:他坐着在喝茶,抬头看见墙壁上停着一只苍蝇,他就会大声叫他的仆人:“喂,库尔加,拿枪来!”他的仆人马上托着一只托盘出来,托盘上装的正是一管装上子弹的手枪。于是西尔维握就会放下杯子,拿起手枪,几乎无须瞄准,枪声响起,这只苍蝇就应声嵌进墙壁去了。这么可怕的枪法,想来谁如果与他决斗,谁就要成为他的枪下鬼。有人试着问他,他曾经与人决斗过没有?他冷冷地回答说:“是,有过。”问的人见他一脸的不高兴,就再不敢问下去。想来,与他决斗的那个枪下鬼使他心里很不安吧。
这天晚上,这伙吵吵闹闹的陆军军官又在西尔维渥家喝酒。酒醉饭饱之余,他们就拉了西尔维渥一起打纸牌,西尔维渥平日里不喜打牌,经不住他们再三的邀请,就在桌子上倒了50个金卢布,坐下来开始发牌,西尔维渥不喜欢多开口,有谁多给了或少给了钱,他总是默默地将多付的钱还给人家,或者将少付他的钱记录下来。牌友中有一个新来的中尉,他不知道西尔维渥的底细。当他少付了西尔维渥多收了他的钱,就毫不客气地拿起刷子将这数字擦掉了。但西尔维渥没与他多费口舌,只是又拿起粉笔来重新写上了。一些军官都笑了起来。这个军官已喝得醉泥鳅似的,他误以为这是西尔维渥在侮辱他,不禁勃然大怒,随手抓起身边的青铜烛台,朝他扔了过去。
西尔维渥倏的一闪,总算躲过了。他气得脸色铁青,站了起来,沉着声道:“亲爱的先生,请您从这屋子里出去吧!您得感谢上帝,这件事发生在我的屋子里。”
当时在场的军官都吓坏了,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类事,在当时是非决斗不可的,而没有决斗则已,一有决斗,这位鲁莽者就少不得要做西尔维渥的枪下鬼了。
一
广佑寺是这座古城里非常著名的佛教圣地,寺旁一座古塔更是久负盛名。塔从寺名,故叫广佑寺塔。叶弥从山东一路欣赏美景到这里,怎能错过这座历经几百年风雨不倒的古塔?传说,这座塔是金世祖完颜雍给其母李氏所建,此番孝心随这古塔在民间流传几百年。
叶弥刚走到寺庙大门口,就见两个大汉架着一个姑娘从寺庙里大步走出来,一直走到一个俊朗的中年人面前,其中一个大汉那个中年人说:“大哥,你看上的就是这个妞吧?我刚才看她有点像你房里挂着的那个女人像,我俩就把她带出来了!”
乾坤朗朗,竟然有人敢在佛门圣地强抢民女?此时,只见又从寺庙里奔出几个老妈丫鬟,一个个哭天抢地,奔到两个大汉跟前就跪下哭喊:“求求你们,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哪!”
“呸!胡说八道什么,不是姑娘我们还不抢呢!”一个大汉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个老妈子就是一脚。这一脚可不轻,老妈子滚出去老远,头一歪就昏过去了。那位被抢的姑娘一看,也吓得昏过去了。叶弥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对那个中年人一拱手:“这位仁兄,还望高抬贵手,放过人家吧。”
还没等中年人开口,一个大汉撇下姑娘,过来冲叶弥就是一拳:“有你什么事?给我——”
话没说完,人就飞出去了。虽说是个东北大汉,却还是跟刚才那个被踢的老妈子一样,滚出去老远。另外那个大汉一见,有点胆虚,对那个中年人说:“大哥,你还不出手?我们兄弟都给人欺负了!”
那个中年人一见这情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闪身,直奔叶弥而去。
三拳两脚,胜负已分。那个中年人先收回手去,对叶弥恭恭敬敬地一抱拳:“仁兄好功夫,在下是本地武威镖局的总镖头邱天洪,不知仁兄高姓大名?”
叶弥也抱拳说:“不敢,原来是冷面郎君邱天洪。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邱天洪脸一红,回头看看自己那两个兄弟,还有那个已经瘫在地上的姑娘,转回头来对叶弥又是一抱拳:“仁兄不知,在下十五年前与一位姑娘有过婚约,怎奈天不遂人愿,结婚之前,她就生了重病,最后……后来,我将她的画像挂在房内,睹物思人。我这两个兄弟也是鲁莽,见人家姑娘长得像她就非掳来。还没等我有机会开口,仁兄就出手了。”
叶弥一听,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扭头就走了。
当天晚上,叶弥投宿在辽阳府悦来客栈,刚安顿好,忽听有人拍打房门,伙计笑吟吟走进来道:“客官,您可姓叶?”
叶弥道:“对,我是姓叶。小二哥,有什么事儿?”
伙计将一封信递给叶弥:“刚才,一位戴草帽的汉子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叶弥忙问小二:“那人长什么模样?”
小二回忆了一下道:“没有看清来人的容貌。”
叶弥点点头,小二关门离开,叶弥打开书信一看,上面只有一首诗:“侠影萍踪迹难找,江湖虚实属缥缈,欲知螳螂身后雀,广宁城中见分晓。”
叶弥一惊,自己此次之行一路上并没有惹人注意,江湖上也绝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这信是何人而写,这四句诗又有何意呢?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叶弥买了一匹上好的马,上马直奔广宁而去。
二
辽阳距广宁不过二百里之遥,天刚擦黑,叶弥便到了广宁。这广宁城高壕深,人烟稠密,真不愧是塞北第一雄关。
进了城,叶弥随便找了家客栈坐下吃了晚饭。吃饱喝足,他就定了一间客房。店掌柜收了银子,叫店小二引叶弥到楼上左数第三间客房。店小二答应一声,直接带叶弥上了楼,到了左数第三间客房,店小二站住了脚,推开门,对叶弥说:“客官,这间屋刚刚收拾过,您歇吧,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丹青引(2)
叶弥点点头,自己进了屋子。
楼下,店掌柜见店小二带叶弥走了,转身冲里间喊了一声,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走了出来,店掌柜小声地在男孩耳边叮嘱了几句,男孩便出了门……
叶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翻出那封信看了起来。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房门口一个声音传来:“叶公子,兄弟是三变堂的,受我家堂主之命特来请少侠过府一叙。”叶弥站起身推开门,那个人还在,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烫金请柬。
叶弥看了看请柬,果然是三变堂。叶弥曾听说过,关东有九派十八堂,其中就有这三变堂。据说,堂主柳残阳曾以一双铁掌纵横天下,在绿林中颇有声望,十几年前不知怎么就成了名门正派的掌门了。
难道是三变堂故意引自己过来的?自己与江湖上的人交往甚少,三变堂找自己干什么呢?想到此,他便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跟兄台走一趟。”二人出了客栈,走了没多久,一座院落闪现在眼前,那个送请柬的人道:“少侠稍候,我去通禀堂主一声。”
少顷,那个人又回来了,带叶弥进去。一路走到厅堂,这厅堂灯火通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左右两边各站了两个丫鬟。那少女面如凝霜,浑身上下透着空灵之美。只见少女轻启朱唇,软绵绵地说:“深夜冒昧请公子来此一叙,若有打扰,还请公子原谅。”
旁边一个丫鬟站出来道:“叶少侠,这位就是我们堂主柳若婵。”
叶弥心里说:原来柳残阳已经不是堂主了,由他的女儿继承堂主之位。他对柳若婵一抱拳:“叶弥见过柳堂主,不知堂主深夜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柳若婵道:“今日专请公子来是想让公子看一样东西。”说罢摆了摆手,只见两个手下合力将一个东西抬上了大堂,放在地上。
柳若婵一指那个东西,说:“叶公子,这就是了。”
叶弥走过去,伸手掀开东西上的白布,顿时吃了一惊!原来,那竟是一具尸体!死者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就是脖子上那一道剑伤。叶弥不由得仔细看了看那个伤口,看过之后,他更是一惊,他心里叫一声“不好!”,但是已经晚了,一只大网从天而降,想躲是来不及了。
大网网住了叶弥,柳若婵道:“这个人是我堂中第一护法,人称逍遥公子林中雄,今夜被人杀死在街头。广宁境内绝无人能如此轻松地取得了他的性命。我派人四处打探,今日只有你这一个高手从外地而来。”
叶弥辩解:“姑娘说我杀了林中雄,证据何在?就算我今日刚到广宁,也不能就这样轻易为之。”
“证据?林叔叔喉咙上的剑伤就是证据。你刚才不也看见了?江湖上也只有你‘影无痕’有如此锋利的宝剑!”
叶弥道:“柳姑娘,江湖上锋利的宝剑何止我叶某一个人有?”
柳若婵道:“好,这也说得通。我再问一句,叶公子,你可知道今天早上武威镖局的邱天洪也暴尸街头,死状跟林中雄一模一样?”
“什么,邱天洪死了?”叶弥吃了一惊,昨天在广佑寺前那一幕还在眼前,怎么会……
“叶公子,”柳若婵微微冷笑,“别装了,昨天你不是还在广佑寺前与邱天洪交过手嘛。”
叶弥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他昨天与邱天洪在寺庙前交过手,今天一大早就离开辽阳,傍晚到了广宁,这两个地方都死了人,而且死状相同。突然,他想到了那个写信的神秘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一时搞不清楚。
柳若婵冷笑道:“既然你不承认人是你所杀,那好,你就在这软网之中委屈一段时日,什么时候抓到了真凶,再放你出去吧。这屋里机关重重,逃是逃不出去了。还有,这网很软,舒服得很哪。”
丹青引(3)
柳若婵带着人走了,只留下十几个人守着。灯光通明的厅堂一下子就暗了。叶弥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三
四更天,一个黑影闪过,叶弥一惊,还没看清来人,看守叶弥的那十几个人便纷纷毙命。那个黑影杀完人后,向叶弥扔来一个东西。叶弥下意识地一躲,那东西还是轻轻砸在了他的身上,之后掉在了地上。火光一闪,软网被烧开了一个豁口,叶弥纵身得以脱身。这当口儿,厅堂后面脚步声响,显然是柳若婵带着人来了。
只听一个叫丫鬟道:“堂主的心肠也太好了,还给他准备了上好的饭菜,依我说,饿他三天三夜看他认不认账!”
柳若婵道:“咱们总不能连饭都不给人家吃吧!”
那个黑影一闪,早就跳出院外。
主仆几个人走到厅堂,掌灯的丫鬟惊叫一声:“堂主,不好!”
柳若婵一看,那十几个守卫都横尸地上。柳若蝉赶紧让人把灯点上,再探身看看那些死尸,个个咽喉处均刺入一支三寸许的柳叶飞刀。柳若婵问:“叶弥人呢?”
丫鬟绮绿惊叫道:“堂主,网破了,叶弥他跑了。”
“谁说我跑了?”叶弥笑呵呵地站在厅堂一角说。刚才这么多人竟然没人注意到他。柳若婵担心叶弥逃跑,拔出背上的长剑,纵身向叶弥刺来。叶弥也抽出腰中的软剑,轻轻拨开柳若婵的剑左掌贯力,一掌拍向柳若婵的左肩,右手的剑同时袭向柳若婵持剑的右腕。柳若婵见势不妙,只好撤剑自保。这当口儿,叶弥纵身掠到室外,柳若婵率众丫鬟将叶弥围在中间。
“公子好功夫,本姑娘今天倒要好好领教!”柳若婵纵身跃起,剑光一闪,直逼叶弥咽喉。
叶弥长剑直点柳若婵的左肋,以牙还牙,抢先快攻。柳若婵身随剑转,挡住了叶弥这一剑,长剑刺向叶弥的右肋。
柳若婵连攻十数招,见一真没伤到叶弥,便剑招突变,一下子攻出七剑。剑尖吞吐宛若金蛇狂舞!叶弥赞叹的同时,使剑将七剑一一震偏,柳若婵手腕发麻,退了数步。
剑光闪烁,叶弥已飘出丈外,笑道:“姑娘好本领,在下认输便是。”
柳若婵呆在原地,没有言语,低头看着自己左胸衣服上的一个剑孔。
此时,忽听有人笑道:“少侠好功夫!”
众人一愣,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蒙面人走到柳若婵跟前道:“丫头,听我一句,叶少侠绝非奸猾之人。何况,刚才那一仗,你已输了。”蒙面人又对叶弥道:“你不承认邱天洪和林中雄是你所杀,可若蝉的猜测现在看来也没什么错。不如这样,如果你能在限期之内找出真凶,便可证明你不是凶手。”
“多谢前辈指点,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叶弥施礼道。
蒙面人朗声道:“老夫乃山野村夫,但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少侠能找出真凶,那是最好不过了。”
叶弥见所说正合他意,便道:“不知柳姑娘意下如何?”
蒙面人走到柳若婵面前道:“叶少侠已经答应了,我看就依老夫之言,十日为限如何?”
柳若婵道:“都是您来瞎搅和,好吧,既然这样,就依您,十日为限。”
蒙面人哈哈大笑,纵身一跃,转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来,蒙面人和三变堂的关系很不一般,要不然以柳若婵的秉性,怎么会对一个蒙面人言听计从?如果照此来推理,杀死守卫的另有其人,那人又会是谁呢?
就在叶弥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柳若婵一改刚才的冷若冰霜,笑道:“我想公子也是守信之人吧?”
叶弥抱拳拱手道:“叶某为人,向来以信用为先,如果十日内对姑娘还没有个交代,任凭姑娘发落。”
丹青引(4)
柳若婵道:“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送客。”
在丫鬟的引领下,叶弥离开了三变堂。望着那厚重的大门,叶弥总算舒了一口气。
叶弥正往前走,忽见前面有人影一闪而过,叶弥赶紧拔腿便追。追着追着,那人跃入一座大宅院就不见了。叶弥停下仔细观看,这所宅院灯光闪烁,不时从里面传来歌舞之声。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绕到正门去看个究竟。
四
叶弥绕到正门,抬头一看,原来是家妓院,叫“万花楼”。叶弥想,那人引他到这风月场干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这万花楼真是热闹,歌舞声不断。把门的伙计一见来了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忙点头哈腰迎了上来:“客官,您里边请。”接着又扯着嗓子冲里边喊道:“来贵客了!”
老鸨一听,晃着肥胖的身子一步三摇迎上来:“贵客临门呀!这位公子,晚上想找哪位姑娘作陪呀?”
叶弥有点不好意思,说:“您费心了,我初来乍到,想先坐下喝一会儿茶。”
老鸨赔着笑脸儿道:“公子,过一会儿我们这儿要表演绳技,那演绳技的如烟姑娘可美得不得了啊。”老鸨一笑,让伙计在天井处给叶弥腾出一张桌子来。
这时,客人们不断涌入了天井。叶弥抬头一看,只见三楼的天井廊柱上拴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绳子,老鸨这才冲着楼上喊道:“如烟,该出场了,客人们都等急了。”
老鸨话音一落,众人掌声四起。只见从四楼的一间屋子里走出一位绝色佳人来。
老鸨向众人介绍道:“如烟姑娘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且还有一样拿手的绝活。想开眼的话,每人须付纹银十两。”
两个伙计,一人端着个铜盘,一人拎只口袋,绕着圈子在众人面前收着银两。一会儿下来,都装了个满满当当。
老鸨这才吩咐:“开场!”
只见如烟身轻如燕,纵身一跃跳上绳索,好似柔风摆柳,时后时前,忽上忽下,紧接着一个“倒挂金钩”,引得众人一阵叫好,纷纷将银子扔到场内。
“姑娘好身手!”话音刚落,三楼的看台跃出一人,如狸猫一般落在绳索之上。
那人一看就是喝多了酒,冲如烟不怀好意地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起乐乐如何?”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老鸨也面露难色,道:“温公子,我们如烟姑娘不懂规矩,还请公子先下来,我找秋菊陪您。”
众人窃窃私语,叶弥轻声问一旁的中年人:“大哥,这个人是谁?怎么如此狂妄?”
中年人小声说:“兄弟,这个人你都不知道呀?他是本地青龙帮帮主温碧华的儿子温宝升呀。”
叶弥听说过,关东九派十八堂里就有青龙帮,温碧华有一手金刚指的好功夫,和柳残阳并称“关东二鬼”,十多年前两人一同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据说,当年温碧华家徒四壁,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广宁第一富家。
哪知温宝升并不理会老鸨,哈哈大笑道:“本公子就想跟如烟姑娘玩玩,只要你张嘴,多少银子都成。”
温宝升说完,双脚一点,向如烟扑来,身法快得惊人。如烟吓得花容失色,脚下一颤,差点儿从绳索上掉下来。温宝升趁势一把将如烟搂在怀中。
如烟挣脱不成,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本公子就是想和你玩玩。如果你服侍得好,我就收你做我的第七房姨太太。”
话音刚落,如烟就扇了他一巴掌,温宝升捂着脸恶狠狠地道:“你竟敢出手打本公子,看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伸手就打。
丹青引(5)
五
如烟身子向后一翻,温宝升没能得手,又纵身扑来,如烟就又被他搂住了。正在这个时候,绳索突然断了,温宝升脚下一软,松开如烟,赶紧自保。如烟没有任何防备,只吓得赶紧闭上了眼。没想到,有人把她抱住了。如烟睁眼一看,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白衣男子。这白衣男子正是叶弥。
如烟赶忙挣脱开叶弥的怀抱,红着脸说:“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如烟这厢有礼了。”
叶弥道:“没什么,姑娘受惊了,快快回房休息去吧。”
这当口,温宝升走到叶弥面前道:“小子,想英雄救美?实话告诉你,本公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识相的就闪开!”话一出口,他双拳便向叶弥袭来。叶弥微微一笑,身形一晃,避开温宝升的双拳,伸腿一扫,温宝升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温宝升也不含糊,倒地的瞬间忽地抖手,一道寒光射向叶弥。叶弥不慌不忙,双指一捏,将一只袖箭牢牢地夹在手中。
温宝升坐在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站起身,不服气地说:“小子,你有种,在这儿给温爷爷好好等着!”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温宝升前脚刚走,老鸨就惊惶失措地跑到叶弥跟前说:“公子,您闯祸了。这温公子手眼通天,我看您还是赶紧走吧!”
叶弥连忙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温宝升肯定会再回来的,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老鸨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如烟,对叶弥道:“公子,温宝升看中了如烟姑娘,肯定还会回来找如烟的麻烦。我看不如这样,您就到如烟姑娘的房间里去喝一杯顺便也好保护她,如何?”
如烟也说:“刚才多谢公子搭救,等下我在屋里摆上一桌酒宴,还望公子赏脸到我屋里小坐。”
叶弥心里还在想刚才那个神秘人,心说,不如从如烟的嘴里探一探虚实。想到此,他说:“那就有劳姑娘了。”
在如烟房中,酒宴摆好,如烟为叶弥倒酒。叶弥这才仔细打量如烟,觉得这个姑娘气质不凡,像是出身不错,便问:“姑娘家里是不是遭了难,不然好端端怎会流落青楼?”
如烟听了,双眼含泪说:“不瞒公子,我三岁时父母被贼人所害,家破人亡。我被父亲的友人救走,这才保住性命。五年前,仇家又发现了我的下落,便派人来追杀我,慌乱间,我不小心坠入悬崖……醒来后就被人卖到了这里。”
如烟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叶弥只得好言相劝,如烟总算止住了泪。叶弥趁机问她:“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姑娘会表演杂技吗?”如烟说:“这里只有我一人会表演绳技,不过有时也会有走南闯北的杂耍班子到这里来给客人表演。”说到这里,如烟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公子,最近这里经常发生怪事……”
“什么怪事?”叶弥赶紧问。
如烟笑了,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好几个姐妹在晚上看见过奇怪的黑影一闪而过,可能是睡迷糊了吧,谁知道呢!”
叶弥点点头,看来这万花楼是离不开了。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如烟站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并说:“公子,你先喝着,我去叫后厨再给你做几个小菜。”
叶弥点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如烟看着他把酒喝了,这才转身离去。此时,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眼看天就要亮了,叶弥心里正担心温宝升会不会来报复,突然,窗外一条人影闪过,叶弥一惊,赶紧追了出去。
追来追去,叶弥跟着黑影来到了城外。叶弥追着追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没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一紧,该不是有人在酒里下了药吧?他连忙站住稳了稳心神,这一下,就把人跟丢了,那人晃了几下就没影了。叶弥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就继续往前走去。走了没几步,只见路边站着一个白面男子,正冲他笑呢。叶弥无心理会,一直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见有灯光闪烁,走近一看,是一座挺大的院子。
丹青引(6)
叶弥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柳若婵。柳若婵一见叶弥,立刻冷笑了一声。叶弥抬头一看,哦,这里正是青龙帮,温宝升的家。叶弥冲柳若婵一抱拳,扭头就想走。柳若婵叫住他:“叶公子,如此良宵,不在如烟姑娘的房里好好饮酒赏月,跑到这荒郊野外干什么?”
柳若婵这般讽刺,叶弥也不敢搭话,肯定是那个温宝升受了委屈,跑回家来正好碰到了柳若婵,这才把什么话都说了。叶弥不敢把那个神秘人跑到这里消失不见的事情说出来,只好对着柳若婵又是一抱拳,转身就走。
但柳若婵怎么肯这么轻易放过他,声音又提高了一点,说:“叶公子,你刚承诺十天之内找到凶手,转身就到妓院去逍遥快活,看来,这真凶你是不想找了啊!”
叶弥走了两步,听柳若婵这么说,便转身对柳若婵说:“姑娘,叶某不是无信之人,十天之内肯定会找出真凶。”
“你缉凶的事儿我不管,不过那温宝升在你那里栽了跟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你那个宝贝如烟姑娘吧,温宝升可是半个时辰之前就出了门的。”
“什么?”叶弥心里一惊,看来那个神秘人是受温宝升指使故意引他出来的,温宝升再趁机去捉如烟姑娘。真是糟糕,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上当了呢!
想到这里,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拔腿就走。只剩柳若婵在他背后狠狠地跺脚。
六
叶弥赶回万花楼,推开如烟的房门,如烟果然不在房中,屋里只剩一桌残羹冷炙,还有那壶剩酒。
叶弥找遍了整个万花楼也不见如烟的影子,问老鸨,老鸨也说没看见。难道说如烟真的是被温宝升那个混蛋给劫走了?想到这里,叶弥决定再去青龙帮看看。他刚一转身,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昨天晚上在路边遇到的那个白面男子!
叶弥有些错愕,男子主动跟他搭话,并自报姓名说他叫丁小凤。
虽然叶弥觉得丁小凤这个人很可疑,可还是把如烟失踪的事跟他说了。丁小凤说:“叶兄,真是巧了,凌晨我去楼下方便,当时楼下冷冷清清,我见两个女子挟着一位姑娘从楼上走出。那姑娘穿白色衣裙,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当时,我以为是哪位姑娘生了病出去寻医,也没往心里去。”
白衣姑娘应该就是如烟,叶弥想。听丁小凤的意思,劫持如烟的应该不是温宝升。那是谁呢?想到这里,他问:“那另外两个女子长什么样呢?”
丁小凤想了想说:“这两个姑娘长得都很漂亮,其中一个额头长着一颗豆粒般大小的红痣,另一个我就有些记不太清了。”
额头有红痣的姑娘不就是柳若婵的得力手下绮绿吗?这姑娘的红痣他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柳若婵昨天夜里跟他在青龙帮门口见面,还说了温宝升回来寻仇的事儿,没有必要再派人来劫持如烟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柳若婵怕他一走了之,所以命绮绿挟持如烟。想到这儿,叶弥谢过丁小凤,直奔三变堂。他要找柳若婵问个明白!
到了三变堂,叶弥质问柳若婵为何挟持如烟。柳若婵听了叶弥的话,冷笑一声说:“公子,你不会是说梦话呢吧!我连如烟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将她劫持到我这儿?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弥说:“柳姑娘,如烟姑娘自小命苦,如今沦落风尘,又下落不明。不瞒你说,是有人告诉我,昨夜有两个女子劫走了如烟,其中一个额头上长着一颗豆粒大小的红痣。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你的丫鬟绮绿姑娘。”
“笑话!”柳若婵更生气了,“你去把说这话的人叫来,我愿跟他当面对质!”
丹青引(7)
“这……柳堂主,明人不做暗事……”
还没等叶弥说完,一个中年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走到柳若婵面前道:“柳堂主,不好了,我家少帮主他……”
“你家少帮主怎么了?”柳若婵一边问,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叶弥一眼,“你家少帮主做的好事,现在都赖到我的头上了!”
“我家少帮主他……他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南门外的家中了!”管家道。
柳若婵大吃一惊:“什么!温宝升死了?”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叶弥的身上。叶弥闻听此言,也是一惊。
管家哭丧着脸说:“不瞒您说,少帮主的致命伤和林中雄的一模一样,我们帮主断定凶手是同一个人。他特意请您去看一看。”说完急匆匆又走了。
柳若婵告诉叶弥,刚才的这个中年人是青龙帮温碧华府上的管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烟被劫,温宝升又被害死!叶弥暗想,温宝升这家伙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不过,这小子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将他杀害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难道,神秘的杀手又出现了!
管家走后,叶弥对柳若婵说:“既然温宝升的死状和前几个人一模一样,我能否也去现场看一下?”
柳若婵道:“你不怕温老帮主对你起疑?”
叶弥摇头说:“为了找到真凶,我必须去看看。不过,现在我倒有点明白姑娘的用意了,你把如烟劫持在你手里,我就成了孙猴子,永远都跳不出你这个如来佛的手心。”
柳若婵道:“公子说得不错,不过,如果公子没亲眼见到就不要妄下断言,还是先想办法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吧。如今温宝升被害,你也难逃嫌疑!”说罢,她冲院内喊道,“来人,牵两匹快马,我要和叶公子去青龙帮!”
下人将马牵出,二人向南门外温宝升的宅第飞驰而去。当叶弥出现在现场之时,在场的人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柳若婵指着一位身材魁伟、容貌威仪的中年人告诉叶弥,这就是青龙帮主温碧华。叶弥连忙抱拳施礼,温碧华走到叶弥面前冷冷道:“你就是叶少侠?我曾听下人谈起,宝升昨晚曾在万花楼和少侠有一点过节,我这个不肖子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可你也不能因此就下杀手呀!”
叶弥再次躬身:“前辈,对少帮主的死我也深表同情。少帮主之死一定另有隐衷,更何况,晚辈昨夜并未离开万花楼,楼里的老鸨和宿客们都可作证。前辈请看。”叶弥说着蹲在温宝升的尸体前,双手一捏,从喉咙处取出一把一寸来长、两边带翅的利刃来。
温碧华愣在那儿,喃喃道:“宝升死在这利刃之下?可刚才验尸时并没有发现这个东西呀!我见喉咙处有一伤口,觉得和前几人的伤口有些相似,就以为是少侠你……”
叶弥道:“这暗器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蝴蝶展,前有凹槽,能够没入皮肉,所以容易造成错觉,转移观察者的视线。前辈再请看,从少帮主遭袭的角度来看,这支蝴蝶展是透窗而入的。”
顺着叶弥手指的方向,温碧华果然在窗纸上发现了一道口子。叶弥道:“前辈,能否问问下人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对缉拿暗害少帮主的真凶大有帮助。”
温碧华唤来温宝升的贴身仆人问昨天晚上都发生过什么事,仆人战战兢兢不敢说。温碧华喝道:“少帮主如今被人暗害,你们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但说无妨。”
那仆人“扑通”跪在温碧华面前道:“帮主,昨天晚上少帮主领回来一个姑娘。”
丹青引(8)
“一个姑娘?”温碧华气得双眼喷火,青筋暴起,“这个孽子,怎么又是为了女人呀!”
仆人说:“帮主,少帮主劫持的就是万花楼的如烟姑娘!”
如烟不是被两个女子劫持了吗,怎么又会和温宝升扯上了关系?叶弥道:“前辈,能不能再问得仔细一点,据我所知,万花楼的如烟是被两个年轻女子劫持出来的,其中一个额头长着一颗豆粒般大小的红痣。”
仆人这才说,温宝升早就相中了如烟。昨晚被叶弥打了一顿,温宝升咽不下这口气,回来后就带着不少人去万花楼闹事,恰好撞见三变堂的两位姑娘将如烟劫持出来,他见时机已到,就吩咐人将两位姑娘打伤后把如烟给劫了。
叶弥扭头看了一下柳若婵:“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温碧华问柳若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柳若婵对温碧华解释说:“伯父,昨晚我吩咐绮绿、飘红两个人去把如烟请来,我这样做无非是想牵制叶弥。您也许还不知道,如烟是叶弥的心爱之人。叶弥要是真的一走了之了,林中雄岂不是白白被害?可我没想到,如烟半路被宝升兄劫走了。”
温碧华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想来是暗害宝升的人又将那个如烟姑娘给劫走了。”
叶弥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不禁暗自为如烟担忧。如烟只是一个娇柔的女子,是谁将她劫走的?
叶弥越想越怕,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他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被人牵着鼻子走入了这个圈套,而且,如烟姑娘竟也遭受牵连!
叶弥知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如烟,于是起身告辞。叶弥临走前,柳若婵冲着他笑道:“还有八天的时间,公子要好好把握!”叶弥道:“我说过,我一定会对姑娘有所交代的。”说完离开了温府。
叶弥前脚刚迈出大门的门槛,柳若婵就对温碧华说:“伯父将叶弥放走,就不怕叶弥永不复返了?宝升兄被害的伤口虽和林中雄、邱天洪有所不同,但以叶弥的武功,要想以这支暗器伤人也不过是平常小事。那叶弥行走江湖,为人狡诈,说不定,到我那儿讨人和到你这儿看宝升的尸体就是为了瞒天过海。您也不想想,那只蝴蝶展凭什么他一到就查出来了?”
温碧华对柳若婵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我们并没有叶弥暗害宝升的证据呀?我已经布下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中。”
二人正在说话,家人进来禀报说,外边有个陌生人求见。温碧华吩咐有请。来人细面长身,气宇轩昂。温碧华让座,来人报上名姓,说是有要事相告。温碧华屏退左右,那人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与温碧华、柳若婵,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七
叶弥转了大半天,眼看天色将晚。穿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叶弥正低头想着如烟失踪和温宝升被害的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忽然前面白光一闪,他本能地将头一转,一只暗器从他眼前飞过,钉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再回过头,那个偷袭之人已经消失在暮色之中。叶弥拔出树身上的暗器,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那竟是一只蝴蝶展!温宝升昨晚一定是死在这个人的手里,幸亏自己刚才及时躲开,不然也跟其他那几个人一样命归西天了。这个人为什么又会对他下杀手,难道也是为了如烟?看来,此人已跟踪他大半天了,可他竟没有发觉,足见此人功夫不在他之下。不知怎么,叶弥的脑子里闪出一个人来。
叶弥在林中搜寻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这才回到万花楼。老鸨迎上前来问:“公子,可有如烟的消息?”
叶弥叹息了一声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丹青引(9)
老鸨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公子,有位丁公子刚才找您,说有事相商。”
叶弥刚要开口,就听旁边有人说道:“叶兄,小弟在此等候多时了。”
叶弥扭头一看,是丁小凤微笑着向他走了过来。
叶弥搭言道:“原来是丁兄。”
丁小凤近前问道:“如烟姑娘有消息吗?”
叶弥摇了摇头,丁小凤道:“如烟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叶兄不必多虑。小弟欲置一桌薄酒请叶兄一叙,还请赏光呀!”叶弥答应了。
到了丁小凤的包间,丁小凤吩咐侍女摆上一桌上好的酒菜。丁小凤道:“叶兄可听说几天前辽阳武威镖局的总镖头邱天洪被杀一事?”
叶弥心下一动,丁小凤怎么知道邱天洪被害?他究竟是什么人?想到此,他笑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丁兄怎么想起问这个?”
丁小凤给叶弥的杯子里斟满酒道:“据江湖传言,杀害邱天洪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阁下。”
“足下究竟是何人?”叶弥问道。
丁小凤从腰间解下一物放在桌子上道:“叶兄看看此物就知道了。”
叶弥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辽阳府的密捕铜牌。叶弥恍然大悟,丁小凤原来是辽阳府的密捕!此行定是为缉我而来,可因何又请我喝酒而迟迟不下手呢,难道说在林子里碰到的神秘人不是丁小凤?
叶弥迟疑之时,丁小凤笑道:“叶兄这回明白我的真实身份了吧?不过,我并不相信叶兄是真正的凶手,一定是有人嫁祸叶兄。我一路尾随至此,见叶兄光明磊落,打消了对你的怀疑,这才决定现身。”
叶弥起身抱拳道:“多谢丁兄。我现在已经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前些日子我到过辽阳,的确曾和邱天洪有过一战,可我并未取他性命,没想到被人嫁祸。这还不算,我到广宁以来,三变堂的林中雄和青龙帮少帮主温宝升也蹊跷被杀,杀人手法如出一辙。现在,我仍难逃凶手之名!”
丁小凤道:“叶兄不必担心,我一定和你一起找出这起连环奇案的罪魁祸首,还你一个清白。现在,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叶弥大喜,丁小凤继续说道:“叶兄所料不错,那凶徒就在广宁,此人功夫了得,尤其擅使一种暗器。叶兄请看。”
丁小凤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只暗器来。叶弥仔细一看,竟又是一只蝴蝶展!傍晚在城外小树林欲置于自己死地的神秘人,就是丁小凤所说的那个凶手。这个鬼魅一般的神秘人物,果然就在自己的附近,一定是他杀死温宝升劫走了如烟!
丁小凤说,这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蝴蝶展。前些日子他和那个凶徒在城外交过手,差点中了暗器丧命。
叶弥沉吟不语,看来现在缉凶和救人这两件事已经成了一件事。
吃喝过后,叶弥回到自己房中,忽见枕头上有一封信,抽出信来一看,上面写着:杀人者乃丁小凤!
叶弥仔细一看,字迹竟和上次接到的书信一模一样。看来,这两封信是同一个人写的。他又如何得知凶手是丁小凤呢?刚才明明看到了丁小凤的密捕铜牌呀!既然是密捕,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凶残的事情呢?
想到此,叶弥赶紧换了一身夜行衣,他趁夜深人静,悄悄摸到丁小凤的住处。等到三更天已过,叶弥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现了。没想到,他刚要转身离开,丁小凤就推开门出来了,只见他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一路小跑向城南奔去。
叶弥赶紧跟了上去,一路上,他屏气凝神,以免让丁小凤发现自己。
丁小凤的腿脚很是利落,很快,他就奔到了城南一处荒凉的地方,在一大片荒草的后面有一座小茅屋,茅屋里黑漆漆的。丁小凤奔进小屋之后,小屋里才有了一点光亮。
丹青引(10)
叶弥赶紧悄悄摸过去,他从茅屋的破口处向屋里看去,不看则已,一看吃了一惊。只见如烟被绑在床上。而丁小凤正嬉皮笑脸地说:“如烟姑娘,等很久了吧?真是对不起,你那个叶大侠实在难缠,我好不容易才给他找了点事做。他现在恐怕正忙着找杀温宝升的凶手,已经没时间顾及你的安危了,我看,你就从了我吧!”
原来,劫走如烟的人就是丁小凤,那么可以肯定,是他害死了温宝升。但是,他是捕快,是为邱天洪的命案而来,怎么会……
叶弥不敢多想,小茅屋里,丁小凤已经打算向如烟姑娘下手了!
八
眼见如烟就要落入魔掌,叶弥就要出手相救,茅屋的灯光突然灭了,只听屋内有人大叫一声。等冲进屋内,只见人去屋空,如烟和丁小凤全不见了。
等叶弥转身出来,只见屋前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只听为首之人冷笑道:“少侠,老夫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叶弥一看,来人竟是青龙帮帮主温碧华!在他身边站着的是柳若婵。
叶弥问:“前辈缘何来此?”
温碧华道:“你别再演戏了,老夫此次前来,就是为宝升报仇雪恨!”
叶弥道:“前辈这是何意,不是说好要我找出真凶吗?”
温碧华道:“辽阳名捕丁小凤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遇见丁侠客,老夫还蒙在鼓里呢!”
叶弥扭头一看,丁小凤正在一旁冷笑。
叶弥扬手直逼丁小凤,丁小凤赶紧躲在一边。叶弥大声道:“快把如烟姑娘交出来!”
柳如婵拔出宝剑,咬牙切齿地说:“叶弥,死到临头,还惦记你那相好的姑娘。等我把你正法,再一剑送她归西。让你们黄泉路上做对鬼夫妻。”
叶弥恍然大悟,原来丁小凤和他套近乎,实为引诱他落入圈套。看来,这一切很可能是丁小凤伺机作祟。那个鬼魅般的凶手,果然就是他!
想到这儿,叶弥大声道:“温帮主,这个丁小凤是假的,真的丁小凤已经被他杀了!”
丁小凤又是一阵冷笑:“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的鬼话吗?”
这时,只听有人高声道:“我信!”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宛若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柳若婵惊呼道:“安叔叔,怎么会是您?”
温碧华也吃了一惊。原来,此人就是威震大江南北的四大剑客之首安南峰!安南峰为人一向低调,在江湖上很少露面。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和柳残阳是莫逆之交。叶弥只觉得安南峰十分熟悉,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安南峰就是那天晚上在三变堂向柳若婵求情容自己缉出真凶的那个蒙面人。
安南峰指了指丁小凤对温碧华道:“温帮主、若婵,你们都误会了叶少侠,杀害宝升的就是这个冒称辽阳府捕快丁小凤的花蝴蝶呀!”
一听此言,温碧华和柳若婵都大吃一惊。采花贼花蝴蝶眼见自己身份败露,转身刚要逃,没想到叶弥快他一步。花蝴蝶想逃已经来不及了,眼睛一转,直奔柳若婵而去。柳若婵没想到花蝴蝶会向自己奔来,赶紧持剑就挡。花蝴蝶扔出一枚蝴蝶展,柳若婵欲待闪躲已经不及,想用宝剑将蝴蝶展弹开。没想到,第一枚蝴蝶展是佯攻,飞到一半就落到了地上。趁柳若婵愣神之际,第二枚蝴蝶展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她面前。柳若婵慌乱之间宝剑脱手,赶紧用手护住了脸。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手从脸上拿开,却见花蝴蝶嘴角流血、倒在地上。原来,是安南峰抛出一枚柳叶飞刀,直中他的后背。
叶弥也顾不得许多,走过去问快要咽气的花蝴蝶:“告诉我,如烟姑娘在哪里?”
丹青引(15)
叶弥说:“字,是你的字迹提醒了我。”
原来,叶弥发现,悬挂在如烟房中的那幅字竟然和前两次神秘书信的字迹相同。当时如烟说这幅字早就挂在房中了。叶弥跟老鸨打听,老鸨也不知道这幅字是谁写的,但是老鸨告诉叶弥,如烟不仅绳技高超,字也写得不差,还拿出如烟写的卖身契给叶弥看。叶弥一看卖身契上的字迹,便知道写信的神秘人就是如烟。而那个神秘人,一路引他到这里,又知道每个人的行踪,跟凶手一定有关。但叶弥想不透如烟到底是凶手本人,还是只是凶手的一颗棋子。于是,他想最后一天,真凶一定忍不住,要先发制人。而叶弥呢,只需耐心等待,静观其变,引真凶主动现身。正在此时,安南峰也亲自找到叶弥,将十三年前那一桩惨案告诉了他,并说起有一个小孩儿尚在人间。叶弥思前想后,终于确定,如烟跟此案难脱干系。
如烟道:“公子,我报仇心切,这才杀掉白子昂,逼温碧华和柳若婵对你下手。我知道他们的武功不如你,只等他们受伤之后,便报仇雪恨。公子,是我利用了你,如果有来生,我再报你的大恩吧!”
尽管叶弥早将如烟锁定为凶手,但当如烟说出这些话来后,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也不能将娇弱的她和这桩武林连环奇案的真凶联系到一起。
“如烟,你要去哪里?”叶弥关切地问道。
如烟双眼含泪道:“公子,我大仇已报,要回到师傅身边,出家为尼,了此残生。来生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公子。”说罢,朝着叶弥深鞠一躬,转身下山了。
望着如烟渐渐消失的身影,想起和她相逢的一幕幕,叶弥慢慢想起一首《丹青引》来——
秋水寒,碧烟逝。愁坐对云屏,转眼成孤思。佳人去,英雄泪,惆怅情难已。何时携手长相许,待来世。
冯二憨厚实在,心地善良,杀猪卖肉,老不欺,少不哄,在镇上有口皆碑。冯二十三岁跟他爹学杀猪,杀了四十年,杀猪都杀成精了。他杀猪,一是眼准,左瞧瞧,右看看,一头猪能杀几斤几两肉,他一报一个准,上下不差一两;二是手快,人家杀猪是血随刀出,他杀猪是刀出血不出,转身走过两步,那猪血才“哗啦”一声喷涌而出。
囚杀猪技艺炉火纯青,一镇人都对冯二佩服得五体投地,唯独三秃子不服。三秃子的爹是镇上的裁缝,二十年前老婆得病死后,拐了王铁匠的二闺女,带着五岁的三秃子去了东北。
星移斗转,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三秃子又拐了人家的闺女跑了回来。这三秃子长得又高又瘦,尖嘴猴腮,一双老鼠眼骨碌碌乱转,而那女人却长着长脖子、马蜂腰,白白净净,如花似玉,一镇人都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三秃子嘴馋,好吃肉,又没钱买,三天两头到冯二那里赊肉吃,冯二觉得三秃子是老街坊的孩子,瘦得可怜,有时就赊斤把肉给他。三秃子见冯二老实,越发得寸进尺,猪肉不想吃了,就赊猪头、肘子吃。
大半年过去了,冯二的小本本上记满了账,也不见三秃子还钱,找他要钱,他不给,还对冯二说:“二叔,你沉住气。人不死,账不烂,还怕我不还钱啊?” 冯二见三秃子想赖账,再也不赊肉给他吃了。三秃子三天不吃肉,急得团团转,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
这天,三秃子不知从哪里捡了头死小猪,吭哧吭哧背了来,朝冯二肉案前一撂,说:“二叔,人都说你眼准,你看我这头猪能剥几斤肉?”冯二正忙着卖肉,没工夫理他,三秃子便凑到冯二跟前,拔高了嗓门叫道:“二叔,你看这猪能剥几斤肉?”
他说着又一把摁住冯二的手,冯二挣开三秃子的手,把刀在肉案上“啪”地一拍,吓得三秃子头一歪,倒退好几步。冯二却噗嗤一笑,说他没工夫。三秃子一听,又嘻皮笑脸地说“你给我剥猪又不是白剥,我付工钱,还能亏了你不成?”
冯二被三秃子弄得哭笑不得,也没了脾气,放下手里的活,看看死小猪,一脚将猪踢翻了个身,又看了看,对三秃子说:“这猪能剥五斤六两肉。”
三秃子嘿嘿一笑,老鼠眼骨碌碌转了三圈,对冯二说: “我这猪二十多斤,才剥五斤六两肉?”
冯二踢了死小猪一脚,说:“少一两,我赔你一斤!” 三秃子斜着眼,吐着烟圈说:“少一两,你赔我一头猪!”
冯二眼睛一瞪,一拍大腿说:“我割腿肚子肉赔你都行!”
于是,冯二让家人提来水,洗净猪,放在肉案上,亮出剔骨刀,开膛破肚。两袋烟工夫,那小猪就肉是肉骨是骨地分成了两堆,用秤一称,净肉果然五斤六两重,丝毫不差,赢得众人一片叫好。
三秃子见目的达到了,喜滋滋地将小肠扔给冯二,说:“二叔,这小肠我不要了,抵加工费吧!”
冯二把猪肠扔还给三秃子,说:“你拿回家吃吧,加工费我也不要了,只要你服二叔就行了。”
三秃子嘿嘿一笑,包了死猪肉,提着猪肠子,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三秃子吃完死猪肉,过了五六天,嘴又馋了,又涎着脸去找冯二赊肉吃。冯二不赊,于是三秃子天天来缠他,可他就是不赊。
三秃子恨得直咬牙,正当他琢磨着想让冯二出丑时,镇上来了日本鬼子。在镇上东大道旁垒了炮楼子,围着炮楼子义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鬼子小队长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镇上的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狗头小队长。日本鬼子未了,小镇人遭了殃,天天有女人被抢进炮楼,三秃子老婆上街买菜,也被狗头小队长抢了去,三秃子向狗头小队长要人,人没要来,还被打断了一条腿。日本鬼子还经常到冯二的肉摊上抢肉,冯二要钱,也被狗头小队长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三秃子瘸着腿来找冯二,说:“二叔,我想看看你的眼是真准还是假准。准了,我天天来给你干活不要钱;不准,你得天天给我肉吃。”
冯二一听,愣了:你老婆被鬼子抢去了,还有心思寻开心?三秃子老鼠眼在街上来回扫了一圈,见没有鬼子兵,这才小声说:“二叔,你看狗头小队长能剥几斤肉?”三秃子这话一出口,冯二就张大了嘴瞪圆了眼。
三秃子想,这回把你冯二难住了吧?这样一想,三秃子的老鼠眼顿时笑成了一条缝。
冯二翻翻白眼,看看三秃子,咬着牙说:“三十四斤七两!”
三秃子不相信,说:“他那么大个人,才三十四斤七两?”
“绝对错不了!”
“看错了怎么算账?”
“走了眼,你把二叔眼珠子抠去当炮仗摔!”
三秃子还是不相信,狗头小队长得那么大个人,才割三十四斤七两肉,鬼才相信呢!
一个月黑风高夜,冯二家的房门被擂得山响。冯二以为日本鬼子来了,哆哆嗦嗦开了门,却见三秃子背着个麻袋一瘸一拐地挤进门来。三秃子把麻袋包朝地上一扔,说:“我想看看二叔的眼到底准不准!”三秃子说着倒出了麻袋里的东西。冯二定晴一看,竟是喝得烂醉如泥的狗头小队长,吓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没有缓过气来。
三秃子扶起冯二,说:“二叔,这回你要是剥得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我不光服了你,还给你当儿子!”
冯二拿出了雪亮的杀猪刀,在大腿上蹭了蹭,说:“我剥了这个狗日的给你看看!”
就这样,杀了一辈子猪的杀猪匠冯二,终于杀了一回人。
柱子舅家里很穷,他住半间东倒西歪的破土坯草房,还是生产队出面跟村西头梁三爷借的。家里只有一个土灶,一口锅,一只缺了口的破碗,一只拴根旧麻绳的瓦罐,连双筷子也没有,吃饭现到树上撇树枝。地上有堆麦秸,柱子舅睡觉就躺在麦秸上,盖一件用高梁叶子编的蓑衣,枕头是一块破土坯,偶尔洗脸洗脚,就到水塘边上洗。
可是他从来不缺吃的。在人们普遍经常饿肚子的情况下,实际上这就很富有了!“大跃进”以后,村里人饿得翻白眼,大人孩子骨瘦如柴,只有柱子舅一个人膘肥体壮,营养良好。
这引起一些人的嫉妒。他们就欺负他缺心眼,处处日哄他。
柱子舅跟别人干同样的活儿,给别人记十分工,给他记八分、五分。分口粮的时候,给别人分一百斤,给他分二三十斤,他一点也不懂得抗议,连句牢骚怪话也没有。因为他对数量的概念一塌糊涂。三加二是多少?他摇摇头,脸上毫无表情。别的社员经常为记工分,分口粮的事斤斤计较,闹得弟兄面红耳赤,叔侄翻脸对骂,是常有的事。只有柱子舅咋样都无所谓,多了不乐,少了不恼。
谁家自留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都想叫柱子舅去帮忙。他干活肯下力。任意抛撤汗水,从不偷懒耍滑。干完活,留他吃饭,他不客气,不管好饭歹饭,端起碗来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不留他吃饭,他扭头就走,也没意见。下次再让他帮忙,还干。
秋后,社员们分了红薯,老玉米,要一直俭省着吃到来年小麦打下来。除了家里来客,平常尽可能忙时吃干,闲时喝稀。尽量少吃粮,多吃“菜”:红薯叶子,胡萝卜缨子,马齿苋,野竹笋,芦芽……柱子舅才不管这些,队里分了啥吃啥。他不怎么会做饭,更不会在白面、玉米面里掺野菜。麦粒、豆子、红薯,煮在一起,半生不熟地吃。玉米粒炒成糊焦味儿很浓的苞米花,随意嚼着吃。往往是刚一入冬,口粮就被他“糟塌”精光。
没粮食吃了,柱子舅就开始吃肉。别人家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赶紧忙活着推碾子推磨,柱子舅却东瞅西看,到处乱转。听见哪棵树上有喳喳叫声,他就从怀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嗖一声往树杈上飞去。扑啦,一只喜鹊一头栽下来,尖嘴缝里淌血,浑身抽搐。柱子舅捡回去,往灶火里一扔,填几把柴,不一会儿,喜鹊毛燎净了,烧得象块黑炭。剥开黑皮。露出直渗血水的红肉。他连撕带扯,倾刻吃得精光。骨头渣子往门口一扔,往麦秸铺上倒头便睡。别人家饭还没熟,他已经睡醒一觉了。
柱子舅见啥打啥,打啥吃啥。麻雀,野鸽,乌鸦,野兔,青蛙,不拘一格。吃的最多的是老鼠。无论是灰鼠、黄鼠,房梁上跑的、庄稼地里钻的,统统属于吃的范围。在漫长的冬季,青黄不接的春天,他每天的饭食主要就是老鼠。上顿吃剩的鼠骨头扔在门口,引来的又一拨老鼠,就是下顿饭。
我顶钦佩的是,柱子舅用石子打鱼。
夏天,村里来了一个挑担子卖鲜鱼的贩子,沿街叫卖,街上弥漫起一股好闻的鱼腥味,村里的孩子们都跟着跑着看,贪婪地盯着活蹦乱跳的鲤鱼馋得要命。我见队长的儿子小毛让他娘买了一条,就跑回家也让我娘买。娘说没钱,我就撒娇放赖,直闹腾得我娘发火,将我摁倒揍了一顿才罢休。然后我娘又心疼,抱起我找到柱子舅,说柱子去给你外甥打条鱼烧烧吃。柱子舅嗯了一声,从麦秸铺上一骨碌爬起,就往外走。我看他那样。以为他一定是不肯,心里很失望。
我们到了村当中的水塘边。塘里本来并没人养鱼。可是夏季,瓢泼大雨一下,水塘跟湖泊河沟连通起来,便有不少野鱼游过来定居,在塘里浮上沉下,来往穿梭,煞是热闹。在水塘边站了大约喝一碗玉米糊糊的工夫,一条黑鲇鱼摇头摆尾缓缓游到塘边上来。柱子舅手起石落,黑鲇鱼翻着白肚皮浮上来。
晚上,娘用豆油煎了鱼给我吃,又烙了两张葱花饼给柱子舅端去。他伸出一只蒲扇大手,一言不发接过饼,卷巴起来,张口就咬,腮帮子上的肌肉疙瘩一动一动,三下两下,饼就没了。
又一年夏天,有些地方闹水灾,洪水给柱子舅冲来幸福。
村里住进好几户上级调拨来的黄河灾民,有一户姓曹的灾民只有母女俩,娘俩一进村,就引起巨大反响。都说那姓曹的闺女长得好,十里八乡没见过那么俊的人儿。闺女在街上一走,干活的人直起了腰,走路的人停了脚步,一束束的目光都往她身上射。女人们看着艳羡,男人们看着眼馋,光棍瞅得眼睛呼呼冒火。
闺女的娘,嘴巧会办事,来了没几天,就到队部央求书记队长给闺女找婆家。干部们却犯了难,原来闺女是哑巴,精明强干的小伙子谁不想娶个能说会道的媳妇,窝窝囊囊的老光棍,她娘们儿又相不中。
挑来拣去,最后挑到了柱子舅。他人长得不丑,满身都是肌肉疙瘩,也算得上是条彪形汉子。可是一说缺心眼,闺女她娘摇起头来,说这要娶过去,一个哑巴,一个缺心眼,还不都得活活饿死?
村干部们笑起来,咦——老嫂子你可说错了,全村人都饿死,也饿不着柱子,还大鱼大肉净吃好的。闺女娘也乐了,哪有这事?书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去把柱子叫到队部里来。
柱子舅来了,书记一指队部门口的那棵老杏树,给我往下打个家雀!柱子舅嗯了一声,站到门口台阶上,嗖,一石子飞出去。一群叽叽喳喳在枝叶间乱叫的家雀,轰一声飞起,有一只扑地跃落尘埃。说也巧,还没等人过去捡,墙头上,刷跳下一只猫来,一口叼起家雀,扭身便逃。柱子舅一急,又一颗石子飞出去,猫嗷一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众人近前一看,猫的一只眼珠子打出来,鲜血直流。闺女她娘巴掌一拍,就是这个后生了!
喜事说办就办,没啥拖泥带水的恋爱过程,但有段小插曲。柱子舅住的那半间破草房的主人梁三爷,一听柱子要娶妻生子了,怕将来房子收不回来。去找干部理论。干部们说,你那个烂草房,比个狗窝好不了哪去,有啥舍不得。昨不学学人家雷锋?梁三爷气哼哼地说,要学雷锋也得你们队干部先学好了,俺社员再学也不迟。队干部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后来,也不知谁出的“好点子”,队里在南洼的瓜地中央,搭了一个挺大的瓜棚,当做洞房,让柱子舅跟哑巴媳妇先住上,又看瓜,又过日子,等天冷了再说。
再往前走,没有路了。一片茂密的林子挡在眼前。
左边是高高的山,右边是宽宽的河,后边弯弯曲曲着的小路已经走了一天,倒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狗娘养的鬼子!”顺子狠狠地骂到,“要不是昨天晚上遭遇了那些兔崽子,我们怎能和二叔他们走散?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也不知二叔他们到哪里了?”春妮有气无力地蹲在一块石头上说。
“现在谁还顾得了谁?能活着到关东就不错了。”顺子说。
“可是,现在我们还能往哪走?”春妮说。
顺子摸索着掏出旱烟袋,放在嘴上吸几口。旱烟袋是顺子的主心骨。“走!大不了死在林子里,过了林子就是赚的!”顺子撂下一句狠话。
春妮下意识地摸摸怀里的袋子。闯关东的路上,她是“后勤部长”。干粮已经不多了。但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富走南,穷进京,死逼梁山下关东,有办法谁还下关东呀?走!”春妮的豪气也上来了。
树林里根本就没有路,而且,荆棘杂草遍布。顺子便拿出随身携带的腰刀,砍去拦路的树枝杂草,他们行进得很慢。
林子的尽头不知道在哪?周围阴风阵阵,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在顺子和春妮的周围。已经是第三天了,口袋里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顺子和春妮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力气了。他们手挽着手,肩靠着肩,又苦撑了一天。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双双昏倒在一棵大树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下起了雨。春妮清醒了一些,她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用颤抖的双手慢慢解开。这时,顺子也醒过来了。
春妮吃力地举起两只手,两只手都攥起来。然后,对顺子说:“我这里还有最后两块馍,本来想留到最艰难的时候再吃的,看来,今天我们走不出这片树林了,那就一人一块吃了吧,免得做个饿死鬼。”
顺子见有东西吃,不由分说,从靠近自己的那只手里抢下那块馍塞进嘴里,然后,就着雨水,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春妮看着顺子吃完干馍,自己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顺子问:“你怎么不吃?”
春妮并不答言。
顺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艰难地挪到春妮那边,使劲扒开她的手,却发现那只手里什么也没有。忽然,顺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倔强地站了起来,背起春妮就往外走。
天快亮的时候,顺子终于背着春妮走出了树林。
忽然,就在不远处,顺子看到了一个村庄,村庄上空炊烟袅袅,他们仿佛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顺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行长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他们为了解决温饱而四处寻找猎物。此时雪越下越大,他在前面狂奔着,她则静静地跟在后面。在没有丝毫预感的情况下,他掉进了一个由人们不经意做成的陷阱,实际上就是一口枯井。
他们是两条完全不同类型的狼。他个子很大,也挺结实,目光有神,牙爪坚硬有力。她却个子小巧,鼻头黑乎乎的,有一种小南风般的朦胧感。他们的风格可分别用山和水来作饰。
他们一起已经共同生活了整整8 年时间了,在其间,彼此相互照顾,相互关心,他一次次地在战场上展现自己飒爽的英姿,成功无数次。也有被伤害过,一旦如此,她会把他从战场上拖下来,对其进行无微不至的陪护,直至他一切康复。可是更多时候是因为她的任性而给他增添了更多的麻烦。她好奇的天性和以创造麻烦为乐事的心理必然导致了他要为了她而与环境甚至是强大的对手抗争。他总能像个战神一次又一次救她于厄运之中。也许就是因为她的任性才铸就了他的成功和荣誉。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他们为了解决温饱而四处寻找猎物。此时雪越下越大,他在前面狂奔着,她则静静地跟在后面。在没有丝毫预感的情况下,他掉进了一个由人们不经意做成的陷阱,实际上就是一口枯井。当她在后面感觉到事情的发生时,他已经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一切的一切都来得那样的突然。
他头脑中始终保持了一份清醒,并能明晰自身的处境。这口井是下宽上窄而且井壁特光溜,根本就不易于攀援。但他头脑中一下子闪过了以前种种凶险的场面,他都一一闯过来了。
比如脱险于猎人安置的活套、花费两天时间解脱于冰砣以及与一受伤野猪的恶战。想起这些,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且对这次脱险信心十足。
即时,她在井边听到一声深呼吸以及两道尖锐的刮挠声,但最后却是重物的跌落。不难感觉到他试图跃出井口,但他失败了。其实刚才的那一跃已经有两丈来高,可于很深的枯井是九牛一毛。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此刻她正趴在井沿上边哭泣边自责,自责自己刚才不该故意捣乱而放走那只兔子,否则也不至于使他落于枯井之中。此时的他却被她的眼泪逗乐了。为了让他能保持体力跃出枯井,她在天亮之前去森林里捕捉到了一只松鼠,扔进了枯井,使他填饱空腹,以继续他的逃亡行动。
这次,她在井边使劲地给他加油、鼓劲,这使井底的他热泪盈眶,强烈希望能高高跃上去用力拥抱她,可他所有的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
白天,她又为他捕捉到一只獾,于天黑之后回到井边扔人井底以供他享用。
她不时地从井台边离开又回来,似乎如此会更易于奇迹的发生,可是事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回来时所见的只是他在大汗淋漓的忙碌。
又到了新的一天,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也不得不撤离井台了,这一天她只捉到一只小松鼠,当回到井台边时,只见他在把井壁上的冻土,一爪一爪地抠下来,把他们收集起来,垫在脚下,以缩短井底到井口的距离,便于更轻便地跳出枯井。
于是,她也上去帮忙,她将冰雪下面的冻土刨松,再推人井下去;如此进行轮换,也产生了很大的成效,他们相信定会在下一次太阳升起的时候能最终逃离那口可悲的枯井。
然而,天亮之后村子里的两个年青人发现了他们。那两个人很快从村子里取来猎枪,看着困在井里的他,嘴角露出舒心的笑。他们朝井里放了一枪,随着枪响,他一下子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正当那两人打算再开枪时,突然发现了雪地里的几串脚印,像一些灰色的玲珑剔透的梅花。两人心里明白肯定还有一条狼。
黄昏,她又回到了这里,但没靠近井台,因为他在嗥叫,在警告她返回森林、远远地离开他,这里有危险。在她走出森林的瞬间,那两村民发现了她,虽然惊诧于她的美丽,但还是举起了枪,而警觉的她却已消失在森林之中,枪声让井中的他愤怒了,那种嗥叫简直可以说是撕心裂肺。
她趁着苦等了一整夜的两个村民打盹的间隙,接近了井台。她想给他以动力,要他坚持到自己能救他出井的时候。她反复的与村民周旋。其间,两个村民开了好几枪,但她都毫发未损。每一次枪响,他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在担心,担心她会因自己而死;他在喝斥,在责问,他恨她为什么不离他而去;他在警告,如果她再不走,他就自尽。她对他的嗥叫没有理会,她在想方设法和两个村民斗智,她在苦思救他的良策,不时发出嗥声,她在安慰、鼓励井中的他。
这一天,嗥叫声突然消失了,她发出了焦急的嗥叫,可井里没有回音,她完全忘了自己置身于猎人的枪口,她丧失了理智,她不顾一切地冲到枯井旁边,她朝井下望去时,发现他已自尽于井壁。
是那两个村民打破了他们重返森林的大计,而现在他已死,她也不愿独活着。就在两个村民回村拿梯子的时候,她出现了,全身披着银毛,一副精疲力竭、身心俱毁的样子,仿佛一个幽灵,就在她要跳下井去的时候,枪响了,随之天空中的雪花又开始飘落起来。
县老爷没有抓住徐苟三,反被徐苟三告得获罪下了狱。
可是新来的县老爷又无理抓押难民,徐苟三知道这件事后,决定前去找县老爷评理。
刚刚走到城西,就碰着县老爷带着一群人马,正策马挥鞭地追赶一只奔跑的兔子。徐苟三看到这耀武扬威的场面实在气愤,县令的马冲来了,他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在路中间。
县老爷的马长啸着在徐苟三身旁停下。县令从马上跳下来,指着徐苟三的鼻子吼道:“你是何人,竟敢拦我的路?”
徐苟三从容地答道:“你难道连我这个堂堂有名的秀才都不认识吗?”
县令看了看徐苟三那不修边幅的寒酸相,不相信地说:“既然你是秀才,那你就做一首诗来看看吧!”
“做诗不难。不过我有一桩事有求在先,希望诗成后老爷将所有的难民放出来。” 县老爷说:“那要看你的诗做得怎样。”
徐苟三取出纸和笔,写了五个大“天”字,县老爷看了,哈哈大笑:“你当真是个冒充秀才,我以为你浑身都是学问,看来只不过是‘天’字。来人,给我捉回去重打三十大板。”
正当县老爷得意忘形的时候,徐苟三挥笔迅速写道:
天天天天天,
天子丧三月。
草木皆含泪,
县令独打猎。
县老爷看了,大惊失色。原来嘉靖皇帝刚刚“龙驭上殡”(去世)不久,举国正在一片哀悼之中。县老爷知道自己放纵打猎,独犯了朝廷的禁令,有杀头之危。心想眼前这位秀才,决非等闲之辈!于是,火急派人将关着的难民放了出来。
海盗一词,充满杀气,大多数人都会联想到男子,但其实,在清朝中期的时候,有一位女海盗曾令清军闻风丧胆。鸦片战争爆发后,被清朝政府招安的这名女强人还曾作为林则徐的“参谋”抵抗英军。
出身海盗世家
这名如今还为许多老广州人所熟识的女海盗名叫郑一嫂,她原姓石,乳名香姑,系广东新会籍疍家女,生于1775年,卒于1844年。其前夫姓郑,因排行而俗名郑一,新安(今深圳宝安)疍家人。郑氏夫妻生有两子。
在明末时期,当时就有著名的郑、石、马、徐四姓海盗横行珠江口。当代作家杨万翔的《海阔疍家强》曾提及一位在18世纪后叶越南内战中起过重大作用的疍家枭雄莫官扶。襄助莫官扶成就大事业的拍档名郑七,乃郑一的堂兄弟。由此可知,郑一嫂的娘家与夫家均为海盗世家,在她身子里,天生地流淌着与珠江水相交融的英雄血。
康熙收复台湾,郑成功部分残兵流向珠江口为盗,珠江口疍家海盗由明末四姓演变为清初红、黄、蓝、白、黑、紫六帮。郑一乃红旗帮首领。
郑一其人,胸怀大志,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把珠江口各股势力统一成一个以他为盟主的海盗大联盟,而郑一嫂堪称贤内助,自始至终参与其事,各帮海盗尊称她作“龙嫂”。无奈天意弄人,在这个海盗大联盟好不容易签约结盟的1807年,郑一却于一场强台风中坠海身亡,年仅四十二岁。由是,于“失龙寡嫂”而言,大联盟顿成大陷阱——红旗帮面临或内讧或被他帮兼并的严重危机。
势力震惊英国军队
郑一死后,郑一嫂成为红旗帮的领袖,在她的带领下红旗帮队伍迅速壮大。但在官方的记录里对红旗帮的记载很少,举凡秘密社会组织的内幕细节,包括官方在内的外界一般都不能详知,红旗帮的情形也是如此。
有一位名叫格拉斯普尔的英国富商,曾被红旗帮绑架为肉票,从而耳闻目睹海盗的日常生活种种。待他被以7654西班牙银元赎出并回到伦敦之后,他写出了一本独一无二的回忆录,将郑一嫂的逸事公诸天下。
据格拉斯普尔描述,在郑一嫂的经营下,红旗帮有大小船只五六百艘,部众三四万人。他们以香港大屿山为主要基地,在香港岛有营盘,有造船工场。活动范围由珠江口直迄琼州海峡。郑一嫂很早就向西方借鉴先进的科学技术。红旗帮使用的武器是千方百计弄到手的洋货。一次,跟英国战船交火后,她认真观察对手所遗弹头,发现英国人发射的是最新研制的24磅炮弹,几个月后,她的船队便装备了此种新式大炮。
郑一嫂所领导的红旗帮装备之精良跟大清水师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不仅屡败官军,甚至取得重创葡澳舰队(其中有美国雇佣兵)且把澳门围困得几近断粮的辉煌战绩。面对英国舰船在中国的水域内横冲直闯,郑一嫂还在1809年痛击了广州内河的英国船只,俘获一艘英舰,斩杀数十英国士兵,令英军震惊。
事实上,在郑一嫂领导红旗帮期间,有一个人不能不提,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保仔。张保仔原为江门疍家子,生于1786年。十五岁那年,他被窜入内河的郑一掳走,深得郑一喜爱。名义上,张保仔是郑氏夫妇养子,但他的刚强干练使之很快跻身于红旗帮核心领导层。郑一死后,张保仔贡献出全部聪明才智,出面襄助“龙嫂”有效地廓清了群龙无首的混沌局面。
联军对红旗帮无可奈何
红旗帮越来越强大,为了荡平海寇,清政府与英国侵略者联合,试图借列强的力量消灭红旗帮。格拉斯普尔记载,1809年秋,清政府与葡萄牙和英国一起组成了联合舰队,要突袭大屿山消灭红旗帮。得到情报的郑一嫂,亲自坐镇大屿山纠缠住敌军主力。用“围魏救赵”的办法派主力奇袭广州城,击杀虎门总兵。联合舰队不得已撤退,在撤退途中又遭到早已埋伏好的红旗帮主力的包围,激战九个昼夜,红旗帮仅有四十人阵亡。而联合舰队丢盔弃甲,只有几艘舰狼狈逃回广州。
红旗帮的这些大行动让满清朝庭极为恼火,连续派出大军征讨。红旗帮及其他各帮在郑一嫂、张保仔的指挥下,连续打败了前来围剿的官军。在浙江海面,打死了浙江水师提督徐廷雄;在香港大屿湾,灭掉了清海军战船二十多艘、火炮三百门,生擒广东水师提督孙全谋;还进逼广州,打死虎门总兵林国良,迫使两广总督频频换人。
其中最大的一次“剿张”战役,是屡遭劫掠的澳门葡萄牙人会同清朝水师,组成中葡联军,合围红旗帮,一度将红旗帮的主力船队封锁于其总寨大屿山岛,历时八日。但红旗帮如有神助,张保仔算准风向与潮汐,与郑一嫂一起集结大船三百只、火炮一千五百多门、部卒两万,突然发作,海面炮矢横飞,无人敢攫其锋,于是扬长而去,官洋联军唯有望洋兴叹。
接受清政府招抚
后来,红旗帮因郑一嫂不肯改嫁给黑旗帮老大而导致各派冲突。清朝政府采取了“怀柔政策”,黑旗帮作为六旗联盟的第二大帮投降,大大削减了郑一嫂和张保仔的力量。迫不得已之下,红旗帮也开始寻思着接受招安。
清朝的招安条件虽说很宽,但有一条是不能免的,就是招安时海盗们须下跪。红旗帮海盗一向看不起清军,让他们向昔日的手下败将下跪,很难接受。于是,精于计谋的两广总督百龄提出了这样的方案:由皇帝赐婚,准予张保仔、郑一嫂结为合法夫妻,郑一嫂、张保仔跪拜谢恩,同时,也算跪拜接受招安了。
招安后,张保仔封三品官,后升从二品,调福建闽安、彭湖等地任副将,郑一嫂授诰命夫人。 海盗可以演化为义军,但不等于就是义军。招安的成功,也避免了更多平民百姓的伤亡。
三十年后,鸦片战争爆发时,郑一嫂仍然积极抗战,为林则徐抗击英军出谋划策,她的事迹还于20世纪80年代被香港电影人搬上了银幕。
天门和汉川交界的沉湖畔有陈李张三大姓,经常为争夺湖田打官司。有一次,姓李的和姓陈的同盟,侵占了姓张的湖田,姓张的告到县衙,没有引起县老爷的重视。以后,姓李的和姓陈的更肆无忌禅,吞并张姓人家的滩田。姓张的无可奈何,听说徐苟三足智多谋,爱打不平,特备礼物,去请苟三。苟三问了始末根由,亲自去现场了解。然后叫姓张的人拿状词来看睦,苟三看了状词,摇着头说:“唉!原来如此。”拿了羊毫在状词上重重地签了一笔,说道:“请把状词拿去,你们的官司会赢的。”姓张人莫明其妙的拿了状词进县城,呈给县老爷。县老爷看了大怒,说:“原先只霸占湖口,现在胆敢霸占湖中。还有王法吗?”于是传姓李的和姓陈的族长到堂,勒令他们将所霸之田全部退还姓张家。消息传开,姓张人对苟三万分感激。
原来的状词上写着:陈李两姓霸占张家的湖口。县老爷认为是鸡毛算皮之事,不置可否。经苟三在口字上加了一竖,改成陈李两姓人霸占到了姓张的湖中。县老爷感到事太严重,才非查处不可,徐苟三一笔赢官司的事就这样传开了。
(一)
十三岁的方小民是个白皙的江南少年,聪明活泼,号称大清第一骗。而十四岁的芸儿师姐呢,则是东归英雄的后裔,马背上长大的少女英雄。自打老御厨张东元收了这么两个性格迥异的徒弟之后,师姐弟俩就没和平相处过。
偏偏这次他们俩还得奉师父之命,一起来到大漠寻找失窃的宝物——白玉敬客驼。
大漠日落,风沙中,芸儿穿着一身藏青色绣花长裙,却气势野蛮地砰砰敲着客栈大门。方小民则背着手,唇红齿白的脸上一副严肃的模样,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却兴高采烈地环顾着四周。
店小二打开了一条门缝,“小姑娘,我们这里住店的可都是武林人士,你带着你年幼的弟弟去别的地方吧。”
芸儿拔出手中的匕首,店小二瞬间便被扑面而来的光亮刺伤了眼睛,立刻变成了斗鸡眼。
方小民一看对方软了,立刻跳出来威风地说:“我师姐可是东归英雄土尔扈特部的女侠!”
“小女侠请!少侠请!”店小二连忙打开门。
进了门,风沙尽数挡在了门外。
一群神态各异的武林中人正热闹非凡的吵嚷着,看到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走进来,大家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又接着划拳的划拳,吵架的吵架,看来这个小小的客栈已经被江湖人士霸占了。
“两位要吃点什么?”店小二问道。
“不吃!”芸儿说,“我们是来应征厨子的!”
掌柜捏了捏胡子,看她背后有箭筒,腰间佩着长剑,一定是个练家子。还是少惹为妙:“不好意思,我们这不缺厨子。”
芸儿大怒:“什么呀,刚才门口还贴着招厨子的告示呢。”
方小民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师姐,就你这架势谁敢请你啊!你不把人全吓跑了?”
“哈哈哈。”掌柜笑道,“我们风云客栈这次要招的大厨,是会做唐菜驼蹄羹的大厨!可是这位小姑娘不是汉人吧?” 芸儿说:“我师弟是汉人,他厨艺精良,小民!上!”
只见方小民手腕上系着一把小菜刀,他右手挥舞,一个大萝卜瞬间雕成了一只洁白的小骆驼。
掌柜猛拍大腿:“就是你了!这次我们的大漠飞鹰薛大侠终于能吃上驼蹄羹了。”
(二)
方小民在厨房里忙碌,而芸儿则坐在大堂里观察这些武林中人,只听到一声洪钟般的巨吼:“都别吃了!”
说话那人是个身材壮实的和尚,他走到客栈正中央接着吼:“大家从五湖四海而来,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白玉敬客驼!好!现在拍卖大会正式开始!”
顿时客栈里沸沸扬扬,众人都开始喊价竞争宝物。
这些武林败类,强抢了别人珍藏的敬客驼,拿到这大漠里拍卖。姐弟俩一定要将这伙人绳之以法,按照他们俩的计划,小民负责在饭菜里下药,芸儿则紧盯着敬客驼的去向。
可是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客栈外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店小二上前喊一嗓子:“别敲了!客已满!客官去别处吧。”
“掌柜,薛大侠长久以来维持了大漠的安定,让大伙安居乐业,不受马贼侵扰,今天掌柜为何却不愿意接待?难道你们都忘了薛大侠的恩情了吗?”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是大漠飞鹰薛晴天——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出现了!
店小二慌忙打开门,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带了些许的黄沙飘扬。
只见那茫茫黄沙中,傲然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公子一身白衣黑带,碧玉冠发。他身后的一群随从们,一进客栈便行云流水般忙活起来,接披风,摆绒布凳子。在桌上铺了精美的苏绣,圆润的白玉茶杯一一摆上。
即使在大漠,这位公子也举止优雅衣着华丽,那薄薄一层遮挡风沙的面罩,也镶满了细碎的水晶钻。
他坐在这里,连烛光都变得亮堂了起来。
客栈里一众武人都不敢大声喧哗,只窃窃私语。那位幻智大师清了清嗓子,“请问,大漠飞鹰薛大侠今个也是为了敬客驼而来?”
他风华绝代地轻轻摘下面罩,那精致的面容越发显得白皙,“明天就是日全食了,每到这个时候大漠仙境都会打开,那里面的财富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敬客驼能比的!”
“可是大漠仙境我们进不去啊!”众人喊道。
薛晴天微微笑道:“在下特意前来带路去大漠仙境,你们各自拿了宝藏,便把敬客驼留给在下吧。”
大家议论纷纷,若能每个人都能拿到大漠仙境的金银财宝,他们也不稀罕这敬客驼了。
这时有人说:“大漠里能知道仙境人口的人也只有薛晴天了,我们不如就跟他去一趟!”
“既然如此,各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众人齐呼:“好!”
(三)
第二天,方小民和芸儿骑着一匹小骆驼跟随众人身后,他们要看看这薛大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结果日全食真的来了!这时,黑暗渐渐吞噬太阳,狂风卷起黄沙。薛晴天拿出挂在脖子上的令牌,对准了即将消失的太阳,一瞬间一道光柱射来,大漠上空渐渐形成了海市蜃楼,一扇大门徐徐打开,里面许多闻所未闻的仙鸟在花丛里漫步,许多动物都长着翅膀,低低地在空中盘旋,凡夫俗子们哪见过这样的神奇天地,纷纷议论。
海市蜃楼中,一只麒麟缓缓站立了起来,它张大嘴巴吐出了无数金银珠宝。所有人都按捺不住了,纷纷冲了进去。
这时,日全食消失了,大门骤然关上,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大漠仙境中。
薛晴天手里捧着那只白玉敬客驼,奇怪地说:“大家都想要金银珠宝,为什么你们没有进去。”
方小民和芸儿互相看了一眼,“我们来是为了行侠仗义,拿回被盗的敬客驼!”说完,他们便持着长剑和薛晴天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
可是,薛晴天不愧是大漠飞鹰,轻轻飞起掠走了他们的武器。
眼看打不过,方小民眼珠一转,用了激将法,“哼!都说薛大侠是大名鼎鼎的侠客,没想到,却和那些武林败类一样看重身外之物。”
黄帝在战胜蚩尤以后非常地高兴,于是命令手下的乐官演奏乐曲,让战士们随着音乐跳起雄壮威武的舞蹈,以此来庆祝自己的胜利。
就在黄帝作乐庆功时,天上下来了一位神仙。她手里拿了两捆细丝。一捆颜色像金子一样灿烂,一捆颜色像白银一样耀眼。女子自称是蚕神,特地把精美的蚕丝献给黄帝。
蚕神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惟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身上披着一张马皮。这马皮就好象长在她身上一样,而不是穿在身上,根本不能取下来。如果蚕神把马皮左右收拢一些,那么马皮就整个地将她包围,女子就会变成一条白色的虫,长着马一样的头,人们称为蚕。
黄帝觉得很奇怪,谢过了蚕神的礼物,就询问她的情况。
蚕神说,她住在北方的荒野,那里有三棵高达百丈、并列生长、只有主干没有枝桠的大桑树。她常常半跪着爬在一棵树上,以桑叶为食,不分昼夜地从嘴里吐出闪光的丝。用这些丝就能织成美丽的丝绸。她住的荒野因此叫做欧丝之野。
黄帝听了大为赞赏,就让蚕神教导妇女缫丝纺绸。黄帝的妻子嫘祖也亲自培育蚕宝宝。百姓纷纷效仿,蚕大量孳生繁衍。从此,中华大地上就有了美丽的丝织品。
关于蚕神的来历,还有一个故事。
上古的时候,有一个男子出门远行,家里只剩下一个女儿和一匹马。女孩每天操持家务,喂马洗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父亲走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女孩一个人非常的孤独。她越来越想念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
一天,女孩做完家务,给马喂草。她轻轻抚摩马的脖子,一边自言自语:“马儿,马儿,你能不能把父亲带回来呢?如果真的能,那我愿意给你做妻子。”她好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出来,可是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马奋力挣脱缰绳,从马房里跳了出去,跑出院子。支孩在后面都惊呆了。
马不知跑了多少路,跑了几个日日夜夜,一直来到了女孩父亲住的地方。它不停地蹭着父亲,用蹄踏地,一边向来的方向伸长了脖子,不停地悲鸣。父亲觉得很奇怪,自己家的马怎么跑了出来,还很悲伤地望着家乡。他担心是自己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一刻也没有停留,赶紧骑马回家去。
离家还有段距离时,父亲远远看见家门倚着一个小黑点。走近了一看,是自己的女儿,她好端端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女孩看见父亲回来,欣喜若狂。见父亲担忧的样子,女儿赶忙说明家里一切都好,只是自己非常思念父亲,马通人性,径自去接了父亲回来。
父亲见马这么聪明和重感情,心里非常高兴,于是对马格外地好。让它住温暖的马房,吃精细的饲料。可是马却变得奇怪了。它不吃也不喝,对所有的上好食物看也不看。但是每当女孩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它就又跳又叫,神情异常。
父亲觉察出了这情况,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女儿。女儿就告诉父亲当初自己说过的话。父亲很生气,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牲畜呢?于是他就用弩箭射死了马,并且把马皮剥下来,放在庭院里暴晒。
一天,父亲出门办事。女孩和伙伴在庭院里玩耍。她们看着干干的马皮,心想着这牲畜真不知轻重,还想娶人为妻,就指着马皮,说着奚落的话。
突然一阵狂风骤起,马皮乘风跃起,把女孩整个地包裹住,随大风飘走了。
女伴们惊慌失措,赶紧找来女孩的父亲。大家四处寻找。
几天后,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发现了这个被马皮包裹的女孩。她已经变成了一条蠕动的小虫,慢慢摇摆着马一样的头,吐出一条白而亮的细丝,缠绕在树枝的周围。
好奇的人们都赶来观看。大家就把这个小虫叫做蚕,说它吐出丝来缠绕自己;又把这树叫做桑树,因为女孩在这树上丧失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就这样,女孩做了蚕神,那马皮一直在她身上,和她做了永不分离的亲密伴侣。
根据历史上吃人的例子统计,吃美女的办法有许多种。有的是把美女放在一只大缸里,外面用火煨烤,直到把美女烤熟;有的是把美女放在一个铁架子上,下面用火烤,像烤羊肉串似的;有的是把美女的手脚捆绑起来,用开水浇在身上,然后用竹扫帚刷掉美女身体外层的苦皮,再割下肌肉烹炒而食;有的是把活美女装在大布袋里,放进大锅里煮;有的是把美女砍成若干块,用盐腌上,随吃随取;有的是只截取美女的两条腿,或者只割下美女的两只乳房,其馀的部分扔掉。
历史上吃人的人还把人肉的味道分出了三六九等。北宋靖康元年(公元1126),金兵南侵,战乱四起,官兵和百姓都无粮可食,于是就把死人全部用盐腌起来,晒成肉乾,以供食用。登州人范温组织义军抗金,兵败后乘船渡海到临安,队伍进城后还在吃携带的人肉乾。他们把这人肉乾叫做“两脚羊”,其中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意思是说这种人肉老,需要多加把火),年轻的妇女叫“不羡羊”(意思是说这种人的味道佳美,超过羊肉),小孩叫做“和骨烂”(意思是说小孩子肉嫩,煮的时候连肉带骨一起烂熟)。元朝末年,天下动乱,驻守淮右的官军缺粮,也捕人为食。他们认为小孩的肉为上等,女人的肉次之,男人又次之。他们把人肉叫做“想肉”,意思是说吃了之后美味无穷,还使人想念。
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在书的夹缝里,我们真可以找到许多吃美女的记载!我们按照吃美女的原因不同,分类记载如下:
一、在遭逢大饥荒的年头会出现吃美女的惨象。
这种现象当然是违背人性的,但在那种每个人都面临著饿死威胁的情况下,不能打仗、不能干重体力活而肉又好吃的美女自然首当其冲地成为受害者。
隋末的朱粲,是一位著名的吃人魔王。当时襄阳、邓州一带大灾荒,白米万钱一斛还买不到,百姓相食成风。朱粲乘乱起兵,常捕捉民间幼儿蒸熟吃肉。他对军士说:“世上最美的食物,还能有超过人肉了,只要国中有人,我就不用担心没有军粮。”于是下令,让部下分道捕获妇女和儿童,蒸熟分配给士兵当饭。每攻下一座城镇,朱粲就传命把弱小的女人和儿童分给各部,需要时就杀著吃。
五代时的赵思绾和朱粲是一丘之貉。他领兵占据长安时,城中没有吃的,就杀妇女儿童为军粮,按一定的数目分给各部,每当犒军时,就杀上百人。赵思绾爱吃人的肝,他把活的美女绑在木柱上,剖开肚子,割下肝脏,炒熟饱餐,把肝吃完,那被割下肝脏的美女还在惨叫。赵思绾从作乱到败亡,共吃人肝六十六副。
史载安史之乱时,张巡守睢阳,兵士共食三万人。当时人们相信这是事实,非常吃惊,韩愈却独持不同意见,认为是不可能的,并写文章进行考辩。后世也曾有人重论此事,说张巡的军队所食三万不是百姓,而是阵亡的士兵的尸体。但张巡杀死爱妾、把美女熬成肉汤,犒赏多日无食可进的士兵,以此作坚固军心的手段,使得睢阳不但得以保全,甚至还能够反败为胜故事,倒的的确确是一个有案可稽的历史真实。这段熬食美女的故事,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还被传为精忠报国的千古佳话。
清顺治九年(1652),南明将领李定国率兵攻新会,城中粮尽,清军守将就杀居民为食。有个姓莫的媳妇与婆母相依为命,守将要杀食婆婆,美女莫氏叩头请求替婆婆死
,守将说:“真是一位孝顺的好媳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舍了婆婆,把美女烹而食之。又有一个姓李的美女,丈夫被守将抓去,将被杀,李氏哭著说:“丈夫还没有儿子,如果杀了他,就绝了他家的后代了,我即使活着又有何用?请把我吃了吧!”守将也答应了,就烹食李氏美女,把她的骸骨交给她的丈夫带回家安葬。新会县城被围困八个月,守军吃掉民众近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有户人家的女人孩子全部被吃,只有他一人幸免兵乱过后,这位幸存者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清军守将,就跪下向他下拜。守将感到惊讶,问:“你拜我干什么?”那人说:“我的老婆孩子都安葬在你的肚里了,她们都没有坟墓。如今寒食节临近,我不朝著你的肚子下拜又到哪里去拜呢?” 二、出于凶残的本性或怪异的嗜好,以吃人肉、喝人血来满足残酷的欲望。 因此类事例被吃的美女甚多,说起来骇人听闻。十六国时,石虎的太子石邃凶残无度,他看见美貌的尼姑就抓过来,白日里求欢,奸污后把她杀死,把她的肉和牛羊肉一同煮食,并且把肉赐给左右的人一起品尝人肉的滋味。 东晋孙思作乱时,擒获县令就把他剁成肉酱,并且把他的美女妻子和美女女儿杀死吃肉。谁不肯吃这美女肉就把他支解处死,连他的肉也一块吃掉。 隋代末年,诸葛昂和高瓒是一对豪侈凶残之徒。他俩互相争强赌富,都想占上风,彼此设宴相请,都千方百计夸耀奢华,以超过对方为满足。有一天,高瓒宴请诸葛昂,把一对十来岁的双生子烹熟,头颅、手和脚分别装在盘子里,端上宴席。满座客人见是人肉,掩口欲吐。不久,诸葛昂宴请高瓒。他让自己的一位爱妾敬酒,那美女无故笑了一下,诸葛昂怒叱美女一顿,命令她退下。不一会,把这位美女被整个放在大蒸笼里蒸熟,摆成盘腿打坐的姿势,放在一只特大的银盘子里,她的脸上重新涂好脂粉,身上用锦盖著。这道“菜”抬上来后,诸葛昂亲手撕她大腿上的肉给高瓒吃,同席的宾客都捂著脸不敢看。诸葛昂神态自若,撕扯美女乳房上的肥肉大吃大嚼、尽饱而止。 施州刺史独孤庄喜欢吃人肉,他生病时不想吃饭,只回忆起平时吃过的人肉味道不错,这时他的部下有人死了一名婢女,就叫人割下她肋下的肉煮熟给他吃。 后汉蔡王刘信是一个极端残忍的家伙,他掌管禁军时,左右若有人犯罪,就抓来他的妻子和孩子,当著他的面零刀割她们,让犯罪者吃自己老婆的肉。被零割的美女身首异处,手足分离,满地鲜血横流,刘信举杯饮酒,并让乐队奏乐,毫无怜悯的表情。 北宋初年,有个名叫王继勋的,本是彰德节度使王饶之子、孝明皇后的异父同母弟,因为是皇亲而被朝廷授予要职。后来他因横行不法,获罪被贬,怏怏不乐,产生变态心理,专门以生割奴婢的身体为乐事。开宝三年(970),他复官分司两宗,性情越来越残暴,经常强行买得民间少女作奴仆,稍不如意,就把她们杀死,烹食其肉。宋太宗赵炅继位后,有人揭发了他的罪行,(977年)将他罢官治罪。他供认共杀食婢女百馀人。因罪状确凿,被斩首于洛阳。 又据传说,古代契丹的东丹王李赞华好饮人的鲜血,他常把婢女的身上刺个洞,用嘴对著伤口吮吸血液,像小儿吸奶似的。 三、相信左道邪术以 吃美女肉来治疗某种疾病。 南宋宁宗嘉定年间,林千之任西钦州知州,得了一种病(末疾),有个医士告诉他,吃童女的肉可以强筋健骨。于是,林千之派人在本州境内捕少女,制成肉乾,叫做“地鸡”。嘉定十年(1218),此事被当地土司告发,林千之被朝廷免官,但未判死罪,仅流放到海南。由于南宋政治腐败,这样的吃人的昏官竟然没有得到惩罚。 有的人相信吸食人的脑髓可以治病。明代万历时,朝廷派到福建的高姓抽税太监本是被阉割的人,有人告诉他生取童男童女脑髓和药一起服用,可以使阴茎重新长出来,恢复性功能,于是,他就攫取民间少女和小儿,吸食脑浆,致使税监府院的水池中白骨累累。 当今的人类已经进入了信息化的文明的法制的时代,烹食美女已经成为了不可想象的天方夜谭。回味历史上这些人吃人的惨剧之后,我们就更应该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决不能让这一幕历史重演。美女们幸福、快乐的时候,也应该是我们民族强盛、文明的时代。杨太真外传卷上
杨贵妃小名叫玉环,祖上本是弘农华阴人,后移居蒲州永乐的独头村。她的高祖叫杨令本,曾任金州刺史;父亲杨玄琰,为蜀州司户。
杨贵妃生于蜀州,曾不小心掉入水池中,后人便将这池称为落妃池,池在导江县前(就像王昭君生在峡州,现今便有昭君村之名;绿珠生于白州,现今有绿珠江之名一样)。杨贵妃年幼时,父亲便死去,她寄养在叔父河南府士曹杨玄珪家。开元二十二年十一月,嫁给寿王李瑁。二十八年十月,唐玄宗驾幸温泉宫(从天宝六年十月开始,又改名为华清宫)。令高力士将杨贵妃从寿王宫邸收取宫中,先度为女道士,道号太真,住在大内太真宫中。天宝四年七月,册封左卫中郎将韦昭训的女儿,并将她许配寿王。就在这一月,在凤凰园册封太真宫女道士杨氏为贵妃,衣饰器物的待遇同于皇后的一半。杨贵妃进宫朝见玄宗之日,宫中演奏《霓裳羽衣曲》。(《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登上三乡驿,观望女几山而作。因此刘禹锡有诗道:恭读玄宗皇帝望《女几山诗》,小臣有感:开元天子万事足,惟惜当时光景促。
三乡驿上望仙山,
归作《霓裳羽衣曲》。
仙心从此在瑶池,
三清八景相追随。
天上忽乘白云去,
世间空有秋风词。
再有《逸史》载:“罗公远天宝初年侍奉玄宗,八月十五日夜晚,在宫中赏月,说:‘陛下能跟从臣下到月中一游吗?’他便摘取一支桂枝,向空中抛去,桂枝化为一桥,颜色如同白银般洁白。公远请玄宗一同登桥,走了约数十里,便到了有大城阙之处,公远说:‘这就是月宫。’但见数百名仙女,白带宽衣,在广庭中飘然而舞。玄宗上前问道:‘这是何乐曲?’有人回答说:‘这是《霓裳羽衣曲》。’玄宗把此曲的声调暗记在心,便转回桥上,回头一看,身后的桥随之而消失。次日清晨,诏令伶官,模仿在月宫中听到的声调,创作了《霓裳羽衣曲》。”这两种有关《霓裳羽衣曲》的说法不同,因而备录于此)。这一晚,玄宗授予杨妃金钗钿合,又手拿丽水镇库藏的紫磨金琢成的金步摇,来到贵妃的妆阁,亲手插在贵妃的鬓上。玄宗欢喜异常,对后宫人说:“朕得杨贵妃,如获至宝。”便又创作一支曲子叫《得宝子》,又称做《得琫子》。
先前,在开元初年,玄宗后宫有武惠妃、王皇后。王皇后没有生育子女。武惠妃生有一子,人又长得漂亮,玄宗对她的宠爱超过后宫诸妃。到开元十三年,王皇后被废,后宫嫔妃没有谁能同惠妃相比。开元二十一年十一月,惠妃去世,后宫中虽有良家女子,但玄宗都瞧不上眼,内心常感凄凉。到他获得了杨贵妃,对他的宠爱又超过惠妃。杨贵妃有姐妹三人,都长得丰满、修长、端正,善于戏谑调笑,不拘礼数,往往能巧妙应会皇上的旨趣。每次入宫,总是到很晚的时候方才出来,宫中称贵妃为娘子,礼数与皇后相同。在册封杨贵妃这一天,赠贵妃的父亲杨玄琰为济阴太守,母亲李氏为陇西郡夫人,又赠杨玄琰为兵部尚书,李氏为凉国夫人,叔父杨玄珪为光禄卿银青光禄大夫。再又是她的堂兄杨钊拜为侍郎,身兼数使,兄长杨铦位列朝班,堂弟杨锜又娶了太华公主。太华公主为武惠妃所生,因为母亲受到玄宗的特别宠爱,玄宗对她的念顾又超过其他的女儿,所以,赐予他们的府第与皇宫相连。从此,杨氏一门权倾天下,只要他们有所嘱托,从中央的台、省到地方的府县,就如同奉行圣旨一般,四方珍奇宝货、僮仆、驼马,每天都送进他们的府第之中。当时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皇上对他恩宠极深,称他为儿子,玄宗曾同贵妃在便殿宴乐,禄山每次入座,不拜皇上而跪拜贵妃。玄宗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拜朕而拜妃子?这是什么意思?”禄山回奏玄宗说:“胡人不知晓父亲,只知母亲。”玄宗大笑,赦免了他。玄宗又命杨铦以下杨氏诸人,与安禄山结拜为兄弟,往来之间,必以酒宴相迎送。当初,他们结义的情分很深,但后来权势相当,关系就不和谐了。
天宝五年七月,贵妃因妒忌发横,冒犯玄宗,玄宗让她乘坐单车,令高力士送还杨铦的宅第。才到中午,玄宗便想念贵妃不已,竟至食不下咽,动不动便发怒。高力士探明了玄宗的心意,奏请将贵妃接回来,并先行送去宫、衣物以及司农寺所辖的米面、酒肴百余车。贵妃被遣回家之初,贵妃诸姐妹及杨铦惧怕灾祸来临而全家聚集哭泣,及到帝恩降临,又送来御馔酒食,大家才稍感宽慰。贵妃被遣出宫之初,玄宗无聊,从他身边走过的太监,有些竟遭到鞭打,以至于有因惊恐而死亡者。高力士见此情状,便请奏召还贵妃。到了夜禁之时,便打开安兴坊门,让贵妃从太华公主的宅第进入宫中。到了清晨,玄宗便于内殿召见贵妃,满心喜悦,贵妃跪拜,哭泣谢过。玄宗诏令召来京西两市的杂戏班子进宫演戏,让贵妃欢快,贵妃的姐妹们也进献了食物,与她一同作乐。从此之后,玄宗对她的宠幸一日深似一日,后宫之中再没有人能得到玄宗的宠爱。
天宝七年,加封杨钊为御史大夫、京兆府尹,赐名国忠。封大姨为韩国夫人,三姨为虢国夫人,八姨为秦国夫人,她们同一天接受封命,每人给月钱约十万,作为她们扮妆脂粉之用。但,虢国夫人不施脂粉,为炫耀自己的美艳,常常不施脂粉便去朝见玄宗。当时杜甫就有诗写道:虢国夫人秉承皇上宠恩,清晨上马进入皇宫大门。
却嫌脂粉玷污娇美容颜,
随意梳妆便去朝见至尊。
玄宗又赐给虢国夫人照夜明珠,秦国夫人七叶冠,国忠锁子帐,这些都是稀世之宝,玄宗对他们的恩宠竟是如此之深。玄宗又授杨铦银青光禄大夫鸿胪卿,出行时前列棨戟仪仗,又特授上柱国,一日之内,接连三次下诏令。她们与国忠五家府第建造在宣阳里,大门洞开,超过臣下建造府第的规定,隐然与皇宫相似,车马仆从,照耀京城。他们每每互相炫夸奢华,每建造一堂,费用超过数千万;看见别人府第的建置比自己的雄壮宏伟,便将自己的毁掉而重新建造,大兴土木工程,简直不分昼夜。玄宗赏赐御食以及外方进献之物,都要颁赐五家。自从开元以来,豪贵们的荣盛,没有谁可以与之相比。
玄宗不论去哪里,必与贵妃同行,如果乘马,则是高力士为她执辔授鞭。宫中掌管贵妃所用刺绣织锦的有七百人,雕镂器物又有数百人,供贵妃生日及各时节庆典使用。玄宗又接连派杨益出使岭南,当地官吏每日搜求新奇物品进奉。岭南节度张九章、广陵长史王翼,因为端午节进贡给贵妃的珍玩衣服,同其他各郡不一样,张九章便加封银青光禄大夫,王翼提拔为户部侍郎。
天宝九年二月,玄宗原置有五王帐,长枕大被,与他的兄弟们共处帐内。不久,贵妃便悄悄地将宁王的玉笛拿来吹奏。于此,诗人张祜有诗道:“静寂的梨花院落无人观见,闲来只把宁王玉笛横吹。”因为此事,贵妃又违忤圣旨,被放逐出宫。当时吉温与宫中太监头目很友善,国忠害怕,向吉温求计,然后进宫面奏玄宗,说:“贵妃,只是一位妇人,没有智慧识见,现今她违忤圣上,罪该当死。但她既曾蒙受过圣上的恩宠,只该死于宫中。陛下何必爱惜一席之地,使她就戮于宫内呢?
难道忍心见她在外受到凌辱吗?”玄宗说:“朕任用爱卿,并不是因为贵妃的缘故。”当初,玄宗令中使张韬光遣送贵妃回去,贵妃哭泣着对韬光说:“请奏圣上:贱妾罪该万死,衣服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圣恩所赐,只有头发、肌肤是父母所生。现今我就要死了,没有东西向皇上表示感谢。”说完,便拿起剪刀剪下一束头发,交给张韬光,让他献给皇上。贵妃被放逐出宫后,玄宗内心怅然若失。到这时候,张韬光便将贵妃铰下的头发搭在肩上,向玄宗奏明。玄宗非常惊叹惋惜,立刻派遣高力士召贵妃回宫,从此之后,对贵妃更加宠爱,并又加封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使。
天宝十年上元节,杨氏五府之人夜游街市,与广宁公主的随从争从西市门出入,杨家的奴仆挥鞭打人,不注意碰上了公主的衣服,广宁公主堕马,驸马程昌裔急忙去搀扶公主,也被鞭击。广宁公主哭泣着向玄宗奏明此事,玄宗诏令斩杀杨家奴仆一人,令程昌裔停职在家,不许上朝。于是,杨家更加骄横,出入宫门,无人敢问,京城长吏,对他们只有侧目而视。因此当时民谣说道:“生女不要悲伤,生男不要喜欢。”
又说:“男儿不封侯女子可作皇妃,你看那女子却可光大家庭门楣。”当时天下的人对贵妃受到的宠爱是如此的羡慕。
一天早晨,玄宗御驾勤政楼,安排了盛大的乐舞。当时有位叫王大娘的艺人,善于头顶百尺竿,这百尺竿上安放木山,形状像瀛州、方丈仙山,王大娘叫小孩手持红色竹节,在木山中进出来往,而自己舞蹈不停。当时刘晏因中神童举而任秘书省正字的官职,方才十岁,聪慧颖悟超过常人。玄宗召他来到楼中,贵妃抱他坐在自己的膝上,给他施粉画眉,戴巾梳头,然后,令刘晏作诗歌咏王大娘顶竿,刘晏应声吟道:楼前百戏竞争奇新,只有长竿奇妙入神。
谁想女子反而有力,
还嫌竿轻上面站人。
玄宗与嫔妃们都欢笑不已,笑声远扬于外。玄宗于是命令将象牙笏、黄纹袍赏赐给他。
玄宗又宴请诸王于木兰殿,当时木兰花盛开,那天玄宗心中不很愉快。贵妃酒醉中欢舞《霓裳羽衣》一曲,玄宗龙颜大悦,方知如回雪流风般的舞姿,可以回天转地。玄宗曾梦遇见十仙子,便制作了《紫云回》乐曲,(玄宗曾经梦见仙子十余人,驾青云从天而下,她们各自手执乐器,在半空中弹奏,乐曲音律清越,真是仙府的音乐。有一位仙人说:“这是神仙音乐《紫云回》,现今传授给陛下,作为正始之音。”玄宗满心喜悦,接受了这支仙曲。醒来,仙曲的余响犹在耳边。清晨,玄宗便令伶人以玉笛练习,完全与梦中乐曲的节奏相合。)以及《梦龙女》,又制作了《凌波曲》(玄宗在东都,曾梦见一女,容貌惊艳,梳着交心髻,大袖宽衣,在玄宗的床前礼拜。玄宗问:“你是何人?”这女子回答道:“妾是陛下凌波池中的龙女,卫宫护驾,小妾确实有功。当今陛下洞晓天界之音,乞请赐予一曲,使我的族类也感到荣耀。”玄宗便在梦中为她弹奏胡琴,并选取新旧曲调,制作新曲,名为《凌波曲》。龙女再拜离去。玄宗醒来,梦中一切完全都在记忆之中。玄宗便会聚宫中乐工,自弹琵琶,演习梦中新曲,写成曲谱。玄宗召来文武臣僚,在凌波宫临池演奏新曲,池中波涛涌起,有神女出现在池心,这神女便是玄宗梦中所见之女。玄宗龙颜大悦,将事情原委告诉宰相,便在池上建立一座寺庙,诏令每年进行祭祀)。这两支乐曲制作完毕,玄宗便将曲子赐予宜春院及梨园弟子以及诸王。
当时,新丰献进一位女伶,名叫谢阿蛮,善于舞蹈。玄宗与贵妃钟爱新制的乐曲,便接受了谢阿蛮。玄宗令她在清元小殿进行表演,并让宁王吹玉笛,玄宗亲自击羯鼓,贵妃弹琵琶,马仙期敲方响,李龟年吹觱篥,张野狐弹箜篌,贺怀智击打拍板,从清晨至中午,君臣欢乐融洽无比。当时唯有贵妃妹妹秦国夫人在旁端坐观赏。乐曲演奏完毕,玄宗开玩笑说:“阿瞒(玄宗在宫禁中多自称阿瞒。)为梨园弟子,今日有幸为夫人演奏,请一缠头作为赏钱。”秦国夫人说:“岂有大唐天子的阿姨没有钱用?”便出三百万作为一局的赏钱。他们演奏的乐器都非世间所有,刚一吹奏,只如清风习习而来,乐声远荡天际之外。贵妃琵琶用逻逤檀木制成,是寺人白季贞出使蜀地还归时所献,木质温润如玉,光彩耀人,犹如镜子可鉴人影,琵琶上还有如金缕般的红色纹彩,攒聚成双凤之形。琵琶弦是末诃弥罗国永泰元年进贡的渌水蚕丝,其光洁晶莹,犹如一串玉珠。紫玉笛是嫦娥旧物。安禄山曾进献三百种各式管乐,都用美玉制成。诸王、郡主、贵妃的姐妹们都以贵妃为师,作为她的琵琶弟子,每一乐曲演奏完毕,都有众多的献赠。这日,贵妃对阿蛮说:“你很贫穷,没有东西可以献给师长,让我给你办此事。”便命侍儿红桃娘取来红粟玉臂支赐给阿蛮。贵妃善于击磬,敲击出的声音如山泉般的清越,并且大多是新的乐曲,虽是那朝廷太常署的梨园乐妓,也无人能赶得上。玄宗曾命采集蓝田绿玉,雕琢成磬,再制作挂磬的木架,配以流苏,用金钿珠翠来装饰,又铸造两尊金狮子,作为架座,但见纹彩绚丽,一时无比。
先前,在开元年中,宫中看重木芍药,即现今的牡丹。(《开元天宝花木记》说:“宫中称呼木芍药为牡丹。”)宫中得数株红紫的、浅红的、纯白的,玄宗命移植在兴庆池东面的沉香亭前,正值牡丹花盛开之时,玄宗乘坐照夜白宝马,贵妃以步辇相从于后。玄宗诏令挑选梨园弟子中艺技最精之人,得乐工十六人。李龟年以善歌名盛一时,他手捧檀板,率领众乐工来到,正要歌唱,玄宗说:“赏名花,对爱妃,哪能用旧的乐词?”急命李龟年手持金花笺,宣翰林学士李白马上进献《清平乐词》三篇。李白承旨,苦于昨晚的酒醉未醒,便提笔写下三首歌词。第一首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第二首道: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第三首道:
名花倾国两相欢,
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栏干。
李龟年手捧词章进上,玄宗命梨园弟子略调词调,手抚丝竹,便催促李龟年歌唱,贵妃手持玻璃七宝杯,酌上西凉州的葡萄酒,微笑着领受乐歌,觉得很是惬意。玄宗调弄玉笛来倚和乐曲,每当一曲快完而将换阙之时,玄宗则放慢节拍,以取悦贵妃。贵妃饮完酒,整理好绣巾,向玄宗再次拜谢。从此之后,玄宗眷顾李白超过其他翰林学士。
恰恰高力士始终把为李白脱靴当作耻辱,他日,贵妃重吟李白所作之词,高力士假意说道:“臣下开始以为贵妃怨恨李白,深入骨髓,为什么反而对他如此顾念不舍?”贵妃一惊,说:“李学士哪会这样来侮辱人?”高力士说:“李白的歌词中将赵飞燕来暗指贵妃,把贵妃您看得极为低贱。”贵妃听罢,深以为意。玄宗曾多次想命李白为官,最终因遭到后宫阻拦而作罢。
玄宗在百花院便殿阅览《汉武帝内传》,当时贵妃后到,用手给玄宗整理一下衣领,说:“看什么文书?”玄宗笑着说:“别问,你知道了,则又纠缠不清。”贵妃把书找去一看,见书上写着“汉成帝获得赵飞燕,飞燕身体轻盈,几乎经受不住风吹,成帝害怕她飘扬飞去,特地造了个水晶盘,令宫人以手托着,让飞燕在上面歌舞。成帝又制作七宝避风台,间隔着将各种品贵香料放在上面,担心飞燕的四肢经受不住风吹”。玄宗对贵妃说:“你呀,任随风吹多少都不怕。”因为贵妃体态丰满,所以玄宗便以这话来戏弄贵妃。贵妃说:“《霓裳羽衣》一曲,可以掩盖前人。”玄宗说:“我才开开玩笑,你就要生气?朕记得宫中有一座屏风,应该还在,等查访到,将它赐给你。”这座屏风以虹霓为名,上面雕刻着前代美人的形状,每人长约三寸左右,房间中的玩赏之器、美人的衣服,都用众多的珠宝拼聚而成,用水精作为地板,外面以玳瑁水犀作为帘轴,帘子以珍珠编连而成,连接精妙,恐非人力所能制作。这座屏风为隋文帝所造,赏赐给义成公主,又随义成公主嫁往胡地。贞观初年,消灭北胡,这座屏风便同萧后一道押归中国,玄宗便将它赐给了贵妃。(贵妃回卫国公杨国忠家,将此屏风带去,安放在高楼之上,没有来得及将它带回宫中。杨国忠中午在楼上休息,走到床前,看见屏风在床的旁边,头刚着枕,便见屏风上的女子全都从屏风而下,来到床前,各自通报名号,说:“我是裂缯人。”“我是定陶人。”“我是穹庐人。”
“我是当墟人。”“我是亡吴人。”“我是步莲人。”“我是桃源人。”“我是斑竹人。”“我是奉五官人。”“我是温肌人。”“我是曹氏投波人。”“我是吴宫无双返香人。”“我是拾翠人。”“我是窃香人。”“我是金屋人。”“我是解佩人。”“我是为云人。”“我是董双成。”“我是为烟人。”“我是画眉人。”“我是吹箫人。”“我是笑躄人。”“我是垓中人。”“我是许飞琼。”
“我是赵飞燕。”“我是金谷人。”“我是小鬓人。”“我是光发人。”“我是薛夜来。”“我是结绮人。”“我是扶风女。”杨国忠虽然圆睁双目,清清楚楚地目睹这一切,但是身体不能动弹,口不能发声。诸位女子各用座具列次而坐,接着,便有细腰乐妓十余人前来,说:“我们是楚国章华宫里的踏谣娘。”说完,就手挽手唱起歌来,歌词说:“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杨造得小杨收。”又有两三个乐伎前来,说:“我们是楚宫里的弓腰娘。你们难道不见《楚辞别序》说:‘绰约花态,弓身玉肌?’接着,便依次表演她们最擅长的艺技,表演完毕,又一一回归屏风之上。杨国忠刚醒来,便觉得非常惶恐,赶快跑下楼,急忙令人把楼门封锁。贵妃知道后,也不想再见。安禄山叛乱平定后,此物还存在,在当时宰相元载家,从这以后就不知它在哪里了。”
杨太真外传卷下
当初,在开元末年,江陵进献乳柑桔,玄宗把十枚种在蓬莱宫,到天宝十年九月秋,结出了果实。玄宗宣旨将它们赏赐给宰臣,说:“朕近年来在宫内种柑子树数株,今秋结下果实一百五十多颗,与江南及蜀地所进献的没有区别,这也可算是有些奇异了。”宰臣们上表祝贺道:“臣下以为上天所培育的东西,不能改变它们正常的本性,出现旷古未有的东西,便可称之为有异常的感应。由此而知圣人统御万物,以天地元气遍布祥和,大道乘时运行,那么各方都会协调一致。那桔柚的栽种,南北方有不同的名称,这实在是造化初始的本意,不是阴阳有所改变。陛下崇尚天道,纲纪真淳,使天地四方合于一家,雨露均洒,混成天宇而遍受滋润,草木有性,凭借地气而默默相通,因此这江南的珍果,成了宫禁中的佳品。它绿色的果蒂含着晨霜,它的芬芳流播在绮丽的殿堂,它金色的外衣,像日光一样地灿烂,绚丽的色彩比过了红色的院庭。等等。”玄宗将此果颁赐给大臣。另有一枚合欢果,玄宗与贵妃互相把玩不已。玄宗说:“这果好像知晓人的心意,朕与爱卿确是形同一体,所以称之为合欢。”于是两人促膝而坐,共同进食,并诏令宫人画成图画,意欲传之后世。
贵妃生长于蜀地,非常喜爱吃荔枝。南海所产荔枝,超过蜀地所产,因此,每年都要由驿站的快马从南海飞驰传送至京城,进献给贵妃。但荔枝正好是在暑热的时候成熟,经过一夜,便失去它的鲜味,这一点,后人多不知道。
玄宗曾与贵妃以博采为戏,玄宗将要败北,只有骰子掷出一对四点才能转败为胜,玄宗连连叱喝,骰子不停地转,居然转出一对四点,玄宗异常高兴,便命高力士赐给骰子的四点为红色,民间风俗便承袭至今,不作改变。
广南进贡了一只白鹦鹉,能听懂人的言词,人们称它为雪衣女。
一天早上,它飞上贵妃的妆镜台,自言自语地说:“雪衣女昨夜梦见被恶鹰追杀。”玄宗便令贵妃将《心经》教给鹦鹉,鹦鹉竟能记诵精熟。
之后,玄宗与贵妃在别殿游玩,把雪衣女放在车的竿上一同前往。忽然见有一只鹰直冲下来,将鹦鹉啄杀而死。玄宗与贵妃叹息了许久,把它埋葬在宫苑中,称呼为鹦鹉冢。
交趾进贡的龙脑香,形状就像蝉蚕一样,共有五十枚。波斯人说老龙脑树长出枝节才有这种香,宫中称呼为瑞龙脑。玄宗赐给贵妃十枚,贵妃私自派遣明驼使(明驼使胸腹下有毛,夜晚能发出光亮,白天能跑五百里)带去三枚赠送给安禄山。贵妃又常常送给安禄山金平脱装具、玉合、金平脱铁面碗等物品。
天宝十一年,李林甫死,以杨国忠为相,身兼四十多个官职;天宝十二年,又加封杨国忠为司空。杨国忠长男杨暄,先娶延和郡主为妻,后又拜为银青光禄大夫、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小儿杨朏,娶万春公主为妻。贵妃堂弟秘书少监杨娶承荣郡主为妻。杨氏一门出贵妃一人,娶二位公主、三位郡主,并有三位诰封夫人。天宝十三年,重新赠封杨玄琰为太尉、齐国公;贵妃母亲重封梁国夫人,朝廷为他们建造祠庙,皇上御制庙碑并亲自书写碑文。贵妃的叔父杨玄珪又拜工部尚书;韩国夫人的女婿秘书少监崔珣之女被选为代宗妃子;虢国夫人的儿子裴徽娶代宗之女延光公主,女儿嫁给让皇帝李宪的儿子。秦国夫人女婿柳澄的儿子柳钧娶长清县主,柳澄的弟弟柳潭娶肃宗的女儿和政公主。玄宗每年冬十月,都要驾幸华清宫,经常要过完冬天才还归宫阙,去时即与贵妃同车而行。华清宫内有端正楼,是贵妃梳洗之所;有莲花汤,是贵妃沐浴之处。皇上赐给杨国忠的府第在皇宫东门的南面,与虢国夫人的府第相对;韩国、秦国两夫人的府第又是屋脊栋梁相连,玄宗驾幸他们的府第,必定是经过五家,都要赏赐宴乐。他们随从护驾之时,每家之人编为一队,每队穿着一色的衣服,五家之队聚合在一处,相互映照,犹如百花争艳。妇女们丢遗的金钿、鞋子、珠翠,在路边灿然发光,可以捡拾一捧。曾有人俯身窥视他们乘坐之车,满身的香气竟然数日不绝。每当他们出行,有驼马千余头,以剑南节度使的旌节器仗为前驱,外出有饯别的饮宴,归来有慰劳的酒席。远近各处赠送的珍玩狗马、侍者歌女,在道上一望皆是。待到秦国夫人去世后,虢国、韩国夫人及杨国忠更加豪盛。虢国夫人又与杨国忠乱伦,毫不顾及礼仪,不加检点。每次入朝谒见,杨国忠与韩、虢两夫人连辔而行,挥鞭跑马,一路任情嬉戏,随从官员、侍女百余骑,手持蜡烛,光耀如同白昼,他们身着艳丽的服装在道上行走,不用一点遮蔽,路上观看的人群,排成人墙,无不为之惊骇、叹息。皇室十宅诸王的男女婚嫁,都要借助韩国、虢国两夫人的介绍,每人交一千贯钱,玄宗方才准允婚事。
天宝十四年六月一日,玄宗驾幸华清宫,这天是贵妃的生日,玄宗诏令召来小部乐舞队,(小部,是梨园法部所设置的乐舞队,共有三十人,都是十五岁以下)在长生殿演奏新曲,这新曲还未命名,此时正逢南海来进献荔枝,便将此曲命名为《荔枝香》,左右之人欢呼,声音震动了山谷。
这年十一月,安禄山在幽陵反叛(安禄山本名轧荦山,是杂种胡人,母亲本是一名巫师。安禄山晚年更加肥胖,肚子下垂,竟超过膝,体重有三百五十斤。他曾在玄宗面前跳胡旋舞,快得如风一般。玄宗曾于勤政楼东间设置一架大金鸡屏障,安放一间大床,把帘子卷上,令安禄山坐在一旁,下面摆设百戏,玄宗与安禄山共同观看。肃宗劝谏道:“历观今古,从未听说过臣下能与君主同坐观戏。”玄宗私下说:“他长有异相,我只是借此消灾而已。”玄宗又曾同安禄山夜宴,安禄山醉后睡去,身体化为猪形而头为龙首。左右急忙向玄宗禀告,玄宗说:“这是猪龙,不会有什么作为。”终究不杀安禄山,结果导致中国的混乱)。以诛杀杨国忠为反叛之名。朝廷官员们都认为杨国忠、虢国夫人、贵妃是三位罪魁,但没有人敢把这种话讲给玄宗听。玄宗想让皇太子监国,想传位给皇太子,自己亲自领兵出征。玄宗同杨国忠谋划此事,杨国忠大为恐惧,归家对他的姐妹们说:“我们死在旦夕,现今东宫皇太子监国,我们与娘子都没命了。”杨氏姐妹们便去向贵妃哭诉。
贵妃口衔土块,请求赦免死罪,事情才就此作罢。
天宝十五年六月,潼关失守,玄宗驾幸巴蜀,贵妃跟从。来到马嵬坡,右龙武将军陈玄礼害怕发生兵乱,就对军士们说:“当今天下崩离,万乘震荡,难道不是那杨国忠欺害天下百姓,才落到这样的地步?如若不将他诛杀,拿什么向天下百姓谢罪?”众军士说:“我们早就有这样的念头了。”当时,正值吐蕃和好使在驿站门外拦住杨国忠诉说事情,军士们齐声呼喊:“杨国忠与蕃人谋叛!”军队就把驿站四面包围起来,将杨国忠及其儿子杨暄等人一并诛杀。(杨国忠旧名杨钊,本来是张易之的儿子。武则天天授年间,张易之受到武后无比的宠幸,他每次回归家中,武则天都要诏令他居住在楼中,并把楼梯撤去,用一束束的荆棘将楼四面围住,他身边不再有女奴侍立。张易之的母亲害怕张氏断绝了子嗣,把女奴嫔姝暗藏在楼上墙壁的夹层中,于是此女有了身孕,生下杨国忠。之后,此女嫁给杨家。)玄宗走出驿门来慰劳六军,六军并不解围,玄宗顾视左右责问是什么原因还不撤兵。高力士回答说:“国忠身负大罪,诸将惩罚了他,贵妃是国忠之妹,还在陛下的身边,群臣们哪能没有忧虑恐惧?乞请皇上圣虑裁断。”(另有一种版本上说:“贼根还在,兵士哪敢解散?”这是在指斥贵妃。)玄宗回身走进驿站,驿门内旁有一条小巷,玄宗不忍心回到行宫,便在小巷中倚杖斜首站立,神情黯然,默默无语,久久不动。京兆司录韦锷(韦见素的儿子)进言道:“乞请陛下割舍恩爱,忍下决断,以保国家的安宁。”迟疑良久,玄宗才进入行宫,手抚着贵妃走出厅门,到马道北墙口与贵妃诀别,令高力士赐死。贵妃流涕呜咽,语言不能表达她内心之情,就说:“愿皇上万岁,臣妾确实辜负了皇恩,死而无憾,只乞请允许臣妾拜拜佛。”玄宗说:“愿贵妃在佛门善地转生。”高力士便将贵妃缢死在佛堂前的梨树下。贵妃刚刚绝命,而南方进献的荔枝便送到,玄宗看见荔枝,长声号哭,多次叹息,对高力士说:“给我祭奠贵妃。”祭奠之后,六军还没有解围,玄宗令以绣被覆盖在停尸床上,放在驿站的庭院中,诏令陈玄礼等人进入驿站审视。陈玄礼用手抬了贵妃的头,知其已死,说:“对了。”于是众军才解围。贵妃葬在向西一里多远路北面的坡坎之下,时年三十八岁。玄宗手持荔枝,在马上对张野狐说:“此去剑门,一路鸟啼花落,水绿山青,无一不是引起朕悲悼妃子之缘由。”
当初,玄宗在华清宫时,乘马出宫门,意欲驾幸虢国夫人的府第。
陈玄礼说:“没有向臣下发布命令,天子不可随意出门。”玄宗只好回转马头。第二年,又在华清宫,接近上元日,玄宗意欲夜游。陈玄礼奏道:“宫外就是旷野,必须有所戒备,如若要夜游,请回到城里。”玄宗又不能违背这样的进谏。到这次马嵬坡诛杀贵妃,都是平素敢于进言带来的便利。先前,术士李遐周曾作有一首诗,诗中道: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
若逢山下鬼,
环上系罗衣。
“燕市人皆去”,是说安禄山即来自蓟门之士;“函关马不归”,是说哥舒翰兵败潼关;“若逢山下鬼”,山下鬼,即“嵬”字,即指马嵬驿;“环上系罗衣”,贵妃小字玉环,她的死,是高力士用罗巾勒死的。另外,贵妃常常用假髻作为首饰,而又喜欢穿黄色的衣服。天宝末年,京师有童谣说:“义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到这时候,都一一应验了。
当初,安禄山曾经在玄宗面前应答对话,常夹杂嬉戏调笑之话。
贵妃常常在座,安禄山对她动了心。待听见贵妃在马嵬的死讯,安禄山多日叹惋不止。安禄山之反,虽说是李林甫培育了他,杨国忠激怒了他,但或许另有他内在的动机。
玄宗入蜀避难之时,虢国夫人已先到了陈仓的官店。杨国忠被诛杀的讯息传到此地,县令薛景仙率领属下去追寻虢国夫人等人。虢国夫人一行正走进一座竹林中,见追兵到,以为是安禄山的叛军,虢国夫人先把儿子裴徽杀掉,又把女儿也杀掉。杨国忠的妻子裴柔说:“娘子何不也给我行个方便?”于是将裴柔及其女儿一并杀了,之后,虢国夫人便自刎,但没有立刻死去。她被押送至监狱中,还问人说:“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叛军?”狱吏回答说:“两者都有。”虢国夫人因血凝在咽喉而死。于是将她们都埋在东城外十几步远的路北杨树底下。
玄宗从马嵬驿出发,走到扶风,道路旁边花开着,又见寺院旁的石楠树长得团圆,喜爱地赏玩之后,把它称为“端正树”,这是玄宗心中有所思念。走到褒斜谷口,正值连绵不断的秋雨下了十来天,在雨中的栈道上,听见铃声隔山相应,玄宗思念贵妃不已,便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怨恨。
唐肃宗至德二年,收复西京。十一月,玄宗从成都归还长安,经过马嵬,让人祭奠贵妃,之后,又想将贵妃改葬别处,李辅国等人都不听从。当时,礼部侍郎李揆上奏道:“龙武军的将士因为杨国忠谋反,所以将其诛杀。现在要改葬已故的贵妃,恐怕龙武军将士会疑惧不安。”
唐肃宗便制止了这件事。已为太上皇的玄宗却密令宦官暗地将贵妃迁葬在其他地方。当初贵妃下葬时,曾用紫色被褥裹着尸身,等到迁葬时,肌肤已经腐坏殆尽,只有胸前的锦香囊还完好存在。宦官将贵妃安葬完毕后,把锦香囊带回献给玄宗,玄宗将它置于怀袖之中,又令画工画了贵妃的肖像放在别殿,早晚观看,歔欷叹息不止。
玄宗被安在兴庆宫中,一天深夜他登上勤政楼,依凭着栏杆向南眺望,但见满目烟月笼罩在夜色之中,玄宗不由自主歌唱道:“庭前琪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歌声停歇时,听见外面街坊中隐隐有人在唱歌。玄宗看着高力士说:“该不会是旧时梨园中的人吧?待到天明,为我把他寻来。”第二日,高力士私下在街坊中访寻,召其同去见玄宗,果真是原来的梨园弟子。这之后,玄宗又同贵妃的女侍红桃在一起。红桃歌唱《凉州》之词,这是贵妃所制作的,玄宗亲自吹笛,给她伴奏。乐曲演唱完毕,相视之下,无不掩泣。玄宗因此把此曲扩展,所以现今流传于世的《凉州》曲,比原先的又有所增加。唐肃宗至德年间,玄宗再次驾幸华清宫,跟从的官员、嫔妃,大多不是原来的人,玄宗在望京楼下命张野狐演奏《雨霖铃》曲,才演奏一半,玄宗四望,只觉满怀凄凉,不觉流下泪来,左右之人也为之感到哀伤。
新丰有位女伶人,名叫谢阿蛮,善舞《凌波曲》,先前曾出入宫禁,贵妃待她很厚。这天,玄宗令她作舞,舞蹈完毕,阿蛮献上一只金粟装臂环,说:“这是贵妃赏赐给臣妾的。”玄宗手拿着环,满心凄然,流下泪来,说:“这是我祖天皇大帝击破高丽国时所获得的两件宝贝:一是紫金带,一是红玉支。岐王进献了《龙池篇》,朕便将紫金带赐给了他,红玉支赐给了贵妃。后来,高丽国知道这两件宝贝归我,便上言说:‘本国因失去此宝,风雨不时,百姓流离,兵力软弱。’朕当下认为得此宝不足为贵,便命将紫金带归还他们,唯此环不还。你既从贵妃那里得到,朕今天再看见它,只令朕兴起悲哀之念。”说完,又泪流不止。
到了干元元年,贺怀智又上奏说:“从前,上皇与亲王下棋,令臣下独自弹奏琵琶,(这琵琶以石为槽,以鹍鸡筋为弦,用铁拨来弹奏。)贵妃站在棋盘前观看,上皇数棋子,看来将输,贵妃放开康国进贡的巴儿狗,跳下棋盘把棋局搅乱,上皇满心喜悦。当时风吹贵妃的领巾搭在臣下的头巾上,过了很久,她回转身,领巾方才落下,等到归家,只觉满身香气。臣下便卸下头巾,贮藏在锦囊之中。今天则进献上臣下所藏的头巾。”玄宗打开锦囊,说道:“这是瑞龙脑香,朕曾经把它放在暖池的玉莲花朵上,再来观赏时,尚觉香气宛然犹存,何况把这香施放在丝缕这一类温润细腻的东西上。”说完,更觉凄怆不已。自此之后,玄宗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吟唱道: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舞罢寂无事,
还似人生一世中。
有位道士叫杨通幽,从蜀地而来,知道玄宗思念贵妃,便自荐说:“有李少君的法术。”玄宗大喜,诏令他招来贵妃的精魂。这位道士用尽他的法术去招寻,贵妃的精魂竟然不至。这道士又能神魂游荡,驾驭云气,便越出天界,深入地府探求,竟然也不见贵妃的精魂。道士又旁求四方上下,到最东边,渡过大海,跨越蓬莱仙山,忽见最高山峰上,有许多楼阁。来到它们的面前,只见西厢下有一洞门,朝东,门关着,门额上写着“玉妃太真院”几个字。
方士抽下发簪敲门,有双鬟童女出来开门,方士觉着冒昧,还未及说话,双鬟童女便转身回去。一会儿,有位碧衣侍女出来,问方士从何处来。方士便称自己是天子使者,并告诉碧衣侍女自己前来的使命。
碧衣侍女说:“玉妃刚刚睡下,请稍待片刻。”过了一个时辰,碧衣侍女请方士进入,并指点说:“玉妃出来了。”但见玉妃头戴金莲冠,披着紫绡佩巾,佩着红玉佩,踏着凤鞋,左右侍女七八人。玉妃向方士拜揖过后,便问讯皇帝是否平安,又问天宝十四年以来之事。说完,现出满心的忧郁,指着碧衣侍女,叫她取来金钗钿合,折成两半,将一半交给使者,说:“为我感谢太上皇,谨献上这些东西,望它能寻回往日相爱的情意。”方士将告辞离去,脸上现出并未满足的神色,玉妃便征询他的心意,方士便又上前跪下说:“请求告诉一件当时与太上皇相关之事,这事别人不知道,回去好让太上皇验察。不然,恐怕金钩钿合,反会使我担上新垣平那样欺诈的罪名。”玉妃茫然退步而立,若有所思,然后慢慢地说道:“在天宝十载的那一年,我侍奉太上皇在骊山宫里避暑,正值七月之秋,是牛郎织女相会的那天晚上,太上皇依靠着我的肩膀远望,因仰天感叹牛郎织女之事,我俩遂相互吐露心中誓言:‘愿世世为夫妇。’说完,我俩拉着手各自呜咽不已。这件事只有君王自己知道。”
接着,玉妃又悲伤地说:“由于有此念头,我又不得在此居住,又将堕入下界,并要再结后缘。或升入上天,或再世为人,我都决意要同太上皇相见,像从前一样地相依相爱。”又说:“太上皇也将不久人世,唯愿他自己珍重,不要自己苦自己。”
使者回来,将事情一一向太上皇奏明。太上皇内心受到极大的震动,感到非常悲伤。等到被迁移到大内中的甘露殿,没有一天不在悲悼贵妃,于是便拒食谷物,以吸气养生。张皇后进上樱桃蔗浆,太上皇也不吃。他常常玩弄一支紫玉笛,只要吹奏几声,便有双鹤从天而下,立于庭院之中,徘徊而后飞去。太上皇曾对侍女宫爱说:“我奉上帝之命,为元始孔升真人,在此期间,可以同贵妃再次相会。这笛不是你所看重的,可将它送给大收。”(大收,代宗的小字。)说完,即令人准备热水沐浴,并说:“我若就枕而卧,慎勿惊动我。”后来宫爱听见太上皇在床上有响动,惊骇间去观视,太上皇已经驾崩。
杨贵妃死的那天,马嵬坡一位老妇曾拾得锦筒袜一只,相传过往客人赏玩一次,要付百钱,这老妇人因此前后获钱无数。
可悲啊,玄宗在位太久,对日理万机感到厌倦,又常要同大臣们讨论国事,检查他们的政绩,很难满足个人的私欲。自从得到李林甫,便将政事全部委托给他。故而断绝了逆耳的忠言,肆意恣行饮宴作乐,衽席之间,没有尊卑之别,不以为耻,这都是由李林甫促成的。到玄宗避难西蜀,朝廷陷没,百官被俘,妃王被戮,兵祸满天下,叛毒流四海,这都是杨国忠招来的祸患。
史臣说:“礼,是用来定尊卑,治家国的。国君不像国君,那怎么能享国久远?父亲不像父亲,那怎样能端正家风?只要有此一事,没有不败亡的。唐明皇有此一误,便给天下留下了他的羞耻。所以安禄山叛乱,天下指认有罪魁三人。现今作这篇外传,并非仅仅只是拾取杨贵妃的故事,而且是要借此来惩治祸乱的阶源罢了。”
明朝末年,湖北云梦县有个姓白的员外,只生有一个女儿叫翠晴。翠晴在七岁那年,就和陈家一位少爷订下了“娃娃亲”。两家商议好,只等翠晴年满18岁后,陈家就来迎娶。
不料翠晴在满18岁的前几个月,满头乌黑的秀发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掉光了,成了一个光光的“尼姑”头。翠晴服用过县上那些名医开的药,却丝毫不起作用。
陈家听到这个消息后,赶到了白府。白家夫妇面面相觑,怕他们提出退婚。没想到陈家夫妇只是让翠晴安心地养病,说会让儿子准时来迎娶的。送走了陈家夫妻后,白老爷和夫人商量着,既然陈家如此重情重义,于是便决定了将白家一半的财产都作为翠晴的陪嫁。
送走了亲家,白老爷一下子想到了下游邻水县的柳郎中。五年前,他们一家到邻水县去踏青,翠晴不小心跌伤了头部,就是让当地有名的柳郎中包扎的伤口。没有几天,翠晴的伤口就长好了。当下,白老爷就派出管家和家丁去邻水县接柳郎中,并嘱咐管家先不要泄露了小姐的病状,也可以再试探一下柳郎中的医术。
不到一日,管家便领着柳郎中来到了白府。白老爷喜滋滋地出来迎接时,不料看见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管家对白老爷解释着:“老爷,柳郎中去年就过世了,这是他的儿子。人们都夸他医术也是一样了得。”白老爷一听,只得请这位年轻的柳郎中进内堂为翠晴看病。
柳郎中隔着竹帘为翠晴把起了脉,向白老爷问道:“小姐是否有脱发的症状?”白老爷不禁点头表示赞许。柳郎中解释道:“这是因为小姐前一段时间心情紧张、焦虑引起血虚所致。”他起身到外厅开好了药方递给管家,交代着要用小姐的少许青丝做药引,服上半个月就能见到疗效;连续服上半年的话,即可痊愈。白老爷听说需要翠晴的头发,又连声叹着气说道:“小女的头发早在几个月前就落光了,已经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柳郎中沉思了一下,安慰着说:“我这就回邻水一趟,去找药引子吧。”白老爷听说有替代物,立即转悲为喜。
柳郎中第二天晌午便赶回了白府,将一些黑色细末放入草药中,让翠晴服用。就这样,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翠晴的头皮上果真生出了短短的发桩。
待翠晴的生日过后,陈家风风光光地把翠晴迎娶到了陈府,白家夫妇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当翠晴和陈家少爷一起乘轿回娘家看望二老时,白家夫妇发现女婿对翠晴很是体贴。白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憔悴的脸,悄悄地交待她虽是新婚的夫妻,也要注意节制房事,翠晴只是满脸羞怯地点头答应。白夫人又不厌其烦地交待着,让她好好记住安排家丁去找柳郎中给她看病的时间。陈家少爷连忙对白夫人说着:“岳母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陈家不会亏待翠晴的。”送走了恩爱的小两口,白家夫妇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三个月后的一天,陈家的少爷来到白家,说是来接翠晴的。白家老两口听完这话大吃一惊,因为翠晴并没有回这里!当下翁婿二人一起,急急忙忙地到县衙报了案。县令传来陈家的两名轿夫,两名轿夫跪在公堂下都说少奶奶在离白府不远处就要求下轿,他们当下人的不好多问,就只有按照少奶奶的吩咐,打道回府了。
县令差人去打探消息,衙役查了几天也毫无头绪。更奇怪的是,几天后,陈府那两名轿夫也同时失踪。据陈家少爷说,两名轿夫失踪前,家里还丢失了一大笔钱。
这四人连续的失踪案让县令忙得晕头转向,四处派人打探消息。可是衙役们查来查去,依然没有任何线索,白家和陈家也在惶惶不安的心情下,期待着翠晴能平安回来。
陈家少爷受到新婚妻子失踪的打击,一病不起,昏迷中一直喊着妻子的名字。几日后,陈家的老爷和夫人又满腹心事地到白府来拜访,悲伤地说儿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希望亲家能答应他们再为儿子娶亲来冲冲喜。白家夫妇一听这话,虽觉得他们有些操之过急,不过想到如果女婿有个三长两短,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的,当下便点头同意了女婿再娶。陈家也信誓旦旦地承诺着,如果翠晴平安归来,正房的名分还是她的。
不久后,陈家为儿子娶了一房姨太太,陈家少爷在身体逐渐恢复后,也到白家去探望岳父岳母。白家夫妇看着孝顺的女婿,感慨着老天爷待他们不薄。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摇摇晃晃的陈家少爷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纤巧女子的身影向他飘过来,他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那女子柔声地叫着他“相公”。陈家少爷睁开迷糊的眼睛时,只见竟然是一个光光的头在对着他,他立即把怀中的女子推到在地,然后吓得连滚带爬地喊道:“鬼呀!有鬼呀!”地上的光头女子这时幽幽地说道:“相公,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到公堂上去说个清楚吧!”当下从街角旁边冲出几个衙役来,将面如死灰的陈家少爷绑到了县衙的公堂上,县衙外也挤满了从附近赶来看热闹的人们。
夜半的县衙内灯火通明,此时的陈家少爷早已被衙役们的吼声吓清醒了,头上已经冒出了层层的汗珠。他困惑地对县令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妻子失踪那么久了,可能是死了,才喊有鬼的。
县令又命令手下“传证人”。堂上又来了两个打扮香艳的女子,陈家少爷直说自己并不认得她们。两个女子跪在公堂上说,她俩本是青楼的女子,有一个晚上,陈家的两个家丁到青楼找上她俩。喝了几杯后,他们便高兴地说自己快发财了,等拿到少爷给他们的那一笔奖赏后,就会为她俩赎身,然后过平常夫妻的日子。可是自从那晚上他们走后,她们等来的却是那两人失踪的消息。
此时,陈家少爷依然一口咬定说自己与这几起失踪案毫无关系。县令再拍惊堂木,不急不缓地问道:“本县再问你,我已经吩咐牙婆检查过你妻子的身体,为何迄今为止,她还是处子之身?”陈家少爷哑口无言,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瘫坐在了地上,招认了所有的犯罪经过。
原来,就在成亲的那天,在红烛摇曳的新房内,他一把拉开翠晴的红盖头,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家真的这么稀罕你?那是我爹娘看中你家的财产,才强迫我娶你进门的!我才不会和一个光头尼姑同房呢!”说完便走出新房,留下翠晴和小红哭到了天明。翠晴在娘家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但是她侥幸地想着可能是相公一时冲动才那样说的,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被自己的贤良和温柔所感动的。于是让小红一定要为她保密,不得在娘家二老的面前泄露半点秘密。
三天后,翠晴夫妇带着小红一起回娘家时,陈家公子在岳父岳母面前对翠晴表现得极为体贴的样子。翠晴看着双亲,为了不让他们伤心难过,只得强颜欢笑。小红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说半句。
翠晴在陈家生活了不到半个月,头上才冒出的发桩又全部落完。小红想着要偷偷跑回白家去向老爷禀告,但是每次都被陈家的家丁们挡住了。主仆俩就这样在陈家被软禁着,有苦说不出。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翠晴正在房里和小红相拥而泣的时候,少爷跨进来不耐烦地说她们哭坏了自家的运气,拽着小红就往屋外走,并将翠晴的房门反锁上。可怜的小红被陈家少爷拉到柴房奸污后,含恨冲出柴房,哭着叫小姐多保重,然后跑到园中投井自杀了。
当翠晴听说陈家少爷吩咐家丁要将小红的尸体扔到江里的时候,她苦苦哀求着他:“念在小红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就让我卖掉自己的首饰去把她安葬了吧……”陈家少爷看着这个急得快要疯掉了的光头妻子,竟然开恩答应了这个请求。
天明之后,翠晴到江边准备安葬小红。旁边的两个家丁却架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说着:“少奶奶,你不要怪我们啊,这都是少爷安排的。”便将她一下就推进了波涛汹涌的江水中。之后,两个家丁又将丫鬟的尸体也一气扔进江里。后来,那两个家丁在县衙为少爷做了假证,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在不久之后,他们自己也遭到了报应……
在白家的“好女婿”假装重病、再次成婚后不久,白府来了一个送信的人。白老爷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柳郎中写来的信。信上说前一段时间有一艘邻水县的渔船捞上来一个没有头发的女子,辗转被送到他那里医治,目前还在昏迷中。他在白府并没有见过小姐的相貌,所以不敢肯定是不是白家的小姐。白老爷和夫人本想马上去通知陈家这个好消息的,但是又想到万一不是女儿,到时候只会让女婿干着急的。所以老两口便急急忙忙地赶到邻水县,找到了柳郎中的家。一进门,白夫人便伏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哭开了。
柳郎中告诉他们,小姐的昏迷不碍事。可是又受了江水的刺激,只怕头发在短时间内是不能长出来了。白家夫妇从柳郎中那里把昏迷中的翠晴接回云梦家中后,因为觉得她落入江中这事很蹊跷,因此就多了一个心眼,打算先不通知陈家,而是悄悄地禀报了县令。在柳郎中的悉心调理下,翠晴终于醒了过来,哭着把嫁到陈家的一切都告诉了父母。
而今晚的陈家少爷的“遇鬼”事件,也是明察秋毫的县令安排的。
陈家少爷在公堂之上画了押,看到了悲切的双亲。他瞪着眼睛向他们怒吼道:“这就是你们贪图钱财的后果!哈哈……”陈家二老万分悔恨地跌坐在地上。
县令宣告,云梦的四人离奇失踪案就此结案,人犯罪大恶极,关入牢中,秋后问斩。
几天后,柳郎中向白老爷辞行。白老爷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柳郎中:“上次你说小女的药里面需要她的头发来做药引,你后来回到邻水,是用什么东西来代替的啊?”柳郎中尴尬地说道:“白老爷,不瞒您说,我上次回去找的药引,正是小姐的青丝……”
柳郎中这一席话令白老爷和夫人大吃一惊,柳郎中赶紧解释道:“白老爷,五年前翠晴小姐在邻水游玩的时候,头部受伤。在我家包扎完伤口走了之后,我就把小姐的头发收了起来,系到了门前那颗老槐树上。”
这个柳郎中在五年前就悄悄地喜欢上了翠晴,后来又把翠晴包扎伤口时剪落的发丝小心地系在树上。他不敢奢望得到翠晴,只是每天都对着老槐树念着“平平安安”四个字,祈祷翠晴能健康快乐地过一生。没想到翠晴的头发竟然在几年后恰好做了药引。
此刻白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泪流满面,当即向柳郎中问道:“翠晴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她吗?”柳郎中躬身回答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会因为对方的容颜改变而改变的。如果二老放心,请让我来照顾翠晴的一生吧!”翠晴在帘后悄悄地听着他们的交谈,也被柳郎中的一片深情所感动。
不久之后,白家便为翠晴和柳郎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两年中,翠晴不间断地服用了丈夫配制的药,后来果真又长出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清朝光绪年间,京都出了一位大侠,无人不知,声震四方。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大刀王五。
王五以替人保镖为业,因为他浪迹江湖,行侠仗义,河北、山东一带的绿林好汉都尊他为首领。那些占山为王、为害一方的草寇,和那些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土匪强盗、大小毛贼,一听王五的大名,都不免胆战心惊,行为要收敛几分。可有的时候,有些家伙也借着王五的声名,浑水摸鱼地干些没头的案子,到头来,他们逃之夭夭,而让人怀疑到王五身上。
王五知道,江湖上的人大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好汉,可他也清楚,这些人里鱼龙混杂,挺难管束。王五是个受人尊敬的江湖义士,他凭着自己的声望,给手下的人定出了一些规矩,特别规定了所劫夺的对象必须是贪官污吏,如果不是不义之财,就不能劫取。
光绪五六年间,京都一带连续发生了几十起大大小小的抢劫案,震动了朝廷。当时的朝中大臣一听,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案,抢劫居然抢到皇帝的眼皮底下来了!于是,朝廷严令地方官吏迅速缉拿人犯,以安定人心。
一帮官吏带着差役追捕了多日,竟然一无所获。这倒怪不得这些官吏无能,只怪作案的人眼线众多,行动敏捷,溜得太快了。京师一带人口稠密,各行各业什么人都有,要想在人群中捉到几个惯于抢劫的人,可真是太难了,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但是,无论如何,官吏们还得交差。实在抓不到真正的人犯,他们就怀疑是王五一伙人干的,就这么立案,报到了刑部。
当时,刑部主事兼典狱官是江苏的濮青士,他奉刑部尚书之命,就派五城御史率领官兵前去捕捉大刀王五。
王五住在宣武门外,他早已得知官兵要来抓他的消息。手下人劝他,不管怎么,先躲一躲再说,不然被抓进去了,那些昏官为了邀功请赏,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那样的话,有口难辩,岂不是太冤枉?王五却一点也不慌张,只是淡淡一笑:“明人不做暗事,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怎样。”
官兵大约有几百人,把王五的住宅围得水泄不通。王五也不怕。他只派二十几人手持兵器把守在大门内,和官兵面对面地对峙着。官兵虽然人多,但他们都知道王五的威名,谁也不敢贸然冲进去,只是在外面呐喊几声壮壮胆子而已。王五在里面好像没事似的,饮食起居一切照常,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等到天黑,官兵谁也想不出个好办法,再加上围了一天,又累又饿,很多人早就想走了,于是只好四散回家。
王五得知官兵散去,反倒心血来潮,和他们开了一个小玩笑。他乘官兵退时混乱的机会,乔装改扮,穿着官兵的号衣,混杂到了他们的队伍中,居然和几个士兵聊了几句。
他也是顺便打听一下,官兵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地前来抓他。官兵回去以后,把这一消息传开了,大家都佩服王五的英雄虎胆,可是他们的头目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受命捕捉要犯的官吏们都以为王五肯定要逃走,却不料,第二天,王五竟大摇大摆地来到刑部自首,这倒叫濮青士大大地吃了一惊。
濮青士摸不清王五来自首的目的,但他既然送上门来,那就要当面询问一番。他叫手下人把王五叫来,仔细端详,见王五气宇轩昂,神色坦然,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来,问话也自然客气了一些。
濮青士说:“王五,既然你今天来投案自首,那么,为什么昨天我派人前去,你不能跟他们一起来,却偏要和官兵对抗呢?”
王五正色答道:“昨天,是你们派兵去抓我,我当然不肯遵命,现在,已经撤兵了,我来投案,要把这事和大人说清楚。”
濮青士听王五这么说,心中有些明白,就接着询问王五,那些劫案到底是不是他的部下们干的。王五正是要说明这一点,就侃侃而谈,毫不隐讳地说,这些案子有的是他的党徒干的,有的则是别的绿林中人干的,一五一十,全部给濮青士交了底。
濮青士原来就知道王五是一个光明磊落,敢做敢当的英雄,这一来投案,更见他勇武正直,在劫案一事上要保全自己的声名。濮青士是官场中人,又受命捉拿劫犯,此时就不免做些官样文章,便假意说道:“本官原知道这些劫案与你王五无关,但你既为一介百姓,理当遵守大清法规。如今你到处交游,酗酒赌博,也决非良善之人。今天逮捕你,是为了小施惩罚,以正大清律例,同时警戒你以后免犯大罪。”说罢,责令手下差役将王五责打了二十板,赶出门去。
轰动一时的京师大劫案就这么了结了。王五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他临危不乱,泰然处事,既保全了自己的声名,又让朝廷命官妥善地处理了这件事,江湖上的人因此更加信赖他了。
与濮青士的一面之交,也让王五觉得,朝野上下虽然一片昏聩,但毕竟还有濮青士这样比较开明的官吏,也实在是难得。王五从此对濮青士留下了好印象。
光绪九年,濮青士出任河南南阳知府,准备赴任时,一时难以筹措齐备路费,很是愁闷。按说,像他这样的朝廷命官,只要敢贪敢占,是不至于落魄到如此地步的。由此可见,濮青士还是比较清正廉明的。
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当濮青士为路费而一筹莫展之际,王五忽然来求见。
起先,濮青士的门卫阻挡王五,不让他进去,王五一再坚持,非见濮青士不可,濮青士这才把他叫了进去。王五进去,登时跪拜在地,开口就说:小人蒙受大人再生之恩,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现在听说大人升任南阳太守,赴任路上强盗成堆,没有小人护卫,一定难免落入他们手中。还听说大人路费没有着落,现在带来二百两银子,权且作为路费给大人用吧。”
濮青士竭力推辞,并说:“有劳义士费心,本官已经筹得路费,几日内就要动身了。”
王五笑道:“大人何必哄骗小人?今天早上大人还去某某洋商那里借一百两银子,结果没有谈成功。您哪里来的银子呢?如若大人觉得不妥,可写一张借据给小人,等到任之后再还我,如何?至于马前效劳,侍奉左右,大人即使不允,小人也决计相随而行了。”
濮青士不得已,只好照王五所言,写了借据,并让他相随,同赴河南。
到了河南卫辉府,他们一行人遇到了罕见的大雨,一连十天,雨不见停,黄河水位暴涨,根本无法渡河。眼看着所带银两快要用完,濮青士心急如火,找来王五商议道:“王义士,我等路费即将告罄,过河又不可能,你看如何是好?”
王五不慌不忙,笑着回答:“大人不必多虑,这是区区小事,哪能难倒我大刀王五?”
说罢,就单人匹马,身佩腰刀,策马疾驰而去,即刻不见踪影。
濮青士的随从们七嘴八舌地嚷着:“王五去抢劫了!”濮太守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整天心绪烦乱,茶饭不思,生怕王五此去,又要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将近天黑的时候,王五才急匆匆地赶回来,直奔太守住处。濮太守见他进来,死死盯住他,但见王五从腰里解下五百两银子,白花花的一堆堆在茶几上。濮太守当时就有点不悦,沉下脸来。
“本官虽然口渴难耐,但决不饮盗泉之水。你这银子赶快拿开,不要玷污了我。”
王五哈哈大笑道:“大人怀疑这银子来路不正吗?王五虽然是卑微之人,但不至于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打劫。实话说,这些银子是我向一个商人借来的,大人如果不信,何不写张便条差人去叫他来问个明白?”
濮青士将信将疑,当即写了一张便条,派随从送去。第二天,王五所说的那个商人果然来了,拿出王五所写的借据呈给濮青士过目,证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濮青士这才称谢,把银子收下。对王五,他也不好说什么。
王五一直把濮青士送到南阳,这才返回京师,重操旧业。此后,他又结交了不少正直的官吏和读书人,对他们鼎力相助。这些事在江湖上被广为传扬,成为美谈。
清末,王五结识了著名的“戊戌六君子”之一谭嗣同,为谭及他的同仁做了不少事。
戊戌政变时,王五不避危险,亲自前往潭嗣同的家里,力劝谭出走,并且愿意亲自护送他逃走。谭嗣同坚持要以自己的鲜血警醒国人,执意不肯,王五只好作罢。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谭嗣同就义于刑场。
谭嗣同就义后,王五十分悲痛,同时对罪恶的清政府有了一点清醒的认识。他暗中召集了几百名好汉,打算干一番事业,但没有成功。
义和团起事后,王五遇难身亡。
一代大侠就这么走完了他的一生,既令人钦佩,又令人遗憾。
2007年11月29日上午,有着“最美的山乡女教师”美誉的王锐身披婚纱,脚蹬花车,行进在四川省雅安市的大街上。坐在她身边的是满面春风的新郎刘明波。大街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大家都为这对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
有谁相信,2006年8月,一场车祸让刘明波变成了植物人。女友王锐深情呼唤了57天,把刘明波从沉睡中唤醒,并不惜举债十多万元,让刘明波重新站了起来,也为自己披上了婚纱……
美女爱英雄 一个老套故事的开头
王锐,四川省荥经县泗坪中学的老师,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时,似乎还情窦未开。亲朋好友给她介绍男朋友,都被她一概拒绝。有人说她还没有长大,也有人说她不食人间烟火……
2002年国庆节刚过,王锐走进校园,就听同事说花滩中学一位老师被人打伤住院了。
“当老师还打架?莫名其妙!”王锐一听,不屑地说。
“那位老师是为了救学生,被几个街痞打伤的。”王锐从同事口中得知,这个被人打伤住在医院的老师叫刘明波,人称“老帅哥”,是荥经县花滩中学的老师。
刘明波的老家在荥经县民建乡竹阳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体弱多病。刘明波排行老三,大姐出嫁了,二哥一直头痛得厉害却又查不出病因,长期服药:嫂子丢下才两岁的儿子,离家出走了。
刘明波因为交不起学费多次辍学。1992年刘明波高中毕业,为了给二哥挣药费,他便踏上了外出打工路,一干就是三年,挣回了几千元钱,解了父母的燃眉之急。
“我要读书!”在外打工的日子,刘明波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1996年,他参加高考,考上了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靠贷款完成了学业。
虽然王锐并不认识刘明波,但作为“老帅哥”的小师妹,王锐早已听说过有关刘明波的故事。王锐也毕业于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刘明波1999年7月毕业,王锐同年9月入学。
当王锐得知是“老帅哥”挨打后,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她的心思被一位女同事看在眼里,便半开玩笑地对她说:“我跟‘老帅哥’是同学,要不我给你引见一下?”
就这样,两人见了面。
王锐爱上了刘明波。有好心人劝她:“你家境不好,再找一个比你家更糟糕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刘明波的二哥吃了十多年的药,花了好几万元,最后还是撒手而去。并留下一个11岁的侄儿,抚养侄子的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刘明波头上。
不久,刘明波的弟弟又出了车祸,刘明波借钱救活了弟弟。
然而,正当他们一路艰难前行时,没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向他们袭来……
买爱情玫瑰 惨遭车祸成植物人
2006年8月4日,花滩中学初中毕业生高中上线率破天荒地超过了全县很多学校,刘明波是毕业班年级组长,他打电话向王锐报喜。“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刘明波生平第一次走进了花店。他看着一束红玫瑰要好几十元,舍不得买,最后掏出5角钱,买了一枝。
走出花店过了街,当刘明波一只脚踏上街沿时,突然后面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正要回头看,一辆疾驰的摩托车翻车倒地后径直向他冲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呢?”王锐得到消息后,头脑一片空白,踉跄着跑向医院。当她赶到医院时,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两腿粉碎性、开放性骨折,锁骨骨折……更严重的是脑干、大脑皮层损伤严重,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王锐听完医生的话,几乎站不稳了。
看着病床上血肉模糊的刘明波,王锐哭得死去活来。
哭泣中的王锐把脸贴到刘明波脸上,这一贴,刘明波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挣扎着说了几个字:“你……来……了……就……好,玫瑰……”他满是鲜血的手竟然还攥着那朵鲜艳的红玫瑰。
王锐的父亲王秉峙听到刘明波受伤的消息后,马上赶到医院。王锐一下抱住父亲:“爸爸,他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啊!”
王秉峙是位朴实的农家汉子,他看着血泊中昏睡不醒的刘明波,并没有退缩,转身就去找肇事者。可他见到肇事者后,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那人的摩托车是赊来的,无牌无证,而且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什么家产都没有。那人也受了伤,躺在病床上无钱治疗。
王秉峙一溜小跑赶回家,从亲戚朋友手中借了4万多元,又跑回医院。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抢救,刘明波被推出了手术室,清醒了一会儿,又陷入昏迷中。
刘明波的父亲刘成括已年过古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儿子死了,小儿子残了,寄托着全家希望的二儿子现在又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看着忙前忙后的王锐,刘成括把她叫到跟前:“姑娘,你走吧……别拖累了你。”
“爸,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儿媳妇了,你就把刘明波交给我照管吧……他要是走了,我就是你的女儿。”王锐跪倒在了老人面前,老人感动得泪水直流。
一天天过去了,刘明波一直没有醒过来。脑外科、神经科医生会诊后得出结论:刘明波如果再不醒过来,可能就永远成为槽物人了。
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2)
感天动地57个昼夜唤醒植物人
“我不信,刘明波不会丢下我不管……”暑假期间,王锐已托人找好了房子,本想租房也要把婚礼办了……要是刘明波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活啊?
王锐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心爱的人唤醒,让他重新站起来。从此。只要有空,王锐就趴在刘明波的病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呼唤:“明波,你不能走。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郊游吗?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我们忘记了世俗的一切,尽情地欢笑,尽情地嬉戏,是多么快乐啊……还记得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会一辈子照顾我、爱我。还把我背下了山……”
王锐每天守护在刘明波身边,双手轻柔地抚摸刘明波的脸。白天黑夜,王锐一遍又一遍地讲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讲到动情时,不停地亲吻着刘明波毫无表情的脸……
开学了,刘明波没有醒,荥经县教育局领导得知这一情况后,在全县教育系统组织捐款。教育工会送去了6000元的慰问金,并把王锐借调到严道二中,方便她照顾刘明波。
刘明波什么知觉也没有,大小便失禁,床上污秽不堪。常常是王锐刚刚收拾好,他又排泄了一床。王锐总是默默无言地把一切重新清理干净。
经过多次会诊,医生做出结论:刘明波已经成了植物人,如果能够苏醒过来,除非奇迹发生。
此时,刘明波似乎正行走在一个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黑洞里。四周很安静,仿佛前方鲜花盛开,有人在向他招手。而身后又有人喊他回头:“波波……波波……”刘明波终于想起来了:是女友王锐在呼喊他,怎么刚睡觉又要喊我吃早饭?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他睁开了眼,看到泪眼滂沱的王锐正伏在他身边,深情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波波,你醒了?刘明波醒了!”王锐哭喊着冲到了医生办公室。
受伤57天后,沉睡的刘明波终于被王锐唤醒了。
举债十几万让爱人重新站起来
睁开眼的刘明波并没脱离危险。医生告诉王锐,他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尽管此次事故责任最终认定由摩托车驾驶员负完全责任,但肇事者身无分文,治疗费还得刘明波自理。
对刘明波这个早已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高额的治疗费根本无法承受。这个重担最后还是落在了王锐的肩头,王锐借遍了所有的亲友,“帮我救救刘明波吧!我给你们跪下了……”少到几十,多到几千,拿着救命钱,王锐几乎都要下跪感谢。
周围的亲友都借完了,王锐把电话打到了在成都工作的姨妈李增华家。
听清楚刘明波的伤势后,当医生多年的李增华自然知道刘明波凶多吉少。“刘明波是死是活,我都认了……你救救他吧!”王锐哭着说。李增华叹了一口气。先后几次托人带回5.8万元救命钱。
终于凑够了第二次手术的钱,刘明波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是痛苦的,刘明波痛苦地呻吟了9天9夜。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王锐说:“那真是撕心裂肺。看见他满脸豆大的汗珠。一声连一声的呻吟,我的心如刀绞。”
付不起高额医疗费,刘明波只能拄着双拐回家休养。为了能够早日站起来重返讲台。刘明波抓紧时间锻炼。不料又出了意外,左脚固定钢板的受力螺丝钉断在骨头里,只能暂时用石膏固定着,右脚受力螺丝钉又外突了,一动就钻心般地痛,双脚不能动弹。刘明波再次住进了医院。
2006年12月。刘明波花光了王锐一家借来的十多万元,还欠了荥经县医院8000多元治疗费,他只得“逃”出荥经县医院,回到家中休养。
刘明波死里逃生,他和王锐的心思都花在了筹钱治疗上,其他的都顾不上了。有时,连一袋食盐都买不起,一连好几天吃白水菜。
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3)
王锐和刘明波婚礼现场
披上婚纱 雅安市民替有情人圆梦
王锐和刘明波执着、凄婉的爱情感动了很多人,素不相识的人们纷纷赶到医院探望刘明波,认识的,不认识的,病房里堆满了水果、鲜花和千纸鹤。荥经县教育局先后两次在全县教育系统开展募捐活动,为刘明波筹款3万余元。众人的关爱,为刘明波鼓起了战胜困难的勇气,也点燃了他重返讲台的希望。
“一年多没有到学校了。我放心不下我的学生。”2007年11月27日上午,刘明波在王锐的搀扶下,终于回到了花滩中学。客车驾驶员也很感动,二话没说,多绕了1公里路,把刘明波送到学校门口,所有乘客无一人反对。 “刘老师回来了!”同学们在校园内奔走相告。他们涌到学校门口,争着要背刘老师进校园。在校长周建新等人的簇拥下,刘明波来到教室,看到了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刘明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学校。同学们依依不舍:“刘老师,我们等着你回来!”刘明波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一定回来……”
“我们要为刘明波圆梦。让他当上新郎,让他重返讲台!”刘明波、王锐的生死恋感动了雅安市民。“他们的爱情故事感天动地,王锐是中国最美的山乡教师!他们的梦想,我们替他们圆!”
12月28日,雅安市民自发地开展了募捐活动,当天收到捐款5000多元。
12月29日,由《雅安日报》主办的公益性婚礼在雅安市举行。刘明波的学生刘婧已经上大学了。听说重新站起来的刘老师要当新郎了,特地从成都赶回来,执意要给师母王锐当伴娘。
在婚礼进行曲中,只见新郎刘明波拄着拐杖。和新娘相依相偎,缓缓地踏上了红地毯,一步一步走上了婚礼舞台。每走一步,刘明波都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钢针紧紧地扎着腿骨,痛彻骨髓,但他依然面带微笑。
“去年8月4日,我没有送到玫瑰花,今天一定要送到!”刘明波张开双臂,把新娘王锐紧紧拥在怀里,用嘴唇叼着玫瑰花,送到新娘口中。两人一起朗诵他们的爱情宣言:“一路的艰辛有爱相伴,人生的永恒用爱渲染……”
那一刻,台上台下,激情似火。台上的新郎新娘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台下的嘉宾都热泪盈眶,共同见证了这份真挚的爱情。
2007年12月26日,笔者走进了刘明波、王锐的“爱情小屋”。出租屋里家徒四壁,刘玉波坐在床边,双脚浸泡在热水盆中;王锐正在一旁忙着,温馨满屋。
刘明波、王锐接受了笔者的采访。王锐说:“我们什么也没有,但我们有爱。面对死亡,我们艰难地挺了过来,还有什么困难比面对死亡更可怕?”
刘明波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纵然将来站不起来。我坐在轮椅上也要重返讲台!”
发生在苏联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当时,红军与白军的斗争是十分残酷的。这一天,红军一队25个人,在政委叶甫秀可夫的带领下,拼死突围出来。重重包围他们的,是大量手执闪闪发光的马刀的哥萨克。未能突围的119名战士和所有骆驼都直挺挺地长眠在那冰冷的荒滩上了。白军指挥哥萨克上尉,认为突围红军走的是沙漠,没有根草,没有骆驼,他们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放弃了追击。
25个人中有1个是女的,名叫马丽娅。她是个小个子,身材纤瘦苗条,长一头的棕发,一对淘气的大眼睛,闪着猫眼一般的黄光。
马丽娅酷爱写诗,一空下来,就要舔着铅笔头,在报纸边角上,吃力地写下些字体歪歪斜斜的诗句。这些诗有写革命的,有写斗争的,也有写领袖的。可是编辑部里的那些人却说这些诗火候不够,还不能录用。
马丽娅写诗的火候或许真不太够,但她的枪法是十分够火候的。每逢上战场,只消政委用手指向前方一指,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党军官!”马丽娜会眯起眼睛,舔舔嘴唇,然后从容地端起枪来。到此为止,这个军官算是已向阎王报了到了。枪声一响,那人就会应声而倒。于是,马丽娅就会放下枪,说:“嗯,第29个,这个遭鱼瘟的!”“遭鱼瘟的”是马丽娅的口头禅。这也难怪,因为她是地地道道的渔家女。7岁起,她就穿着硬绑绑的油布裤子,坐在油腻腻的剖鱼凳上剖银白色的青鱼肚子了,这一剖就是12年。
到19岁那年,红军在招赤卫队志愿兵,她就报名去了。起初,人家取笑了她一顿,将她赶跑了,可是后来经不住她一次次的软磨硬缠,终于收下了她。于是,她就成了赤卫队中唯一的一名女性。
这伙突围的人自己也搞不清,他们该上哪儿去。到安全的地方,最近的也得走10天,可他们只有3天的粮食。
正当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个商队,他们迅速地包围了这个商队。政委登上沙丘,端着枪,发出喇叭般响亮的声音喊迫:“喂,站住!”
要是有枪,都撂在地上。不许动!否则将你们统统干掉。”吉尔吉斯商人吓得魂飞魄散,全都屁股一撅,像只鸵鸟一般地卧倒在沙地上了,红军士兵们气喘吁吁地从四面八方围上去。
蓦地,一排枪声响处,政委身边一个士兵“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伸直了胳膊。
政委一卧倒,高喊道:“卧倒!..打这些龟孙子们!”枪声大作。骆驼后猫着的那些家伙枪法相当准,不像是商队里的人。荒野被这僻僻啪啪的枪声震动了。最后,商队里的枪声终于稀落下来。
红军一步一步逼近去,直到30步之遥才看清,骆驼后面有一个头戴皮帽、肩上佩金肩章的家伙。
政委回过头来,对马丽娅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匪军官!”马丽娅答应一声,从容端起枪,手起一枪。
不知是马丽娅的手指冻僵了,还是她跑得手发了颤,总之,正当她刚刚说出:“第41个,遭鱼瘟的”时,这个军官却活生生地从骆驼背后站了起来,两手举着长枪,刺刀上挑着块手帕。马丽娅气得将枪往地上一扔,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脱了皮的脏脸往下直淌。她的百发百中上哪里去了?
政委要人点清了这商队的财产,然后用化学铅笔写了一张收据,塞给了这些生意人,任他们倒在地上,捂着脸去痛哭。
他记起了这个军官,回过头来,只见这个军官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边抽烟,边冷冷地笑着,盯着政委瞧,两只眼睛湛蓝湛蓝的。
政委问他:“你是什么人?”军官喷了口烟,回答:“近卫军中尉奥特罗克。”人们在这军官的一只秘密的小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公文。公文里写明,白军头子高尔察克上将任命中尉奥特罗克为邓尼金将军里海军部政府的全权代表,由他去作口头汇报。看来,这个蓝眼睛是一个要人呢。
政委问了他几句后,发现他的态度极其恶劣,就对马丽娅说:“喂,马丽娅,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儿看着他。要是放跑了他,我就扒了你的皮!”马丽娅没有吭声,将枪往肩上一背,走上前去说:“喂,跟着我,你是归我管的了。你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想溜之大吉。我让你先跑300步,看我能不能一枪将你嘣了。一次失手,第二次保险饶不过你,遭鱼瘟的!”中尉斜了她一眼,咯咯笑着,很斯文地鞠了一个躬,说:“能在您这样漂亮的小手下当俘虏,真是三生有幸!”马丽娅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大概只会跳跳四步舞吧。抬起你的蹄子,起步..走!”就这样,这个白军中尉就当了马丽娅俘虏。
这天夜里,他门在一个湖的岸上宿营。
马丽娅用驼毛绳子把这个中尉的手和脚捆起来,然后又在腰间缠上一圈,将绳头紧紧惧在自己手里。红军小伙们都来嘲笑她,可她不睬他们,倒下来睡在这中尉的身边。
这天夜间,风声呼啸,雪片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哨兵只好钻到毛毡里去避寒。这一避,竟睡着了。3个商人潜回来偷偷牵走了所有的骆驼,而骆驼上还背着救命的粮食呢。
第二天一早,中尉从毛毡下探出脑袋来。望了一下,吹了一声口哨,冷笑说:“太帅了,苏维埃的纪律性,十足的笨蛋!”政委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坏蛋!”现在,生活变得异常艰难,走着走着,他们已只剩下10个人了,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几乎每天早晨总有这个或者那个睁不开眼睛,腿肿得像圆木一般,他们的鼻孔里只有出气,已没有进气,于是政委只好流着眼泪,亲手用枪打死了他,让他早些解脱。
10个人走得跌跌磕磕的,唯独这个白军中尉腰板笔挺,走得很沉着。红军战士们已不止一次地劝政委:”政委同志,干吗还带着这个累赘?口粮已经不足了,还让这家伙白吃?嘣掉算了,他那身衣服和靴子还蛮好的,大家也可以分着穿。”可是政委就是不让他们动中尉一根毛。政委说:“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带他到司令部去。他是一本活材料,肚子里的资料大有用处,不能白白打死了他。”就这样,他们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阿拉尔海边。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吉尔吉斯的村落。乡亲们既可怜,又佩服他们,就给他们东西吃,使他们迅速恢复了体力。
一个星期后,他们弄到一条被风刮来的渔船。这船还有几分新。他们将船修理好了,坐上4人,2个摇船掌舵,1个是马丽娅,1个是白军中尉。
政委吩咐要将他早日送到司令部,万一路上有变,就毙了他。
开始时一路顺风,可是第三天的夜里,狂风呼呼地怒号起来,滚滚巨浪越来越高。一个巨浪滚过之后,桅杆旁的两个红军战士不见了。白军中尉坐在齐腰深的水里在画十字祈祷。
马丽娅生气地叫道:“魔鬼!..你干吗泡在水里?快舀水!”中尉跳起来,赶快用自己的皮帽舀起船里的水来。
马丽娅朝着狂风怒号、黑乎乎的大海大声叫道:“谢明!维赫尔!你们在哪里?”浪花激荡着,听不见有人回答。显然,这两个红军战士被浪卷走淹死了。
接着,风将这艘半浮半沉的船送到了一个小岛边,船底在沙子上擦得“籁籁”发响。
马丽娅跳下水去,说:“来,跟我下水!”中尉也跳进水里。
他们两人先将船拖上岸。马丽娅抓起了枪,叫中尉将口粮袋背上岸来。
登岛四望,这里原来只是一座孤岛,岛上连一个人也没有。马丽娅不由丢下枪,号陶大哭起来。
白军中尉安慰她说:“喂,别哭了,小姐,哭也没用。这里既有屯鱼的木仓,我们就先上木仓去吧。”说着,他弯下腰去取枪。
马丽娅连忙推开他,说:“多谢你帮忙。不过..不过,我是奉命将你押送到司令部里去的..我就不能让你拿枪。”鱼仓找到了。黑漆漆的木仓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中尉摸着黑进去,竟摸到了一大堆干鱼。
他叫了起来:“啊哈,有鱼!有鱼就饿不死!”马丽娅呻吟道:“湿淋淋的,冻坏了。用鱼生一堆火吧!”中尉从没听说鱼可以当柴烧,简直是听呆了。
马丽娅拿他取笑了一顿,就拔出子弹头,倒出火药,用火药引着了火,再用小木片引着了鱼干,生起了一个簧火堆。
孤岛上有的是鱼干。这是渔民在渔汛时捕获的,他们晒干了堆在这里,然后用船来运走。
他俩烘干了衣服,吃了鱼干和烧饼。但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尉却病倒了。
这么许多天的奔走,饥饿、劳累,加上在水里一浸,他像一只口袋似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祸不单行,拖在岸上的船被海浪冲走了,他们两个己被围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孤岛上了。
马丽娅弯下腰来仔细打量中尉,只见他瞪着眼睛,张着嘴,他那对湛蓝的眼珠模糊了,疯疯癫癫的,浑身火烧火烫的,嘴里胡乱说着呓语梦话。马丽娅灰心丧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脱下皮衣,铺在沙地上,拼死力将中尉失去了知觉的身子拖过来,让他睡在皮衣上,然后再盖上皮袄。她束手无策,只好缩作一团,蹲在一边。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消瘦的双颊,缓缓地淌下来。
她仰着脸,喃喃地说:“他要死了..叫我怎么去向政委交待呢?”这个白军中尉足足病了一个星期。他烧得很厉害,一会儿梦见阅兵式,一会儿梦见皇宫,一会儿梦见有人将肚肠拉了出来,最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就是马丽娅的护理和体贴。这个孤岛上没有淡水,没有药,没有床;而中尉在昏迷中则又是大喊大叫,又是喊口令,又是骂人,闹得天翻地覆。说实话,这一个礼拜,也真够马丽娅受的。
现在,中尉终于活了下来,马丽娅的心里也很高兴,她为他煮好了鱼,烘干了湿透的烟,还因为没有纸卷烟丝,竟将自己写着诗的小纸片也捐献了出来。
以后的几天里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的。马丽娅已走遍了全岛,找到了一间渔民小屋,这小屋又干燥,又结实,窗子上还有玻璃,那里有炉子,有碗盏,有床。最主要的,储藏室里还有些面粉和大米。估计他们还得在岛上再呆上两个星期,这以后,渔民就会来运鱼。这样,他们就有救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已少了敌意。马丽娅替中尉干活,中尉为马丽娅讲故事,讲鲁滨孙漂流记给她听。就这样过了些日子,他们两个就像朋友,像爱人一般地好上了。
但是,有一次,他们吵了起来,这是因为两个人的世界观压根儿不同:中尉恨战争,恨劳动人民,恨革命破坏了他美好的生活;可是马丽娅是劳动人民出身,她知道只有打倒了这些吸血的地主富人,才有好日子过。当中尉骂她是“无赖”的时候,马丽娅扑了上去,举起手照中尉瘦削的、没有刮过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但是,岛上只有两个人,不和好也得和好。
三天后的中午,他们正躺在门口的沙子上闲聊,突然,中尉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平线。他眼睛里闪出狂喜的光芒,低声他说:“看,船帆!”马丽娅跳了起来。果然,远处蔚蓝的地平线上,有一个小白点在闪烁,在微微颤动、摇摆,这是迎风飘动的船帆。马丽娅双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脯,眼睛死不盯着,还不相信那是久久期待的帆影。中尉甚至高兴得拉着她跳起舞、唱起歌来。
然后,中尉跑进屋去,取出枪来,一连放了3枪。震耳的枪声冲破了四周的沉寂。但每放一枪,中尉的身子都要摇晃一下,这是因为他的身子还很弱。
船上人听见了枪声,船帆摆动了一下,改变了航向,侧着船身,向这边驶来。这时,船已看得清楚,这是一艘橙黄色的帆船,不像是一艘渔船。
马丽娅小声嘟哝着:“是巡逻船,见鬼,这个时候,有谁会出来巡逻?”相距百把米的时候,船尾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他用双手拢成喇叭筒,喊起话来。
中尉颤抖了一下,把枪往沙地上一扔,两个箭步窜进了水里。
他伸开两臂狂喊起来:“乌啦!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快,先生们,快,快!”马丽娅的目光死死盯着船,猛的,她看清楚了,舵柄跟前坐着的人肩上有闪金光的肩章。啊,这是白军!
她记起了政委的话,“唉呀”一声,咬着嘴唇,拾起中尉扔掉的枪,拼命大叫:“喂,你这个..这个白党坏蛋!你给我回来!..我在对你说呢,你听见吗?回来,你这个鬼东西!”中尉站在齐脚深的水里,急切地挥舞着双手,要船快过来。
陡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起处,中尉一头栽在水里,鲜红的血浆从打碎的脑壳里涌了出来,散开在海水里。
他,就是被她打死的第41个!
马丽娅丢开枪,跑过去,抱起他来,低声地痛哭起来..
杨柏林是山东日照县杨家村一个普通村民。1936年,他二十多岁,年轻力壮。这一年初秋时节,他和父亲一起到文山前的一块地里割穆子。糁子的果实有点像谷子,只是外面的壳比谷子光亮。杨柏林为了让年老的父亲少出点力,自己就埋头挥舞锋利的镰刀拼命地干,不一会,就把父亲远远地拉在了身后。杨柏林割到地中央的时候,忽然发现那里的糁子倒了一大片,他停了下来,看到地中央还有一个大洞,就好奇地探头朝洞里看,洞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里边传来吱吱的叫声。杨柏林赶紧喊道: “爹,快来看,洞里有个什么东西?”
杨父急忙来到儿子的跟前,用镰刀拨开洞口的杂草,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类似小狗的小动物吱吱地叫着爬了出来。杨柏林喜出望外,连忙抱起它说: “正巧咱家大花狗刚死了,咱就养着它看门护院吧!”杨父接过那只小动物,仔细看了一会,摇头说: “这不是小狗,是狼崽子。”杨柏林爱怜地看着它,很不舍地说: “我怎么看都觉得它是狗崽啊,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跟狗崽都是一样的,咱就养着吧!”杨父还是摇摇头说:“狼这家伙特别护犊子,可不好惹。记得日照城里以前有一个姓王的有钱人,在文山游玩时,遇到了一窝狼崽子,他二话不说,就把狼崽子给摔死了。过了三年,他有几个朋友从外地来,由于久慕文山优美的风景,就让姓王的带着他们到文山玩。他们贪恋文山的风景,竟忘了时间,直到天色很晚才向山下走去。半路上,几个人被一对大狼拦住了去路,他们吓得狂奔而逃,但那对大狼只对姓王的穷追不舍,直到将他扑倒咬死才罢休。原来那姓王的摔死小狼崽后,留下了身上的气味,狼崽的父母牢牢记住了,虽然时隔三年,一直都没有忘记复仇。”
杨柏林听完,浑身一激灵,才恋恋不舍地将小狼崽放回狼窝。
杨柏林和他爹用最快的速度割完了糁子,然后把穆子装上车,就赶紧推着穆子回家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杨柏林都还惦记着那只小狼崽,它找到它的母亲了吗?它还活着吗?
这天,杨柏林干完活后拿上一把镰刀,约上好友大壮去穆子地里看狼崽。杨柏林走在前面,大壮扛着一把铁锹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二人来到穆子地,还没走到狼窝,大老远就停住了,他们看到一头母狼直挺挺地躺在那儿,死了。二人快步走上前去一看,那只毛茸茸的小狼崽正吱吱地在母狼肚子上乱拱。大壮说: “这母狼看起来是病死了,母狼死了,狼崽肯定得死。不如一铁锹将它铲死得了。”杨柏林说: “那可不行,它也是一条命啊,抱回去我把它养大。”大壮说: “有养猫养狗的,哪儿有养狼的?老人们说过,狼是最没有良心的动物,你把它养大了,它反过来会把你吃掉, ‘狼心狗肺’就是这么叫出来的!”杨柏林说: “哪儿能啊,老人们还说草木无情呢,可是我们种的粮食最初不也是草吗?盖房子不都要用木头吗?没有它们,咱们活不了!”
杨柏林把狼崽抱回家后,喂它啥,它都不吃。杨父说: “快扔了吧,养个白眼儿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杨柏林的娘吃斋念佛,说: “别扔了,好歹是条命,不如让他三叔家的大黄狗奶着得了。”杨柏林三叔家的那只大黄狗五六十斤,刚刚生了一只狗崽。杨柏林听了娘的话,高高兴兴地抱着狼崽去了三叔家。
三叔看见杨柏林抱着只狼崽来,忙说: “你小子弄个狼崽干啥?快扔得远远的。”杨柏林说: “三叔,我想让大黄狗给它当妈妈。”三叔说: “净瞎扯,哪有让母狗奶一只狼崽的?”杨柏林平时就爱摆弄大黄狗,他一边抚摸大黄狗的头,一边把狼崽放在母狗的乳头上,那只狼崽竟拼命地吃起狗奶,大黄狗性格温顺,也没有拒绝狼崽,没过几天,大黄狗就把狼崽当成了它自己的孩子了。因为小狼崽通身黑色,杨柏林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黑。
小黑在大黄狗的哺乳下长得很壮实。断奶后,杨柏林经常拿些青蛙、蚂蚱喂它,它也经常独自去野地,捕捉一些兔子、老鼠之类的充饥,倒也没饿着肚子。慢慢地,小黑长成了大黑,个子不亚于一头小牛犊,顶着一身油黑发亮的毛发,威风极了。村里最年长的杨四爷说: “看这狼崽子的派头,要是放回山中,是个做狼王的料!”
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杨柏林一家在三月三这天去亲戚家串门,回来后一打开大门,就惊得目瞪口呆,家里养的鸡鸭全被小黑咬死了!这对杨家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那血腥的场面更叫人毛骨悚然。杨柏林一气之下,拿起一根棍子就追打小黑。小黑东躲西藏的,还是挨了好几下。俗话说:狗急跳墙,小黑被打急了,竟然一蹦老高,扑向杨柏林,那血红的大口和恐怖的眼神叫人胆战心惊。杨柏林被吓得脸青唇白,小黑一下子越过杨柏林,跳出了矮矮的围墙,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1938年5月12日,杨柏林的爹去赶南湖集,这一去竟然成了和家人的诀别。那些号称要搞什么“大东亚共荣圈”的日本人驾着飞机轰炸了南湖集,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集上的人乱成了一团,四散而逃,被炸死、踩死的就有三四百人。杨柏林在集上找到了爹被炸烂的衣物和残缺的肢体,流着泪将爹埋葬了。第二天,杨柏林给娘磕了三个响头,就上甲子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
1943年的8月15日,已是侦察排长的杨柏林和战士张茂堂、李兆芝奉命到石臼港侦察敌情。他们去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可在返回的路上,遭遇到了十个鬼子。经过一番惨烈的战斗,张茂堂和李兆芝当场牺牲了,杨柏林的胳膊也受了伤,他对周边的地形很熟悉,就一头钻进了青纱帐,狠劲往甲子山方向跑。跑到日照城西的一大片玉米地后,杨柏林再也跑不动了,他大口喘着气,在玉米地里坐下来,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胳膊,黏糊糊的满是鲜血。
天色已晚,外边的情形又不得而知,杨柏林决定在玉米地里躲一夜,明日再作打算。他望着天上惨白的月光,想起牺牲的两个战友,心里难过极了。就在伤感之时,他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他的汗毛顿时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头皮也开始发麻。杨柏林回头一看,可把他吓坏了。七八头大狼把他圈了起来,眼里冒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杨柏林知道,狼是闻着他胳膊上的血腥味儿来的,他想,这下完了,今夜非葬身狼腹不可。
杨柏林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然而狼群并没有立即对他发动攻击,一只个头很大的黑狼围着他转了两圈,还用鼻子使劲地嗅着他。杨柏林突然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当初自己养大的那只狼崽小黑吗?看着它那双放着寒光的眼睛,杨柏林叹道: “日本鬼子要杀我,你要吃我,你们都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就在这时,一路追赶的日本鬼子发现了杨柏林的踪迹,由于天色已黑,他们不敢擅自闯进玉米地,就在外边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估计就是“缴枪不杀”之类的话。杨柏林的子弹早打完了,此时匣枪只能是件摆设,心里说: “这下完了,连与鬼子同归于尽的本钱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小黑突然发出“呜”的一声长啸,带着狼群掉转身子,径直向玉米地外的日本鬼子冲去。日本鬼子没想到会遇上狼群,慌乱地举枪就朝狼群射击,好几只狼中弹倒了下去,剩下的几只依旧疯狂地扑过去。鬼子们一看这不要命的架势,哪里还敢恋战,急忙掉头四散而逃,但两条腿的禽兽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野狼,狼群很快就追上了鬼子,狠命地撕咬他们的脖子、胳膊、大腿……鬼子兵发出一声声惨叫,血腥味儿一下子弥漫开来,好几个鬼子倒下了,剩下的几个屁滚尿流地向日照县城逃去。
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几只狼大快朵颐地享受着战利品。而小黑却转头朝杨柏林跑过来,还没等它跑到杨柏林的身边,摇晃一下就倒了下去。杨柏林不知出了啥事,赶紧过去抱住小黑,却见它胸前鲜血淋漓,原来它刚才挨了鬼子一枪。杨柏林心疼地把小黑抱在怀中,热泪盈眶地说: “小黑,我误会你了,我误会你了……”
全国解放之后,在战争中因伤致残的杨柏林复员回到老家日照县,他出钱请人在小黑的殉难处竖起了一块高高大大的石碑,上面写了一行字:兄弟小黑之墓。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
新兵周海星是罗布泊试验基地一个通讯连的检修小战士。那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方圆近百公里没有人烟。站里除周海星外,还有班长罗霄汉和战士魏东。
晚上,尖厉的风声夹杂着野狼的嗥叫声传进屋子,使人心惊肉跳。周海星常常爬起来,注视着屋外:那些野狼也许饥渴难禁,嗅到活生生的人肉味,馋得快要发疯了一般,焦躁不安地在屋外窜来窜去。周海星觉得这戈壁滩夜晚特有的交响乐与自己家乡的海潮有些相似。
站里有三条纪律:第一,一个人不准到营房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活动;第二,两个人同时活动必须在看得见住房的范围内;第三,绝对禁止西去。
前两条纪律他们能够理解,但第三条他们却不明白。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中午,班长禁不住周海星的纠缠,不得不带着他和魏东去揭开第三条纪律的谜底。
茫茫戈壁滩,没有丝毫生命的葱绿,荒凉又沉寂,在烈日的烘烤下像个巨大的火炉。
行了约两公里,沙海内出现了一具具骨骼。班长告诉他们说:“那是被野狼吃掉的马鹿的骨骼。”
越往前走骨骼越多,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几具。从这些骨骼看,往日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惊心动魄而又残酷无比的围歼战!
这时,一个新的疑团不由从周海星心中冒起:明知这里有危险,这些动物为什么偏偏要到这里来送死?
魏东推测道:“大概是野狼把它们驱赶到这里来的吧?”
周海星反驳说:“不对,这样大的戈壁滩,狼在哪里捕食不是一样,为什么偏偏要将猎物赶到这里来才下手呢?”
他俩争论不休,班长只是笑而不答。
越过一具具动物尸骨,穿过斜坡下的一片骆驼刺丛,他们在一片低洼处停了下来。这里的土是黑色的,呈稀泥状,上面踩下野兽的许多脚印。班长这才告诉他们说:“这里有水,方圆十几里才只有这么个泉眼,附近的各种动物都必须来这里饮水,所以这里就成了野狼最好的狩猎场……”
周海星和魏东这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又陷入迷惘中:这里既然有泉眼,为什么不见有水?难道动物靠舔这里的湿泥解渴?
班长介绍说:“这是一眼奇特的夜泉,只有在午夜的一个时辰内才渗出一条浅浅的水线来。许多动物干渴难忍,不得不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这里饮水。所以一到晚上,这里便成为戈壁滩最热闹的世界。”
周海星想下马仔细看看那眼夜泉,班长厉声斥道:“你想找死吗?这里随时都有狼群出没!”
周海星抬头一看,林子边果然有几条狼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跑过来,三个人不得不策马赶回营房。
连队每月派车送一次水和给养来,同时捎来一个月的报纸和信。平时,他们靠一台收音机来获得一点外界的消息。对长期生活在单调而寂寞环境中的人来说,任何一种声响,都是一种安慰和享受。因此,戈壁滩的狼嗥成了他们每晚必不可少的催眠曲。
偏偏这年的旱季来得特别早,戈壁滩几个月滴雨未下。晚上的狼嗥声也渐渐稀少。周海星像失掉什么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决定到夜泉去看个究竟。
一天中午,周海星独自骑马离开了营房。他来到夜泉边,不由愣住了:那片黑土竟变成白色,龟裂的泥土边沿棱角如刀。看来,夜泉早就没有了水,周围还留下污黑的血迹。这表明为得到水,野兽们曾发生过激战,连最凶恶的、忍耐性极强的野狼也忍受不住干渴的煎熬,在互相残杀过后,留下不少尸体。
突然,战马发出一声惊叫。周海星扭头一看,旁边沙丘上蹲着一条黑灰色的野狼,他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他是第一次单个在野地里遇到狼,尽管手里抓着枪,心中仍不觉胆颤。
这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原来是班长和魏东赶来了。魏东端起枪正要向那条野狼射击,周海星忙过去推开他的枪口说道:“小魏,留下它吧,晚上还能听它叫几声!”
班长也说:“瞧它两排奶子,好像刚下过崽,放了它吧!”
那狼见这边人多势众,扭头走了。
晚上,外面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周海星以为是送给养的车来了,赶紧去开门。班长忙阻止道:“别开!”可是,已经晚了,一条黑影扑了进来。“狼!”班长惊叫着去抓冲锋枪。
狼并没有扑向人,而是蹿进隔壁伙房的水池。由于水车没来,池里的水很少,它够不着,干脆跳进水池一阵狂饮。班长透过手电筒的光亮,看见狼腹鼓起的两排奶子,认出是白天见到的那条母狼,再次将枪端了起来。周海星忙过去反扣住伙房门,央求道:“班长,就这一只了,而且还有崽,让它活下去吧!”
班长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做‘东郭先生’,等会用你的肉喂它!”
这时,那狼饮足水,跳出水池,在伙房团团转着寻找出路。周海星提枪跑出屋外,用枪托将木窗捣开,母狼“嗖”的一声跃出窗外。它跑出几十步,突然又站住,回头向周海星“嗷嗷”地叫了几声,似乎在感谢他的恩赐。
班长和魏东也跑了出来,只见周海星朝母狼挥手道:“去吧,戈壁滩勇士,快去喂你的小宝宝!”
母狼仿佛懂他的话,摇了摇尾巴,恋恋不舍地跑远了。
第二天,送给养的车来了,水池内还剩许多水,虽被母狼弄脏,但周海星舍不得泼掉。他特地将那些水放在屋外,等母狼来饮。
这一夜过去了,母狼没有来。到第三天的晚上,母狼来了,还带来两只小狼崽。原来,它们每隔三五天才来一次。摸到它们的规律,周海星隔几天就将用过的残水和残羹剩饭放在外面供它们享用。
炎热的夏天过去后,母狼和它的崽儿们靠戈壁滩寥寥无几的小动物和战士们的残羹剩饭,度过了漫长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狼崽们也渐渐地长大了。
戈壁滩的第一场春雨,结束了罗布泊持续几个月的干旱。夜泉在春雷的震撼声中渐渐苏醒,枯硬的泥土由白变黑,终于渗出水来。这一带又成为各种动物往来频繁的热闹区,狼嗥声渐渐多了起来。而那条母狼却仍每隔三五天就带着崽儿们来营房外活动一次。
这年三月,班长复员回家,站里只剩下周海星和魏东两个人。不久,一项科技试验在罗布泊基地悄然进行。
一天黄昏时,连长打来电话说:一个模拟装置掉进夜泉西北五公里的枯树林里,须迅速赶到那里守护,等候试验部队的到来。不巧的是,这天,魏东突患急病被连部的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检修站只剩下周海星一个人。周海星带上两支冲锋枪和充足的子弹,拿了两个肉罐头就上马出发了。
夜幕中的戈壁滩充满死一般的沉寂,枯树林更像道迷魂阵。周海星刚用经纬罗盘测试出模拟装置落地的准确位置,远处就传来阵阵狼嗥声。他忙抱了一些枯树枝,将准备好的一团蘸过油的棉絮裹进树枝内,扎成一个火把,牵着马,借着火把的光亮,朝恐怖而神秘的枯树林跨了进去。
十来分钟后,干燥的气流送来一阵刺鼻的焦糊味。他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是片焦土,方圆几十米内的枯树也被烧焦并融成一片,神秘的模拟装置大半截就埋在焦土中。
“找到了!太好了!”周海星高兴极了。想到要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一夜,他不由将树枝收拢,用火把点燃。
这时,“咴!”战马惊恐地嘶呜起来。周海星扭头一看,只见不远的林中蹲着两条壮实的野狼,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忙站起来四处一瞧,发现被狼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他很清楚,发疯的狼群若蜂拥而上,他是无法阻挡的。他不敢贸然开枪,只是倚仗着火堆,端着枪,与狼群对峙着。
午夜时分,周海星不由得感到饥肠辘辘,他不得不掏出肉罐头。阵阵肉香飘出,贪婪的狼群一阵骚动。几条高大的野狼在火堆周围转悠了一阵,突然扑向战马,马的后腿当即被撕开。周海星赶紧端起枪来扫出一梭子。几条狼被打死了,更多的狼却围了上来。战马无法忍受狼群的撕咬,挣脱缰绳离开了火堆。周海星一边呼唤着战马,一边拼命扫射追赶马的狼群,狼被扫倒一大片。
战马终于被狼群咬倒,它绝望地嘶呜着、挣扎着,很快被一阵灰色的狂澜所淹没。周海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端起枪冲向狼群。他刚一离开火堆,身后的狼便一拥而上,转眼他就陷入狼群的重围中。危急中,一条黑影腾空而起,将一条老狼撞倒在地。狼群一下给镇住了。周海星定睛一看,原来是常到他们营房去的那条母狼。他不由高兴地喊道:“戈壁滩勇士,干得好!”
母狼守护在周海星的旁边,向发愣的狼群发出几声咆哮,仿佛告诫它的同类,不准伤害它的恩人!
狼群将目标转向战马。周海星要去抓枪,双手却不听使唤,原来在同狼群搏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折断。
狼群吃完战马,又朝周海星扑了过来。母狼只身同狼群扭打,寡不敌众而势单力薄,几条狼咬住了周海星的双腿。就在这时,黑暗中又蹿出两条黑狼驱开了狼群,周海星认出它们就是母狼的孩子,母子仨在狼群中奔突着、撕咬着,悲壮的吼叫声在西北大戈壁滩上回荡。
第二天清晨,部队赶来,只见母狼躺在已经牺牲的周海星身边,它的两个孩子也伤痕累累,依偎在母狼身旁。向导阿罕突然觉得母狼好像是他几年前丢失的一条牧羊犬,便唤了一声“古丽”。母狼睁开眼睛看了看阿罕,呜咽地应了一声,摇了摇尾巴,断了气。
从此,那座检修站旁出现了两座坟墓。一座是周海星的,另一座是牧羊犬古丽的。
借刀
清乾隆年间,镇东县县令叫龚加标,年逾四十,肥头大耳,小眼稀须。他自夸是官场老手,能把上下摆平。对上面压下来的摊派搜刮,他大多敷衍应付,拖黄了事。
近日,他却遇到个坎儿,愁得茶饭无心。原来,江淮巡抚袁世俊要亲来镇东县巡视,临行前派人透话,要两千两银子的路资。他明白这是冲着刚收的税银来的。今年的收成不好,四乡百姓都给榨得差不多了,再榨就没活路了。怎么办?
这天傍晚,他正在后堂愁闷着,衙役来报,说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来求见老爷。他心烦不想见,可一转念:莫不是有事相求?那可就有进项了。他吩咐会客。
来人二十多岁,虽是书生装束,却一脸凶相,两眼血红。龚加标有些发憷,可一瞅见那人抱着的装名贵字画的长木匣,他立马来了精神。哈哈,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有来头。他便请来人就坐喝茶。那人毫不客气,坐下端碗就喝,然后用袖口擦擦嘴,说明了来意。 “我是来向县令大人借样东西的。”
龚加标一听跳了起来,手指抖动着指着来人问:“你……说什么?” 他本以为是来送东西的,怎么也没想到反倒是借东西。一个平民百姓竟敢向堂堂县太爷借东西,不是疯了就是不想活了。他正要喊人拿下这人,却不防被这人出手锁住了喉咙,“这东西我借定了!”
龚加标这才明白遇到了强人,不就范就得丢命。他发不出声,只好哆嗦着点头。那人松开掐他喉咙的手,告诉他要借他那把御赐的腰刀。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身后墙上的一幅画。那人过去扯下画,打开隐藏在画后的暗厨,取出刀来,再拔刀出鞘,对准桌上的铁烛台挥刀劈下。只听清脆的“嚓——”的一声,铁烛台从上到下齐刷刷裂成两半,再看刀口,丝毫无损。“名不虚传,果真好刀!”那人感叹,将刀装进他的长木匣里,道声“搅扰”,拂袖而去。
当年皇上来镇东县巡视时到郊外打猎,为追一只野兔单人独骑进了树林。龚加标见无人护驾就跟了上去,在后面看到一条蛇绕树窜下扑向皇上。他慌乱拔刀朝蛇猛砍,刀在树节上砍卷了刃。皇上嘉奖他护驾有功,把随身腰刀赐给了他,刀上刻着“御用八号”字样。想不到,今日却被强人掳去。
龚加标琢磨,强人嘴说是借,哪里还有归还的可能!也不知他用这刀去干什么,要是出了涉刀命案,那么刀上的“御用八号”就会让他脱不了干系。再说,被上面查出丢了御赐物也是要治罪的……想到这,他的前后襟一下子全湿透了。
惴惴不安地挨过几天,一天早上,他一进大堂,就见案台上放着颗人头。他哆嗦着凑前细看,认出人头正是江淮巡抚袁世俊的,他当即两眼发黑晕倒了。他醒来后,衙役禀告,经勘查,巡抚大人的头颅切口甚是整齐,凶器必是削铁如泥之刃。他听了差点又晕过去。可衙役的一句提醒让他不敢再晕了。衙役说,如不尽快将案情上报刑部,就有包庇凶犯之嫌,县令大人的亲眷和属下都要受牵连。他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写了案情呈文,派人火速送往京城。
借刀(2)
其实,刑部已接到逃脱的袁世俊随从的报告,说是巡抚大人一行到达镇东县地面时遇到劫匪,护卫都拥到前面与众劫匪交手,不提防被一劫匪钻空子溜进了轿子,割下巡抚大人的首级带走了。那个劫匪临走朝随从们亮了亮刀。朝廷命官在地方被害,刑部震动,而今,镇东县令又报袁世俊首级在镇东县衙出现,刑部感觉此案大有蹊跷,马上派出勘查大员前往镇东县查案。这名大员名叫马见奇,脸庞浮肿,笑面虎模样。他查看了随从带回的袁世俊的尸身,又问询了袁世俊一路上的所作所为,然后赶往镇东县。
见到龚加标,马见奇满脸堆笑,说他来时勘查了案发地,好似在镇东县界以外,袁巡抚遇害案理应与龚县令关系不大,龚县令大可不必忧虑遭朝廷处罚。这一番话让龚加标如释重负,他对马见奇磕头作揖,感激涕零,奉上见面礼白银千两。本来他是舍不得出这笔钱的,可如今命案牵扯到了他,他也只好花血本消灾了。马见奇望着银子,笑容僵住了,随后像化冰似的,笑容一点一点消退。龚加标见了心头揪紧,暗骂:马见奇这狗官表面和善,下刀子可是毫不留情,一千两还嫌少,要多少才能填饱他啊。他只得挤笑作揖,连说今日不及准备,只凑这些,明日另有孝敬。
第二天,马见奇以查案为由,带人满县城转,见到店铺和富户人家就闯进去,说是有人举报那里藏了杀巡抚的凶犯,搜、翻、打、砸,搞得鸡飞狗跳,直闹得当家人拿出五百两银子做“担保金”才罢手。临了,在街上随便抓了几个无辜穷人当嫌犯,扔进县衙大牢。
晚上,马见奇踱着闲步,转进了县衙后堂。龚加标早已又备好一千两银子,白花花的堆在桌上。马见奇瞥了一眼银子,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说,今天搜查很有收获,有人说见过一个人从县衙借出了一把刀。龚加标听了惊出一身冷汗,他猜测定是马见奇暗地里逼问过衙役,问出了强人借刀的事。
而这时马见奇又步步紧逼,说袁巡抚的头明显是被非凡利器所割,在镇东县有这种非凡利器的,恐怕只有龚县令您了。龚加标哭天抢地,连呼冤枉,说他怎敢,又为何要害巡抚大人呢。马见奇冷笑道,袁巡抚一路收取路资,斩获颇丰,盆满钵满,难免惹人眼热,生出谋财害命之心。他不容龚加标喘气,逼问皇上御赐宝刀何在,如拿不出,他龚县令就只好以涉嫌谋害朝廷命官罪去刑部说话了。龚加标瘫了,他正要向马见奇彻底服软,答应用全部家资买命,忽听门外衙役通报,有一客商求见。
马见奇听了跳脚嚷叫:“他……他怎么进院来的?我那些护卫在干吗?我不是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这当儿门被推开,一个衣着华丽,年轻魁梧,满脸凶气,手捧一个长木匣的人跨进屋内。他朝马见奇拱拱手,嘲弄似的道:“马大人的护卫都守在前门,很是尽职。可我没走门,翻墙进来的。”他又转向龚加标拱手道:“在下特来向县令大人借取一物。”龚加标早认出这正是上次来借刀的那个强人,他心里恨道:上次你掳走了御赐宝刀,害得我受命案牵连,又受马见奇勒索,这番又想怎样害我!
借刀(3)
来人道:“这物在镇东县只有县令大人有,就是御赐宝刀。”此语一出,龚加标和马见奇都惊得目瞪口呆。见他俩傻愣着,那人就自己动手了。他过去扯下墙上的画,打开暗厨,从里面取出一把刀来。拔刀出鞘,刀面上刻着的“御用八号”字样赫然入目。那人还把刀递到龚、马二人面前,让他俩辨认了一下,然后插刀入鞘,装进长木匣里。这时护卫们蜂拥进来,那人却一矬身蹿到窗户上,回头道声“搅扰”,飞飘而去。
龚加标做梦也没想到,上次被掳走的刀竟然还在暗厨里,准是那强人偷送回来的,可他送后又借,意欲何为呢?马见奇更沮丧,本以为从衙役嘴里逼问出的宝刀已被人拿走的话千真万确,不曾想宝刀就在县衙里,却又在他眼皮底下被强人掳走,护卫们又在节骨眼上进来见证了这一幕,正好给了龚加标把丢刀责任推到本官头上的借口,眼看到手的万贯钱财就这样泡汤了。更可怕的是,那强人掳刀究竟要干什么,莫不是又要刺杀朝廷命官?他感到脖颈上生出一阵寒气。
瞅见自己的那些剽悍护卫,马见奇又像吃了定心丸。这些人可不像袁世俊手下那帮饭桶,这都是他花大价钱训练出的高手,赫赫有名。刚才那强人见了他们就跑定是被他们的威名吓怕了。只要加强戒备,就可高枕无忧。果然,数天过去,一切平安。
这天,马见奇又带人上街勒索钱财,正在物色店铺,从后面走过一个富商打扮的人,手捧个黄灿灿的金佛像,匆匆进了一家酒楼。马见奇被金佛像引出了哈喇子,忙命一护卫跟进去窥探。一会,护卫出来禀告,说那富商在包间里见了另几个商人,都很诡秘的样子。富商给他们看了金佛像样品,说明天有一辆马车到达西山树林,车上装着与样品相同的十几尊金佛像。他们谈妥明日在那里交易。马见奇听了哈喇子流得更长,无心再去勒索小钱,回驿馆琢磨了半天,召集护卫面授机宜。
第二天,他与护卫们穿黑衣戴面罩,天不亮就赶到西山,爬上树顶埋伏。太阳出山后,果然见到一辆篷罩马车驶来,几个商人跟随其后。另一伙商人从山下迎上来,想必是昨天酒楼里的买家。马见奇一挥手,护卫们从树上飞跳而下,将马车和商人团团围住,喝令交出金佛像。那伙买家见势不妙扭头就跑,而远来的商人互相望望,表情茫然。一个领头模样的站出来应话,说他们是去镇东县办事的,没带什么金佛像,赶快让开路。
听这人的口气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马见奇恼火了,嚷叫:“做了他们,去车里拿东西!”可交起手来才发现,这伙商人竟个个武功高强,护卫们使出浑身解数也伤不了他们,更靠近不了马车。马见奇火冒三丈,切齿道:“奶奶的,非要让老子亲自动手!”他一个恶鹰冲天蹿起,腾空跃过打斗的人群,双拳齐出,对着马车篷罩使出个双锤贯顶。篷罩被砸得破碎四散,露出车里一个抱头蜷缩的中年男人。商人们见此全吓白了脸,惊叫:“救驾!”
马见奇听到“救驾”二字,细看中年男人脸面,顿时傻愣了。可他马上醒悟:事已至此,只有痛下杀手才有可能活命。他乘着商人们仍被他的护卫缠斗,挥掌往那人头顶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又一个黑衣人从一棵树上疾风般荡落,手中寒刃飞刺马见奇的头颅,电光石火,血花四溅,马见奇便身首异处。黑衣人双脚在马车上轻轻一点,他的身体反弹而起,又飞升上树。可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刀却脱手坠落,刀尖扎到车板上,刀身颤抖铮鸣。他弃刀不拾,穿越树林而去。中年男人拔刀一看,惊呼:“这不是朕的刀吗?”
借刀(4)
这人就是当今的乾隆皇帝。堂堂天子为何要扮作商人到这偏僻之地冒险呢?原来,皇上就是为龚加标而来。龚加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在朝廷里却名声响亮。每年各州县都给朝廷的各部官员送礼,均是黄白硬货,唯独吝啬成性的龚加标只送来一纸,写着礼金数额,却长久不见兑现。于是,这种打白条蒙骗京官的做法就在朝廷里成了笑谈。本来可以轻而易举摘了他的顶戴花翎,但一来这人已名声在外,谁出头整治他谁就显得小肚鸡肠,二来京官们想看看他要把骗术玩到何种程度。就这样,龚加标一直稳坐在县令的交椅上。后来袁世俊打算借巡视之机狠狠敲他一笔,不想钱没敲到却把小命扔在了路上。消息一出,朝廷里炸了锅,疯传龚加标是个黑白通吃、官匪全来的混世魔王。这事也传到了乾隆帝的耳朵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看看龚加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以及刑部是怎么审理这个案子的,便去微服私访。可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差点让刑部的贪官给整驾崩了。
此时,他见扮作商人的皇家护卫已将刺客悉数宰杀,便扯下要掌毙他的那刺客头颅的面罩,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朝廷命官竟扮匪剪径,听到了“救驾”也还敢弑君灭口,真是贼胆包天,丧心病狂!他望着那把刻着“御用八号”的刀说:“幸亏当初赐了龚爱卿这把刀,使他衷心地爱朕护朕,派人救朕于危难。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朕的行踪的,看来这老小子神通广大啊。”
大驾光临县衙,不明就里的龚加标听说了马见奇扮匪行刺之事,惊得直翻白眼。这当儿,“当啷”一声,御赐宝刀被扔到了面前,“妈呀,完了,这刀说不定参与了行刺皇上……”龚加标当即吓瘫在地。皇上却呵呵笑著称赞他救驾有功,要提升他为江淮巡抚。他被搞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却不敢多问,只得翻转身子叩头谢恩。他心想:难道是我常吹嘘自己左右逢源的话感动了神明,不可能啊!
坐在巡抚的位子上,他时刻想着那个借刀的神秘人物,预感到那人有一天还会出现。他猜出两个狗官都是这人杀的,力保自己也必有其目的,只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终于有一天,这人又来了,不过没带前两次装刀用的长木匣。龚加标松了口气。来人向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此人以前是个皇家护卫,因看不惯宫廷糜烂脱身而去,隐身江湖。但民众的苦难又让他义愤填膺,他流窜各地刺杀贪官污吏,可杀了一批再上来一批还是贪赃枉法。他明白官场黑暗了,贪官是杀不完的。他想或许有一个好官起示范作用的话,就会逐渐净化官场,使百姓得以喘息。他观察了好多当官的,只发现龚加标对百姓还算有怜悯心,也相对清廉,就决定用他做实验。他得知了龚加标有御赐宝刀及袁世俊要去敲诈龚加标的事,便向龚加标借来御赐宝刀,联系了一伙绿林好汉杀掉了袁世俊。他此举的目的,一为龚加标传扬嫉恶如仇的名声,让他受这个名声的牵制,不敢做坏事;二使皇上对龚加标另眼相看,得到重用。可事后他仔细一想,皇上是不会容忍杀命官的官员的,除非这官员对皇上有救命之恩。这时,以前的生死弟兄又传给他马见奇来镇东县查案和皇上微服私访的信息。马见奇来后的表现,让他觉得这狗官更该杀。他便送刀再借,替龚加标解围,再诱使马见奇劫杀皇上,他出手杀贼救驾,将御赐宝刀留在救驾现场,造成是龚加标派人救驾的效果。这一招数果然见效,龚加标得到了皇上的器重。
获知了真相,龚加标后怕得脊背直冒凉风:幸亏自己没大贪,不然也早成了这强人的刀下之鬼了。他始终也没敢问来人的姓名。
“你记好了,哪天我听说你压榨百姓了,我会再来找你借刀。”
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驯龙师,铃铛星球也有,葵恩就是铃铛星球的驯龙师。可葵恩一直到十二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龙,更别说拥有一条龙了。这可是一件稀罕事儿,在别的星球,驯龙师都是一种受人尊敬的职业。驯龙师们住在代代相传的驯龙师城堡,走到哪里都骑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龙,让大家羡慕不已。可是,葵恩—铃铛星球的驯龙师,竟然连龙都没见过。
瞧,这就是那个没有龙的驯龙师!
只要一出门,他就必然被指指点点。葵恩惭愧极了,过了十岁生日之后,他就紧闭上驯龙师城堡的大门,足不出户地练习呼唤龙的方法—每一条龙都是驯龙师用意念呼唤到这个世上来的,可葵恩至今也没有学会这种魔法,因为老驯龙师还没来得及教会他,就去世了。两年很快过去了,有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葵恩像往常一样在城堡里学习呼唤龙—念咒语,集中意念,想象龙的样子,从胡须到每一块鳞片的形状和光泽。
葵恩咖啡色的头发都奇怪地竖了起来,开始往外“哧哧”冒火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我要成功了吗?葵恩小小的心脏直扑腾。他继续努力地低声念着咒语,因为太累了,他的眼前划过无数白色的流星。一定不要放弃!葵恩给自己打气。等那些晕眩的白色星星都消失了,他睁眼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上真的有一条龙啊!
那条龙很小、很小,刚好够十二岁的驯龙师葵恩放在他粉色的巴掌上。可是葵恩很开心,也很自豪,这可是他第一次用意念成功地唤来了龙呢,比起上个周费尽心思、头疼欲裂却唤来一只蠢头蠢脑的癞蛤蟆要强多了。
“你的名字叫什么?”葵恩把小龙举到眼前,他能听到自己“嘭嘭”的心跳。
“噗—”小龙打了一个喷嚏。鼻孔里,一股淡淡的烟冒了出来,把葵恩呛得直咳嗽。
可葵恩更高兴啦,真正的龙,可都不是好惹的。
“你还没有自己的名字?那好,我就叫你土豆龙吧。因为你长得多么圆、多么可爱呀,就像我最爱吃的土豆。”
小龙太小了,就像一个真正的土豆那么小,于是葵恩喂它牛奶,给它吃碎饼干屑,和它睡在同一张床上。
土豆龙每天都紧紧跟在葵恩屁股后头,一步也不肯离开,可有时候,它也觉得有点儿累。因为葵恩在晚上也会梦到它,它要陪葵恩一起继续那些白天的游戏,有时候还要去进行一些古里古怪的历险—你知道的,驯龙师的梦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可是它一点儿都不抱怨,因为它原本并不存在啊,由于葵恩的缘故,它才来到这个世界,它对葵恩充满感激,累一点儿,有什么关系呢?
没过多久,土豆龙长大了一些,葵恩开始带着它一起去驯龙师城堡外边散步,呼吸新鲜空气,这对一条真正的龙有好处。这是两年来,葵恩第一次走出驯龙师城堡。什么时候,土豆龙才能长成威风凛凛的大龙呢?葵恩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
有人看到葵恩走出城堡,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一个小东西,颇感兴趣地跑来问:“这是什么新宠物?我们的驯龙师没有龙,却有了新宠物哟。”声音听起来怪里怪气的。
“这不是宠物,这是龙,我的。”葵恩骄傲地挺起小小的胸膛。
“龙?”问的人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忍不住笑了,“你说这小东西是龙?你是不是以为给一个土豆装上四条腿和一只角,就可以叫龙了?”
“这是我的土豆龙,不是土豆,是龙!”葵恩委屈得泪眼婆娑,暗暗捏紧拳头……
暮色已降临山沟,羊倌正忙着收坡,突然看见洞口站着一只狼崽。羊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要往馍袋子里装,洞里又跑出来了三只,他一并把四只狼崽都背回了家,关在铁笼子里。
母狼救崽心切,便嗷嗷叫着走东窜西,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村里有人说把狼崽放了吧,惹这事干啥?还有人说把它摔死,扔到茅坑里,叫它死没着落,可是羊倌硬是把狼崽死关不放。母狼每夜在村里叫寻,仍没找到狼崽,于是便在村里做起了坏事。它首先钻进羊倌的羊圈,咬死了他一只奶羊。羊倌有两个儿子,没有姑娘,现在的这个姑娘是他抱养的,视为掌上明珠。妻子没奶喂孩子,他只好跑了几十里山路,在县城买了这只奶羊,指望它下个好奶喂养女儿,谁知这只该死的母狼竟把它咬死。
恼羞成怒的羊倌决心要消灭这只咬死奶羊的母狼。他在狼窝附近寻踪追迹,凡是狼经过的路,他下套子挖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仍然在村里嚎到东叫到西,有时叼走东家的猪,有时叼走西家的鸡。有天夜里,天气闷热难以入睡,很多人都睡在场上乘凉,当夜深人静,人们都纷纷进入梦乡的时候,这只母狼便偷偷地潜入熟睡的人群叼走了一个孩子。恰在这时,被惊醒的人们透过明月看见狼叼着孩子在艰难地行走,便直着声音吆喝:撵狼呀,谁家孩子被狼叼走了!这时熟睡的人们才一哄而起,高喊:撵狼呀,撵狼呀……那瘦骨嶙峋的母狼哪能将一个二十来斤重的孩子叼着奔跑,只好把孩子丢下逃命了。
狼极会记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天晚上它终于把张进家的孩子叼走了。张进家住在村边,三间房子,没有院墙。这天张进夫妇因有事都不在家,便交代他的大儿子,晚上把门上好……谁知孩子们瞌睡大,再加天气闷热,晚饭后便席地而睡,忘了上门。正是玉米晒顶抽穗的时候,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狼窜出玉米地,进屋将他两岁的小儿叼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进和其妻赶回来后,大孩子还在睡着,小儿子却不见了。
张进便拖着疲惫的身子问遍了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又跑到羊倌家,将羊倌猛击一掌,我小儿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羊倌大吃一惊,便跑上山去!
他们先跑到捉狼崽的地方,没见孩子,也没发现狼的踪影。他们又跑到寨子沟、撵狼沟、火狼崖、小尖山……他们几乎寻遍母狼经常出没的所有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就是狼屎狼尿也没有见着,更不用说孩子的蛛丝马迹了。
张进的妻子见他俩空手而归,便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骂着羊倌,谁叫你去捉那狼崽,将我儿子叼走你安心了?你去寻我儿子!哎呀,我要我的儿子呀!
张进乜斜着妻子喊,说那话干啥,他的羊被狼吃了那么多,他能不恨么?他困乏地蹲下身子,手里还是紧紧地握住枪,夕阳照着他那泪眼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张进悲痛万分,决心要为儿子报仇。晚饭后他和羊倌又背着枪,顺着撵狼沟往小尖山进发。他们一路走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一直喊到狼窝附近,也没有听到孩子的一点音信。这时羊倌说哥,你看草丛里有两个明点,是狼眼还是两只萤火虫?张进顺着羊倌所指的方向看去,说,不是萤火虫是两只狼眼,萤火虫哪有那么亮的光,你看是绿色的。羊倌说,哥,你到南边去,截断它的路,我到西边防止它往山上跑。他俩刚布置停当,狡猾的狼便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只听一阵飒飒急响,狼已窜到了远处的山丘上,耀武扬威地在月光下站着。
羊倌说,哥,咱既然发现了它,就等于它撞到咱的枪口上了,咱当点心,说啥也不能再让它逃跑。他俩便在山崖下把枪压上子弹推上膛,绕着山丘隐蔽到距狼不远的地方,瞄准了目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只母狼嗷地大叫一声,腾空一跃,没入草丛。他们懊悔为啥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使打不死也能将它打个重伤,起码它不能再进村祸害人。
与狼共舞(2)
第二天,张进夫妇又和亲朋好友在附近的沟沟岔岔寻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踪影,结果失望而归。张进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狼是一下子也吃不完的,就是吃了,那流到地上的血迹呢?连血迹也没有找到呀!
张进想,孩子已经两岁了,它一个干瘦狼能有多大气力?他抬腿进了玉米地走了十几步,便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狼吃惊地跑了。他急忙走到狼跑的地方,只见孩子在地上血淋八叉地躺着,一只胳膊被狼吃掉了半截,内脏全被狼掏吃光了,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张进悲痛万分,他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后悔这次为啥没有带枪!
他把孩子抱到地头,回家告知了妻子。妻子两腿吓得瘫软,跌跌撞撞地走不动路。好容易走到停放孩子尸体的地方,看见孩子死不成尸,便哭断了气。张进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合谷,抢救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哭出了声。她抱着孩子的头,悲天恸地痛哭了一场,才动手把孩子埋掉。
张进为解心头之恨,便和羊倌每人用枪挑了一只狼崽,在皎洁的明月下第二次上山去了。母狼闻到了狼崽的气息,便真的出现了。它坐在离洞穴十几米远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狼崽,眼睛向他们射出仇恨的绿光,他们正要扣动扳机,狼却尾巴一甩,又没入了草丛。
张进根据他打猎的经验,把狼所经过的路口埋了许多锯齿型的夹子,还在狼窝附近绑有线抽。他们还到处寻了些死猪死鸡,将肚子里面装上炸药做成挂炮,吊在两米高的树干上……可是说也奇怪,自设下这天罗地网后,这只母狼谁也没有再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这只母狼死去,也不等于这只母狼迁徙。它还是为找狼崽夜夜入村闹事。老人们规劝羊倌,把狼崽放了吧,为狼崽村里出了多少事,叼猪叼鸡不说,你看张进的孩子都被狼吃了,这还不算一个血的教训!
可是羊倌坚持不放,因为狼吃了他不少的羊,特别是这次咬死他家的奶羊,等于砸了他女儿的饭碗,他非把这只母狼逮住不可。张进也是这种想法,说啥也不让羊倌放狼崽归山,只有留住狼崽,才能引来母狼,才能为儿子报仇雪恨。
为此,这四只狠崽还是被羊倌圈在铁笼子里,每天喂些稀饭馍块,可是狼崽太小,不会进食,整天饿得嗷嗷乱叫。羊倌便找来了一只刚断奶的母狗,让狗奶狼崽。狗妈妈把小狼崽奶得滚瓜流油,整天在院内欢蹦乱跳,但它们不是狗,本性是不会改变的。这么小就在院内把鸡撵得乱飞,还咬住小猪耳朵,用尾巴抽着小猪跑,据说狼偷吃猪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猪赶走的。小狼的这些举动,引起家人和邻里们的不安,养这些野畜干什么?不如早点杀了好!羊倌此时也有些后怕,他要子偿母债,将狼崽杀而食之。当杀到最后一只时他手软了,因为这只狼崽每天在羊倌面前摇头摆尾献殷勤,比他养的狗还讨人喜欢。它除看圈护坡外,还有从不偷嘴吃的优点。就这样,它骗得了羊倌的信任。
冬天已到,一场北风后大雪皑皑,母狼又进村叼猪叼鸡,于是户户都把院墙上扎了一米多高的枣刺,以防母狼跳入院内。狼只好跳进羊群暖圈。暖圈是土木结构的房屋,前边留门,后边留窗,窗空约一尺见方,中间也没窗棂相隔,此窗除给羊群通风之外,还用于清除羊粪。
母狼是无孔不入的,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它从这个窗口跳入羊圈,若有可乘之机,便叼走羊羔。羊倌有着与狼斗争的丰富经验。他待在窗口,守株待兔,当狼跳入窗内时,一声吆喝,狼便掉头跳窗。当狼的前腿在外,后腿不能着地之时,羊倌便急忙一把抓住狼的后腿,用长鞭杆戳进狼的肛门,一直通到狼的脖子,将狼活活地戳死。这正是那只吃孩子的大母狼,肚下的奶泡还没有缩完呢。羊倌把这只死狼背到家里,狼崽还和它亲了又亲,拱了又拱,然后卧在地上流泪了。
张进媳妇听说羊倌把老狼打死,含悲带愤跑到羊倌家,在死狼的肚子上狠狠地跺了几脚,将狼的肠子跺了出来,然后泣不成声地回家了。
与狼共舞(3)
羊倌从屋里拿出了一把杀猪刀,在狼崽面前的磨石上磨了磨,然后才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死去的母狼,先剥皮挖出内脏,然后又把狼吊在树上把肉割开。这时羊倌从中挑了两块好肉,扔给狗和狼崽,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而狼崽却看也不看,闻也不闻,并将羊倌狠狠地瞪了一眼。
几个月后,胖乎乎的小狼崽长成了大狼,成为羊倌的一个得力助手。
羊倌和狼与狗成了好朋友。每天狗、狼吃的和他一样,当狗、狼吃饱之后,主人躺在中间,两边睡着哼哈二将狗与狼。主人在高兴的时候逗逗狗逗逗狼,狼撵撵狗,狗撵撵狼,狼和狗在一起玩耍,从不仇视,从不厮杀。
可是,一天夜里,狗与狼打了起来。羊倌想这两个家伙在斗玩,也没加干涉。又停了一会儿,这两个家伙的争斗大有你死我活的拼杀架势。羊倌自觉不是好兆头,便拿出皮鞭狠狠地抽了狼和狗,两个家伙的争斗才偃旗息鼓,都夹着尾巴卧到屋内。
羊倌出了一天坡,翻山越岭的,确实有些乏困。他看天已黑定,便倒头睡了,这时他自感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睁眼一看,床上有两只绿光在闪,他急忙坐起捏亮电筒,看见狗还在脚头睡得死死的,而狼却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在床边站着。他没往狼子野心上想,只想狼与狗争斗了那么长时间,可能是狼受了点轻伤,想让主人同情。又停了些时,狼又纵身跳到床上,正要向他张口,狗却跟着一跃跳上床,把狼冲了下去。这一次狗把狼惹恼了,两个家伙在屋里又斗了起来,这次格斗比上次猛烈得多,狼不让狗,狗不让狼,狗将狼的耳根撕了一块,鲜血顺着狼的脖子往下流,而狼又把狗的前腿撕得露着骨头。这时羊倌也有点上慌,便又拿起皮鞭向狼和狗胡乱地抽打一番,才把它们的气焰压下去。这时羊倌有点心惊,便让狗卧在床头,因为狗对主人是忠心不二的,一旦狼真的向他发起攻击,狗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羊倌把狗和狼隔开以后,狼在地上坐着,两眼发出逼人的光。羊倌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打死了狼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它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它长成了凶猛的大狼要抓住机会报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羊倌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害怕。因为它毕竟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发起威来人是难以抵挡的。这时他一手握住枪,一手将狗揽在怀里,意思是让狗提高警惕,在必要的时候要为主人而献身。
羊倌在床上也不敢睡着。狼还是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尾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根据他的经验,狼在捕获猎物时就是扎着这个架势的。他心里在咚咚地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不如早点把它宰掉,也不会有今晚的恐惧。这晚羊倌手握枪,直直地熬了一夜。谁知第二天,狗和狼的关系又和好如初,彼此也没多加计较。相比之下狼伤比狗伤轻。上午出坡,羊倌把狗拴在家里,把狼带到坡上。这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羊倌走到哪里狼跟到哪里,羊倌坐在地上休息,它卧到羊倌跟前,有时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嗅嗅舔舔,和往常没有二样。羊倌想,畜牲也和人一样,玩得不高兴也会发脾气使性子,过后也就算了。天黑收坡,狼回家看见狗格外亲切,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摇头摆尾的,彼此亲密无间,一点隔阂也没有。
这天夜间,羊倌高枕无忧,彻底放松了警惕。狼便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跃扑到床上,羊倌急忙坐起,用尽平生之力一拳将狼打到床下。狼一时晕头转向好像输了理一样,乖乖卧到地下。
狗看到狼的举动,在羊倌床头扭动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狼好像也识破天机,在地下卧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室内一片寂静。狼和狗分席而卧,人却在鼾声中假睡。狼听见羊倌的鼾声,便立即坐在地上,扭动着尾巴,两只绿色的眼睛直盯着羊倌。这时羊倌会意,将狗头拍了拍,又伸手从墙上取下了枪,紧紧地握着。又停了片刻,狼便一跃扑到床上,狗在主人的吆喝中腾空而起,将狼抵到地下,狼和狗便拼死拼活地厮杀起来。
羊倌知道狼是硬直不拐弯的动物,凡是它认准的扑杀目标,都会穷追不舍。这是他和狼长期斗争的经验。于是他下定决心,他今晚一定要把狼除掉,如果再让它多活一天,说不定他会被狼活活咬死。
狼真的对他又发起了第三次进攻,这次进攻是穷凶极恶的,扑上去就想将他置于死地,它前腿抓住羊倌的胸膛,张口去咬他的脖子。羊倌急中生智,抓住枪杆就猛击狼头,狼便紧咬枪杆不放,他用力向上一挑,再向外一甩,狼又被摔到床下。可是狼哪肯罢休,随即就又扑到床上,一下将他的胳膊撕掉了一块肉,鲜血直往下流。这时狗又一跃而起,把狼扑倒在地,和狼进行着殊死搏斗。狗虽比狼的个头大,但它没有狼凶猛。狗一下咬折了狼的前腿,而狼却一下啃住了狗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羊倌举起枪,照准两个绿光点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巨响,闪光的两只狼眼便不见了。
羊倌将狼拉到门外,回头才救治狗。狗在奄奄一息地躺着,他知道狗不会死,狼虽然使劲地咬着它的脖子,但它只是一咬,没来得及换口,就被羊倌一枪毙命了。不一会儿狗便抬起了头,但狗的胸膛被狼撕了一道血口,流了不少的血,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他为伤口上了些云南白药,又原样将狗皮肤贴了上去包扎好,养在家里,不到二十天狗就又能出坡了。
事后羊倌说,狼的这次报复行为,完全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把狼崽捉回家,又不一个一个地宰杀,就不会有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
宋南平原先在柳洼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军阀混战时,被家乡的一个小军阀请到北京当私人厨子,干了不到两年,军阀倒台,他便打点行装回老家。
路过清风山时,他被两个山匪给盯上了。行到僻静处,那两个山匪明目张胆地来劫道,宋南平奋力护住自己的包裹。那两个山匪把他推倒在地,连踢带打,最后把雪亮的匕首架到他脖子上,恶狠狠道:“你是要命,还是要钱?”
宋南平含泪道:“大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攒了两年才攒了这么点儿钱,准备回家娶老婆。”
一个山匪道:“别他妈跟老子废话,赶快把钱交出来,不然在你脖子上开个口。”说着,把明晃晃的匕首贴在宋南平的脖子上。
宋南平见讨不到任何便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裹被山匪夺走。
山匪夺了包裹,自是逃之天天。宋南平将那山匪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仍不解恨,自己辛苦挣来的老婆本被山匪抢去,他岂会甘心,左思右想,便跑到县政府告状。
县政府主席刘利民听说来人是在清风山上被抢的,摇了摇头道:“清风山上的土匪,非常剽悍,有几十号人,个个手里都有枪,我们去了也是白白送命,你就自认倒霉吧!好在他们还留了你一条命,也是对你够客气的!”
宋南平愤恨道:“那可是我娶老婆的钱,就这么让他们白白地抢走吗?”
刘利民冷冷道:“还能怎么着?难道还要我的弟兄们为你一点儿钱送命吗?”
宋南平吃了闭门羹,深知在这里呆下去也是徒劳,只得悻悻离开。他身无分文,又冷又饿。天已黑了,城门已关,他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睡了一宿,第=天天一亮,便急匆匆出城了。
想到相好的嘱咐,一无所有的宋南平不敢回家,他想索性就和山匪斗到底,无论如何必须上山去要回那些钱。
刚一上山,他就被巡山的高个子山匪发现了。高个子喝问道:“你到山上来干什么?不怕死吗?我们可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呢!”
宋南平气呼呼地说:“你们抢了我娶老婆的钱,我得要回去。”
高个子不以为然道:“被我们截过道的人可多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来要钱,那我们拿什么活命。识相的,就快滚!”
宋南平拍了拍胸脯,说:“要我滚,除非我死了,这笔钱我非要回来不可。”
高个子说:“既然如此,我这就成全你。”说着,一拳将宋南平击倒,蒙住了他的眼睛,“走,跟我去见我们大王。”
高个子将宋南平带到了山上一个破庙里,匪首黑老三听了高个子的禀报,也觉得新鲜,忙凑过来看。他扯掉宋南平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凝神看了看宋南平,问道:“你上山来找死吗?”
宋南平说:“你的弟兄抢走了我的老婆本,我是来向你讨钱的。”
黑老三狂笑道:“进了我们腰包的钱,岂有还回去的道理?我们是抢,又不是跟你借!趁着我今日还不想见血,快滚!”
宋南平不依不饶道:“大哥,求求你,把那些钱还给我吧,你不还钱,我是不会走的。”
黑老三怒道:“格老子的,老子说了今天不见血,你反倒得寸进尺了,想要钱,门儿都没有。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拖到后山喂狗!”
眼看一个山匪就要蒙自己的眼睛,宋南平忽然说:“大哥,我能不能给你们干活儿把钱挣出来啊?”
黑老三打趣道:“到土匪窝里挣钱,这倒新鲜。瞧你这瘦不拉几的身板,你能干什么活儿啊?”
宋南平说:“我是厨子。国民政府的柳次长,你知道吗?我是他的私人厨师。”
黑老三一听说宋南平是柳次长的私人厨师,顿时睁大了眼睛。平日里在山上吃饭纯粹是应付肚子,哪敢奢望吃好的啊?现在听说来了个好厨子,想到那些香喷喷的饭菜,立时就馋得流口水。黑老三忙说:“你给咱做两道菜尝尝,要是真做得好,我就留下你。如果你学艺不精,滥竽充数,那我仍把你拖到后山喂狗。”
宋南平随两个山匪进到厨房,他就地取材,很快做出了几道菜。
一旁先前掌勺的山匪叹道:“果然是名厨,身手就是不凡,菜还是原来的菜,油还是原来的油,火还是原来的火,作料也还是原先那些作料,看那些刚出炉的菜一定色香味俱全。”
菜刚一出锅,一旁的两个山匪馋得直流口水,黑老三在厨房外闻到了香味儿,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小子不许偷吃,快给我端上来!”
黑老三尝过菜之后,大呼美味,他把宋南平叫到跟前,说:“你就留下来给咱爷们儿做饭吧。至于工钱,那个次长每月给你多少?”
宋南平忙说:“每个月六块大洋。”
黑老三挥手道:“我也给你那个数儿。需要买什么,你列个单子,我让人下去买。你好好给咱弟兄们做饭,做好了,我还会奖赏你。”
至此,宋南平留在了清风山上。
黑老三是个精细的人,处处提防着宋南平,怕他在菜里做手脚,不让他下山,做饭菜用的材料都是他开了单子,再派人买来。宋南平一门心思给他们做好饭菜,只想着得到工钱,早一天攒够娶老婆的钱,倒也吃得香睡得着,几个月下来,竞长胖了。
暑去秋来,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宋南平给黑老三建议,多买些白菜和肉储存着,准备过冬。
黑老三在做饭上早就对宋南平言听计从,想了想,还是厨子想得周到,忙吩咐山匪们,多搞些白菜和肉。
几天以后,山匪们就把肉和菜都弄上山来。宋南平先把猪肉分割挂到绳子上做起了腊肉,又根据白菜的用途,选取了不同的储存方法,有的晾干,有的用大缸腌起了酸菜。
黑老三看宋南平往大缸里放白菜,很好奇,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南平狡黠地笑道:“大哥,你知道小弟最拿手的菜式是什么吗?”
黑老三摇了摇头。
宋南平指着那些白菜说:“我能用这些白菜做出一桌白菜宴来。”
黑老三睁大眼睛,说:“只用白菜啊?”
宋南平点了点头。
黑老三马上来了兴趣,说:“都有什么做法呀?我原先就知道白菜炖粉条和凉拌白菜心儿。”
有一个巴格达青年,名叫汤笛。原先他家里很有钱,后因牵涉进一桩冤案,害得他家破人亡,双亲相继去世,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座空荡荡的破庭院了。
这天夜晚,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个白胡子老人对他说:“孩子,你不要灰心,你们家还有一笔财富放在开罗,你可以去取回来……到了开罗,会有人告诉你藏财富的地方的!”汤笛打个激灵醒来一想,觉得不妨一试。第二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巴格达,向开罗进发了。
一路上汤笛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自然吃了不少苦头。他到达开罗的那天,已是黄昏时分了。他决定到清真寺里先睡一觉再说。
说来也巧,这天夜里正好有一伙小偷们流窜到清真寺附近作案,被主人家发觉了。大伙儿一喊叫,小偷们一声唿哨,撒开腿儿四下逃窜。警官劳特带人到清真寺来搜查,却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躲在角落里睡觉。劳特不觉起了疑心,不由分说,先把他抓了起来。
汤笛大呼冤枉,再三申辩,说自己刚刚进城,实在一无所知。警官以为他在狡辩,给他一顿好打,然后把他送进监狱,足足关押了三天。
到第四天一早,劳特警官把他传来审讯:“你是从哪一个国家来的?”
汤笛答:“报告长官,我从巴格达来。”
“到开罗来干什么?”
“我做子个梦,有人在梦中告诉我,说我家有一笔财富放在开罗,所以就来了?”
劳特觉得他神经有毛病,故意问:“财富放在什么地方?”
汤笛又答:“不知道。梦中老人说,到了开罗自会有人告诉我的。”
警官劳特听到这,忍住哈哈大笑道:“真是莫名其妙!开罗这么大,你不知道具体地点,到哪里去找?不久前我也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巴格达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有一座破落的庭院,就在庭院一个低洼的角落,有一个喷水池,喷水池的下面藏着一大笔财富,让我去拿。你听,我的这个梦比你的那个梦要详细得多吧?可我并不相信梦中的东西,还是在开罗做我的警官。而你却居然异想天开,光凭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就大老远地来开罗,不觉得太愚蠢太无聊了吗?”
汤笛被了耻笑,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不觉羞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劳行警官看汤笛不像小偷那样油腔滑调,便起了恻隐之心,从兜里掏出一些钱来,劝他赶紧回家去。
汤笛谢过劳特警官,又是一路跋涉,风尘仆仆地赶回巴格达。到家一看,他不禁惊呆了!原来那个开罗警官所描述的梦中庭院,就是自己的这个破家呀!汤笛马上就在喷水池下挖掘起来。不多一会,果然挖掘出一大笔财产来。
这笔财富不知是他祖先留下的,还是别人若干年前埋在这忘了来取,成了个解不开的谜。梦能成真,可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天启七年夏,京畿五龙岗。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祭拜过父亲的坟茔后,他一摆手,冥画师牛打滚就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冥画师就是给死去多年的亡者招魂画像的人。
牛打滚在坟前焚香祷告完毕,他徒弟苦瓜就递过来两片沾着鸡血的桑树叶?牛打滚借着鸡血的粘稠,将桑树叶沾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牛打滚随后仰天而倒,抽风一样,在地上连连打滚,等他一连打了九个滚之后这才僵尸似的站了起来,他来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案前,右手抓起画笔,疾风骤雨般,在纸上画出了马骏父亲生前的形象。
牛打滚画完了亡者的形象,苦瓜急忙跑了过去,他伸手摘下了师傅眼睛上的两片桑叶,牛打滚这才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
马骏马大人原本是个布衣,自幼失父,直到中年,他才考中了进士,因为屡破奇案,被皇帝钦点为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的父亲死得早,连张画像都没有留下,马骏今天请牛打滚给自己的父亲画张像,这也算尽一点孝心。
牛打滚不愧为京城最厉害的冥画师。马骏的父亲咽气时,马骏虽小,可是对父亲的相貌却已有印象。牛打滚画的是一位中年的秀士,丰额广腮,手中持卷,双目眺望着远方。这张画像画得非常传神,真的很像马骏的父亲。
牛打滚看着马骏满意得连连点头,他悬在喉咙眼里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马骏将桌子上的画像卷起,他转头对牛打滚说道: “牛先生神力无边,冥画通幽,本官现在就聘请您当应天府的画师,您还是帮我们破案子去吧!”
应天府主管着京城的治安,责任非常重大。特别是最近,皇官大内进贼,一块暹罗国进贡的夜明碧竞忽然失盗了=大内、刑部和应天府一起寻找,可是却苦无破案的线索,正需要牛打滚这样的绘画高才协助呢!
牛打滚连连摆手说道: “小民只会画冥画,可不会破案啊!”他讲完话,正欲招呼徒弟溜走,没想到马骏喝道: “将他绑了!”
人要走霉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牛打滚就这样被马骏绑到了应天府衙门。
马骏升座后堂,牛打滚跪在了地上,他连声哀求道: “大人,皇宫中丢失的那块夜明碧我真的不知道下落!”
马骏呵呵笑道: “谁问你夜明碧的下落了?”
三天前,京城中有一家陈家粮店,店主就是京城中最大的米商陈半城,他3岁的独生子陈天麟在后花园玩耍时,叫人贩子跳墙给拐走了。应天府的公差已经调查了三天,丢失的陈天麟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打滚一听叫他破拐童案,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他又故伎重施,一阵折腾后,一幅田庄图就被画了出来——这张图上画的是一个青砖门楼,门旁还生着两株粗壮的龙爪槐,不用想,陈天麟一定是被人贩子拐卖到这家了。
马骏得到牛打滚的图画,真是如获至珍,他急忙叫画师画了多份,然后给京城300里之内的州府县道分发了下去。两天后,公差们果然在100里外的邓家集找到了被拐的陈天麟,花钱买陈天麟当儿子的就是邓员外,邓家就是一个青砖的门楼,门楼外面的空地上,还种着两棵巨大的龙爪槐。
京城里一下子就轰动了,找到儿子的陈半城敲锣打鼓,将一千两赏银亲自送到了应天府。
刑部的王大人听到消息,急忙坐轿来到了应天府,他对着马骏一竖大拇指,羡慕地说道: “马府尹,你可真的是得到宝贝了!”
冥画师(2)
王大人来应天府,是有事相求的。半年前,刑部的公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捕住了飞天大盗玉面狐狸:可是这个玉面狐狸武功高强,竞在当天晚上,施用缩骨法,卸锁脱枷,从刑部逃之天天了。
王大人本来就和东厂的魏忠贤不睦,魏忠贤逮着机会,在熹宗皇帝面前以督查不力为由,狠狠地参了他一本。幸而王大人为官清正,在朝臣中很受拥戴,十几位耿直的朝臣联名作保,当今天子才勉强同意叫王大人戴罪立功。
马骏急忙领着他的顶头上司王大人来到东厢房,牛打滚正蹲在厢房的地上数银子呢。王大人一说要求,牛打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嘟嘟囔嚷地说道: “马大人,王大人,小人只是一个画死人的冥画师,这画活人,可不是我的专长!”
王大人一指地上的银子说道: “如果你能提供线索,将那玉面狐狸擒捕归案,刑部可有两千两的赏银等你来拿呢!”
王大人讲完赏格,牛打滚想了好一会,才勉强答应一试。可是这个牛打滚在地上连着打了十八个滚,桌子上的画纸还是一片空白。
马骏对一身尘土的牛打滚道: “牛画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为难地说道: “如果我要画的人身上带着符咒,不管怎么打滚,我也找不到他!”
王大人已经拿牛打滚当救命的稻草了,他怎么会放过这最后抓住玉面狐狸的机会?他“砰”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如果不提供玉面狐狸的线索,我就叫马骏永远不放你回家,你要是跟本大人敷衍,我就治你个妖祟蛊惑之罪!”
牛打滚被逼得冷汗直流,最后实在没法,只得一咬牙,用上了损他阳寿两年的阴招。他拿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指血涂到了自己的眼皮上,牛打滚这一次打完九个滚后,他终于在画纸上画出了一个巍峨的门楼,门楼外面是九级整齐的台阶,看样子窝藏玉面狐狸的人家,竟是个官宦大户!
刑部的公差成千上万,牛打滚的第二幅画像又被仿画了很多幅,图画被分发到了大明的各地,经过仔细地排查,玉面狐狸却没有现形。
王大人看着牛打滚的原画,他也不由得皱紧眉头,这个牛打滚究竟是个冥画奇人,还是个江湖骗子呢?想到此处,王大人把那幅画卷成一卷,拿在手里。他上了官轿,直奔应天府而去。
马骏把牛打滚找了过来,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第二幅画,说道: “牛画师,天下各地和这幅画相像的地方都已经查过,却并没有找到玉面狐狸的踪迹,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抹了一把冷汗说道:“两位大人,小人拼着损失两年阳寿,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我,我已经是施用全力了!”
王大人皱着眉头看着那幅画,他忽然说道:“马府尹,你看这幅画上面好像飘着一层青烟?”
马骏手举蜡烛,凑到了画前,果见那座大宅子的上空,有牛打滚用毛笔淡扫的墨痕——那岂不就是飘着一层青娴的样子?
牛打滚画画的时候,神志是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等他明白的时候,叫他解释画上的青烟是怎么回事,他却是一问三不知!
还是马骏聪明,他一拍脑门说道: “我知道了,牛画师画的不是住宅,而是寺庙,那上面飘飞的就是庙里和尚烧香的烟雾!”
玉面狐狸真是狡猾多端,他为了躲避追捕,竞在南华山落发为僧,最后,捕快们终于在南华寺,将玉面狐狸这个飞贼擒获了。
玉面狐狸被关在木笼囚车里,押运进京,牛打滚的威名传遍了大明天下的每一个角落,王大人不仅给牛打滚送来了两千两银子,他还将一块京城名家书写的——天下第一冥画师的大匾,送到了应天府中。
牛打滚见好就收,他在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马骏,说已经离家一月有余了,他想请假回家,看看自己的老婆去!
冥画师(3)
马骏呵呵大笑道: “牛画师,你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冥画师了,我就是想放你走,当今天子也不会答应!”
牛打滚愁眉苦脸地叫道: “大人,您已经看到,为了完成第二幅画,我都已经折了两年的阳寿,皇宫大内丢失的夜光碧煞气太重,我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任何信息呀!”
马骏未及说话,就听守门的差人进来禀报,大内总管太监手持金牌来到了应天府,原来当今天子也知道了牛打滚的事,皇帝要夜传马骏和牛打滚进大内。叫牛打滚画一幅关于夜光碧下落的画来!
牛打滚的脸上都是冷汗,他悄悄地把马骏拉到了一边,带着哭音说道: “大人,我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吧!”
牛打滚其实就是个大骗子,什么冥画、杀鸡抹血、眼皮上贴桑叶满地打滚等等的一切都是障眼法,他画的冥画,都是根据后入的形象,然后推测出逝世先人的相貌。
第一幅画破了拐童案,第二幅画擒捕玉面狐狸,这都是他蒙的呀!马骏听完也愣住了,听着大内总管一个劲催促他们上路的声音,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牛打滚,你害得我好苦!”
欺君罔上,那是不折不扣的一个死罪,现在箭已在弦,难道还能不发吗?牛打滚说道: “马大人,救命啊!”
马骏想了想,说道: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牛打滚和马骏跟在总管太监身后,来到了皇宫。果然熹宗皇帝是叫牛打滚画一张关于夜光碧失踪线索的画。熹宗皇帝重病在身,透过珠帘,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他正躺在龙床上喝药呢。
君命如山,牛打滚哪敢违抗,他只得重施故伎,然后提起笔来,在桌子上的宣纸上画上了一幅画。
牛打滚将画画完,他假装昏迷“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马骏急忙招呼围观的几位太监抢救牛打滚,他则拿起了桌子上的画纸,两手捧着,递给了等在门口的大内总管。
大内总管拿着这张画纸,呈给了连声咳嗽的熹宗皇帝。熹宗皇帝看了一眼,说道:“明天一早,到金銮殿上,叫文武大臣们辨一辨吧……”
马骏救醒了假装昏迷的牛打滚,两个人在皇宫中一直等到了五更天,他们俩这才跟在熹宗皇帝的龙辇后面,来到了金銮殿。
牛打滚画的第三张画在文武大臣们的手里传了一遍,最后这张画落到了九千岁魏忠贤的手中,魏忠贤看着那张画眉头一皱,说道:“万岁,这张画,画得怎么像是老奴的府邸呢?”
那张画上的宅子巍峨气派,门口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对着行人咧着血盆的大口。除了魏忠贤的府邸,谁家的门楼也没有如此的气派!
熹宗皇帝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朕瞧着也像,可是魏公公一心为国,怎么会盗窃朕的夜明碧呢?”
马骏早就看出牛打滚画的那幅图是魏忠贤的府邸,他听熹宗皇帝说完,急忙出班跪奏道: “万岁,老奴回去一定把这张图画成几百份,然后分发到各地的衙门,相信不久之后,定会找到夜明碧!”
就在当天夜里,京城60里外的田庄一片黑暗,一个黑衣蒙面人翻进田庄,他用匕首悄悄地拨开东厢房的房门,他手举钢刀,对着床上酣睡的人就狠狠地砍了下去……藏身院外的马骏高叫道: “来人,抓刺客!”
冥画师(4)
那刺客一刀砍在被子里的枕头上,他才知道上当,再想转身逃走,却为时已晚,马骏手下的差人恶虎似的猛扑了上来,将那刺客按倒在地,捆粽子似的绑了起来。
这刺客就是魏忠贤九千岁府中的仇教头。盗取夜明碧的就是那巨奸魏忠贤,魏忠贤借着熹宗皇帝有病的机会,暗中正在实施着篡位的阴谋,他府中的十几名工匠正在赶制龙袍龙冠呢。那块夜明碧经过打磨后,将会镶嵌在龙冠的正顶之上。
可是魏忠贤听说牛打滚的冥画绝技后,生怕他会画出什么指向自己的线索,他就命管家魏福带着夜明碧躲到魏家的秘密田庄中
牛打滚果然厉害,他给熹宗天子画的那幅画就是魏忠贤家的府门。魏忠贤在金銮殿上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匆匆地回府之后,决定叫府中的仇教头赶到田庄,杀了魏福,以图灭口……
没想到马骏棋高一着,他已经派人在田庄等着呢。
魏福一见魏忠贤竟要杀了自己灭口,只恨得咬牙朗齿,他决定弃暗投明。魏福跟在马骏身后,来到金銮殿上,他刚讲出了魏忠贤的几桩罪恶,魏忠贤就气得鬼叫一声,夺下了金甲侍卫的腰刀,一刀刺死了魏福。
魏福被魏忠贤一刀杀死在金銮殿上,飞溅的鲜血喷了熹宗皇帝一头一脸,这个特别喜欢做木匠活的皇帝吓得一声惨叫,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熹宗皇帝被太监抬回后宫,当天晚上就驾崩了。
熹宗皇帝死后,朱由检登基,他登基后,最先办的一件事就是把魏忠贤下到了大狱——魏忠贤最后被流放凤阳,死在了阜城南关的旅店中。
牛打滚真是越想越糊涂,最后实在忍不住,他悄悄地对马骏问道: “马大人,小人当时怕被杀头,我给皇帝画的是一座虚无缥缈的深山,可是最后怎么变成魏忠贤的府邸了呢?”
马骏眼睛一瞪,训斥他道: “当时你画的就是魏忠贤的府邸,是你记错了吧?记住你回家后,要干点正事,可不要再做那个骗人的冥画师了!”
看着牛打滚离开了应天府,躲在花厅中的王大人呵呵大笑着走了出来,这从头到尾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订的计策呀。
陈天麟和玉面狐狸的下落两个人早就知道。那块夜明碧他们觉得就是魏忠贤盗的,可是苦无证据。他们就根据牛打滚的冥画,把玉面狐狸和陈天麟押送到了和画上的环境相符的田庄和寺庙内……这场戏演下来,束城果然轰动。盗取夜明碧的魏忠贤因为做贼心虚,终于坐不住了,他派魏福连夜出府,把夜明碧藏到田庄那一刻,魏福就被应天府的公差盯上了。
牛打滚给熹宗皇帝画的第三幅画确实是一座深山,可是马骏为了打草惊蛇,他就来了个偷梁换柱,将自己袖子里暗藏的魏府府门图拿了出来,换下了那幅深山飘渺的图画。
马骏抓住了魏福后,却没有收网,他静等着魏忠贤派刺客来杀魏福,魏福一见魏忠贤要杀他灭口,他终于要反戈一击了……
竹孝才是镇上中药铺的老药剂。我们村离镇子有三里多地,他和我家邻居黄四儿是“拜把子”兄弟,时常来,所以我认识他。
村里有人小心眼儿,说竹孝才好吃,跟黄四儿“拜把子”,拜的是黄鳝。可我每次看竹孝才从黄四儿那儿提黄鳝走,两人都要推搡半天,一个塞钱,一个不收,最后竹孝才总要说,兄弟,你再不收,我下回不来了。黄四儿才收下。
竹孝才高个子,戴眼镜,地包天大撇嘴,离近了说话他好喷唾沫星子。小时候,一次我和黄四儿的儿子保根在村口皂角树下比尿高,我输了,被竹孝才看到了。竹孝才猫下腰把我屁股蛋子捏捏,又揪揪我脸,说,看你瘦的,两个地方加起来没二两肉,叫你爹弄条黄鳝炖炖参吃,包你赢。他说“包你赢”时,大嘴一撇,像青蛙撒尿般溅我一脸。
竹孝才是来给黄四儿送蛇药的。黄四儿夜黑儿里钓黄鳝,好被蛇咬,竹孝才就用百草给他配蛇药——一种碾碎的土色的粉子,叫五毒散。奇怪,蛇药也能治蜂子蜇!热天,我、要子、猫老五、保根等一群娃子到田冲里野,在渠沟边的树根上发现一个蜂窝,两个拳头大,细腰的胡蜂密麻麻的。大伙激动得两眼冒火,遂用砖块砸,用棍子戳,结果,除猫老五、保根滑头躲得远外,我们几个都被蜇了,我被蜇了十几口,脸、手、脖子立时就肿起来,发面馍似的,眼都睁不开了。尖锐的疼痛,还有恐惧,令我哇哇直哭。要子、会义也哭。保根害怕了,回去喊他爹。黄四儿快步跑来一看,痛斥道:“狗日的,胡球闹,那东西也能惹得的?!”转回去拿来一包药粉子,调鸡蛋清,一点一点给我们抹上。等黄四走了,我问保根,你爹给我抹的啥,保根说,是蛇药。神了,一会儿真不疼了,不到天黑,肿也消了。
不过,我对竹孝才的感觉依然不是很好,觉得他这人“日格外”。比如在大夏天,他穿打起膝盖的皮靴子,像个日本兵。开始我不知道那叫靴子,我问他:“又没下雨,你为什么要穿深筒雨鞋?”他说:“是靴子,内蒙的皮靴子咧,看,还带拉链儿的,你没见过。”我父亲、黄四儿、竹孝才一起喝酒,我父亲和黄四儿都打赤脚,裤腿高挽,竹孝才却要靴子把腿捂得严严的。我替他急,就悄悄蹲他身边把拉链拉开。他大叫:“哎唷!不要拉,不要拉,好臭好臭。”
我父亲说:“竹孝才,你黄牛黑卵子的,格外一条筋哪你。”我母亲说:“人家竹先生内蒙人,是个鞑子嘛。”我们那儿把草原上的人都叫“鞑子”。
后来,我长大一些了,渐渐知道,这个“鞑子”还是挺不简单的人物哩。他年轻时,曾在武汉的大学里教过书,是1957年,他口无遮拦犯了错误,才下到我们镇上的供销社,一直在中药铺里抓草药。他说他不是搞医的,是搞中文的,懂点医道是半路货。但镇上传他在治疗蛇伤、阴癣、背疮等方面有独到的手段。我没见他给人治过病,倒是在上小学三年级时,听他讲了一回课。遗憾得很,只讲了一节,就又犯下一个错误。
我们那会儿读书,是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先是学工、学农、学军,后又学医。学医时,就让医生或药剂师给我们讲医药常识,不知怎么学校就请到了竹孝才。下午,上课了,就见他背一个大麻包,打开,全是枝叶干枯的毛根、艾蒿、车前草、晕头花、老鼠藤、蒲公英等。竹老师是要给我们讲中草药!这些草药田边地头上还长着在,大家都认识,自然很兴奋,都争着抢着回答竹老师的提问——它们茎叶的模样,花的颜色,还有味道什么的,课堂气氛甚是热烈。可能是竹老师讲高兴了,一高兴,就深入了,讲到某种药的配制和它的用药方法。原话已记不太清,大意是:女人经前下药要猛,经后下药要缓;男人月头下药要重,月尾下药要轻……三年级小学生,连生理卫生课都没上过,哪里懂“经前”与“经后”?于是,他进一步解释:“‘经’,是指女人的月经,而女人的月经……”课堂一下子安静了,接着,女孩子低头红脸,男孩子尖声嘻笑。等竹老师回过神儿来,早已讲过河了。他撇嘴瞪目,愣那儿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女人有月经。
再上中草药常识课,就换人了。据说,为这,竹孝才住了一个星期的学习班,挨了好一顿批,可把他骇坏了,随便一顶“流氓”的帽子给他戴上,都够他“喝一壶”的。他说他怕老账加新罪,会下大狱。还好,批一顿后放回了,仍旧当他的老药剂。
竹孝才是个讲情讲义的人。1978年平反后,秋天,他还带全家到我们村前的山上看了他的盟兄黄四儿的坟,流了一把泪,然后就回内蒙去了。他说他不想待武汉了,老了,该归根了。算算,如果他还健在,该八十多岁了。
清朝乾隆年间,山东省聊城县住着一户姓窦的人家。窦某中过武举人,武艺非常高强。他有3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都很勇猛、敏捷。女儿就是我们这里说的窦小姑。
窦某曾经给客商保镖,用红三角旗做记号,年年南来北往,很少出差错,因此客商们都很信任他,愿意请他给自己的财货保镖。后来名声越传越远,登门请求窦某保镖的客商也越来越多。窦家父子忙不过来,就又请了许多会些武艺的伙计,在城东射书台下开设了一座镖局。那时候在北方省有很多的绿林好汉,但没有一个不知道窦家的红旗镖是不可劫的。惟独直隶省某寨的强盗头子黄天狗,自恃自己力气过人,喽罗众多,心中不服。窦家父子有时偶尔押镖路过他的寨子,也小心提防,双方从来没在一起正式较量过。
一天,省城一位大官的仆人领着百多头骡子,驮着十几万两银子,要到京城去。因为银子的数量大,又要限期交纳,仆人怕途中出差错,就到窦家镖局要求保镖。正巧这天窦家父子都出去了,家中无人。仆人急得围着床头乱转,跺着脚一个劲地叹气:“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窦妻也没有办法,就想出来推辞。这时站在一旁的窦小姑说开了话:“要是路上失镖,当然会坏我们窦家镖局的好名声,但要是求保镖的来镖局请求保镖,我们不能接受,耽误了客商的大事,同样也会有损于我们窦家镖局的名声。”窦妻听了这席话,更不知该怎样办才好。小姑又说:“母亲大人不必心急,孩儿平日里曾跟着父亲学过武艺,这次要是女扮男装前去,我自信还能够胜任此事。”窦妻说:“我听人家说某寨主十分凶恶,你父亲都有些害怕,这一趟又必须经过那地方,一个女孩子家,你能行吗?”小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不妨试一试。”窦妻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就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于是小姑换上男子的衣服,拿上弹弓,牵出马,赶着驮银子的骡子朝京城出发了。
转眼就走了六七天,快到某寨子的地界了。离寨子十几里远的地方有座大客店,小姑见天快黑了,就带领众人投店住宿。小姑坐在店外,马弓往墙上一靠,拿着壶倒水喝。不一会儿,一个小孩用火柴点火,在小姑身边玩耍。
她没当回事,而那小孩却趁小姑不留意的时候,偷偷地烧焦了她的弓弦就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小姑他们吃完早餐,就催着驮银两的骡子继续赶路了。
走了几里路,突然从林子里冲出一群强盗,牵着骡子就跑。小姑一看知道遇上了强盗,连忙举手拉弓,那弹子还没射出,就听“崩”的一声,弓弦断成了两截。小姑仔细一看,方才明白昨天夜里小孩点火是有来头的。小姑不敢多作久留,掉马头返身逃走。在离强盗稍微远点的地方勒住了马,剪下自己的长头发接起了弓弦。用力试了试,果然还挺结实,于是小姑又策马往前去。
到了某寨门前,见驮银的骡子已经有一半进了寨门。小姑大声喝道:“大胆的强盗,你们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竟敢来抢镖银,想来寻死吗?”话音刚落,“扑通”一声,一个强盗就被小姑射出的弹子击倒在地。小姑连连拉弓,手中的弹丸还没发尽,百步之内已经躺下了十具尸体。寨主黄天狗一看小姑果然身手不凡,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连忙摇头说:“别打了,别打了!小子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镖,请不要怪罪。”说着又连忙回头呵斥手下喽罗退去。过了一会,天狗又凑上笑脸:“早就知道您要路过敝寨,特意让手下准备薄酒一杯,不知英雄肯不肯赏脸光顾?”小姑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干脆答应了黄天狗。小姑和黄天狗并排骑着马进了寨门。驮银子骡子以及随行的仆役伙计等,都在寨外休息。临走时,天狗还命令手下人就地供应饮食、草料。
小姑和黄天狗进了寨子,丰盛的酒席已经备好。敬过三遍酒后,黄天狗不怀好意地用一把匕首叉起块肉,站起身对小姑说:“敬您一点吃的,望您不要推辞。”他想趁小姑开口之机,顺势将匕首直刺她的咽喉。小姑只说了声:“不敢当。”就用口接住肉块。还没等黄天狗用上力,小姑已把刀头咬断了半寸,这时正好有几只燕子在屋梁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她用力一吐,“噗”的一声,刀头飞了出去,燕子立即掉了下来。黄天狗一看,吓得出了身冷汗,连忙对小姑说:“虎父无犬子,确实如此!今天我差一点错过机会,请您务必把我收在门下,做您的徒弟。”他又和小姑商量说:“你们家镖局的红旗,人家常常假冒,今后要是在旗上加上两根白带子,那样燕、赵一带的寨子,就没人再敢拦劫了。”说完,黄天狗叫手下哆罗把抢来的东西,全部奉还。小姑出了寨,见大官的仆人被吓得半死,小姑只得让人强把他扶上马,好一同赶路。
这事过去一年后,绿林好汉才知道小姑是窦某的女儿,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说:“女儿都这样厉害,父亲和儿子就可想而知了!”从此,窦家镖局更是名震天下了,人们常常把窦家镖局旗上的白带,开玩笑他说成是窦小姑的裹脚布。
浙东有一个小村,叫做汪家湾,汪家湾人的总太公,即汪家湾人共同的祖先,叫做王小明,是个半仙,为什么总太公姓王,而子孙们却姓了汪呢?现在的人都说不清、道不明,有人说跟他出生在小溪边,死于河里有关,因为生和死都与水有关,于是,他让他的儿女们姓了汪。
王小明二十几岁时,父亲为他娶了一个老婆,老婆为他生了两儿两女。有一日回家路过汪家湾,他觉得这儿有仙气,于是与父亲兄弟商量分家,带着老婆孩子住到了汪家湾,在汪家湾住了一段时间,他突然想去学道了。于是,他离家去杭州学道,几年后,师父告诉他,你已学成,可回家去,回家途中如果看到路边有闪着银色光芒的饼,一定要把他全吃了——因为那是月亮的粪便,是有仙气的,吃了就可以成仙。王小明拜别师父回了家,快回到家时,在路边果然看到了闪着银光的月亮粪,王小明马上捡起来就吃,吃到一半,忽然想到家人,想想自己不能做嫦娥,自己去了月宫,丢下家人不管,于是,另一半便随手丢到了小溪里,那月亮粪一碰到水,便消失了,王小明想起师父的话,有点后悔,但想想也没办法了,就回了家。
没想到,只吃了一半月亮粪的王小明,神清气爽,干活力气也大了,某天还发现自己能腾云驾雾,通了一些法术。原来,王小明沾了月亮粪的仙气,成了半仙。
第二年夏天,浙东一带大旱,汪家湾附近一带田地冒烟,开裂,庄稼枯黄。庄稼人们求了三天的雨,也没见下一滴。半仙王小明来到求雨的人们中间,对他们说:“明天午时,敲锣打鼓,就会有雨!”
人们当然半信半疑。
这王小明腾上云头,便去找雨,说是找雨,其实是找水,这大旱年间,水并不好找,找了好久,他才发现在一片青山翠树之中有一个大潭子,于是,下得云端,奔了过去。
问了当地的人,才知道,这里属于东阳地界,这个地方有个大龙潭,大旱也不少水,据说是因为龙潭中住着龙王。
王小明找来当地的一些权势之人,问他们可否借水,有位员外问:“你要借多少?”
王小明说:“一号角。”
大家看着王小明的那只道士用的号角,心想,一号角能装多少水,于是都说,那也不用借,你舀便是。
王小明拿起号角,扑通一声放下水,眼看水已装满号角,却不见他拿起来。忽然有眼尖的当地人看见水在不断浅下去,感觉不对,于是大叫“不借了,不借了。”话说出的时候,半潭子的水已经没了。哪里去了?原来是装进了王小明的号角之中了。
这时,当地人有的说要把王小明抓起来,有的要来夺王小明手中的号角,还有一个人说道:“潭中有龙王,别把水全部装完!”
王小明看见有人下来夺号角,心想,水也差不多可以够汪家湾那几亩田地用了,再说龙王也不能得罪呀,便急忙收起号角,腾上云端,向汪家湾方向飞去了,这边龙潭的水已经少了一大半。
第二天午时,人们按照王小明说的,在田间地头敲起锣,打起鼓动来,“咚咚咚”的锣鼓声振天动地。不久,云来了,并且渐渐变厚,颜色也渐渐变黑,忽然间,大雨一场,人们顾不得被淋的滋味,都叫,好雨好雨,敲锣鼓的则起劲地敲起了锣鼓。
不久,天上忽然掉下一些鱼虾蟹鳖来,这下,大家热闹了,“天上下鱼了,大家快捞啊。”的声音到处都是。为什么会掉鱼虾?原来是王小明下的雨水,其实是东阳龙潭的水啊,龙潭中当然有鱼虾啊!
于是锣鼓戛然停止,大家都去哄抢天上掉下的美味来。
这边锣鼓刚一停,那边云就散了,只见一人从天上掉了下来,“叭”一响声,跌在田里,人们围上去看,正是王小明,这一跌倒也没伤他的性命,只是跌断了一条腿。
他一个劲地埋怨:“叫你们锣鼓不要停,你们不听,我去请龙王,是要你们敲锣打鼓才能请来的,锣鼓一停,龙王就回去了。现在,把我一条腿给跌断了,唉!人心太贪了啊!”
王小明真的请来龙王了吗?哈哈,如果真能请龙王,他也不用去东阳借水了。其实,那些乌云是骗人的,是王小明的衣服,衣服一挡,王小明就看不到地面了,于是要地面上的人们敲锣打鼓,他才知道要下雨(确切说是倒水)的地方。锣鼓一停,他忙着看地方,收了衣服,停了腾云咒,便跌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重新腾云,已经跌到了地上。
不过,这以后,王小明还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帮助乡亲们赶跑土匪,打败了盘踞在山上的蛇精等。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他开始有点飘飘然了,到处卖弄自己的本事,没想到有一次,因为卖弄本事,丢了性命。
那是一个冬天的午后,他来到县城,摆了个摊算命卜卦。刚坐定,便有几个好事的围了上来,“半仙,你这卦准不准啊。”
“当然准,不准我敢在这里摆摊?”
“我们兄弟几个想见识见识您的本事!”
“我只算以后的事,你们要算什么,婚姻?寿命?”
“我们想看看你其他本事,哈哈哈……”几个人在那边笑。“算命这玩艺算不上真本事,要就来点其他本事,听说你能在水面上跳大神?我们几个倒想见识见识!”
王小明见他们的模样,看上去不太相信自己。
于是说:“你们觉得我是江湖骗子,好吧,我跳给你们看。”
他找来一张席子,放到江里,默念咒语,开始跳大神。
只见他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在席子上走来走去,这席子竟能稳稳在江上飘着。
江边围来很多人,都说,半仙本领真好!
为什么席子能稳稳飘着呢?原来是王小明念咒召来了几个河水鬼用头顶住了席子。
千不该万不该,当天王小明穿的是一双钉鞋,钉子戳穿了席子,刺到了那些头顶着席子的河水鬼,他们疼死了,于是他们改用手来托,这倒避了一阵钉子,但王小明在上面总觉踩得不实,于是拼命找能踩实的地方,这下坏了,又踩到那些河水鬼的手上了,这些河水鬼觉得王小明是在捉弄他们,于是喊了一二三,都撤了。席子支撑不住沉了下去,王小明也如一个秤砣沉到江底,这王半仙居然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了好久,还好有个好心的河水鬼把他托上岸来。
初冬的河水有点冷,王半仙从昏迷中醒来,瑟瑟发抖。看看河边,观看的人纷纷散去,不相信他的人朝他吐唾沫:“骗子,骗子!”声不断拥入耳际,他站起身想回家,但眼前一黑,又倒在地上。还好有个邻村人认识他,想起他做过的一些好事,就找来一辆马车把他送回了家。这之后,半仙大病,终于无法医治,在家里仙逝!唉,就算是半仙,也算不到自己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可怜,可悲!
汉代末年,许昌地方有一富有人家,主人姓过名善,一生节俭,挣得一份产业,他已有50多岁,老伴早已过世,膝下只有一男一女。
儿子过迁,己聘下当地方员外之女为媳,尚未完婚。女儿过淑女,也未许配人家。
过善见儿子资质聪明,相貌出众,便自幼溺爱,一心要儿子读书成材,好好继承产业,荣宗耀祖。眼看儿子已经长大,就把他送往一个亲戚家的私塾读书。
但过迁却贪玩不爱读书,见了书本,犹如见了冤家,与私塾中几个纨绔子弟却十分投机,每日早出晚归,只是推说在学校读书,实际上常常瞒过老父在外面游荡玩耍。几年下来便慢慢染上恶习,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日子久了,方员外耳中便有所传闻,知道女婿过迁不走正道,便差人传话给过善。
过善不信,心中想道:“若儿子在外面果真这般放荡,那也得向我索取银子使用,但我平时掌握很紧,从不见他乞讨,他从哪里觅得?况且,天天在学校读书,奴仆日日去送饭,也不曾听学校先生、奴仆有什么话说、哪有这事?”
过了几天,方员外又让人来传话:“过翁怎么不管束小官人到学校读书,容他在外闲逛混日子?”
过善仍不相信,便派奴仆去学校查问。 到学校看时,果然不见过迁踪影。先生说:“小官人说家中有事,不少日子不来学校了。”
过善听说,勃然大怒,想不到儿子竟会说慌,手脚气得发抖。女儿淑女生怕气坏了父亲,只在一旁劝解。
到了晚上,过迁回家,父亲便把儿子痛骂一顿,见儿子俯首帖耳,痛哭求饶,父亲的满肚子气也自平下了一半,便吩咐:明日起不准出门,只是关在家中读书。
隔了两天,有人来过家把几百亩田卖给过善。议定价钱,写下文书,过善便到后房一只箱子里取银子。
开箱看时。吃了一惊——那箱内约有2000余金,但眼下 只剩下一半不到。 过善不知,原来过迁平时看得银两藏在这箱内,便私下配把钥匙,每晚等父亲、妹妹等人睡下后,便悄悄起床开箱,偷出些银子供明日花费,日积月累,过迁自己也不知偷了多少。
过善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得叫苦连天。淑女听说,急忙来问。父女分析,判定是过迁偷的。 过善寻了一根棍子,把过迁叫到面前,不由分说,一顿痛打,打得过迁满地乱滚,叫爹喊娘。
淑女在旁看不过,怕老父一时失手,便把过迁拉到一边,接住棍子,求爹爹宽恕。
过善气喘吁吁,喝道:“畜生,你是怎样偷的,在哪儿花费,实话说出来,还有个商量,若有一句谎话,定然把你活活打死!”
过迁被打急了,只得一一直说,连那私配的钥匙也当即从裤带上解下来。
父亲气得双脚乱跳:“留你这不肖之子被人耻笑,不如早死倒也干净!”又要上来打。
众人忙上前劝住,硬搀他去房内休息。
过迁这次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几天不能动弹。淑女只得请医生到家为哥哥上药治疗。
事后,过善见儿子那般模样,也着实可怜;心里的气也平了不少。想想自己当日也是一时气不过才把儿子往死里打,不免有些心疼。但怎么才能使儿子回心转意呢?心下踌躇,无计可施。
家人出了个主意:“老爷只是把小官人关锁在书房,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小官人已长大成人,何不给他完了婚事,有了娘子绊住身子,又日夜枕边用好言好语劝戒,料必不会再想去外边游荡,岂不两全其美?”
张孝基听说,立即婉言推辞不受,淑女也百般坚不接受。夫妇二人主张继续派人外出,四面寻觅过迁回来,将财产交给他继承。如确有好歹,也该把家财交方氏继承。
众人听说,认为言之有理。
但过善不依:“小婿之言,是害我。诸位,有我之日,逆子尚且如此,我死之后,又有何人能管束得了他?那我一生辛苦挣得的这份家私,不是要让他挥霍一光?那时,不说我老汉死不瞑目,恐怕祖宗在土之骨,也要暴弃荒野了。”说罢,号陶大哭,双唇铁紫,手足冰凉。
大家听过善说出这样的话,知道他主意已定,便对张孝基说:“你岳父执意如此,免得惹他生气,你就不要推辞了。”
张孝基无奈,只能照岳父的意思办了,并另外为方氏分拨良田300亩、银子200两,供她终生受用。众人饮酒后便各自散去。
不久,过善的病愈加沉重,又过了几天,便呜呼哀哉命归黄泉了。
张孝基尽力主持开丧受吊,料理岳父后事,选择墓地,葬在过氏祖茔。
一
从前,有一书生名叫李卿。这日傍晚,李卿在酒店喝醉了酒,趔趔趄趄地向家中走去,远远地就见自家门前围着好些人。走近看,才知是个湖州客人在卖生姜,众人正在争少论多地讲价钱。李卿见自家门前吵闹不休,心下已是不悦,但见都是左邻右舍,不便直说,就拐弯抹角说开了卖姜老汉:“生姜已卖到三钱一斤,也差不多了,在人家门口絮絮叨叨的,好不晓事!”“我们小本生意,赚得有限,来来去去又要盘费,弄不好还要亏本!”卖姜老汉是个老实人,没从李卿话中听出弦外之音。“我好心劝你,你竟敢冲撞我,如此放肆!”李卿醉后气性大发,一边说一边就动了手,抓住卖姜老汉手臂用尽力气捱了过去,卖姜老汉不防他会动手,蹲在地上又无处借力,一下被推倒在地。李卿自己也踉跄几步,险些跌倒,他骂骂咧咧地走进家里去了。“不好啦,卖姜人跌死啦!”有人喊起来。李卿一听,踅回身来扶起卖姜人一看,只见卖姜人双目紧闭,脸孔煞白,果真已是一副死相。李卿见真死了人,惊得酒也醒了,当下就手忙脚乱地抢救了起来。李卿的妻子女儿也急忙奔来,果见李卿打死了人,都吓得脸孔煞白,呆立一旁手足无措。还是邻居提醒:“快去烧碗姜汤来,多放红糖,胸口还热,或许能救!”灌了姜汤,又揉又按,卖姜老人的鼻孔里才吐出一丝气来,随即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须臾,卖姜老人悠悠地苏醒了。
“好了,好了,活啦,活啦!”有人喊了起来。一见卖姜人终于死而复生,李卿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李卿的妻子女儿也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却说这卖姜人名叫吕禄,湖州人,专做山阴、余姚、宁波一带的小生意,几乎每年都来一趟。
因长期奔波在外,难避风雨霜雪,结果落下个哮喘之疾,有时兀地一急一堵,就会透不过气来。今被李卿蓦得推了一跤,老毛病又犯了。吕禄是个老实人,醒来后见别人为他着忙,就说:“我有病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于生命无碍的,谢谢大家了。”说着,挑起姜担就要走,因身体虚弱,脚下一软,又险些跌倒。李卿忙伸手一把扶住,说:“不要急着走,先到我家歇几天,调养好身子再走吧!”“我要去做生意的!”吕禄说着又要走,李卿无论如何不让,怕他半途出事,自己也难逃罪责,于是苦苦地留住了吕禄,好酒好饭相待。吕禄心头一热,病也好了。吃饱喝足,浑身是劲,坚持要走,并说:“李相公放心,你看我不是蛮好了,刚才我也说过了,这是我的老毛病,常要发的,千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明天我还要去余姚地界做生意,今天必须赶到宿店去!”
李卿一家人见吕禄执意要走,也不强留。临别又送了他几丈土布,一些吃食和水果之类,用只藤篮盛着,还给了他五块银元,为他补养身子之用。吕禄本不肯收,后见李卿一家诚心相赠,也就收了,心想:“这家人如此好,以后也可当亲戚朋友走走。”吕禄就这样挑着姜担上路了,哪会知道,他这一走竟又惹出许多事来。
二
却说李卿看着吕禄挑着姜担离去,便走进书房看书。约有一个时辰,李卿一家正要安寝时,突然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响起,李卿一阵心惊肉跳,忙问:“谁呀?”“相公,相公,你的祸事来了!”敲门人急促地说。李卿忙去打开大门,见来者是渡船头的船户朱崔。
朱崔四十开外年纪,光棍一个,和李卿很熟悉。李卿见朱崔深夜到此,就忙问:“到底啥个急事呀?”朱崔说:“你看!你看!”说着把一只藤篮、土布还有一些吃食往李卿面前一放。李卿见了这些,急急地问:“卖姜老人怎么啦?”朱崔缓缓地说:“李相公,你祸事临头了。卖姜老人死在我渡船上了,他临死前告诉我,是你李公子打伤了他,这东西他也无福消受!”朱崔话语一顿,又说,“卖姜老人说他是湖州人,要我去他家报信,向你讨还性命!”李卿闻言,脸孔煞白,拎着篮子的手一抖,藤篮落地。朱崔还是慢吞吞地说:“我把卖姜老人的死尸载来了,船歇在后埠头,李相公你去看看!”
李卿的妻子女儿,已经在低低地啜泣了,一时,李卿也别无良策,只好恳求朱崔:“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李相公,你自己拿主意!”朱崔不痛不痒地说。
李卿已经吓糊涂了,拿不出一点主意来。这时,站在一旁的佣人王福说:“朱崔大哥,卖姜老人死后,可有别人知道?”朱崔说:“因天已暗,暂时还无人知晓。”这时,李卿也有点回过神来,忙喊妻子快去拿二十块银元来,递给朱崔,说:“还是托你为我把死尸葬掉,趁现在还无人知晓!”李卿话已颠三倒四,朱崔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这、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说,我一个人,叫我把死尸怎……”李卿忙说:“我叫王福帮你!”王福倒还忠心,也说:“好,朱崔大哥,我们快走!”朱崔磨磨蹭蹭,还是不大肯走,说:“李相公,我与你是要好的,这才来告诉你。”朱崔说到这里,掂了一下手中的二十银元,又说,“二十元钱买个命,也太少了点儿!”李卿心乱如麻,这时只求事情赶快平息,哪还顾得钱多钱少,忙对朱崔说:“你与王福快去葬尸,安葬好尸首后,我再给你三十,如何?”朱崔这才同王福去了。
光阴荏苒,一晃半载过去。这年的清明时节,李卿十二岁的独生女儿突发了痘症,整日高烧不退,浑身发红,痘就是出不来,已看过好几次,灌了不少汤药,仍不见效。一天傍晚时分,病情转危,鼻孔里只有出气,已如一丝游魂,若接若断。李卿夫妻二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说镇上有个郎中专医痘症,忙吩咐王福说:“王福,你辛苦一趟,连夜去镇上把治痘郎中请来,快去快回!”王福心里很不情愿,天已晚了,晚饭也没吃,懒懒地不肯走。李卿从身边摸出一些碎银都给了他,又说:“王福,你脚头快些,喊来郎中就在店里买些东西吃吃吧!”
卖姜的老汉(2)
王福去了。李卿夫妇等了一夜也不见郎中来到,宝贝女儿烧了一夜,到天明时一命归西,夫妻俩抱着女儿失声痛哭。这时,王福回来了,说:“郎中出门去了,不在家中!”李卿见女儿已死,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怨自己命中多舛,哭了一会儿,也只好叫王福去把女儿埋掉。几天之后,李卿从别人口里知道,王福根本没去镇上请治痘郎中,他只走了五里路,在路边酒店碰上了一个熟人,两人在酒店中喝酒猜拳直闹腾一夜。李卿知情后大怒,把王福喊来问:“那天你没去镇上?”“谁说的,我脚底板都走起了血泡!”“你还嘴硬!王三已说了,你与他喝了一夜的酒,醉得人事不知,天亮才醒的!”李卿越说越气,想起爱女之死,又气性大发起来,“你这贱坯,我非打得你……”李卿话未说完,王福却顶过来一句:“打打打,我又未打死人,我只是没去喊医生,比打死人罪孽总小吧!”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李卿心里的一股火再也压抑不住,腾腾地冒了上来,拿起竹片就没头没脑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说:“我先打死你这奴才,杀头坐牢我李卿去!”其妻闻声赶出来,拼死命夺住竹片,已是迟了一步,王福脸上已血肉模糊,衣服都被抽破了。王福养过几天以后,能够走动之时就一去不回。李卿一家人东问西找,踪影全无。几天以后,李卿闲得无聊,正想出门去逛逛,兀地来了几名衙役,闯进屋来用索子往他脖颈上一套,牵着就走。李卿一惊,连声辩解说:“我是个秀才,又没犯大法,你们为何事抓我?不要弄错了吧!”
“我们奉命抓人,岂会弄错?你有理就去公堂说!”
李卿妻子闻声赶出,这时李卿已被如狼似虎的差役牵着上路了。到了公堂见失踪几天的王福站在一旁,李卿才知是王福起了坏心,把旧事抖出来了。果真,县令劈头一句:“李卿,有人告你半年前打死卖姜老人吕禄,可有这事?”
“小人冤枉!”李卿忙辩解说,“这王福是小人的佣人,因误了请郎中看病,致使我爱女病亡,小的心痛女儿把他打了几下,王福就怀恨在心诬告小的,望青天大老爷明察!”李卿想了一会儿,又补上几句,“再说小的半年前打死人,他王福因何不早早来上告,偏要等此时才来上告,分明是诬告。”
县令对王福喝道:“大胆王福,告人打死人命,有何凭证?”
王福一点不慌,说:“湖对面黄土山上有卖姜老人尸首为凭,是我与船户朱崔一同前去埋葬的,望大老爷做主。”
山阴县令略作沉思,立即发下一签,叫人前去验尸,结果因尸首已经腐烂,难辨真伪。李卿一口咬定:没打死人,也没叫王福埋尸之事。县令把船户朱崔抓来,朱崔却说:“李卿打死人,王福去埋尸,与我朱崔无关!”
“本官问你有否与王福去黄土山上埋过吕禄尸首?”
“小的没有,王福在说梦话!”朱崔推得干干净净。李卿心头一松,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大胆王福,恩将仇报,打!”县令大声喝道。
“小的还有话说!”王福成竹在胸的样子,大声道,“启禀大老爷,人命关天大事,小的岂敢儿戏?李相公有无打死卖姜老人,四邻皆知,大人如不信,可把四邻传来,一问便知!”
县令只好去传邻人。邻居不敢在公堂上说谎,只好如实说:“是李相公酒后失手,把卖姜老人推了一跤,死过去一会儿,但后用姜汤灌醒过来了。李相公又留他喝酒吃饭,还送他许多东西,欢欣而去的。至于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李卿还欲辩解,县令见事实清楚,就大喝一声:“李卿身为秀才,出手打死人命,不用刑断不肯招,打!”李卿吃打不过,只得招了。县令见李卿招了,也不多难为他,判道:“李卿虽失手打死人命,总因救活。现尸首已腐烂,真伪难辨,吕禄生死难定,李卿寄监待查。”至此,事情暂告一段落。
李卿妻别无良策,只好变卖家产,一边按时送牢饭,一边用银子去上下打点,欲保李卿一命。
三
李卿入狱,一晃一年有余,家里银子已用尽,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眼看好好一户人家弄得如此破败不堪。也是否极泰来,一天黄昏时候,李卿妻子正在家里一个人暗暗垂泪悲伤,有一老汉挑个担子径直来到李家门口,一到就大声地嚷开了:“李相公!李相公!别来可好?”李卿妻子出门一看,吃惊非小,随即大喊:“不好了,出鬼了!”邻居闻声赶来,一见吕禄,也都大惊:“有鬼!有鬼!”胆大的却指点着吕禄说:“李相公为了你的事已坐牢一年多了,他也不是存心打死你的,你何苦显形来吓他家人!”说得吕碌莫名其妙。吕禄说:“我是人呀!你们怎么把我说成鬼了!”待到大家弄清吕禄确是人时,这才都感到奇了。卖姜老人知道李卿在吃冤枉官司时,连连跺脚,就急忙要去县衙为李卿作证。李卿冤情四邻本也无法可想,今有吕禄活证在此,就都说:“我们连夜赶去,明天早衙可望审清了!”于是,李妻连夜写好辩状,四邻和吕禄都按了手印,许多人一块匆匆地上路了。
县令细细地看过辩状,说:“谁是卖姜老人吕禄?”吕禄忙上前跪倒说:“小的就是吕禄,湖州人,每年来卖姜胡椒的,确实未死!那年被李相公酒后推了一跤,一时气憋住是真的,后来就救活了。这也不全是李相公之故,原是小人有病,一急就要发作的!”
县令大声喝问朱崔:“你怎么说?”朱崔见西洋镜戳穿,也只得招了。他说:“卖姜老人在渡船上说起李相公失手打他之事,又说到送他许多东西。因小人见船旁边有具浮尸,就计上心来,把卖姜客人的东西买下。送走他后,就把河里浮尸捞在船上来骗李相公了。原意也只想骗些钱财用用,不想王福小人半年后来县衙告状,要李相公坐牢吃苦。实非小人本心!”至此,李卿才知朱崔设奸计骗人。
原来李卿只恨王福,殊不知还有这一层。李卿指着朱崔说:“朱崔,别样事情好骗,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也能骗得?假如吕禄不来,我的命就要断送在你的手上了!你、你……”
朱崔低下了头,也是一派知悔样子。真相终于大白,县令又判道:“李卿不该酒后使性,失手伤人,终因补救得当,老人死而复生,李卿无罪释放;朱崔无赖之徒,见缝就钻,贪钱财设奸计陷害无辜,罪孽深重,重责四十大板,充军二千里;家奴王福,不该含恨状告主人,谅其事出有因,打二十板,以观后效。”至此,一场冤案终于审清。李卿回首往事,造成冤案全属酒后使性而成,为此戒了酒,性子也改了,对人总是和和气气,不再大声大气说话。他埋头书斋,用功三载,大辟之年中了二十四名进士,后官至府台。
天子镇没出过皇帝,连像样的官也没出过,倒是在民国年间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剃头匠。
这剃头匠姓王,年过五旬。他不仅剃头技艺出众,还懂得头部按摩。更有趣的是,每当他的剃刀接触到头发、头皮时,便会发出奇妙的声响。因此,人们不叫他王师傅,而称他为“神刀王”。
“神刀王”虽然身为剃头匠,却颇有几分 才子风范。他非常爱好音乐,善长弹古琴、拉二胡,而且自己还会编些民谣小曲儿,简直算得上半个艺术家。可是为了生计,他对于音乐的钟爱只能偶尔为之。自从他的独生儿子在卢沟桥事变中丧生,他的老伴又去世以后,每天天一黑,他便什么活儿也不干,或古琴、或二胡,翻来覆去演奏那几首他熟悉的曲子……那悠悠的乐声,如泣如诉。
就这样,他白天给人剃头、按摩,夜晚独自弹古琴拉二胡,日复一日,一晃儿过去了好几年。
这天,一阵枪炮声过后,一群日本鬼子张牙舞爪地杀进了天子镇。日本鬼子杀人放火抢东西,闹了个底朝天,并以此为据点驻扎下来。原本平静和谐的天子镇,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地狱。
如此一来,“神刀王”的剃头铺生意明显冷清了许多。但“神刀王”照旧天天开门迎客,认认真真地给人剃头、按摩,一到晚上照旧弹古琴、拉二胡。
一天上午,“神刀王”在店里呆着,突然冲进一个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师傅!救命!”“神刀王”一看,这不是那位和瞎眼父亲一道每天在街上卖唱的小姑娘吗?他定了定神,急忙扶起她问道:“你怎么啦?你父亲呢?”姑娘说:“我爹让鬼子杀了,鬼子们正追我呢。您行行好,救救我吧!”“神刀王”咬了咬牙,二话不说,便将姑娘拉进里屋藏了起来。
“神刀王”安顿好姑娘,刚从里屋出来,就看到一个日本军官带着翻译官和两个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剃头铺。那个军官对着“神刀王”叽哩呱啦讲了一阵日本话,可“神刀王”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
翻译官对“神刀王”说:“这位是山本队长,他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跑过来?”
“神刀王”摇摇头说:“没,没见到姑娘。我这是剃头铺,皇军大人如果想剃头、按摩,我倒可以效劳。”
翻译官连忙叽哩咕噜给山本翻译。山本一听是个剃头匠,还会按摩,“哟嘻”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两个卫士立即上前,在山本身边一左一右站好。
翻译官拍拍“神刀王”的肩膀说:“老家伙,太君正好想剃个头,顺便按摩一下,你可要掂量好手艺啊,要是惹太君生了气,那可就……”
“神刀王”点了点头说:“这你就放心吧。”说着,摘去山本的军帽,抖开白布往他胸前一围,又拿起刀往一块皮子上噌了几下,然后高高举起。
“神刀王”心想:这一刀下去,这狗日的鬼子就一命呜呼啦!这也算是为我那惨死的儿子报仇了……但他并未下刀,而是问道:“太君,你想在剃头的时候听点小曲儿吗?”翻译官连忙给山本翻译。
山本叽咕了一阵,翻译官说:“只要好听,什么都行。”
“那好。”“神刀王”说完,紧握剃刀,气沉丹田,只听“嚓儿”地一声,山本的一撮儿头发飘了下来,随即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这声音使山本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闪亮的剃刀在山本脑袋前后左右飞快地游弋着,并且随着剃刀所演奏出的曲子而又富于节奏地上下翻飞。山本身旁的两个日本士兵一脸紧张,四只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把锋利的剃刀。
不多时,音乐戛然而止,“神刀王”说:“好,头剃完了。”山本很享受地睁开眼睛,让翻译官问“神刀王”这是什么曲子。“神刀王”笑了笑:“太君不?知这可是名曲《十面埋伏》啊!”
翻译官小心翼翼地把“神刀王”的话翻译给山本,山本忽然睁大双眼,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叫了一声:“八格牙路!”
只听“唰”的一声,山本抽出军刀,手起刀落,一片鲜红的血溅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神刀王”的身子缓缓向后倒去,他两眼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山本,手里仍紧紧攥着剃头刀。
山本收刀入鞘,说了声“开路”,便带着翻译官和士兵扬长而去。
十天之后,一条消息忽然在天子镇流传开来:据点里鬼子兵的头头山本队长突然离奇死去,医生怎么都查不出他的死因,只发现山本头顶上由内向外显现出十条血痕。
我年轻的时候,北太行没被开发。我家世代猎户,靠着一杆猎枪生活。在我端起猎枪的第三年春天,外面通进了公路。工人们说,这座山上要修建盘山公路,便于山区开发。动物们被日夜喧闹的修路场面吓到,那些金属怪物,轰鸣着把山壁的石头铲个粉碎,给了它们极大的威慑。这些世代生存在这里的动物迁徙了。
打猎的收获越来越少,但我没有像其他邻居一样搬离,而是独自住进了山里的木屋中。在那里,我邂逅了那只狼,它很苍老,眉眼上有白色的毛。夜里,它站在木屋门前,仰头嗥叫。我习惯性地抓起了猎枪,但是它并没对我攻击。它扭过头,向丛林里走去。
它的腿有伤,留下了后遗症,一瘸一拐的很不灵活。见我没有动静,它又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我。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拿起猎枪,跟在它的身后。
好久,都没有在树林里发现这么大的草狐了。它肥实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我明白了这只瘸狼的意思──很难找到猎物,而它又不方便捕猎,它想到唤我过来杀死这只草狐。我把草狐射死在树林里。
瘸狼慢慢走了过去,它根本不担心我对它开枪,低下头去,一口咬开了猎物的肚皮,冒着热气的内脏流了出来,它开始在那里大快朵颐。吃饱后,它仰头叫了一声,消失在丛林中。
我听老猎人说过,走投无路的野兽,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会和其他动物一起搭档捕猎。没想到,这只瘸狼找到了我。
之后,它时常诡异地在小木屋内出现。每次都带我找那些动物的栖身之地。大雪封山时,它爱上了小木屋里的温暖,赖在屋子里不走,趴在门口睡得很香。我吓得一夜没能入眠,最后被困意打败,醒来时天色大白,它趴在那里看着门外,根本没有要动我的意思。
我们的合作,延续了近两年时间,我和它熟悉得像最佳的搭档。我们彼此依偎存活下来,我收获丰盛,收入不菲。我常常想,它更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只是,比猎犬更加懂得生存之道。
在盘山公路彻底修通后的两个月,动物们大量回迁。林子里猎物越来越多。我不再需要瘸狼为我寻找猎物。只是,每次我打到猎物都习惯把内脏留给它当食物。我看出了它的不安,当初,大概是这条腿让它无法随群体迁徙,现在,它是在焦灼地等待它的家族回归。
半个月后,我遇到了狼群,迅速爬到大树上。那只瘸狼却发出了一声压抑了几年的尖叫,它回头看我一眼,随群狼们一起消失在丛林里。我想,大概这就是我和它搭档的结束吧。我们有着非常的默契,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日子,但是,我们之间却缺乏继续下去的感情。
村里的人们纷纷回来了,在县城与市里的闯荡,让他们发现,野味和兽皮都是卖大钱的东西。荒废了几年的人重新拿起了猎枪,没有猎枪的人也热衷于在丛林里下陷阱、套子和兽夹,期待有不经意的欣喜。
我搬回了村里,每天早晨出去打猎,晚上很晚才回去。丛林的夜幕里,我不慎踩到了谁布在那里的兽夹。
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惨烈地叫了起来,我觉得自己腿骨都被这金属的架子夹碎了,我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我虽然有枪,但是一旦昏迷将毫无抵抗能力,很可能成为野兽的美餐。
这时,我忽然看到了瘸狼,它显得比以前壮实了。
它从丛林里出来,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盯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我不知道它要做什么,我担心它会叫更多的狼过来把我撕扯成碎片。我把猎枪握紧,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放在腰里的匕首。
半个小时左右,我看到了山下有火光传来。嘈杂声里,似乎有人在不断地鸣枪。很快,瘸狼笨拙地向前蹿着,嘴里还叼着一只小羊,向着我跑了过来。在它身后百米,是村子里的居民们,有人端着猎枪,正瞄准着瘸狼,吵嚷着要打死这个到村子里偷羊的家伙。
瘸狼在我身边停了下来,它把羊放下,走到我身边,站住用头拱了拱我的手。它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是的,怜悯。大家发现了我,叫着我的名字,问我怎么样了。我盯着瘸狼──我的搭档,是它冒着生命危险,到村子里引人来救援我的。
它那条残疾的腿,使它随时都可能被人抓到或者打死。荒废几年,射术不精的村民又端起了枪,我高声喊着:“不!”可是,太晚了,枪响处,它的身上炸裂出了一朵凄艳的血花。它身体一僵,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缓慢地倒下了。我哭着把它抱在怀里,可是,已经无法再挽救它的生命。我疯狂地咒骂着那个开枪的邻居,只见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的腿保住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我依旧上山狩猎。只是,我每次打到猎物,都会把内脏掏出来,摆在那个小木屋前的空地上,我的搭档就葬在那里。我会坐在那里,轻轻地闭上眼睛,风吹过的时候,我似乎觉得,它在轻轻地拱着我的手。
在太平洋上,离洛杉矶西南七十五海里,有一座蓝色的小岛,叫“海豚岛”。多少年来,小岛经受地震的摧凌,有些地方已经沉入大海,变成了暗礁。小岛在不断地缩小,如今只有一小部分露出水面,终年风高浪大,人们估计,总有一天,这个小岛要沉入茫茫大海之中。
然而,就是这个小岛,也曾有过它的兴旺时期。一个名叫加拉塞特的印第安部落,曾经在小岛上生活了四千多年,从不为外人所知。
1602年,一群白人发现了这个小岛,把它命名为圣·尼古拉斯岛。但被命名后,印第安人仍然生活在那里,外来者只有捕猎队伍偶尔光顾这里几天,然后又带着猎品离开了。
关于印第安人在小岛长期生活的情况,外人很少知道。但是,这个小岛上的最后一位居民卡拉娜,是印第安部落的一位小姑娘,从1835年起到1853年止,她孤身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生活了十八年,谱写了一曲人间传奇。
在灾难降临这个小岛的时候,卡拉娜只有十二岁,弟弟雷莫十岁,两人正在岛上挖野茶。弟弟雷莫贪玩,不时地站在山崖上眺望大海。突然,他冲着卡拉娜喊:“姐姐,快看哪!海上来了条独木船,是红色的,很大!” 卡拉娜朝弟弟指的方向望去,啊,那不是独木船,是一条很大的帆船!卡拉娜无法断定大帆船的出现对小岛意味着什么。是福,是祸?她拉着弟弟的手,赶紧跑回去告诉爸爸。爸爸是加拉塞特部落的首领。
全岛都骚动起来,妇女和儿童都躲在高地上的灌木丛中,男人排开队列站在海滩上。小岛的四周长满了海藻,只有珊瑚湾是岛上唯一的港口。那条大船就停泊在港口的中央,有七个男人从大船上下来,划着小艇上了海滩。
领头的一个人大鼻子,说话嘀哩嘟噜,后来大家才知道他是俄国人。那个俄国人叫奥洛夫,用生硬的印第安语对卡拉娜的爸爸说:“我是你们的朋友,我想和你们谈谈。” 卡拉娜的爸爸说:“我是全岛首领,我叫丘伟吉!” 按照部落的习惯,每个人都有两个名字,真名对外人保密,这样对付有敌意的人就会有特殊魔力。丘伟吉把真名告诉对方,全岛人都感到惊奇,觉得是不祥之兆。
奥洛夫的船是捕海獭的,他们首先提出将捕捉到的海獭皮三七分成,岛上的印第安人拿三成。然后奥洛夫再用实物将印第安人的那份海獭皮换回去:一盒珍珠项链换一百张海獭皮。
丘伟吉说:“蓝色的海豚岛是我们的,海獭生活的地方也是必需属于我们的,我们得对半分成!”奥洛夫最后答应对半分成,然后再用一盒项链换回一百张海獭皮。
海豚岛上经常狂风呼啸,树木部长不高,也长不直,只有背风的峡谷里,才有些矮小的灌木。印第安人聚居的村落离港口不远,一眼清泉在村子的西边。离村子约一里远的地方,有另一眼清泉,奥洛夫他们的帐篷,就搭在那里。丘伟吉晚上召开村部族会议,他对众人说:“这些白人不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要提防他们!” 这样,部族里的人谁也不去奥洛夫的帐篷,也不准他们到村子里来。丘伟吉还派人暗中用石头计数,看他们每天弄到多少张海獭皮。
奥洛夫他们每天剥下的海獭皮能堆成一小山,被杀的海獭,将海水都染
红了。丘伟吉首领每天晚上带领着族人向神祈祷,求神保佑海獭不要被杀尽,同时告诉海獭的亡灵:灾难很快就会过去,不久小岛依然是海獭的乐园。因为印第安人从不捕杀海獭,他们把海獭看作朋友,在这群持枪的白人面前,他们为自己无力保护海獭而感到内疚。
奥洛夫捕海獭的船就要走了,小岛上的印第安人整夜都睡在独木舟上,监视着奥洛夫的船。因奥洛夫所答应的海獭皮子还没有分给他们呢。
一九三五年,世界大战的阴影还未降临英伦三岛上空,伦敦的富人还在寻欢作乐,醉生梦死。一天,拥有百万英镑遗产的寡妇巴雷特太太和她的崇拜者们来到夏季夜总会,观看火池跳水表演。
巴雷特太太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因为舍得大把大把地花钱,引来一批一批崇拜者。其中有位想娶她做夫人的俄国亲王,还有位自称有上校头衔的哈特先生,这两个是她的“密友”,其他人就纯粹是冲着美酒佳看来的馋鬼了。
水池很浅,放满水也只有五英尺深。俄国亲王哆嗦了一下,回头对巴雷特太太说:“真不可思议,水池还够不上我的脖子,从他边跳下去也要碰着底,怎么能从六十英尺的高处往这里跳呢?!” 巴雷特太太也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说:“对,据说还要烧起熊熊火焰,够刺激的!” 哈特上校却用玩世不恭的口气说:“这玩意儿,见得太多啦,这只是一种骗局,并不存在真正的危险。” 亲王觉得上校的话有些扫兴,马上纠正他说:“从那么高的地方跳进这么浅的水池里,起码,她得在接触水面的一刹那来个紧急转体。如果动作做得不准确,头就会狠狠地撞在游泳池底上,摔断头颈骨!” 巴雷特太太惊叫着说:“是呀,真可怕,但愿别被咱们撞上摔断头颈骨的事!” 哈特上校冷酷地微微一笑说:“如果真遇到这种事,那对咱们的友谊来说,是一次难忘的纪念。” 亲王听了这话,又哆嗦了一下,巴雷特太太却觉得有点冷,紧靠着亲王说:“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呢?” 正在这时,音乐停止了,灯光暗了下来,一支聚光灯照射到游泳池上。接着,一个身材不高的男子进入光圈,爬上六七级高梯子,清晰地大声喊道:“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就要看到本世纪最了不起的技艺,全世界最有名的跳水健将斯苔拉女士将从六十英尺高的地方跳到五英尺深的火海里去。这种技艺以前没人表演过。有谁要是想试一下,斯苔拉女士愿意付给他一百英镑。” 这时,一些性急的观众已在大声叫嚷:“没人敢,没人敢,快跳吧!” 那个男子鞠了一躬,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就荣幸地向诸位介绍斯苔拉女士了。” 随着他的手势,通往平台的大理石阶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她快速跑到水池旁,向欢呼着的观众鞠躬致礼。她穿着丝绸晨衣,头戴游泳帽,瘦削的脸孔上化了妆。那个男子叫科特曼,是她的丈夫。她穿着件非常紧身的游泳衣,开始攀登梯子。
聚光灯跟着斯苔拉向上移动,梯子好像高得难以想象,使观众看得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斯苔拉登上梯子顶端,在跳水台上站稳了,一个侍者把汽油浇到水面上,另一个侍者递给科特曼一支燃着的火炬。
科特曼喊道:“准备好了吗?” 站在顶端的斯苔拉答道:“好了。” 科特曼说了声:“跳!” 在科特曼叫喊的同时,只见他把点燃的火炬向水里抛去,火焰立即窜跃得很高,看起来马上要烧着高处的斯苔拉了,观众们都吓得张大了嘴巴。就在这一刹那间,斯苔拉跳了下来,她像电光一闪,穿过火焰,在接触水面后不久,火焰熄灭了。观众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水池里。一秒钟后,她的头露了出来,她微笑着,在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跳出水池。科特曼迎上前去,用晨衣裹住她的身体。
这时,音乐响了起来,斯苔拉在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中下了场。
巴雷特太太赞叹不已,俄国亲王也陪着不断翘大拇指,哈特上校却皱着眉头说:“还可以再刺激一点。” 巴雷特太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忽然叫了起来。原来,她看见,离她们的桌子不远,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衣着使人感到滑稽:老头儿的模样像个国王,但他穿的夜礼服和硬领却是二十年代的;老太太戴着假发,穿着件黑缎子的舞衣,开得很低的胸前挂着几串彩色的珠子,脸上的皮肤耷拉着,形成许多很深的皱纹。这么寒酸的人,怎么会到这么高级的夏季夜总会来呢? 巴雷特太太叫来侍者领班,一问,才知道这对滑稽的老夫妇年轻时也表演过类似的节目,今天,他们是特地赶来看火地跳水的。
瘦三是元城县坠子剧团的名丑。
瘦三不仅模样长得瘦,骨头架上贴着一张皮,小鼻子、小眼睛,而且一举一动比猴子还猴。瘦三自小丧父,寡母拉扯他长大,所以瘦三是个孝子。尽管别人看不起他们母子,瘦三却争气,10岁那年就背上父亲留下的竹筐,在元城大街上卖焦烧饼。那时候,经常有草台子戏班来元城演出,瘦三常常背着竹筐到戏台子底下,喊一声焦烧饼,带芝麻的焦烧饼,然后,踮着脚、伸着脖子看戏。特别是丑角一出场,他蹦着、跳着鼓掌叫好,烧饼被人偷去了也顾不上打理。
看得多了,瘦三也模仿舞台上的丑角来几个动作,捏着嗓子唱几句,惟妙惟肖,颇有神韵。围观的人一边鼓掌,一边说他学得像。瘦三,你干脆别卖焦烧饼了,去学唱戏吧。
瘦三还真的丢下烧饼筐子,去后台找到正在卸妆的丑角演员说,我想跟着您学唱戏。
丑角演员打量着尖嘴猴腮的瘦三说,去你的吧,小孩子别闹。
瘦三说,谁闹了?我是想跟您学唱戏。说完,跪在地上说,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起来。
这时候就有人围上来跟丑角演员说,这孩子想跟着您学,你就收下嘛。丑角演员笑笑,干咱们这一行靠的是七分天赋三分苦,这孩子面部木讷,我看不是这块料。
话未说完,瘦三学了一个时迁的动作。只见瘦三跟刚才判若两人,眨眼吐舌耸肩,猥琐中透着机智,把个丑角演员看得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动作是自己刚才在舞台上表演过的,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孩子学得如此的神似!
瘦三又依依呀呀唱起来。念白吐字清晰,唱词字乖韵巧,一招一式让人忍俊不禁。丑角演员当下就收瘦三为徒。
几年后,瘦三的演技已是炉火纯青。在戏曲中,虽说丑角是个陪衬,大多观众却是冲着瘦三去的。观众说,瘦三插科打诨,丑而不俗。他的几个角色就像花生米,虽小,越嚼越有味道。
省电视台有个戏曲栏目,搞比赛,金奖一万元。瘦三参加角逐,一路夺关斩将,到最后,和邻县一个叫吴子清的名角竞争金奖。
吴子清唱的是红脸,颇有实力。晚上,吴子清请瘦三喝酒。脸红耳热之际,吴子清说,老弟,你把金奖让给我,一万元归你,我图虚名,你得实惠,如何?
瘦三不语。吴子清说,比赛,必有一伤,假如我胜出,你啥也得不到。
瘦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咱们梨园有句行话,戏比天大。说完起身告辞。
吴子清一声冷笑。转身买单,服务员说,刚才那个瘦子已经付过钱了。
吴子清吃了一惊。
第二天比赛,瘦三落选。吴子清冲瘦三笑笑,瘦三拱手,也笑笑,转身而去。
去年在元城北关演出,瘦三正在化妆,有人来喊他说,瘦三快去看看吧,你娘不行了。瘦三拔腿就向家跑。
这一下剧团乱套了。演出马上要开始,团长只得安排别人顶替瘦三。可是很多人都是冲着瘦三来的啊。团长上台,正在向观众道歉,瘦三出现在舞台上。台下鼓起掌来了。
那一次演的是《单公子投亲》,瘦三把个傻公子单能演绎得神形兼备,天上人间,台下看得如醉如痴,嬉笑连天,喝彩声此起彼伏。
演出结束,瘦三来不及卸妆就跌跌撞撞地向家跑。远远看见家门口挂出的纸幡,瘦三顿觉天崩地裂,扑到母亲灵前,哭得撕心裂肺。
第三天送葬,瘦三披麻戴孝,被人架着走出巷子。抬头一看,泪眼中映入黑压压的人群,数千朵小白花被数千百只手臂举擎着,就像一片白云。
据说,瘦三娘的葬礼,是元城最隆重的葬礼。
不晓得在哪个年代,反正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故事。传说有一个张员外,屋里家财万贯,其它么哩事都不着急,就是有一件事老是放心不下。两口子大半辈子哒还没得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他那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十分标致。父亲把她当作掌上明珠,母亲更把她当作心肝上的一坨肉。
一天,张员外屋里来了一个岁数、身材、长相都和张小姐差不多的姑娘。自称姓王,叫王小姐,是专门来拜访张小姐的。张员外见这姑娘长得还不错,又有礼节,就把她留下来给张小姐做伴儿,两个小姐一见面十分亲热。
一日三、三日九,一晃就是几个月哒。一天,王小姐接张小姐到她家去玩,张员外见她两那个儿亲热,也就同意哒。出门没走好远,王小姐就说:“张小姐,这一带路程不好走,你不熟悉路径,你把眼睛闭倒,我背你一截。”张小姐把眼睛一闭,听到耳边一阵风响,不晓得到了么哩地方。原来,这个王小姐是个白蛇精。
张小姐一去就是好几个月没有回来,张员外两口子有点欠女儿,就叫家人去把小姐接回来。
家人到处找高①哒都没找到张小姐,只好空手转来向员外禀报。员外一听吓慌哒,赶紧派了三个胆子又大又细心的人去打听小姐下落。这三个人一个叫风调,一个叫雨顺,还有一个是放牛娃儿。走的时候,张员外把他们三个叫来过过细细札咐了一番,给了些银子作盘缠,还给他们三个说:“哪个找回了我的女儿,我就把女儿许配给他。”还把张小姐平时最喜欢戴的玉圈子带了一对,好作凭证。
三个人到处打听小姐下落,一直找了好久,连小姐的影子也没看见一个。一天,他们走到一个深山老林里,听到一些老人在讲,几个月以前,不晓得从么哩地方刮来一股大风,看见一条白蛇卷着一个漂亮女子到东边去了。风调他们三人一听,心想张小姐一定是着白蛇精弄去哒,就朝老人说的那个地方找去。
三个人又找了好久好久,才在一座悬岩上找到一个大黑洞。三个人一商量就到街上请铁匠打了几把尖刀,买了一个竹篓篓,一只鸡公和一根长绳子。他们就把刀夹在洞门上,把鸡子放在竹篓篓里,再用绳子把篓篓吊在洞前头。到了吃头遍烟的时候,鸡公就叫了起来。那条白蛇这阵肚子正饿哒,听到洞外头有鸡子叫,赶紧跑到洞门上一看,见笼子里装着一只活鲜鲜的鸡子。蛇猛地一下把头伸过去。一伸不打紧,鸡子没吃到,几把刀把蛇脑壳划破哒。
过了一会儿,洞里没得动静哒,他们就安置下去救小姐。那么高的岩,哪个也不愿下去,你推我我推你,推了半天哒还是放牛娃心肠好,胆子大,承认下去。风调、雨顺两人就用竹篓篓把放牛娃放下去哒。放牛娃到洞里一看,吓了一跳,那条白蛇在床上死哒,张小姐正在旁边哭。放牛娃对张小姐说明了来意,又拿出那对玉圈子。小姐一见,抱倒放牛娃就是一场哭,小姐很感激放牛娃的救命之恩,就把玉圈子送了一只给放牛娃,作他俩订婚的证物。
这时,风调、雨顺在上头喊,叫他们快点上去。那个竹篓篓小,一回只装得下一个人。哪个先上去呢?放牛娃和小姐推了半天,小姐还是拗不过放牛娃,就先上去哒。风调、雨顺两个早就起了黑良心。小姐上来后,就先把小姐打发走哒,把竹篓篓甩到岩里去哒,想把放牛娃饿死在岩洞里。
回到屋里,张员外问:“放牛娃啷个儿还没回来?”雨顺忙说:“放牛娃在救小姐时掉到岩里去哒。”张员外是个守信用的人,就把女儿许给了雨顺。风调也不争,雨顺早就给风调塞了很多金银。
放牛娃先让小姐上去哒,一等也不见放下绳子,两等也不见放下绳子,料定风调、雨顺两人已起了歹心,没得救哒,反倒在洞里不着急。饿哒就把那个鸡子捉来,把毛一扯就打生吃哒,吃饱哒又呆在洞里玩。他想反正是死,不如先在洞里转一转,搞得不好还会多活几天呢。他爬呀爬,不晓得爬了好久哒,突然看见前头有一丝光,他就又朝有光的地方摸去,原来这里是一个洞口。放牛娃一出洞,趁着月亮,打了一下山势,就朝前走去。他走了一阵哒碰到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屋里很发财,就是不晓得是么哩事,屋里的那些人个个豪淘大哭。放牛娃饿得忍不住哒,也就不管是哭是笑,走过去就“叮叮冬冬”直敲门,也怪得很,他这一敲,屋里的人就不哭哒,一个个欢欢喜喜地把放牛娃接到了屋里,还大碗大席地款待他,连称救命恩人。放牛娃不晓得是啷个儿一回事。这家老板才说:“我家有个儿子,他妈怀他时不晓得犯了哪条规矩,今天半夜子时取斩。如果不斩,就要在今天晚上来一百个生人,才能保住他的性命,先已经来了九十九个,眼看子时快到,这荒山野地的哪里还有人来呢?多亏恩人到来,救了我儿子一命,恩人恩重如山,我们怎敢怠慢呢?”
放牛娃在这家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要走。这家人哪里准走,拚命留住,要他多玩几天,放牛娃心里想着小姐,哪有心事再玩?千万要走。这家没办法,就搬出一些东西要送给放牛娃,放牛娃一样东西都不要。那家老板就说:“恩人,你看得起哪样就拿哪样”。原来在昨天黑哒那个被救活的娃儿对放牛娃说:“我爹爹给你送东西,你么哩都莫要,单独要屋梁上那个冬瓜”。放牛娃就说:“你硬是要送的话,就把屋梁上那个冬瓜送给我吧”。这家老头万没想到他会要那宝贝,硬是有些舍不得,还是硬着头皮说:“你各人叫嘛,如果它掉下来哒你就拿去”。放牛娃喊了一声:“冬瓜、冬瓜跟我走。”说也奇怪,冬瓜“呼啦”一下就掉到他面前哒。这老头告诉他:“冬瓜是个宝贝,我家就是靠他发财的,你如果饿哒,累哒,差么哩东西,只要叫一声“冬瓜”,自然就有你所需要的东西。”放牛娃谢了主人,没走好一段路就饿哒,他就试倒叫了声:“冬瓜,我饿哒。”冬瓜“呼啦一下就奓开哒,酒肉摆了一满桌,刚一吃完又“呼啦”一下不见哒,走累哒他又说:“冬瓜,我累哒。”冬瓜儿又变成一匹好马,驮着放牛娃飞飞声跑。
放牛娃来到员外门外,见员外家张灯结彩,正在过喜事,原来是雨顺在和小姐结婚。放牛娃一气之下,想好好惩治一下风调,雨顺,但又不能错怪小姐,就把那只玉圈子从窗子里丢进了小姐房屋里,还给了小姐。他走到员外大门对面的地坝里,把冬瓜往地上一笃说道:“冬瓜,我今黑哒要结婚,请你给我修一座四十八间金砖玉柱的大房屋。”说完,就倒下去睡着哒。他一告瞌睡醒来,果然建起了一座金砖玉柱的大房屋,一下把员外家里那些吃酒的人全引过来了。放牛娃一见,热情地招呼他们,还说他也要过喜事。这事一传开,风调、雨顺、小姐、员外也跟着跑来看稀奇。这一看不打紧,事情真象全露出来哒。风调、雨顺吓得车身就跑。放牛娃叫了一声:“冬瓜、冬瓜,你去把风调,雨顺给我捉来,我要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冬瓜听叫,“呼”地一声飞出去,压住了风调、雨顺。放牛娃还把风调、雨顺两人害他的情形对那些吃酒的亲朋好友说哒,这些人一听,都说该杀。放牛娃就把风调,雨顺杀哒。
后来,放牛娃就和小姐结成了一对美满夫妻。
徐家大湾有个吴财主,特别喜欢吃鱼,尤其是喜欢吃抽了筋的大鲤鱼,这年夏天,天不逢时,时不遂愿,一连三个多月,滴水未落,点雨不下,小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徐苟三的一个朋友,因捕不到鲤鱼,而被吴财主辞退了。吴财主一气之下,以种种理由扣发了徐苟三这个朋友的半年工钱。这个朋友愤愤不平地将此事告诉了徐苟三,他发誓要给这个朋友讨回公道。
吴财主为了早日吃到鲤鱼,不得不再张贴招工启事,另请捕鱼能手,一连十天过去了,都无人问津,更无揭榜之人。第十一天,来了一个揭榜人,那人自称有祖传的不用鱼网捕鱼的绝技,而且现场捕鱼经验丰富,一天能捕好多好多的鲤鱼。吴财主听说后喜出望外,对来者说:“那好,你今天先显显本事,让我瞧瞧手艺,开开眼界,考核合格后正式聘用吧。”
来者说:“行,我有祖传捕鱼绝技,只需要一个大浆盆就行,就能快速成功捕鱼了。”
吴财主答应了应聘者的要求,给他找来了一个大浆盆。
前来揭榜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有名气的徐苟三,他扛着大浆盆走出村外,去捕鲤鱼,一眼望去,小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哪有鲤鱼可捕?一晃过了半天,徐苟三便把事先准备好的几斤鲤鱼提了回来,吴财主惊喜万分地说:“小师傅果真是好手艺,才半天就捕了这么多的鱼,真是棒极了,请你把这祖传捕鱼绝技传授于我,我会大大的慰劳奖赏你的!”
徐苟三说:“你得先付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保证教会你祖传的捕鱼绝技。”
吴财主心想,五十两银子值个什么?学得了这祖传的捕鱼经验,以后不用鱼网就可捕到鱼了,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呢。吴财主立即付给徐苟三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徐苟三和吴财主抬了一个浆盆和一口缸,径直朝河那边走去了。
虽说是天旱无雨,河里还是有没过人脖子的水。徐苟三叫吴财主坐在水缸里,自己
坐进浆盆里,一人拿着一个棒头,拉开了无网捕鱼的架势。
徐苟三说:“老爷,我敲一下你也跟着敲一下,过一会儿,鲤鱼就会往你的缸里飞的。”于是你一锤子,我一棒头地敲起来。 “怎么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敲了一袋烟的功夫,有点疑惑不解了。 徐苟三说:“不要急,大点劲!”当!当!
“怎么仍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又敲了一顿饭的时光,感觉不太对路了。徐苟三说:“还加点劲”当!!当!!当!!
“怎么还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又敲了一泡尿的时间,终于心急如焚了。徐苟三说:“还加大劲”当!!!当!!!当!!!当!!!
只听咣当一声,水缸被敲破了。吴财主掉进了水里,大声呼喊:“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
徐苟三急忙前去救援,只见吴财主的头冒出水面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冒出水面,如此反复数十次,徐苟三才把吴财主拖到河滩上来,就急忙跑步前行,给吴财主家人报信去了。
吴财主的儿子闻讯赶来,看见老爷子胀大肚皮平躺在河滩上,气息奄奄,危在旦夕,好生伤心,又十分恼火。他左右寻找,不见报信的人,只见老爷子身体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便拆开来看,如实念道:“半年血汗付水流,祖传绝技另有谋;讨回白银五十两,笑看蠢猪卧滩头。”
吴财主听了,便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戏弄、欺骗,上了徐苟三的大当,吃了大亏,就大气大病一场,差点一命呜乎,去见上帝。
一
毓秀是个千年古镇。镇上住着一位叫吕平川的离休少将,大伙尊称他“吕将军”。吕将军离休后,享受副军职待遇,本来可以住在大军区干休所颐养天年,但他不愿在城里生活,而是领着老伴玉琴回到了家乡。
这天,毓秀中学举行新团员宣誓仪式,邀请吕将军到会作革命传统报告。他讲述完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后,对着话筒说:“同学们,最后我给大伙唱个歌吧!”说着,蓦地站起来,攥紧拳头挥动着,激昂地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伴随着铿锵的旋律,全场响起阵阵有节拍的掌声,很多同学心潮澎湃,泪光闪闪。报告结束时,面对热烈的场面,吕将军双脚并拢,一个立正姿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在返回家的路上,吕将军突然闻听街上有人在喊:“不得了啊!镇政府被人包围了……”他被这骇人听闻的事件震惊了,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家也不回,拔腿就急匆匆地赶往镇政府。
镇政府大院内聚集了二百多乡民,一个个情绪激愤,有几个年轻人还手持砖块,大有一番准备闹事的架势。镇政府的干部们生怕挨打,都吓得躲在各自的办公室内,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一伙乡民径直冲到二楼的镇长办公室,把枯禾、残叶、死鱼等扔到镇长田青的办公桌上。一名领头的乡民言辞恳切地申诉着,强烈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去年3月,田青带人从沿海某省引进一家准备内迁的大型台资企业。这家化工公司规模大,光第一期投资就达上亿元,产品远销欧、美、日等地,国内也有广阔的市场。引进如此大的外资项目,举行开工奠基庆典时,不仅县里领导都来了,连市里也来了一位副市长。吕将军也应邀出席了剪彩仪式。一年后这家化工公司建成投产,产品供不应求,税利也相当可观。只是排放的污水使河沟里的鱼全被毒死,排出的废气使附近的树木、禾苗、蔬菜慢慢枯萎,连住在附近的人也开始得些稀奇古怪的病……化工公司的生产严重污染了周边环境,乡民们意见纷纷。尽管经常有人到镇政府反映,但东亚化工公司生产一直未停,据说台商还要扩大规模追加第二期投资,由此引发了这次乡民们集体上访事件。
将军魂(2)
此时,田青被堵在办公室内,揩着满头的汗水,耐心地说服解释:“乡亲们啊!请大伙理解镇里的难处!上面三天两头强调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增强乡镇的经济实力,现在好不容易引进这么大一个项目,已经同人家签订了5年的合同,怎么能说停产就停产呢?这岂不是儿戏吗?说到污染问题,这也是难免的,要上马化工项目,哪项不会有污染,大伙还是回去吧!”
“你田镇长不能为了政绩,不顾老百姓死活!”“不让化工公司停产,我们不走!”乡民们气愤地七嘴八舌嚷叫。
田青见眼前愤怒的乡民根本不听他的,眉头一皱,允诺道:“镇政府会督促台商添置环保设备,进行废水、废气的净化处理。”领头的乡民要求田青当场写下承诺书,确保今后周边的环境不会受到污染。田青不敢轻易打包票,乡民这回却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双方僵持着。田青无可奈何,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啜着茶,心中盘算着如何溜之大吉。
过了一会儿,田青起身要去小便,可办公室的门却被几个壮实汉子死死堵住,说是今天你田镇长不答应群众的要求,就休想脱身。又过了一会儿,田青真的是被一泡尿憋得实在受不了,正焦急万分的时候,透过窗户玻璃远远望见吕将军正在向围墙边的乡民询问着什么。他像遇见了救星一般,顾不得面子大声呼喊:“吕将军!吕将军!快来帮我解围啊!”
吕将军大步来到镇长办公室。乡民们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来了,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田青松了一口气,尴尬地同吕将军打了个招呼,就红着脸急不可耐奔向卫生间。
吕将军脸色严肃地对激动的乡民说:“大伙冷静些,千万不要闹事,有意见应好好向政府反映!”
一位年纪稍大的乡民向吕将军诉说着郁积多时的苦衷,说着说着流泪了,“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吕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替咱老百姓说话啊!”
见此情景,吕将军心头一热,赶紧扶起老人,动情地说:“请大伙放心,我一定反映你们的要求,做好镇领导的工作,让他们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尽快解决污染问题。”
将军魂(3)
乡民有些狐疑地望着无职无权的吕将军,还是不愿离开,并扬言要去县里上访。吕将军急了,向大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恳切地说:“请你们相信一个老兵的诺言,快散去吧!”
乡民们见吕将军竟然庄重地向自己行军礼,都面面相觑诚惶诚恐,一个个听话地转身离去。在大院内等待消息的人们听说吕将军会出面替大伙说话,一齐满意地欢呼起来。走出镇政府大门时,有人还买了封长长的爆竹点燃,以表达喜悦的心情。
二
镇政府大院终于安静下来。田青不知从何处狼狈地溜出来,回到办公室。吕将军正等着他。
田青面有愠色,忿忿地往老板椅上一坐,骂骂咧咧道:“妈的!刁民,一伙刁民!逼得老子一泡尿差点拉在裤裆里!”
吕将军苦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田镇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田青也不评说什么,只是不以为然地重重“哼”了一声。
东亚化工公司污染环境的问题是不争的事实,吕将军不想再重复,只是要求镇政府认真考虑人民的利益,作出决定限期东亚化工公司治理好污染问题,否则,责令其停产并迁出毓秀镇。
“停产?搬迁?”田青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一摊,“吕将军啊,你又不是不清楚,镇里找信息托朋友花九牛二虎之力才引进这么个大项目,剪彩时不仅县领导来了,连副市长也来了,再说你当时也参加了剪彩嘛。现在要停产搬迁,叫我如何向县市领导交代?东亚化工公司是镇里财政收入的支柱,假如停了产,一年几百万元的税收到哪里去要?镇里干部、教师的工资如何按时发放?还有,镇上已同台商签订了5年的招商引资合同,现在中止合同,可要负法律责任赔偿对方的经济损失……”
“当时镇里引进这个污染环境的项目,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吕将军毫不留情地说。
田青脸上通红,赶紧申辩:“考察项目时,我们也考虑了污染问题,可想不到污染有这么严重。当时台商承诺会对废水、废气进行净化处理,可是投产后又诉苦购置环保设备要投入巨额资金,生产根本没有利润空间,除非免5年的税,这怎么行?因此,这事就一直拖着。唉,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等5年合同期满再叫他们搬迁吧!”
将军魂(4)
“不行!台商假如不肯投资解决污染问题,就必须立即停产!”吕将军态度很坚决。
田青还要强调原因,吕将军不禁生了气,正色道:“你不以人为本把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假如乡民第二次集体上访,看你怎么办?”
田青大言不惭地说:“他们胆敢再闹事,我就要求镇公安分局派警察来抓人!”
吕将军眼睛一瞪,勃然大怒:“荒唐!用专政工具对付人民,亏你想得出!”
在老将军面前,田青不敢再颐指气使,只得低着头唉声叹气,显得挺为难的样子。吕将军见田青根本没有让东亚化工公司治理污染的意思,站起身几乎是咆哮着说:“镇里不行,我明天就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我绝不让坑害乡亲们的项目在家乡落地生根!”
田青望着愤然离去的吕将军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阵冷笑,暗想:这回就看看你这离休的老兵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其实,当初这家台资企业就是因为严重污染环境而被迫内迁的,这个情况田青是清楚的。但为了完成招商引资任务,增加镇财政收入,凸显自己的政绩,还是签了合同。更关键的是,在商谈具体条款时,台商已暗中允诺给有关领导年终分红。像这样年年有油水可捞的项目,田青怎敢轻易表态让它下马关门?!
三
果然,吕将军来到县里后处处碰壁。
他一连几天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总是吃闭门羹:不是外出学习考察,就是下乡检查工作,要不就是陪上头领导,总之见不到人。原来,田青已派人注意吕将军的行踪,一旦发现他去了县里,就赶紧打电话汇报。县里领导畏惧正气凛然的老将军,就避而不见。
吕将军见不到县领导,只好来到县环境保护局,总算找到了局长。局长一见吕将军上门,恭恭敬敬泡茶递烟。当谈及要关停东亚化工公司时,局长也不正面回答,而是翻出该项目开工奠基的庆典照片,微笑着说:“东亚化工公司开工时,老将军您也去剪彩了吧?”弦外之音是,这个项目上马你也是支持的。吕将军听了心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开了工以后有污染就不能停产?他态度十分明朗,要求环保部门履行职责。局长连连点头:“我一定会派人去督促东亚化工公司减少废水废气的排放量,进行净化处理。说到责令停产,没有县政府的指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之后,不管吕将军再怎么生气,局长仍是赔着笑脸打哈哈。
将军魂(5)
吕将军窝了一肚子的火回到镇上,也不休息就大步流星直接来到建在镇外的东亚化工公司。
时近年关,要货的订单不断,东亚化工公司正在加班生产。吕将军来到厂区一看,只见排水沟里流淌着五颜六色冒泡沫的污水,高耸的烟囱浓烟滚滚,老远就闻到刺鼻的怪味。
吕将军铁青着脸,昂首阔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是个台商,也姓吕,人称“吕老板”。他五十多岁年纪,五短身材,肥头大耳,正在同一个客户谈生意。见吕将军气昂昂进门,他似乎知晓来意,只是用眼角乜了一眼,既不打招呼也不让座。故意冷落他,吕将军只觉一股怒火在心头蹿动,又不便发作,只得在沙发上坐下来。
吕老板送走客户,才佯装不认识似的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当吕将军提出附近乡民受污染严重,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治污时,吕老板冷笑一声,问道:“停产?这是镇政府的决定,还是你的意见?”
吕将军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义正词严地说:“你的公司污染了环境,这是群众的意见!”
吕老板掏出一盒中华烟,也不敬烟,自个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只与镇政府签了合同,好像没与哪个群众签合同吧!既然你说群众意见要停产,行啊,我同意,只要群众拿出我第一期的投资一个亿来,我立马停产,否则,没门!”
吕将军见他如此猖狂,顿时来了火,呼地站起来走近吕老板,在老板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吼道:“你的公司违反了环境保护法,国家和人民有权利责令你停产!”
吕老板似乎有人撑腰,并不胆怯,说:“你不能代表国家,也不能代表人民!我是按正式合同生产,谁也阻止不了!”说完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去。吕将军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掀翻他的老板桌才解恨。
当天夜晚,吕将军戴上老花镜,寻出原来部队的信笺,以一个老兵的名义,给省、市环保部门写了举报信,强烈要求查处东亚化工公司的污染环境问题。
四
几天过去了,不见上级环保部门的动静。东亚化工公司生产未停,烟囱仍然在排放废气,水沟里的污水仍然在流淌。面对如此情况,吕将军心里十分烦恼,尤其是遇到那天集体上访的乡民,想起自己当时的郑重承诺,更是愧疚得不敢迎对他们热切而期待的目光,倒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将军魂(6)
老伴玉琴劝他:“算啦,你已经到了县里找领导,也到了厂里,也向上反映了,尽到了你的责任。事情办不成,有什么办法!如今到了这么一把年纪,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吕将军脖子一梗,动情地说:“不行!我要对乡亲们负责,否则,对不起死去的战友!”
说到死去的战友,玉琴脸上黯然失色,再也不敢吭声。是啊,老伴常跟她念叨:他参军那年,全镇走了20人,解放战争结束时,还剩下5个人;抗美援朝回国,活着的只有他吕平川一人。全县那批兵有158人,几十年下来,只有他一人是将军,如今健在的也寥寥无几。党和政府给了他崇高的荣誉和优厚的待遇,参军后,他家成了军属,几十年的“八一”建军节和春节,镇上都会买慰问品来探望他父母。他离休后回家乡的目的,就是要再为乡亲们干几件实事。
正当吕将军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想起“文化大革命”中对付冲击部队的红卫兵的一种办法。第二天一大早,吕将军身穿旧军装,扛一条板凳,气喘吁吁地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稳当当往大门口一坐,阻止工人进厂生产。正要进厂的工人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端坐大门入口处,不由傻了眼,一个个进退两难。吕将军两手一拦,大义凛然道:“要想进厂生产污染环境的产品,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一连几天,上班时间吕将军就坐在厂门口,像一尊铁塔般镇守在关口。见此情景,吕老板气得暴跳如雷,但又奈何不了犯犟的吕将军,只得忍气吞声像办地下工厂一样,改为白天休息,夜晚生产。
这天清早,玉琴到屋后的院子里给花木浇水,只见扔满了瘟鸡、死猫之类的秽物。她忍不住大骂是谁干的缺德事!从这天起,每天晚上总有人扔些污秽不堪的脏东西进来。一天下半夜,窗户玻璃又被人砸烂,冷风直往屋里灌。这可是回家乡后从未发生的事,玉琴气得直掉泪,埋怨老伴得罪了人。吕将军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指使干的下三烂的坏事,他毫不畏惧地对着院子外大声嚷:“老子在战场上死都不怕,还在乎你们这些无赖?!”
五
将军魂(7)
又过了十几天,仍不见上级环保部门派人来。吕将军急得寝食难安,天天去阻拦工人进厂生产,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天,吕将军又一次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要说服吕老板转产其他无污染的项目。只见吕老板陪着一位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正亲热地谈着什么,身旁还坐着一位俊秀的姑娘。见吕将军进门,吕老板脸色一沉,贴着老者的耳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吕将军,然后疑惑地问:“你,你是平川?当将军啦?”
吕将军不认识老者,反问道:“请问,你是……”
老者缓缓说道:“我刚从台湾过来,我是高山啊!”
“啊!高山哥,你还活着?”吕将军惊呆了。他当年参军入伍就是顶替吕高山的名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吕高山和吕平川是叔伯兄弟。年轻的时候,两人都爱上了镇上一个叫玉琴的姑娘。玉琴也喜欢他们两人,放出话来:“今后谁有出息,我就嫁给谁。”
机会终于来了。解放战争中,华东野战军6纵路过毓秀镇,当地青年积极报名参军。年仅19岁的吕高山不听父亲劝阻,怀着建功立业的志向报了名,并被批准入伍。出发的头天晚上,镇上办了几桌酒席,为参军的20名青年饯行,并让新兵家属也一起作陪。酒席上,镇长等人热情地轮番敬酒,穿上新军装的吕高山憧憬着鹏程万里,一连喝了几大碗酒。想不到平时酒量很大的他这回竟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沉睡不醒。眼看部队就要出发,镇长只得临时让盼望参军但只有17岁的吕平川顶替他随部队出发了。吕高山整整昏睡了两天两晚才醒过来。后来听说不足年龄的兄弟参了军,懊悔不已,怀疑是与他家有成见的镇长在酒里做了手脚,不让他出人头地。
一个月后,国民党区寿年兵团来这里抓壮丁,吕高山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国民党的兵。
这顿平平常常的酒席,竟改变了两兄弟的命运。吕平川入伍后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不断被提拔,抗美援朝结束后,回到镇里同玉琴结了婚。而吕高山随溃败的国民党军队到台湾后,仕途一直不顺,混到个中尉连副就弃武从商。打拼几十年,想不到财运亨通,积攒下巨额财富。上世纪90年代中期让儿子来大陆投资,又财源滚滚。前些日子听儿子说在毓秀的投资碰到了麻烦,一个叫吕平川的老将军从中作梗,工厂办不下去,于是就带着从未到过大陆的孙女过来,打算看看情况再决定如何处置。
将军魂(8)
吕高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吕将军说:“平川,要是早知道几十年后你会挡住我家的财路,我真该在豫东战役中打死你!”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吕将军瞪着迷惘的双眼,面对气势汹汹的吕高山。
“你还记得当年国共两军那场攻守龙王店的血战吧?想知道那位据守奶子垛握机枪的神枪手吗?”吕高山冷笑着。
吕将军当然记得那场决定他生死命运的战斗——
吕平川所在的华野6纵,司令员王必成被敌我双方共称为王老虎,这是一支能打、会打、敢打的虎军。豫东战役攻打龙王店的战斗中,吕平川所在连奉命夺取奶子垛制高点。盘踞在碉堡里的敌军只剩下一挺机枪,火力异常凶猛,枪法相当准确,面对一批批奋不顾身冲上来的解放军战士,时而扫射,时而点射,冲锋的士兵一片片倒下……眼看总攻就要开始,在危急时刻,吕平川带一个班又冲了上去。在机枪疯狂的扫射面前,身旁的战友一个个被击中,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他像戴有护身符一样未中弹,终于炸毁了这个有如血盆大口的碉堡,为总攻扫平了道路,全歼区寿年兵团立了大功。战斗结束后,吕平川荣立一等功,一下由班长越级提拔为连长……
“听你这么说,你难道就是那名机枪手?”吕将军简直不敢相信。
吕高山点点头,十分伤感地说:“你知道我在家时就是打猎的好手,当时被抓丁后抱着这样的念头:不管是解放军还是国军,只想好好干,当个官再回来娶玉琴。战斗中,我已看清了是你,尽管恨你顶替我参加了解放军,但你毕竟是我的兄弟啊,我不忍打死你……”说完,沮丧地低下了头。
“高山哥,你不该恨我,也不该恨镇上其他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当年是你父亲偷偷在你酒里放了蒙汗药,他不想让你参军,担心你会在战争中丧命。”
“什么?有这回事?想不到是父亲改变了我的命运!”吕高山恍然大悟,唏嘘不已。
两个老兵,所走的道路不同,命运也截然相反。于是,到了晚年,一个抱着感恩的想法为人,一个则怀着仇恨的心理处事。
将军魂(9)
吕老板则是如坠五里雾中,左望一眼父亲,右看一眼吕将军,心中莫名惊诧,想不到和自己作对的竟是堂叔,想不到毓秀竟是父亲的家乡。只是还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污染严重的项目办在家乡?
吕将军也没想到东亚化工公司竟是自己堂兄的产业,惊讶过后,对说服堂兄转产充满了信心。
谁知吕高山态度强硬,和儿子一个腔调。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在这里办厂,是田镇长请来的。现在按合同生产,按产值交税,凭什么要转产?”
吕将军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争辩:“你的公司严重污染了毓秀环境,毓秀乡亲有意见,希望你还毓秀一片绿水青山!”
吕高山也是火爆脾气,吼道:“你不要一口一个毓秀,毓秀不关我什么事!”
“吕高山!”吕将军气得哥也不喊了,嚷道,“你有脸说你不是毓秀人?!既然是毓秀人,你不为家乡办事,反而来毒害乡亲们,你、你简直是人渣!常言道,生财有道,像你这样办厂,完全是谋财害命!乡亲们倘若知道你就是当年被抓壮丁的吕高山,看他们怎么咒骂你!”
吕高山被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语羞恼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六
吕高山回到毓秀镇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只见一片冰天雪地。吕老板的女儿美枝是在台湾长大的,16年来从未见过下雪。早上起床后,看见银妆素裹、白雪皑皑的世界,不由得惊叹不已。她兴趣盎然地溜出镇招待所,来观赏壮丽的雪景。
镇招待所后面是锦江河,昨天还是缓缓流淌的河水,一夜之间就结了一层冰。当看见河里平坦如镜银光闪闪的冰面时,她忍不住好奇,蹑手蹑脚踏着冰面行走,觉得别有一番情趣。走着走着,突然脚底下“咔嚓”一声,薄冰碎了,整个人跌到冰冷的河里。她吓得两手乱抓,哭着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吕将军正巧在河岸上打太极拳。见有人落水,他飞快地冲过去,衣服也来不及脱,毫不犹豫就“扑通”一下跳了下去,一把抱起美枝,奋力往岸边推。美枝急着乱抓冰层,冰面一块块塌落,折腾了好一阵,年事已高的吕将军好不容易把美枝推上了较厚的冰层,但此时他已筋疲力尽……
将军魂(10)
远处,吕老板焦急万分地狂奔过来,身后是拄着手杖行走的吕高山。吕老板瞧见冷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心痛地脱下大衣裹住她,关切地问:“你、你……怎么跑到河里来了?没,没事吧?”美枝指着落水处,急着要父亲赶紧救吕将军。吕老板抬眼一望,吕将军已不见了人影。吕老板吓得脸色煞白,扯开喉咙大喊:“快来人啊!吕将军落水啦!”乡民们应声赶来,当听说是吕将军为救人而落水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个不顾一切跳到河里,用手砸,用脚踩,拼命打开封冻的冰面抢救吕将军。
玉琴闻讯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过来,跪在河岸边,对着河里号啕大哭。美枝已换好衣服,也跪在玉琴身旁,哭泣着说:“奶奶,是我害了吕将军,我对不住您老人家!”吕高山搀扶着玉琴,不知说什么好。田青也闻讯赶来,指挥打捞行动。
这时,更多人从家里拿来锄头、铁锤、钢钎,整个锦江河里,凿冰打捞行动在紧张地进行。一会儿,这段河面的冰被砸得支离破碎,但仍没有发现吕将军的身影。吕高山急得发抖,口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吕老板急得直跺脚,对着河里打捞的人们发疯似的哀求:“求大伙帮帮忙,一定要找到我的恩人!谁找到了,我给1万块钱,不,给10万块!”凿冰打捞的人们有人不屑一顾,喊道:“谁要你的臭钱!你还是尽早关掉毒害毓秀老百姓的厂子吧!”有人摇头叹息:“将军为救这种人的女儿丢命,真不值得啊!”有人痛惜不已:“吕将军是咱们的亲人,走了可惜啊!”听着乡民们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吕高山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是无地自容。
到傍晚时分,人们才在锦江河下游的拦河坝找到了吕将军的尸体……
七
吕将军为抢救落水的台湾姑娘英勇献身了,噩耗传开,毓秀古镇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追悼会在毓秀中学礼堂举行。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四周摆满了花圈,正面上方是“沉重悼念吕平川同志”的横幅,正面墙壁中间悬挂着吕将军的遗像,两旁贴有挽联:上联是“功勋卓著生当做人杰”,下联是“舍己救人死亦为鬼雄”。吕将军身穿威武的将军服,佩戴熠熠生辉的军功章,静静地躺在鲜花翠柏中间。身上覆盖着一面鲜红的党旗。玉琴身穿素衣,臂戴黑纱,在两名妇女搀扶下,悲痛欲绝地伫立在老伴身旁。田青率全镇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们来了,镇里的乡民扶老携幼来了,吕高山一家三代人来了,市长、县长来了,吕将军所在部队的政治部主任也来了。会场内外,站满了前来悼念的人。
将军魂(11)
追悼会开始后,人们怀着悲伤的心情默哀,然后,在低沉悲伤的哀乐声中,分批次向吕将军的遗体三鞠躬。
此时的吕高山真是痛心疾首,既为吕将军不幸离去难过,也为自己的龌龊行为愧疚。他低着头,简直不敢正视吕将军遗像中那对如炬的目光,望着身旁一大群像失去亲人般悲痛万分的乡亲,他心中感到阵阵悸动。他把有污染的化工项目办到家乡,完全是一种变态心理在作祟……
吕高山年轻时要求参加解放军的崇高理想未能实现,一直怀疑是镇长等人做了手脚,不让他有出息;“文化大革命”中,他父母亲因儿子在台湾,落了个“反革命分子家属”罪名,被造反派迫害致死。因此,他心中始终有解不开的结。当儿子说自家办在大陆沿海的化工公司因污染严重被责令停产时,适逢家乡来人招商引资,就顺水推舟把化工公司搬迁到了家乡。对于毓秀镇是自己的家乡,他一直未向儿子提及,因此吕老板也毫无顾忌地让污染企业加班生产,大赚黑心钱。
吕高山拄着手杖,在儿子和孙女的搀扶下,三代人来到吕将军遗体前,深深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接着,又执意要向吕将军行个军礼,以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他颤巍巍地来到吕将军遗像前,站定后,心中默念着:“平川兄弟,你才真正是乡亲们心中的高山啊!在你面前,我父子俩却是一撮黄土。你安息吧!化工公司已经彻底停产,我再也不会做有损乡亲的事,一定会热爱家乡,造福乡梓!”默哀毕,他双手伸直,五指并拢紧贴裤腿,右脚微微抬起往下一蹬,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吕高山泪流满面,铿锵有力地说:“报告吕将军,败兵之将国军区寿年兵团二师一团三连二排少尉排长吕高山向您敬礼!”说完,右手缓缓举起,久久不愿放下……
有个财主,特别喜欢吃鱼,这年夏天,天不遂人愿,一连三月不下雨,小河里的水都干了。徐苟三的一个朋友,因捕不到鱼,被财主辞退了,财主盛怒之下,还扣发了徐苟三的朋友的半年工钱。这件事让徐苟三知道后,发誓要给讨回来。
财主为了吃鱼,不得不贴招工启事,另请捕鱼能手,一连十天都无人揭榜。第十一天,来了一个揭榜人,那人自称有祖传的捕鱼经验,财主大喜,对来者说:“那好,你今天先显显本事吧。”来者说:“行,我只要一个大浆盆就行了。”财主答应了他的要求。
此人正是徐苟三,他扛着浆盆走出村外捕鱼去,小河里水都干了,哪有里鱼捕?过了半天,徐苟三把事先准备的几斤鱼提了回来,财主惊喜道:“好手艺,把你这经验给我吧!”徐苟三说:“先给我五十两银子,保证教给你。”财主想,五十两银子值个什么?学得了这经验,以后不用鱼网就可捕鱼了。当下给了徐苟三五十两银子。徐苟三和财主抬了一个浆盆和一口缸,径直朝河那边走去了。
虽说是天旱,河里还有没头的水。徐苟三叫财主坐在水缸里,自己坐进浆盆里,一人拿着一个棒头。徐苟三说:“我敲一下你也跟着敲一下,过一会儿,鱼就会往缸里飞的。”于是一人一下地敲起来。
“怎么不见鱼呢?”财主心急了。
“不要急,大点劲!”当!当!
“还加点劲”当!!当!!当!!
“还加劲”当!!!当!!!
只听光当一声,水缸破了。财主掉进了水里,大声呼喊:“救命呀!”徐苟三便急忙去救。只见财主的头冒出水面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冒出水面。如此数十次,徐苟三才把财主拖上坡来,急忙给财主家报信去了。
财主的儿子闻讯赶来,看见老头子胀大肚皮躺在河滩上,气息奄奄,好生伤心,又好生恼火。他左右找不见报信的人,见上面有一张纸条,便拆开念到:
“半年血汗付水流?
祖传绝技另有谋。
讨回白银五十两,
笑看蠢猪卧滩头。”
财主听了,知道上了徐苟三的当,当即气得差点一命呜乎了。
我家乡有位姓李的书生,世世代代都以读书为业。眼下已是家道衰微。有一天,我前去探望他,见墙角破筐中有古书数册,其中有《赵后别传》这本书,虽然编次已经脱落,还是可以大致观览。我便向李生要了这部书带回家中,补正讹误,编好顺序,成为此篇传记,以传给那些爱好故事之人。
赵后腰骨特别纤细,善于独步行走,就像人手中所执的花枝一样,颤动不已,其他人没有谁能仿效,因而在家里,号称为“飞燕”。她入宫后,又把妹妹引荐给汉成帝,得到汉成帝的宠幸,封为昭仪。昭仪特别善于说笑话,生得肌骨秀滑。二人姿色皆天下第一,倾倒后宫。自从昭仪入宫后,汉成帝便很少驾幸东宫了。昭仪居住在西宫,太后在中宫。皇后每日每夜都在企求生个儿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并为长久打算,就多次用牛车载着一些青年进宫与自己私通。一天,成帝只带了三四位侍从往皇后宫中,皇后正在与人淫乱,不知成帝驾到。左右之人急忙禀报,皇后窘急惊慌出来迎接成帝。她冠发散乱,言语失度,成帝很是疑惑。成帝坐下不久,又听见墙壁间的帷幕中有人咳嗽的声音,成帝便离开了。自此之后,成帝便萌发了加害皇后之意,只是因为赵昭仪的缘故,隐忍而未发作。一天,成帝与赵昭仪正饮酒时,成帝忽然捋起袖子,圆睁双目,直视昭仪,怒气勃然,不可侵犯。昭仪急忙站起,离席跪伏于地,禀告成帝说:“臣妾生在家族孤少、门第寒微之家,得不到有强势的亲人爱护。一旦得以充备后宫服侍君王,没有想到能独自得到君王的宠幸,身受圣人的浓恩,立于众人之上。因为自恃君王的宠爱,致使召来众人的诽谤。再加上不识忌讳,冒犯了君王的威怒。臣妾愿圣上赐予速死,以宽慰圣上的心怀。”说着便泪如雨下。成帝亲自扶起昭仪,说:“你坐下,我告诉你。”成帝说:“你无罪,你的姐姐,我将要斩下她的头,砍掉她的手足,把她丢在厕所中,来使我的心情舒快。”赵昭仪说:“皇后因何缘故而得罪圣上?”成帝告诉了昭仪墙壁帷幕中的事。昭仪说:“臣妾因为皇后的缘故才得以充备后宫。如皇后死,那臣妾哪里能够独自生存下去?陛下无故而杀皇后,天下之人便有机会来非议陛下了。臣妾愿意投身鼎镬,血溅斧钺。”说完便放声大哭,倒在地上。成帝大惊,急忙扶起昭仪说:“朕因为你的缘故,确实不加害皇后,只是说说罢了。你何必自己哀怨如此。”过了很久,昭仪才在席间就座。成帝询查壁中之人,暗地查到他的踪迹,却是宿卫官陈崇之子。成帝派人到陈崇家把他杀掉,又废除了陈崇的官职。
昭仪去拜见皇后,对她说起成帝的话,并说:“姐姐还记得我们家贫饥寒无所依靠,姐姐让我与邻家女共织草鞋,然后到集市上卖鞋买米。一天买得米归来,遇上风雨,没有火可以煮饭,饥寒交迫,夜不能寐,姐姐让我抱着你的背,我们两人一同哭泣。这件事姐姐难道不记得了吗?现今我们有幸得以富贵,其他人不能超过我们,而我们却自己要毁掉这些东西。如若我们再有过错,君王再次发怒,那事情就不可挽救了,我们将身首异地,被天下所笑。今日之事,妾还能挽救。但生死无常,如果那样,妾死了,姐姐还能依靠谁呢?”说着哭泣不已,皇后亦跟着流泪。自此之后,成帝不再去皇后宫中,陪侍成帝就寝者,仅只昭仪一人。
一次,昭仪正在沐浴,成帝在暗中偷看,侍者报告昭仪,昭仪急忙跑到烛光后躲避。成帝一见之下,心神更加迷荡。另一天昭仪沐浴时,成帝暗暗赏赐侍者,特令其不准出声。成帝从屏风罅缝中窥视,但见香艳的池水泛着波光,昭仪坐在池中,宛如三尺寒泉浸润着白玉一般。成帝神情飞荡,好像六神无主。成帝对左右侍者说:“自古以来君主没有二位皇后,如果有,那朕就立昭仪为皇后了。”赵皇后知道成帝看昭仪沐浴,对她更加宠爱,也准备了热水就浴,并请成帝前往观看。
成帝去后,赵皇后开始入浴,皇后裸着身体,用水浇洒成帝,她越表示亲近,成帝越是不高兴,最终不欢而去。皇后哭着说:“君王的宠爱只在一人身上,没有办法呀!”
在赵皇后生日这一天,昭仪前往祝贺,成帝亦随往。酒喝到半酣的时候,皇后意欲感动成帝,便流下数行眼泪。成帝说:“他人对酒而乐,而你独悲,难道是你还有不满足的事吗?”皇后说:“臣妾从前在后宫时,皇上驾幸臣妾主人的府第。臣妾立于主人之后,皇上不时地看我,目不转睛,很久。我主人知道皇上的意思,就留下我,让我侍奉皇上,竟然让我能够承受与皇上亲近的宠幸,臣妾下体污秽之物曾经玷污了御服,臣妾想为皇上洗去。皇上说:‘留下它作为纪念。’没过几天,臣妾便被选入后宫。当时皇上的齿痕印犹在臣妾的颈上。今天想到这些事,不觉感动泣下。”成帝怀念旧事,内心怜悯,而生爱怜皇后之意,看着她,感叹不已。昭仪知道成帝想留在皇后身边,便先告辞离去。成帝至日暮才离开皇后的寝宫。皇后因为成帝与她共寝,便怀着奸心,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器重与宠爱,过了三月,便假称有了身孕,给成帝上了篇奏章,说:“臣妾长期服侍后宫,早先有幸陪侍皇上,承蒙赐予皇后的尊号,已有多年的时间了。近来适逢臣妾的生日,再加上臣妾虔心祷告,特屈皇上车驾驾临东宫,使臣妾能够久侍私宴,再次得到皇帝的亲爱。臣妾数月以来,腹中充实,月经不流,饮食甘美,同往常一样。臣妾已知皇上的骨血已在臣妾的体内,能辨析皇嗣已入臣妾之怀。彩虹贯日,应是最为珍奇的瑞符;龙种占据臣妾之胸,此为佳庆吉祥。臣妾更期望能生育陛下的神嗣,抱着他接受皇上的教诲,瞻望圣明,接受群臣的踊跃朝贺。臣妾谨将此事奏上。”成帝当时在西宫,得到奏章,满面喜悦,回复说:“因览奏章,喜庆交集。夫妇之亲,情义同为一体,社稷之重,以子嗣为先。皇后刚刚怀孕,需要多加保养。有毒性的药不要服用,无毒的食物可以接近。有需要奏报的,不用烦劳书写奏章,口授给宫中使女就行了。”这之后,两宫都派人来问候。
宫中使者不断前来,皇后担忧成帝驾幸,发现她的欺诈行为,便与宫使王盛商议保全自己的方法。王盛对皇后说:“不如推辞说有妊之人不可接近他人,接近他人,则会对胎儿有所触动,触动了胎儿,怀孕便失败了。”皇后便派遣王盛奏明成帝,成帝便不再召见皇后,只是派人去问讯是否平安。到了快要诞生的这一月,成帝准备好了沐浴皇子的仪式。皇后召来王盛及宫中使女说:“自你穿上黄衣出入宫廷中开始,我便使你们父子二人都富贵。我为自己长久的利益打算,假托有孕,实是我的私意,实际上没有这回事。眼下已经到了该生产的时期了,你们能为我想想办法吗?如若事情成功,你们万世都有好处。”王盛说:“臣下为皇后去寻找民间一个才生下来的儿子,携带入宫,作为皇后的儿子。只要事情机密,不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害处。”
皇后说:“可以。”
王盛在都城外找到刚生产婴孩的一户人家,婴孩生下才几天。王盛用百金买了小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带入皇宫,去见皇后。打开器物,那婴孩已经死了。皇后惊问道:“这婴孩已死,还有什么用?”王盛说:“臣下如今知道了,装着婴孩的器物不透气,所以这个婴孩死了。
臣下现在再去寻找一个婴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再在上面钻些孔洞,使空气可以出入,则婴孩便不会死了。”王盛又找得一个婴孩,奔到宫门想进去,不想那婴孩惊恐大哭不止,王盛不敢进宫。过了一会儿,王盛又带着他走向宫门,那婴孩又是如此。王盛最终还是不敢入宫(后宫守门的人特别严密。因为原先的壁中帷幕藏人之事,所以成帝特令严密防备)。王盛来见皇后,详细告诉她婴孩啼哭之事。皇后哭着说:“这怎么办?”这时候,怀孕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月,成帝非常怀疑、惊讶。有人向成帝上奏说:“尧的母亲怀孕十四个月才生下尧,皇后所怀,当是圣人。”
皇后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便派人上奏成帝说:“臣妾昨晚梦见龙卧于地下,不幸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成帝只是叹惜不已。昭仪知道这是欺瞒,令人告诉皇后说:“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难道是怀孕的日子没有满吗?这连三尺小孩都不能欺骗,何况是人主?一旦真相暴露,妾不知姐姐要死于何处!”
这时后庭中掌管上茶的宫女朱氏生了一个儿子。宦官李守光便奏报给了成帝。成帝正在与昭仪一起进餐,昭仪听后非常愤怒,对成帝说:“前些日子皇上说从中宫来,现今,朱氏便生了个儿子,这儿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说完,昭仪便栽倒在地,放声大哭。成帝亲自将昭仪扶起来坐下。昭仪呼叫宫吏祭规,说:“赶快把朱氏的儿子抱来。”祭规抱来朱氏的儿子,昭仪对祭规说:“给我把他杀掉。”祭规犹豫不决。昭仪怒骂道:“我花很多钱养了你,是用来干什么的?你不干,我连你一同杀了。”祭规便将小孩在大殿的石基上摔死,投之于后宫。凡是宫女有怀孕的,都全部把她们杀掉。
之后,成帝行动步履迟缓,颇感疲惫,不能再同昭仪做爱了。有方士献上大丹。这丹药要放在火中烧炼百日才成。炼丹之时,要先用土瓮贮水,待水满,便将丹置于水中,水沸腾后,将水倒掉,再换上新水。
如此过了十天,水不再沸腾,丹药方可服用。成帝每天服一粒,又能与昭仪做爱了。一天晚上,在大庆殿,昭仪喝醉了,给成帝吃了十粒,上半夜,在绛帐中,成帝拥抱着昭仪,笑声吃吃不止。到了下半夜,成帝昏昏沉沉,知道有些不行了,想坐起来,却又扑倒在床上。昭仪急忙起来,持着烛蜡去看成帝,只见他的精液像泉水一样地溢出。过了一会儿,成帝便驾崩了。
太后派人紧急地追查昭仪,要追问成帝得病的缘由,昭仪只好自杀了。皇后居住在东宫,很久没有得到成帝的爱幸。一天晚上,皇后睡着了,梦中惊啼很久,侍者呼唤问询,皇后方才醒来,告诉侍者说:“刚才我做梦不见了皇上,皇上从云端中赐我坐,并命人上茶。左右之人向皇上禀报说:‘皇后原先侍奉圣上不恭谨,不该饮此茶。’我心中不快。又问:‘昭仪现在在什么地方?’圣上说:‘昭仪因多次杀害我的子女,现今罚为巨鼋,居住在北海的阴水洞穴里,受千年冰寒之苦。’”说完,皇后放声悲哭不已。
后来北边的大月氏国国王在海上渔猎,看见一只巨鼋从洞穴中爬出来,头上还戴着玉钗,抬头仰望海波之上,似乎在恋恋不舍地怀想什么。大月氏王派人向梁武帝请教,武帝以昭仪的故事回答了他。
朱小狗从小毛病不断,爹娘怕养不大,三岁时就将他送到村后汤江岩胡公庙,拜老和尚天灯法师做师父。一住十七年,回来后不但医好了毛病,而且拳棒精通,成了远近有名的拳师。只是人仍瘦瘦小小,一副风也吹得倒的样子。
日本佬打进来的头年,一个夏日的黄昏,朱小狗拿着块大脚布去大湖塘洗浴。刚走到村口,忽听得前头闹哄哄一片嘈杂。一打听,原来有两个拦路强盗青天白日把一个过路客商给抢了。望着已远远逃到大湖塘对岸的两个强盗,朱小狗将脚布往腰间一缚,二话没说纵身跳入塘中。踩着水面上一张张摊开的荷叶,连蹦带跳飞也似地追了上去。三拳两脚,就将两个牛高马大的强盗打翻在地上,夺回了客商的铜钿。
身轻如燕,落水不沉,朱小狗高超的轻功着实叫人大开了眼界,同时也惊动了附近安华镇上大和商行的一个日本浪人龟田。第二天一早龟田就由镇商会会长邵火陪着,手拎大包小包来到新州,说是请朱小狗去商行做客。
朱小狗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龟田与邵火却像两条蚂蟥,死缠着不放。朱小狗只好抓起靠在门背后的那把破雨伞,怏怏地出门。龟田抬头看看晴空朗朗的天,很是不解,朱小狗笑笑:“晴带伞,饱带饭,这是我们老祖宗手里传下来的规矩,你的日本人不懂!”
龟田把朱小狗请到商行,杀鸡宰鸭好酒好肉一番款待之后,终于死皮赖脸地提出要拜师学艺。百般推托不得,朱小狗只好在大和商行里住了下来,起早摸黑地教龟田武术。一晃三个月过去。眼见该教的拳棒都已教会,朱小狗就提出回家。龟田见功夫已经到手,便也不再挽留,只是当夜在商行里摆了一桌酒席,说是谢师。
老酒喝落,已是半夜时分。送走朱小狗,龟田回到商行,仍独自一人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眼前武功已经到手,留着朱小狗大大不利。喝着想着,忽地立起,一把摘下那柄挂在壁上的马刀。
朱小狗趟着一路如水的月光,迤逦行至浣江桥头,忽听得背后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里一个“格登”,回头一看,果见龟田手持钢刀快步赶来。
朱小狗雨伞杀鬼(2)
龟田追到跟前,将柄明晃晃的快刀往朱小狗面前一横。朱小狗见了脸无惧色,只是仰面发出一阵骇人的怪笑。
龟田一愣:“死到临头,你还笑甚?”
朱小狗道:“我笑你小日本果然是一匹喂不熟的白眼狼。亏得我当初暗中留了一手!”
“什么,你还有功夫?”
朱小狗两只肩膀一抖一抖,笑得益发狂野:“中国功夫博大精深,你小日本学到的最多也不过是一点皮毛!老实告诉你,凭你现在这两下子,不说别的,就是我手中的这把破雨伞谅也难砍断!”
“什么,我的这柄刀,还砍不断你的这把伞?”
“不相信,你试试?”朱小狗说着将那把常年带在身边的破雨伞递了过去。
龟田想也没想,一手紧紧抓住雨伞尖头,一手高举马刀,运足力气下死劲砍将下去。只听“咔嚓”一响,雨伞早已断作两半。断口处,雨伞骨子锋利无比,白茬茬宛若根根钢针。说时迟,那时快,朱小狗趁势一个箭步跃上前去,挥起手中的半把破雨伞,对准龟田的咽喉,直刺过去。
随着一声惨叫,龟田狗屎般瘫倒在血泊中。
朱小狗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裁缝三苕一身光鲜地立在门口。嘴角上一抹笑意极其优雅地绽开。与他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两伙人红着脖子争抢缝纫机,手背上的青筋撇撩得明了清晰。三苕不是不稀罕自己谋生的工具,而是在大别山褶皱的小村里,他更喜欢这种场面——“手艺高,众人挑”。这个时候,他永远处于中立姿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三盘两胜制的“剪刀锤子布”。胜者闪悠着扁担,挑走了缝纫机、熨斗、剪尺、划粉加顶针,还有一钵长了霉斑的浆糊。这时,他才像旦角出场,在乡亲们艳羡的目光中,抖了抖袖子,迈步而走。刚走两步,众人明亮目光蒙上一层阴翳,他们在心里暗叹,三苕要不是瘸子就十全十美了。
三苕确实是瘸子,瘸得悲壮。那年他正读初二,三苕娘抗旱被毒蛇咬伤了脚,气息奄奄。救娘要紧,他一掌将父亲推了一个趔趄,抢走锄头进了深山,去挖一种长在石缝里叫粘耳朵的药材。但悬崖粘不住他的脚,他摔了下来。郎中妙手把他娘从鬼门关拉回。却齐整不了他的两条腿。
就回村学裁缝。师傅佩服三苕救母瘸腿义举,就手把手地精心调教。先练手工针缝,三苕端坐一隅,缝裤边,纫衣摆,锁扣眼,一日复一日,日日状若妇人。365天光阴像簸箕,簸走了毛躁、冲动,甚至懒惰,留下的金黄“谷子”是一个裁缝必须练好的扳、串、甩、锁、钉、扎、打、拱、勾、缭等“手功”,扳则匀称,串则连贯,甩则适度,锁则细致,钉则牢实,扎则稳准,打则果断,拱则隆起,勾则调和,缭则贴边,针针到位,线线匀直,稀密无差。师傅半斤谷酒下肚,舌头打卷,逢人便夸,我这三苕呀,腿瘸心眼不缺!
裁缝裁缝,裁在先,须量算精确,谋划摆布,落剪无悔。三苕得师傅真经,又有书本滋养,很快上手。他安好桌面,平铺一块布,喝一口水留在口中,两腮胀鼓得像气球。取对角而站,屏气用力,噗的一声,水雾状喷出,洒落在布上。划粉长了他的眼睛,知道该往哪儿走,哪儿走直线,哪儿换狐步,哪儿盛开一树梨花,哪儿藏下一岸杨柳。他操起剪刀,刃口对准布料,咔嚓咔嚓,似乎不是裁剪布料而是空气。
裁缝三苕(2)
三苕做衣服式样好又会省料,同样一段布做同样的一套衣服。到他手上硬可以省出一块妇女包头的头巾或是围裙来。他还特别爱惜碎布,连缀拼接,依照大小,缝成小挎包,花手帕,或者枕套,图案别致,色彩绚丽,深受雇主喜欢。
受人尊重的三苕,竟然挨了邻村二妞一巴掌。二妞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三苕早有耳闻,今朝相见,他量她胸围的时候,有点走神,鬼使神差地碰到隆起的乳房。那年月,没有胸罩。二妞触电似的一缩,桃腮带怒,薄面含嗔,玉掌扇过,三苕脸上留有五道指印。
三苕被打愣了。为镇定自己,他低下头,用力紧咬嘴唇,直咬得嘴唇变成青白色。好在这个过程很短,他用冷水洗脸,胸中怒火熄灭,却哧溜一声蹿起一束理智火苗。在闪烁之中,蓦然回首。立即明白二妞这一巴掌打得好,把自己打醒了。他追问自己:能否不量尺寸,仅披布于身,一番打量,挥剪立就?干完二妞家的裁缝活,他就关门歇业,只身来到镇高中一美术老师家,缠着人家给他做裸体石膏人像,男女老少,胖瘦高矮,统统都有。
三苕大门不去二门不迈,整天围绕着石膏模特转悠,比划,脸对着脸,靠得那么近。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竟然让他感到一个个活人的热气,不时地飘洒到他脸上,使他迷惑,使他慌乱。幸好,肩宽、袖长、三围、身高等等所唤起的灵感,不消几分钟,就像往常一样把他带到另一个世界一裁剪,缝制;拆开,修正,再缝制。他痛苦地找寻属于自己的主题,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时序混乱。父母托媒人先后给他介绍了三个女朋友,寄希望于“冲喜”,把他拉到常人的序列。女孩都是纯洁女孩,可是女孩都被他怪异的行为吓退。一时间,村庄的各个角落都长了嘴巴,传说他的魂被狐狸精二妞给勾走了。父母为他封锁了外界的所有信息。在土坯屋里,他用尺、剪刀、布匹、缝纫机跟石膏模特,演绎着否定、肯定,再否定、再肯定的哲学命题。他终于找到了意境高远的主题,那一组组经过分析、提炼数据,形成为我所用的基本公式、尺寸,像一颗颗水珠,落进心的深处。依照性别、体型不同而设计的修正数值,如同装饰音羞怯、温柔地依附在主音节周围,共同弹奏出最诱人的甜蜜的旋律……
裁缝三苕(3)
三苕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大门,对一地太阳高喊:“我来了!”但是,昔日名裁缝,已成为众人躲避不及的神经病患者。他抱着老槐树,哭诉愤懑委屈,没有人劝解。众人一阵骚动。二妞怀抱一段翠花布,从村口出现,犹如青山里的一朵白云,轻轻地飘到他面前。众人害怕身染狐仙气息,一哄而散,母鸡也吓跑了,狗也躲了起来,只有他的老父老母坐在矮凳上,看上去像两只大大的蘑菇干儿。
躲在隐蔽处的人,看着二妞把三苕的手从老槐树上解开,送上翠花布。二妞高声说:“你量吧,我不怪你!”她故意把胸脯挺了挺。
众人都听见二妞的声音。大伙儿已经忍不住了,三不知地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
三苕一拿起布匹,就感觉手已经成为剪刀的一部分,他瞅了瞅二妞,唯独不量尺寸。众人骇异。剪刀在他手中像乐队的指挥棒,画家手中的笔,嘎吱嘎吱,一款连衣裙裁剪完毕。他端坐在缝纫机前面,费力垫起那只短短的跛脚,一用力,走线直圆有别,不裂不搅不拱。提起炭火熨斗,推而有度,压而有时,拨而有型。二妞穿在身上,立即传达着过目难忘的气质,令她周身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人群中有人问:“不量体裁衣,咋就能做合身的衣服?”
三苕说:“年轻人,朝气蓬勃,志气高扬,胸必挺需前长而后短;中年人,世态熟谙,骄气渐平,则前后宜一样;年老的,老态龙钟,背有点驼,需前短而后长;胖的人腰宽,瘦的人腰仄,性急的人宜衣短,性情舒缓的人宜衣长。”
有人感叹:“三苕没得神经病,原来闭门两年练的是刀剪以外的功夫。”又说:“二妞也不是狐狸精,做衣服是假,给三苕昭雪是真。”
七星镇上有个悦家客栈,店老板姓刘,叫刘满成。生意虽说不上什么通四海、达三江,可也满不错的了。这天天擦黑时,来了一位客人,刘满成赶紧过去打招呼。他笑容满面地问:“客人是要住店吗?”那人点点头说:“是啊。”刘满成叫伙计去打开一间客房,又对客人说:“您怎么称呼啊?”客人说:“我姓刁,叫刁望喜。”刘满成在簿子登了记,又说:“刁先生,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交在柜上,免得出事。”刁望喜把一个布袋往柜上一放,只听“当啷”一声,看样子里头东西不少。刁望喜说:“这钱就交给板,费心代我保管一下。”刘满成说:“好说,好说。”说完又写一张字据,写明替客人保管钱袋子一只,凭此条领取。刁望喜看看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就收下字据,进了客房。
到了第二天,刁望喜要走了,就拿来出字据去取钱袋。刘满成收了字据,把钱袋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对刁望喜说:“先生,您收好。”刁望喜付了房钱、饭菜钱,打开钱袋一看,当时就变了脸色:“不……不对呀!”刘满成问:“怎么不对了?”刁望喜指着钱袋子说:“我这里边放的是银……子,怎么都是铜钱呀?”刘满成瞪着眼睛说:“刁先生,您可别开玩笑啊!字据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的是钱袋,这不是钱吗?“是钱……可是我……”刁望喜一着急就结巴西起来。两个人争了个脸皮红脖子粗,伙计和客人都围攻了过来。看看刘满成,又瞅瞅刁望而喜,不知道向着谁好了。最后没辙,只好去找县长。
县长姓焦,本是清朝的秀子,民国时又当了县长。这天他正在后花园赏月季,听差的一报告,他马上就到了办公室,吩咐把打官司的人带进来。他听刘满成和刁望喜各自说了一遍,突然把脸一翻,对着刁望喜喝道:“大胆刁民,你看刘满成没有开包检查核对,就想骗他的银子,对不对?”刁望喜正要分辩,焦县长就吩咐听差的:“把这个刁民给我轰出去!铜钱充公了!”上来两个听差的,连搡带推的就把刁望喜赶出去了。刁望喜一迭声地喊着冤枉,根本就没有搭理他。
轰走了刁望喜,焦县长又对刘满成说:“刘老板,我正在后花园赏月季,让那个刁民给搅了,你陪我再看看月季去怎么样啊?”谁不想和县长套近乎啊,刘满成真有点儿受宠若惊,赶紧说:“对,小的陪大人赏花,不能让那个刁民搅了您的好事啊!”他们就看起月季来了,看了紫的看红的,看了红的再看白的,焦县长不知道哪儿来的雅兴,看起来是没完没了。
他们正看着,一个听差的进来报告说:“焦县长,那个刁望喜跳河了!”焦县长问:“救上来没有?”救上来了。“”给他换上干净衣服,于带到办公室来!“”是。“听差的转身走了,焦县长朝着刘满成一瞪眼说:”跟我来!“刘满成一哆嗦,差点儿尿了裤子,两腿绊着蒜似的跟随在焦县长的身后,又进了办公室。焦县长往椅子上车坐,也不搭理刘满成,吓得刘满成直冒冷汗。
不一会儿,刁望喜又来了,见了焦县长就要下跪 。焦县长赶紧叫听差的拦住他,叫他坐下,然后说:“刁望喜呀,刚才我是试探试探你。你要是拿来铜钱诈银子,一准蔫儿吧唧地走了。你这么一跳河,我明白了,你是真冤枉了,我一定把银子给你追回来。“刘满成一听急了:“大人,他一跳河您就向着他呀,这……“焦县长一拍桌一听急了:“大胆,你就是白骨精,今儿个我也要叫你现出原形来!”说着,他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提起毛笔来写了一个“银”字,对着太阳晒。你要是没说谎,晒一公儿,字就没了,要是字没变,你就是说瞎话,去吧!”
他把刘满成打发到院子时晒字去了,又对着听差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自己就和刁望喜又聊天了天。聊着聊着,就朝外这喊了一句:“刘满成,你拿的是什么?”刘满成说:“银字。”他又喊:“银字在哪儿?”刘满成老老实实地回答:“在我手里。”他过一会儿喊一遍,刘满成和听差的都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谁也不敢问他。
过了一会儿,听差的领着刘满成的老婆来了,焦县长叫刁望喜回避一下。他问刘满成的老婆:“你们掌拒的骗了人家的银子,对不对?”刘满成的老婆摇摇头说:“哪儿有的事啊?”微微一笑说:“掌柜的都承认了,你还赖呀?”刘满成的老婆说:“谁说我们掌柜的认账了?”焦县长说:“你不信,好我给你问问。”他把手拢在嘴上,对外边喊道:“刘满成,告诉你老婆,你拿的是什么?”刘满成的声音传过来了:“是银字。焦县长又喊:”你有没有?“刘满成说:”有。“”真的呀?“真的。”
焦县长不喊了,对刘满成的老婆说:“听见没有?“刘满成的老婆早就吓得满身汗了,结结巴巴地说:“我……听见了。”焦县长问:“银子是你们掌柜的拿的吗?”“是……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说怎么办吧?”我回去拿。“”你拿来我就放人。“
刘满成老婆的腿儿还真快,没多大工夫,就把拿回来了。焦县长把刘满成和刁望喜叫过来,让数数银子。刁望喜一数,一点儿也不少。他又叫刁望喜把银子拿回去,把铜钱也捎上,算是对他的补偿。刁望喜千恩万谢地走了。焦县长问刘满成:“你还有什么说的?”刘满成浑身直筛糠,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焦县长把他好一顿臭骂,然后叫他回去。
走出县政府的大门,刘满成瞪了他老婆一眼说:“谁说你把银子拿来的?”他老婆说:“你不是认账了吗?”刘满成说:“我没有承认啊。”他老婆就把到县政府的事一说,刘满成跺着脚说:“哎呀,你上当喽!”
一个年仅11岁的小姑娘,在目睹父母及妹妹惨遭歹徒杀戮的20多分钟里,强忍自己脑浆外溢的剧痛,佯装死亡并记下歹徒的容貌,又以惊人的勇气和毅力在凶手们离开后的第一时间报警,为警方迅速破案提供了关键的线索。本文所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欷歔、感慨落泪的故事——
除夕前夜,惊爆骇人灭门案
素有“华佗故里,药材之乡”的安徽毫州市,是全国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这里有国内规模最大的毫州中药材交易中心。甘肃籍商人马忠孝就在市场内从事虫草交易。
老马带着妻女到亳州做药材生意已有7年了,凭着自己的诚信和勤奋,他在当地虫草市场上已远近闻名,仅2005年的交易额就达千万元以上。
2006年元月27日是农历除夕的前一天,为省去旅途奔波而准备留在当地过节的马忠孝拉下卷闸门,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着妻子和11岁的大女儿逗小女儿玩。大女儿马发是安徽毫州市丹华小学五年级二班学生,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还有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由于她长得白白净净,特别爱笑,还乐于助人,所以在学校里很是招人喜爱,是师生们公认的活泼女孩。
闹钟刚敲6下,有人拍打卷闸门。
“这么晚还有生意?”老马心头掠过一丝惊喜,他拉起了门。
伴随着刺骨的寒风,3名中年男子进到店内:“老板,给我们拿最好的冬虫夏草。”
就在马忠孝转身从柜台里取样品的一刹那,最后进屋的男子猛地把原本半遮半掩的卷闸门“哗啦”一下全部拉了下来!
马忠孝顿感不妙,正想制止,一男子从后面猛地抱住他的腰,把他摔倒在地,另一人则举起铁锤向他猛砸。马忠孝旋即瘫倒在血泊中。与此同时,另一名瘦子跳上床,抡起铁锤向紧搂着两个吓得瑟瑟发抖孩子的马忠孝妻子头部猛砸。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马妻一头歪倒在床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被褥。接着,3名穷凶极恶的歹徒又用利刃疯狂地砍刺马发和她年仅4岁的妹妹。妹妹倒下了;马发的头部也被连砍两刀,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水溢流而出。
马发扑通一下跌倒在墙脚边。为了生存,马发强忍剧痛,一声不出地半趴在地上佯死,同时又艰难地微眯着眼缝,竭力记下恶徒的作案过程:当3个凶手手忙脚乱地把近30公斤价值60余万元的虫草装进蛇皮带子时,马发的爸爸妈妈突然苏醒,痛苦地挣扎呼救,丧心病狂的歹徒又拔出尖刀向两人一阵乱扎。最后,他们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一家4口已经一动不动,确信全部死亡之后。才又抢了4800元现金和两部手机,狠狠拉开卷闸门迅速逃离……
歹徒走后,马发艰难地爬到父母身边,使劲拍打哭喊,但父母没有任何反应。绝望悲愤中的马发以惊人的毅力,战抖着爬向卷闸门。然而由于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卷闸门拉不开。
“抓住凶手!一定要抓住凶手,为亲人们报仇!”这个念头顽强地支撑着她,再次给了她力量。马发艰难地向8米外的电话爬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1月27日下午18时50分,毫州市120急救中心首先接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电话——
“救人啊!这位阿姨,求求你了,请你马上来一下!”
“哪个地方?”
“大药行,大药行边有个农行,农行挨边第二家。快点,我求求你了。”
“可是卖冬虫夏草的?”
“是!”
“怎么了?”
“有人来抢劫。”
“你打着了吗?”
“打着了。请你快点,这位阿姨,我求求你了!”
“你赶快打110报警,我们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马发又在18时52分,气喘吁吁地拨通了毫州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报警电话,用微弱而急促的声音说:
“喂,警察叔叔,我家里出人命了!你快点来,在大药行东边农行挨边第二家。俺卖货,人家说要货,进来就捅俺爸几刀。俺爸名字叫马忠孝。”
18时55分,警方第一辆警车抵达现场。警察们刚下车就听见了小女孩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声。拉开店门,屋内一片狼藉,血迹斑斑,一家4口人全部倒在血泊之中,其状惨不忍睹。
“叔—叔,叔—叔,快救我!”倒在地上的小马发吃力地扬了下手。放声大哭并试图爬起来。民警们见状,箭步冲上前去,抱起小女孩飞速抬上120急救车。经过现场勘察,屋中另外3人已经死亡。
8分钟后,报案人马发被送进亳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
在灭门惨案中自救的小女孩(2)
成功自救,协助干警擒凶手
1月28日凌晨零时30分,当毫州市公安局祁述志局长赶到医院时,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说,女孩头部受重创,存活的可能性渺茫。祁述志代表市委、市政府指示医院负责人:年关出大案,犯罪分子是在挑战安定祥和的社会稳定大局;医院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受害人!
为保证小女孩不再受到伤害,祁局长又抽调8名警官,实行24小时不间断值班,专门负责马发的人身安全,不经市公安局专案组同意,任何人不得与小女孩接触。
案发当晚,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市公安局连夜印发了《协查通报》和《悬赏通告》,500份协查通报立即飞向周边的省、市、县相关单位,2000多份悬赏通告迅速贴满了大街小巷、城市乡村。
2月1日,在医护人员的努力和民警们的悉心照顾下,手术过后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马发苏醒了,小女孩艰难地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向警方提供了案发时的情况和几名嫌犯的容貌特征。
“有人敲门说要虫草,然后我爸拉开了门,进来3人。我不敢再想了……”叙述时,小马发浑身战抖,话语多次出现长久哽噎。在民警们的安慰下,小马发将案发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通过女孩的描述,警方很快确定了侦查的主攻方向:“3名作案者均系男性,操本地口音,年龄约在35—45岁之间,身体强壮,其中两人较胖,一人较瘦。”接着,警方又通过对当天下午曾路过这一区域的人进行走访,取得了重大线索并使案件获得突破性进展。同时,由于报警及时,使毫州警方迅速部署警力实施堵截,打乱了犯罪嫌疑人事先预谋的外逃计划,为随后的破案抓捕和挽救马发自己的生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经过毫州警方8昼夜的奋战,3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被抢贵重药材全部追回。亳州市公安局祁述志局长评价小马发在破案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时感慨地说,3名歹徒杀人后,在翻找现金虫草足足20分钟的时间里,这个聪明、坚强的小女孩头中两刀竟然一声未喊,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偷听歹徒谈话,这确实是一个奇迹。说明在这场巨大危机中,孩子当时的意识非常清晰,采取的措施非常正确!
毫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们说,警方的细心照料和马发本人坚强乐观的性格,使马发很快脱离危险,伤口逐渐愈合。
血案发生后,马发所在学校的师生们都非常关注和揪心。由于马发一直在医院接受抢救,直到正月十五,班主任温老师和校长才获允进医院看望。2月13日,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温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7个有力的大字:学习小英雄马发。面对一脸惊讶的孩子们,他简要叙述了马发的事迹。还带有节日欢乐的同学们听到后,一个个鸦雀无声,很多孩子流下了晶莹的泪花。最后同学们一致提议,把班上最好的座位留给马发。随后,该校2000多名师生陆续前往医院探望,许多毫州市民闻讯后也给马发送来了鲜花、慰问品。小马发,一个智勇双全的名字迅速响遍了亳州。
临危不乱,素质教育显奇功
2006年4月中旬,毫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审“1·27特大抢劫杀人案”。2006年5月下旬,毫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1·27特大抢劫杀人案”进行公开宣判,判处3名歹徒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审宣判后,3主犯均表示要上诉,经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最后裁定,判处3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2006年7月21日,轰动全国的安徽省毫州市“1·27特大抢劫杀人案”主犯被执行死刑。
马发在案发时的机智勇敢,不仅救了自己,协助警方找出了凶手,也教育了同龄人,在生命遇到突然侵害时,要充分调动自己的智慧,努力将生命和财产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那么,是什么力量使一个年仅11岁的小女孩能够在这场突发劫难中表现得如此坚强和镇定呢?马发的班主任老师温磊说,这是学校多年如一日进行素质教育的结果。
为了提高全校学生的法制、安全观念,丹华学校经常请司法界人士到校举行报告会,给学生讲授法律知识,学校还经常组织以传播人身安全常识为主题的班会,让学生模拟在不法侵害等突发事件下的安全自救,强化孩子们的自救能力。
因为小马发“身心健康、机智勇敢,有较强的自护意识和自护能力”。她被推荐为“安徽省首届江淮十佳少年”的候选人。马发的事迹也深深地打动了活动评选组委会的十几位专家,她最后从100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功当选为首届“江淮十佳少年——自护好少年”。
撒哈拉大沙漠是那样的宁静和安详,下午四点的阳光已慢慢柔和,微风阵阵,一扫整天的炙热,此时的撒哈拉大沙漠更像一个大家闺秀——优雅而充满无穷的魅力。这样一种状态是很容易掩盖潜藏在沙漠深处的凶险的。
肖卫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他一直轻松地吹着口哨,享受着撒哈拉大沙漠下午四点的阳光,沐浴着沁人心脾的微风,这不像是在赶路更像是在越野旅游。他不紧不慢地开车前行。
他甚至忘了这是沙漠,是栖息着凶狠、强悍、狂妄、行为不计后果的狼的地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肖卫踩着油门一气赶了两个多小时路程,突然,他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一丝嘲讽浮上嘴角,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环顾四周,除了茫茫沙漠,只有一轮如血夕阳斜挂在天边,一种莫名的恐慌冲击肖卫的头皮。定了定神,用望远镜举目远眺,在视野的边缘,肖卫发现了一片灌木丛。莫名的恐慌顷刻间变深刻了,肖卫顿时感受到了由沙漠美丽安详中渗透出来的恐怖,似乎看到了阴森的绿光从灌木丛里极速驰来。
肖卫明白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撒哈拉大沙漠是有狼的,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雷电交加还是风和日丽。Shi t!肖卫极为懊恼地咒骂了一句。立即飞快地转动脑筋,苦思应狼良策。是前进还是后退?他反复掂量,瞬间的迟疑让他丧失了逃生的机会。
在肖卫迷失方向的最初一刻,狼已经知道了。
狼怕火、怕强光,要不是饥饿所迫,狼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然而,肖卫今天遇到的是一群饿狼,饿狼的行为是不计后果的。
望远镜里出现了一条狼、两条、三条……狼的数目在增加,离肖卫越来越近。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此刻的沙漠死一般的宁静,如此多的狼行动在沙漠上竟然悄无声息。空气在颤动,风儿神经质地一遍遍梳理着沙漠。狼群在离肖卫大约400米的距离散开了。正前面,只留下了五条灰黄、充满杀气的饿狼,一字排开,或正面、或侧面地蹲在那里,它们死盯着肖卫,锥子般的目光,似乎想将他撕碎。
肖卫本能地发动车,调头。然而,在平常对一个司机来说不算什么意外的意外发生了——车没油熄火了,肖卫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毕竟狼群离他那么远。肖卫捡起一只油桶打开车门去汲油。
就在这一刹那间,从后面包抄的狼群赶到了,肖卫甚至忘了还有别的狼。
肖卫一开车门,脚还没踩到地上,一条脖子、前胸和腹部长有大片白毛的饿狼猛扑过来。
肖卫赶紧后退、关门,但还是被它撕下了大半截裤腿。
原来狼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战术,在正前面由几条狼迷惑对手,其余包抄偷袭。
狼来了,肖卫反倒毫无惧意。显然这群狼饿昏了头,还没等天黑,就迫不急待地想撕碎眼前的猎物。肖卫立刻来了劲,不就是十几条狼嘛!
肖卫看了看性能优良的美式军用大吉普车,抚摸着躺在驾驶室里的全自动步枪、一箱子弹整整一百发、一箱干粮、足够喝四天的水,肖卫笑了,轻松的笑。
如血的夕阳已经坠落,晚霞红遍了大半个沙漠,风儿独自轻舞着,一场人与狼的战争悄然打响。
偷袭失手的白狼了无踪迹,只有狼嗥声此起彼伏,显然,狼群又在商量对策。肖卫从倒车镜里看了看后面,什么也没有。先前正前方的五条狼因为他的倒车,也转到了车的侧面。
这是枪杀它们的绝好位置。肖卫摇下了玻璃,把枪架在了铁窗上,铁窗是专为防野兽袭击而后加的。
肖卫稳稳握住枪,瞄准最肥的狼。狼群对他的举动毫不理会,在它们眼里,可能认为肖卫连一个普通的猎户都不如,所以,它们有足够的气魄玩弄他。
残忍的、带着复仇快意的笑浮上嘴角,肖卫轻轻扣响了扳机。枪响了,是两响,在肖卫枪杀最肥的狼时,以最快的速度又枪杀了一头肥狼。尖锐的枪声撕破了沙漠的寂静。剩下的几条狼在一瞬间惊慌失措,四下逃窜。它们在沙漠深处飞速奔跑,扬起的沙尘在微风的吹拂下形成了一道沙帘。它们发出一声声短促、紧急的狼嗥,似乎在警告其它的狼。
首战告捷。
狼群消失后,撒哈拉大沙漠复又归于平静。肖卫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月夜下的撒哈拉大沙漠。在月光照耀下的沙漠像湖水一样平坦和波光粼粼,稀稀散散的灌木丛就像湖面上停泊的船一样,夜美到了极点。
想起刚才的经过,肖卫自豪的笑了,这是一种在一个举世闻名的大沙漠里射杀恶狼之后自豪的笑。一枪一条,真过瘾!肖卫点燃一支Mar - l bor o香烟,深深地慢慢地吸着,虽然身边就是易燃的油桶,肖卫也不以为然,就像他面对狼群一样的平静。肖卫本想去加油,可回头又想,反正天黑了,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早再走吧,加油着什么急,反正狼也不敢来了,即使狼来了,像刚才那样一枪一条。杀光了它们再走,肖卫越想越兴奋。于是,烟抽得更慢了。
肖卫心想,抽完这支烟就去加油。烟只抽了不到一半,又有狼过来了,肖卫惊讶狼的视死如归。他赶紧掐灭烟,专注的瞄向狼群。
这一次,肖卫认出了扑咬他的白狼,白狼有着一身大骨架,很瘦,目光痴呆,垂头丧气地走在狼群前面。狼群还没到死肥狼的尸体边就已经分散,显然它们感到那是危险地带。
白狼身后始终跟随着十几条狼,其中有一条个高、体肥。肖卫断定肥狼是这群狼的狼王,而白狼只是一个被饿昏了头的冒失鬼。肖卫想起丁教官说的,军队不可一日无帅,决定先放过白狼,枪口瞄准了“狼王”。距离在慢慢靠近,不到200米了。枪响了,“狼王”应声倒下,狼群迟疑了,此时,白狼一声长嗥,狼群又不要命地又围了上来。“狼王”的死无狼过问,狼群跟着白狼前进。肖卫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白狼才是狼王。肖卫一阵急扫,又有几条狼倒在血泊中,就是没有白狼。
一声声狼嗥、狼群一次又一次地进攻,“突、突、突”的枪响在撒哈拉大沙漠上空扩散、消失于深邃的夜空。血腥味越来越浓,使得美丽的沙漠充满了诡异,黑暗中到处晃动的“绿火”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枪声和狼嗥渐渐隐去,酣战了一夜的人和狼得以些许的喘息。肖卫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车身右侧狼尸遍地。大约有四五十条。更为可怕的是,最外围,有上百条狼错错落落地蹲在汽车周围。
白天,狼群并不急于进攻,而是不远不近地蹲守在汽车四周,时而有狼跑动撕咬死狼的尸体,对这一切,肖卫只是远远地眺望,并不想开枪。他渴望狼吃饱后自行离去,事实上他又错了,狼群有着惊人的耐力,没猎到食物,是不会轻易离去的。肖卫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他就要被这群狼困死。当肖卫从现实中清醒过来时,逃生的欲望使他试图下车去加油,可他刚刚打开车门,狼群像离弦的箭飞扑过来,肖卫迅速地关上门,但手背被从车底下钻出来的白狼抓了好几道血痕,原来狼王藏在了车体底下。后来,肖卫不甘心地又试探了几次,但只要他有所动,狼群就会齐竖起耳朵。肖卫再也无法神态安详。懊恼、沮丧开始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肖卫开始写日记。开始把食物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很珍惜地吃,肖卫开始着手一场持久战的准备工作。肖卫再也笑不起来。他在警戒中盼望能获得救助,不到万不得已,肖卫不再开枪。
第三天,狼群越聚越多。
第四天,狼群有增无减。
连续几天的对战,肖卫的子弹只剩八发了。他四天四夜没合眼,他已经困顿不堪,嘴唇干裂,眼眶深陷,整个人已经虚脱了。相比之下,那些狼一条条精神抖擞,精力充沛。这场战斗一开始就注定了狼群会取得胜利,因为它们不畏生死,因为它们信念坚定,这样的信念足以摧毁人的意志。
在这漫无边际,风云变幻的大沙漠里,人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就这样,人狼对峙。肖卫已经记不清被困多少天了,狼王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肖卫的视线里。肖卫想打死它,可他发现做不到,子弹的射程不够、体力不支,已经使他射击的准确度大大下降。于是肖卫决定以静制动,等狼群发动进攻时再射击。他的这种想法只存在不到两个小时,一再撞击车门的几条猖狂的狼耗费了肖卫的最后几颗子弹,枪柄上都沾满了狼血,那是肖卫用枪柄砸狼的结果。
肖卫渴极了,也困极了,沙漠上仍然看不到救兵。
枪已经被肖卫扔在一边,连拿枪的力气都没有了,饥饿、困乏轮番攻击着肖卫,但他手里紧握住雪亮的瑞士军刀。
白狼看见了,以一副王者的姿态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这场战争反而让白狼膘肥体壮起来。它从容不迫地向肖卫走来,就像去捕获一只绵羊那样充满自信。
肖卫笑了,手紧紧地握住了瑞士军刀。
肖卫靠在椅背上,神态恍惚,体力不支使他看起来像个婴儿,焦裂的嘴唇渗着鲜血,他感觉不到沙漠、天空和太阳,时间和空间甚至生死存亡都消失了,但他紧紧地握着瑞士军刀,死死地盯着白狼……
两个月后,一个同样迷路的探险者发现了这辆汽车,驾驶室里有一堆白骨、100颗弹壳、一把全自动步枪,还有一本日记。
明朝年间,潮州有个小孩名叫邱玖华,因为他的原籍是海南琼上县,人人称他位邱琼山。
九随那年,适逢城里考录秀才,他吵着要父亲带他赴考,父亲只好再考试当天领着他来到试场。试场上人山人海,挤德水泄不通,父亲干脆让他骑再自己肩膀上进场。许多考生见状,都不禁哈哈大笑。有个人指着他讥讽地说:“以父作马!”谁料玖华不加思索应着说:“望子成龙!”众人厅后甚是佩服。
县试放榜。邱玖华名列榜首。众人都议论开来,都说:“宗师有弊,录取九岁孩童。”这话传到宗师耳中。宗师姓薛,江北人,平素为官清正,一听这诬陷之词有点恼火,命人把华玖召进衙门,见他果试一个孩子,决定当面试试他的才能,就说:“听说贤契家乡海南岛,有一坐五指山,山的形状如何,可作一诗来。若作得不好,就将你除名。”玖华便吟咏起来:
五峰如指翠相连
擎起炎州半壁天
也舆银河摘星斗
朝探碧霞寻云烟
雨余玉笋空中见
月出明珠掌上悬
岂是巨龙伸一臂
遥从海外数中原
薛宗师一听,暗暗佩服。再出上联让他对:
点灯登阁各观书
他即对下:
移椅倚桐同赏月
薛宗师更加佩服,这时邱玖华却提出:“宗师大人,学生也有一联,若大人对得上,我愿受你除名!”他把上联说出:
岭南地带难容雪(薛)
薛宗师一听,明知这是有意讽刺他,但一时对不出下联,心中更加佩服这各小生员,玖没有把他除名了,再场得人,都称赞他是各“神童”。
邱玖华后来矢志放奋读,得中进士,到江北做官,拜访了薛宗师,薛宗师说:“贤契还记二十年前难倒老夫对子么?我现在才想出下联来了。”至此,他才把下联对上:
江北田多不数丘(邱)
玖华听后,连声称赞,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上
夜晚,盛远在泥墙外远眺月华,一边踏着落叶,心事重重。
独白
月亮已上来了。向来都迫不及待企盼月出,可惟独今夜,倒有点害怕月色这般清亮。迄今的故我,将于一夜之间消失,明天就完全是个杀人犯了;一想到这里,浑身都会发颤。两手沾满鲜血的样子,只要设想一下就够了。那时的我,自己都会觉得恁地可惜。倘是杀一个恨之入骨的对手,倒也用不着如此这般于心不安,但今夜所杀,是一个我并不恨的人。
他,我早就认识。名叫渡左卫门尉,倒是因为这次的事儿才知悉的。作为男人,他过于温和,那张白净脸儿,忘了是什么时候见的了。得知他就是袈裟的丈夫,一时里确曾感到嫉妒。可是,那种嫉妒之情,此刻在我心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如春梦了无痕。因此,渡尽管是我的情敌,但我对他既不憎也不恨。唉,倒不如说,我对他有点同情更好。听衣川说,渡为博得袈裟青睐,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我现在甚至觉得,这男子还挺讨人喜欢的。渡一心想娶袈裟为妻,不是还特意去学了和歌的么?想起赳赳武士居然写起情诗来,嘴角不觉浮起一丝微笑。但这微笑绝无嘲弄意味,只是觉得那个向女人献殷勤的男子煞是可爱。或许是我钟爱的女子引得那男人巴结如许,他的痴情,对身为情夫的我,带来莫大的满足也未可知。
然而,我爱袈裟能爱到那种程度么?对袈裟的爱,可分为今昔两个时期。袈裟未嫁渡之前,我就爱上她了。或者说,我自认为在爱她。但,现在看来,当时的恋情,很不纯正。我求之于袈裟的是什么呢?以童男之身,显然是要袈裟这个人。夸张些说,我对袈裟的爱,不过是这种欲望的美化,一种感伤情绪而已。证据是,和袈裟断绝交往的三年里,我对她的确没有忘情。倘如在此前,同她有过体肤之亲,难道我还会不忘旧情,对她依然思念不已么?羞愧管羞愧,我还是没有勇气作肯定回答。在这之后,对袈裟的爱恋中,掺杂着相当成分的对不识的软玉温香的憧憬。而且,心怀愁闷,终于发展到了如今既令自己害怕,又教自己期待的地步。可现在呢?我再次自问:我真爱袈裟吗?
然而,在作出回答之前,尽管不情愿,也还得追叙一下事情的始末根由。——在渡边桥做佛事之际,得与阔别三年的袈裟邂逅。此后的半年里,为了和她幽会,我一切手段都用上了,而且次次奏效。不,不光是成功,那时,正如梦想的那样,与她有了体肤之亲。那时左右我的,未必会像上文说的,是出于对不识的软玉温香的渴慕。在衣川家,与袈裟同坐屋里时已发觉,这种恋慕之情,不知何时已淡薄起来。因为我已非童身,斯时斯地,欲望已不如当初。但细究起来,主要原因还是那女人姿色已衰的缘故。实际上,现在的袈裟已非三年前的她了。肤肌已然失去光泽,眼圈上添出淡淡的黑晕。脸颊和下巴原先的那种美腴,竟出奇般地消失了。惟一没变的,要算那水汪汪黑炯炯的大眼睛啦。这一变化,于我的欲望,不啻是个可怕的打击。暌隔三年,晤对之初,竟不由得非移开视线不可。那打击之强烈,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么,相对而言,已不再迷恋那女人的我,怎么又会和她有了关系呢?首先,是种奇怪的征服心理在作祟。袈裟在我面前,把她对丈夫的爱,故意夸大其辞。在我听来,无论如何,只感到是虚张声势。“这个娘儿们对自己丈夫有种虚荣”,我这么想。“或许这是不愿意我怜悯她的一种反抗心理也未可知”,我转念又这么想。与此同时,想要揭穿这谎言的心思,时时刻刻都在强烈鼓动着我。若问何以见得是谎言呢?说是出于我的自负,我压根儿没理由好辩解的。可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那纯是谎言。至今深信不疑。
不过,当时支配自己的,并非全是这种征服欲。除此之外——仅这么说说,就已觉羞愧难当了。除此之外,纯粹是受情欲的驱使。倒不是因为同她未有过体肤之亲的一种渴念,而是更加卑鄙的一种欲望,不一定非她不可,纯为欲望而欲望。恐怕连买欢嫖妓的人,都不及我当时那么卑劣。
总之,出于诸如此类的动机,我和袈裟有了关系。更确切地说,是戏侮了她。而现在,回到我最初提出的问题——唉,关于我究竟爱不爱袈裟,哪怕对自己也罢,事到如今,已无须再问了。倒不如说,有时我甚至感到她可恨。尤其是事后,她趴在那里哭,我硬把她抱起来时,觉得袈裟比我还要无耻。垂下的乱发也罢,脸上汗涔涔的剩脂残粉也罢,无不显出这女人身心的丑恶。如果说,在那以前,我还爱她,那么,从那天起,这爱便永久的消失了。或者不妨说,截至那天,我从没爱过她,而自那以后,我心里反而生出了新的憎恨。可是,唉,今晚,不正是为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想去杀一个我不恨的男人么?
这决不是谁之过。是我自己公然说的。“不是想杀渡吗?”——想起当时对她附耳细语时,连我都怀疑自己在发疯。可我居然这么说了。尽管竭力忍着,心想别说,终究还是小声讲了出来。回想当时为什么要讲,自己至今也弄不明白。如果这样想也未尝不可,那就是我越瞧不起她、越恨她,就越发忍不住想凌辱她。惟有杀了渡左卫门尉——袈裟所炫耀的这个丈夫,而且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通她同意,才能让我称心。我仿佛被噩梦魇住一般,竟违心地一味劝她去谋杀亲夫。然而,若说我想杀渡,没有充分的动机,那就只能说是人间不可知的力(说是魔障也成),在诱使我的意志走入邪道,除此以外,别无解释。总之,我很固执,三番五次在袈裟耳边响咕此事。
过了会儿,袈裟猛地抬起头来,坦率告诉我,同意我的计划。可我对这简捷的回答,不止是意外。看袈裟的脸,有种迄今未见过的,不可思议的光辉映在她眼里。奸妇——我立即萌生这意念。同时,又好像很泄气,这计划的可怕,突然展现在我眼前。在此期间,那女人的淫乱,令人作呕的衰容,使我不断为之苦恼,这已无须再说,要是还能挽回,我真想当场收回前言。然后,羞辱那不贞的女人,把她推到耻辱的深渊。那样,即使我玩弄了她,说不定良心上还可以拿义愤当挡箭牌。但我还顾不上那样做。那女人宛如看透我的心思,忽然换了副表情,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说老实话,我已骑虎难下,不得不同她约好杀渡的日子和时辰,因为我害怕,万一我反悔了,袈裟会向我报复。事至今日,这种惧怯之情仍死死揪着我的心。有人笑我胆小,就随他笑吧。因为他没看到袈裟当时的神情。“假若我不杀渡,看来即使袈裟不亲自动手,我也准会被她弄死的。与其那样,不如我把渡干掉的好。”——望着那女人无泪干哭的眼睛,我绝望地这么想。我发过誓后,看到袈裟苍白的脸上泛起酒窝一潭,俯首垂目在笑,岂不更加证实我的恐惧不是毫无来由的么?
唉,为了那可诅咒的约定,既不道德,又昧良心,现在还多了一重杀人的罪名。要是赶在今晚毁了约——这连我自己也不肯。一方面,我发过誓,而另一方面,我说过——是怕报复。这决不是欺骗。但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些什么。究竟是什么呢?逼着我这个胆小鬼去杀一个无辜的男人,那巨大的力量到底来自何方?我不明白。我不知道,照理说——不,没这种事儿。我瞧不起那女人。我怕她。恨她。但即使如此,兴许还因为我爱那女人的缘故也未可知。
盛远还在徘徊蹀躞,已然不再做声。月光朗照。不知从何处传来时兴的歌声。
真个是人心非同无明之黑暗,好一似烦恼之火,命危夕旦……
下
夜晚,袈裟在帐子外,背着灯光,一边咬着袖子,陷入沉思之中。
独白
他究竟来不来呢?想必总不至于不来吧?月亮都快西斜了,可还没听见脚步声,他不会遽尔反悔吧。万一不来——唉,我又得像个妓女一样,抬起这张羞愧的脸,面对天日。我怎么会做出这种无耻事儿来的呢?那时,我与路旁的弃尸真毫无二致。受人侮辱,受人蹂躏,到头来落得厚着脸皮,丢人现眼,而且还得像哑巴一样,一声都不能言语。万一真是如此,纵然要死也死不了。不,他准会来。上次分手时,我盯住他的眼睛,心里没法不那么想。他怕我。尽管恨我,还瞧不起我,但却怕我。不错,要是就凭我自己,他未必肯答应来。可是,是我求他。算准了他的自私心理。不,是看透了他那自私自利引起的卑劣的恐怖。所以,我才能这么说。他准会悄悄来的,没错……
然而,单凭我自己,休想能办到。我这人有多惨呐。要是在三年前,就凭我的美貌,比什么都管用。说是三年前,不如说到那天为止,倒更接近真实也未可知。那天,在伯母家见到他时,我一眼就知自己的丑相印在了他的心上。他装得若无其事,像是在挑逗我,对我温声软语。但是一个女人,一旦得知自己丑陋,几句话怎能安慰得了。我只是觉得窝心,感到可怕,伤心难过。儿时,奶娘抱我看月蚀,感觉很可怕,但那时的心情比现在不知要强多少。我的种种梦想,顿时化为泡影。过后,仿佛细雨濛濛的黎明,凄凄惶惶的感觉一直围绕着我——我被这孤寂所震慑,如同死了一般,委身于他,委身于那个并不爱我、那个恨我瞧不起我的好色之徒——向他显示自己的丑陋,难道是因为耐不住那份孤寂?还是因为我的脸贴在他胸前,像给烧昏了一样,委时间把什么都搅糊涂了呢?要不,就是我跟他一样,被一种肮脏之心所驱使吧?这么想想,我都不好意思,感到害羞,无地自容。特别是离开他的臂弯,又复归自由之身时,我直觉得自己有多下贱呀!
气愤之情夹着凄凉之感,不管心里怎么想,千万不能哭,可眼泪还是止不往往下流。不过,这不仅是因为有亏妇道而备感悲伤。妇德有失,加之又遭轻贱,如癞皮狗一般,被人憎恶,受人虐待,这比什么都让我伤心。后来,我做了什么呢?现在想来,好像过去很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我抽泣之际,觉得他的胡子碰了我的耳朵,随着一股热鼻息,听到他低声对我说:“不是想杀渡吗?”听到这话,说来也奇怪,到现在也不明白,不知怎么当时心境一下豁亮起来。是兴奋么?如果说这时月光很明亮,恐怕是因为我心里高兴的缘故。总之,和明亮的月光不一样,那是一种兴致勃勃的心情。然而我从这句可怕的话里,岂不是感到一丝快慰么?唉,我这个女人呀,难道非要谋杀亲夫,还得照旧被人爱,才觉得痛快不成?
我好似这明亮的月夜,因为孤寂,因为心头一宽,又接着哭了一阵。接下来呢?然后呢?究竟是几时,诱使那人跟我约好来杀我丈夫这些事的?就在订约的那会儿,我才想起自己的丈夫。老实说,这还是头一回。在那之前,我一门心思只顾想自己的事,琢磨自己受人戏侮的事。只有在那时,才想到我丈夫,我那腼腆的丈夫——不,不能说是他的事。而是每当他要对我说什么时,总是微笑的面孔,清清楚楚呈现在我眼前。我的计策猛地兜上心来,恐怕也是忆起他那张面孔一瞬间的事。此言何出呢?因为当时我已决心一死了。能做出这样决定,岂不高兴。但是,当抬起这张哭脸,向那人望去时,便又像上次似的,看到自己的丑陋映在那人心上,喜悦之情顿时化为乌有。于是——又想起和奶娘一起看月蚀时黑沉沉的光景。恍如隐藏在喜悦的心情之下,形形色色的怪物都给放了出来似的。我要做丈夫的替身,难道真是因为爱他?不,不,在这好听的借口后面,是因为我曾委身他人,有一种赎罪的心情。可我没有自戕的勇气。我想在世人眼里,多少会显得好一些,我心里还存有这么一种卑劣的念头。何况这么做,八成还能得到宽恕。而我比这还要卑鄙,也更加丑陋。那人对我的憎恶、轻侮以及邪恶的情欲,我美其名曰做丈夫的替身,其实,不是想对这些个进行报复么?证据是,望着他的面孔,仿佛那月光一样,我的兴致忽然竟冰消瓦解,只有满腔的悲伤,转瞬间冻僵了我的心。我不是为丈夫去死,而是为了自己。我是因心灵受到伤害而感到愤然,身子受了玷污而为之悔恨,因这两个原因才去死的。唉,我活着毫无意义,而死也没有一点价值。
然而,我这没有价值的死法,比苟延残喘的活着,不知让人多开心哩。我忍住悲伤,强带欢颜,同他再三商订谋杀亲夫之约。可他也很敏感,从我的话语当中,也能听出一二,万一他失了约,恐怕也猜得出,清晨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既然如此,他誓也发过,是不会不来的。——那是风声吗?——一想到自从那天以来,一直痛苦忧伤,今夜总算熬到了头,心里顿觉一宽。明天,太阳想必会在我无头的尸体上,洒下一抹寒光吧。看到尸体,我丈夫——不,不要去想他,他是爱我的。可我对这爱却无能为力。很早以来,我就只爱一个男人。而这惟一的男人,今夜却要来杀我。在我看来,这灯台的光,也显得晶光耀眼。更不消说,我是被情人折磨致死的呢。
……袈裟吹灭了灯台的火,不大会儿,黑暗中隐约听到撬开板窗的声音。与此同时,一线淡淡的月光泄了进来。
总序
有一个黑白的时代,却被称作黄金时代。那是上个世纪的30年代。
整个世界正处于经济危机和二战的边缘,光景惨淡。而上海与纽约,却正好当时,意气风发,风华绝代。入夜时分,纽约街头的地井中蒸腾起茫茫水汽,上海小弄堂里浮动着花样旗袍,轻歌曼舞,无限繁华。
那时,街头张贴着浓丽的电影海报,一笔笔勾描出好莱坞式的浪漫;留声机里放着悠扬的爵士音乐,百老汇的歌舞。大荧幕上,是费雯丽明艳的脸;咖啡苦涩香气中,是王佳芝鲜红的唇。向窗外望去,张爱玲笔下黑铁雕花栅栏若隐若现;壁炉火光前,一只黑猫趴在胡桃芯木的扶椅上,昏昏欲睡。
这个黄金时代留下了很多故事,它们被写进了张爱玲的小说,拍入了好莱坞的电影,让一代代人无尽唏嘘。但还有一些,却零落在小说与荧幕外,虽不为太多人所知,却有着孤独而优美的姿态,在时光的尘封中自说繁华。
曾嫁给三个王子的名媛——芭芭拉霍顿
于是,某个惬意的午后,我不经意的阅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那段旧时光里的她,留下了数张黑白色的照片,和一段黄金色的传奇人生。
她叫芭芭拉·霍顿,百货业连锁巨子的孙女。6岁时已得到了天文数字般的遗产,人们羡慕地称她为亿万宝贝。名望,富有,美貌,可以说,女人梦寐以求的她都有。
芭芭拉似乎是一个有搜集癖的女人,豪宅、名车、名马、珠宝、古董,奢侈到让人惊讶。但她最为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收藏品,却是她一段段不幸的婚姻。
芭芭拉先后一共有七位丈夫,其中有三位王子,一位伯爵,一位男爵。其中还有电影巨星,网球明星,情场浪子……这些丈夫和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一样,既“名”且“贵”,装点了她传奇而悲哀的一生。
第一任丈夫是格鲁吉亚王子,结婚那年她才19岁,这段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两年。而这个王子离婚后拿走了她大笔的钱。
同一年,芭芭拉找到了第二位丈夫,这是位伯爵,经常对她施行家庭暴力,导致她住进医院。并且骗走了她大量的钱,逼她放弃美国公民身份。这个阶段开始,芭芭拉染上了毒品。
离婚后,芭芭拉离开了纽约,来到加利福利亚州。二战爆发了,世界水深火热,唯有美国风光依旧。加州好莱坞更是歌舞升平,迎来了黄金时代。在加州的芭芭拉非常活跃,她捐献了大笔财产给军方,以抗击纳粹德国。那段时间,人民暂时忘记了她婚姻的失败,给了她很高的赞誉。而她行走在好莱坞以进行社会活动的时候,认识了当时最著名的影星之一——加里·格兰特。两人相识、热恋,结婚。
加里·格兰特很绅士的照顾她,但是这段婚姻还是失败了。离婚时,芭芭拉也不由感慨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需要她的钱,也不需要利用她名望的男人。我想,这一次的芭芭拉是幸运的,她在最好的时候,用最好的自己,邂逅了最好的男子。但结局却是一样的悲伤。不同的只是,分手时,加里格兰特没有要一分钱的赡养费。
之后她搬去了巴黎。又有了四次婚姻。丈夫们或是俄罗斯王子,或者著名的情场浪子,或是赢得数个大满贯的网球明星,却无一例外的是离婚,付出高额赡养费。对这些男子而言,这些婚姻更像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此时,媒体已将她归于情场买欢的富家女,不再同情她,而是反复嘲弄着她不幸的婚姻,并猜测她的下一个藏品是哪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但我以为,芭芭拉或许并不是这样。她其实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搞得不知所措,说她收藏这些男子也不一定准确,她散尽千金想要换取的,只不过是他们爱情,若没有对爱情的憧憬,为何不和其他贵妇一样,包养喜欢的男子,而是丝毫不厌倦的走进婚礼的殿堂?
七次婚姻后,之后她似乎对爱情彻底绝望,她花钱毫无节制,行为彻底放荡,经常被人看到在酒吧里大醉,并且与数不清的年轻男子交往,给他们钱珠宝和其他奢侈品。
她最后的岁月在酒店里度过,66岁那年死于心脏病。她死后,清点她的财产,发现仅仅剩下了3000美金。
庞大的财产挥霍一空,如花的红颜只剩枯骨,徒留她的七段婚姻供他人咀嚼,时而辉煌到极点,时而灰暗到无边。或许芭芭拉异于我们的是傲视世人的财富,但是剥除华丽的外表,身为女性,对爱情能否永恒的论证,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用金钱与爱情对等,也注定求不得。
大业十二年,隋炀帝要南巡江都,命令越王杨侑留守东都。有一半宫女不能随驾,哭着争相挽留炀帝。说辽东小国,不必烦劳圣驾亲征,希望能选择一个善战的将领去征讨它。她们攀住车驾想留住炀帝,以致指头流血染红了套马的皮带。炀帝不肯改变主意,就用绢帛写一首诗赠给留守的宫女们:我梦见了江南的美景,征讨辽东也只是出于偶然。
只要你们容颜不变,
离别的时间也仅限今年。
车驾出发,有百万的队伍作前驱。大桥尚未造好,就另外命令云屯将军麻叔谋,疏通黄河的水引入汴堤,使它能够航行大船。叔谋领命,所用手段很残酷,它用一种铁脚木鹅来试河水的深浅,鹅如果停止不动,就说是浚河的民工不尽力,成队的民工因此死在河水里。至今小孩子哭的时候,听人说“麻胡来”,就不敢哭了。有关他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大都如此。
隋炀帝离开都城十天后,乘坐了南朝宋国人何妥进的牛车。车前面的一只轮子又高又大,轮子上有稀疏的钉子像刀刃一样,后面的一只轮子则很矮小,是用柔软的榆木制成的,使它滚动时不致打滑不前,车用牛拉(车名见《何妥传》)。从都城到汴郡,每天进献在车上服侍皇上的女子。车幔上垂挂着鲛绡网,上面杂缀着玉片和鸣铃,车子行走时,它们就被摇动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以此混淆车中的笑语声,使车旁的随从们听不清。
长安进献了一名御车女叫袁宝儿,十五岁腰肢苗条,娇憨艳丽而妩媚多态。炀帝特别宠爱她。当时,洛阳进献合蒂迎辇花,说是从嵩山的山谷中采到的,大家原先都不知道此花的名字。采摘者觉得奇异就把它进献上来。正赶上炀帝圣驾到达,就把它命名为“迎辇花”。花瓣的外面是紫红色,里面洁白芳香,花蕊上满是花粉,花心深红,花蒂上并开着两朵花,翠绿的枝干映衬着,样子就像通草,无刺,薄薄的叶片又圆又长。花的香味浓郁芬馥,有时碰到衣襟袖子上,几天香味不散,嗅到这种香味,让人不想睡觉。炀帝叫袁宝儿拿着它,号称“司花女”。当时,炀帝正命虞世南在身边草拟《征辽指挥德音敕》,宝儿盯着他看了好久。炀帝就对虞世南说:“过去传说赵飞燕可以在手掌上跳舞,朕常说那是儒生在行文中的夸饰。哪里有人能这样做呢?现在我得到宝儿,才明白前人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宝儿颇多憨态。
现在她盯着你看,你是个才子,可以就此调笑她一下。”虞世南奉命,就写了一首绝句说:学着打扮,鸦黄还不大画得成,垂肩拖袖,真真憨态可掬。
正因那傻气,反得君王怜惜,
常常手捧花枝,陪伴圣驾而行。
炀帝阅诗,非常开心。
到达汴郡,皇上乘龙舟,萧妃乘凤舸,都用锦缎作风帆,彩丝作缆绳,奢侈浪费到了极点。龙舟的前面是舞台,台上垂挂着蔽日帘。这种帘子是蒲择国进贡的,用负山蚊睫缝合莲根丝,穿上小珠子编成,就是早晨的阳光强烈照射,那光线也透不进去。每条船上挑选妍丽白皙的高挑女子上千人,手拿金板雕镂而成的船桨,称之为殿脚女。
有一天,隋炀帝要上凤舸去,用手扶着殿脚女吴绛仙的肩头。他很喜欢吴绛仙的温柔美丽,与其他殿脚女不一样,喜爱得久久不肯移步。吴绛仙善画长蛾眉。炀帝见了她每每神色不能自制,回到车驾就召绛仙去,准备封她为婕妤。刚好绛仙下嫁给玉工万群为妻,所以未能办成。炀帝与绛仙睡觉的兴致过去后,就提拔她为龙舟桨手的头,号称崆峒夫人。从此,殿脚女们争相学绛仙画长蛾眉。主管宫中事务的官吏每天发给这些殿脚女五斛螺子黛,称之为蛾绿。那螺子黛产于波斯国,每颗值十金。后来征收不到那么多,就加进一些铜黛发给她们,只有绛仙受赐的螺子黛没有停止过。炀帝常靠着帘子看绛仙,好久都不肯离开,回头对到舟内来拜见的臣仆说:“古人说‘秀色若可餐’。像绛仙,真是可以解除饥饿埃”于是就吟成一首《持楫篇》赏赐给绛仙,那歌词说:旧时的小曲歌唱过桃叶的美,新妆的丽人比那落梅还要鲜艳。
她将身子轻轻靠着船桨,
便知道那是她渡江而来。
诏令殿脚女上千人来歌唱这首歌。
当时,越溪地方进贡了一种耀光绫,绫纹突起,时时闪发光彩。越人乘着樵风舟,划到石帆山下,收集野生蚕茧缫织,就可得到这种耀光绫。缫丝女子夜里梦见神人告诉她说:“禹穴三千年才开一次。你得到的这种野蚕茧,就是江淹文集中的衣鱼变化来的。把这种蚕丝织成衣裳,一定会有奇异的花纹。”织成后果然与梦中神人所说的相合,因此进上来。炀帝只把它赏赐给司花女宝儿以及绛仙二人,别的女子都不能分享。萧妃又恨又妒,很不高兴。因此,两位女子渐渐得不到亲幸炀帝的机会。
炀帝曾经醉游各个宫室,有一次偶然调戏宫婢罗罗。罗罗害怕萧妃,不敢接纳炀帝,并且推辞说自己有程妃生就的那种毛病,不可陪伴炀帝睡觉。炀帝就嘲弄她说: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染隆颅族小蛾。
幸好留侬伴成梦,
不留侬住意如何?
炀帝自从到了广陵,宫中人大多学说吴语,所以词中有“侬”这个词。
炀帝昏愦沉溺,往往被妖魅邪祟所迷惑,他曾经游览吴公宅鸡台,恍惚间与陈后主相遇,后主对炀帝还以“殿下”相称。陈后主戴青纱乌巾,黑色宽袖,长长的衣裙,绿锦滚边的紫纹方平履。舞女数十名,环侍左右。内中一名舞女特别漂亮,炀帝频频打量她。后主说:“殿下不认识这个人吗?她就是张丽华呀。我常常回忆起在桃叶山前乘战舰与此人北渡时的情景。那时丽华最遗憾了,正靠着临窗阁试用兔毛紫毫笔,在光滑的红绢上写诗来和答江令的‘璧月’句。诗词尚未写完,就看见韩擒虎骑着青骢马,在万余铁甲的簇拥下直冲过来,逃奔的归顺的一概不放过,就这样到了今天。”随后便用绿色斑纹的测海螺壳,斟上用红高粱新酿就的酒劝炀帝饮用。炀帝喝了酒很高兴,于是请丽华舞一曲《玉树后庭花》。丽华推辞说自己许久不曾练习,打从井中出来后,腰肢不灵活,不再有昔日的舞姿。炀帝再三请求,丽华才缓缓起身,舞完一曲。后主问炀帝说:“萧妃比起这人来怎么样?”炀帝回答说“春兰秋菊,各自都是那个季节最出色的。”后主又写了十几首诗,炀帝都不记得了,只是喜欢《小窗》诗及《寄侍儿碧玉》诗。《小窗诗》说:午睡醒来晚,无人梦自惊。
夕阳如有意,偏傍山窗明。
《寄碧玉》诗说:
离别肠犹新,相思骨合销。
愁云若飞散,凭仗一相招。
丽华向炀帝拜礼,求诗一首。炀帝推辞说写不出来,丽华笑着说:“我曾听说过‘此处不留侬,会有留侬处’的话,怎能说不会写呢?”炀帝勉强提笔写了一首诗道:见面无多事,闻名亦许时。
坐来生百媚,实个好相知。
丽华捧读此诗,皱着眉头很不高兴。
后主问炀帝:“乘龙舟游玩开心吗?起先我以为殿下治理国家在尧舜之上,今天却又如此安逸游乐,大略人生在世,都是各图快乐,过去为什么对我见罪之深呢?殿下发来的三十六封信,至今使我怏怏不乐。”炀帝忽然醒悟,便呵叱他说:“为什么今天还把我看成殿下,却又拿过去的事追问我呢?”随着这声呵叱,炀帝猛然惊醒,那些人也一下子都不见了。
隋遗录下
炀帝临幸月观行宫,但见月笼轻烟,清明净朗。半夜里,独自与萧妃起身,走近前窗。帘幕低垂不开,左右侍奉的人都已入睡。炀帝靠着萧妃的肩头,说起当太子时的事来。正碰上一个黄门小太监在蔷薇丛中调戏宫婢,衣带被蔷薇勾住了,笑声吃吃不止。炀帝见那宫婢腰肢纤弱,以为是宝儿与小太监有私情,就急忙披上单衣前往捉拿,原来是宫婢雅娘。回到寝殿,萧妃讥笑不止。炀帝问道:“往年我私幸妥娘时,那情形正是如此,当时虽有性命,也不再珍惜了。后来得到月宾,被她故作意态弄得糊涂了。当时我爱怜她的心情,不亚于今天对你萧娘的情意。我曾仿孝刘效绰写《杂忆》诗,常常念给你听。你还记得吗?”萧妃被问,就念道: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卸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
又念道:
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笑动上林中,除却司晨鸟。
炀帝听后,感叹道:“光阴飞逝,至今已是多少年的事了。”萧妃于是说:“听说外方群盗不少,希望皇上考虑考虑此事。”炀帝说:“我家的事,一切都托付给杨素了。人生能有几何?纵然有意外变故发生,我终究不失为做长城公。你不要谈宫外的事吧!”
炀帝曾到昭明文选楼,车驾未到时,先命宫娥数千人登楼迎侍。
微风从东面吹来,宫娥们的衣裙被风掀起,拍打着肩膀头颈。炀帝见此情景,沉迷女色之心愈加炽烈。因了这个原因,就修建了迷楼,挑选平民百姓家的少女住在里面,让她们穿上轻罗单衣,靠着栏杆望去,样子像要飞起来似的。又在四周燃起名香,烟气霏霏,经常像朝霞未散一般,称之为神仙境界也不过分。楼上张设着四宝帐,各有异名:一名散春愁,二名醉忘归,三名夜酣香,四名延秋月。各个宝帐中的化妆用品、睡衣,也不相同。
炀帝自从到了广陵,沉湎声色失去控制,每次睡觉,必须摇顿四肢,或者歌吹齐鼓,方能入梦。侍儿韩俊娥尤其能得炀帝欢心,每次就寝,必定召来,命她捶打四肢关节,然后才能入睡,因此就给她另外赐名为“来梦儿”。萧妃悄悄问俊娥说:“皇帝经常身体不舒服,而你能使他安定,难道有别的什么取悦他的方法吗?”俊娥害怕萧妃威势,就回答道:“打从皇上自都城来,妾见皇上经常在何妥进献的车子中。这车运行时上下颠簸,车中女子也随之摇动。皇上对这种摇动很开心。
妾今幸承皇后恩德,侍寝帐下,就暗中模仿车中女子摇动的样子来安定皇上,此外并无其他取悦皇上的方法。”过了些日子,萧妃给俊娥乱加了一个罪名,把她赶走了。炀帝也不能阻止。闲暇日,炀帝登上迷楼,想起俊娥,在东南边的柱子上题了两首诗,说:黯黯愁侵骨,绵绵病欲成。
须知潘岳鬓,强半为多情。
又说:
不信长相忆,丝从鬓里生。
闲来倚楼立,相望几含情。
殿脚女自从到了广陵后,全都被安置在月观行宫以备侍奉之需,因此绛仙等人也不能亲自到寝殿陪侍了。有一位郎将从瓜州宣布诏令归来,进献了一篮合欢水果。炀帝命小黄门带上一对合欢果快骑送去给绛仙,因马跑得急,合欢果散开了。绛仙拜谢皇恩所赐,又附红笺一张上呈皇上说:驿骑传双果,君王宠念深。
宁知辞帝里,无复合欢心。
炀帝看了诗,心中不快,回头对小黄门说:“绛仙怎么样了?为什么诗句中的怨恨如此深重呢?”小黄门害怕,下拜说道:“赶上跑马颠簸,到达月观时,水果已经散开,不再连在枝上。”炀帝的心情还是不能释然,于是说道:“绛仙不独容貌可观,诗歌意境也深切,真是女子中的司马相如埃比起左贵嫔来说有什么可逊色的呢?”
炀帝曾在宫中设小宴,大家玩拆字酒令,取字的左右笔画分解开来的意思。当时杳娘在旁边陪侍。炀帝说:“我犬杳’字为‘十八日’。”杳娘又分解“罗”字为“四维”。炀帝回顾萧妃说:“你能拆我的字吗?不能就要罚酒一杯。”萧妃缓缓而言道:“把左边的笔画移到右边,难道不是‘渊’字吗?”当时唐公已是众望所归,炀帝听了此话心中不乐,就说:“我不知此事,难道我不是圣人吗?”
这个时候,朝廷内奸贼作乱,朝廷外盗贼横行,值阁裴虔通、虎贲郎将司马德勤等,勾结左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准备叛乱,因此朝中大臣奏请释放官奴,让他们分成上下两班轮流值勤,炀帝准奏,于是宣布诏令说:“门下!寒暑交替,是为了保证一年的收成。日月出没,是为了调节一天的劳逸。所以士子有游玩与休憩的说法,农夫有休息与劳动的时节。可叹你们这些剃发奴众,服役十分勤苦,操劳没有懈担尘埃沾满爪发,虮虱生于帽盔。朕很怜悯你们,让你们根据自己方便轮流休息。啊!无须劳烦东方朔之流诙谐滑稽的请求,而批准了卫士递上的奏文。朕对于侍从之人,可说是有恩了。可依照前件事的样子办理!”于是就有了“焚草之变”。
以上是《大业拾遗记》,上元县是南朝故都,梁朝在那里修建了瓦棺寺阁。楼阁南边角落有两间屋子,是关着的,已记不清有多少日子了。会昌年间,诏命拆除寺塔,因此打开了那屋子。得刘荀笔一千余支,内中还藏有一套书,虽然那书页都是随手翻动就破碎的,但文字还可辨认记录下来,这就是《隋书》的遗稿。其中有几幅生白藤纸,题名为《南部烟花录》,僧人志彻得到了它。赶上焚烧佛教群经,僧人可惜书上的香轴,争相拿取纸尾拆开。看那香轴上,有鲁郡文忠颜公的名字,题为手写。这篇《南部烟花录》就是前面的荀笔,这点不同指出也是知道的。志彻因此得以记下前朝之事,等到用《隋书》进行校对,发现有许多隐秘的文字,特别是有一些文字与史实相符,而事情却写得很简略。难道不是因为开国将相们,争着以王道辅政,颜公不想渲染前朝劣迹,因而作了删削吗?当今尧舜之风已经回归,道德的车驾已走上正轨。我独可惜这篇文字的湮没,不能成为辞人才子的谈柄,所以编写了这篇《大业拾遗记》。原文缺落之处十有七八,都已把它们补齐了。
从前,蒙古族有两个汗,一个叫阿拉齐汗,一个叫阿吾兰齐汗。阿拉齐汗经常带着人马侵略阿吾兰齐汗的国家。阿吾兰齐汗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跟前就只有一个傻瓜儿子,他决定给傻儿子选一个聪明能干的妻子辅政。
阿吾兰齐汗了解到有个聪明的女子,叫奥塔娜,是个老牧工的女儿,就住在王宫附近,便把奥培娜叫来,说:“明天我要举行宴会,你和你父亲都到宫里来侍候,不过你父亲要骑一匹双头马,你必须带礼物但又不带礼物,骑马但又不骑马来。若有一条不对,我就把你囚到水牢里去。”
奥塔娜把这一一告诉父亲,到草原上拉回了一匹大肚子骡马。老牧工见并不是什么双头马,不由自主地哭起来。奥塔娜说:“你只管先去好啦,我自有办法。”
老牧工骑着骡马来到宫门口,突然间骡马连转了几圈趴在地上就产驹了。当阿吾兰齐汗走向前看时,马驹儿正好露头,这就成了“双头马”啦!老牧工一看可乐了。
这时,月亮升起来,奥培娜骑着一匹骡子,在离宫门口很远的地方跳下来,一手牵着骡子,一手端一盆水,不慌不忙地走到阿吾兰齐汗面前,用手拉一拉骡子说:“陛下,我奉您的命令骑马而没有骑马来到您面前。”然后放开骡子,双手捧着一盆水,放到阿吾兰齐汗的脚下说道:“这是给您的礼物,我给您的是水中的明月。”
阿吾兰齐汗看着面前这个美丽、机智、勇敢的姑娘,当时就出聘礼为儿子定下婚约,不久便给儿子举行了婚礼。在宴会上,他宣布:他外出狩猎期间,由奥塔娜暂时代政。临行嘱咐她:“你必须作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阿吾兰齐汗走后,奥塔娜立即发布了惊天动地的命令:“免除老百姓三年赋税,王公贵族的牲畜分一半给没有牲畜的人。”全国人民欢天喜地,而王公贵族却扬言:“如果奥塔娜不取消这命令,一定要把她活活杀死!”阿吾兰齐汗闻讯后非常惊慌,赶紧往回走,刚动身就被阿拉齐汗捉去了。
阿拉齐汗派人下书给奥塔娜,要她亲自送500 峰骆驼、1000箱金银珠宝去赎阿吾兰齐汗,想把她骗去杀掉,然后去占领她的国家。奥塔娜看出了这个阴谋,立即把反对她的人——那些王公贵族囚禁起来。经过充分准备以后,奥塔娜领着500峰骆驼——骆驼上驮着1000 个大木箱开始登程。她日夜兼程,在第三天太阳落山的时候,赶到了阿拉齐汗那里。
阿拉齐汗见他的阴谋马上就要成功,又见奥塔娜十分美貌,走向前去就要拉她。奥塔娜甩开他,顺口呼哨一声,于是立即从那五百峰骆驼上的1000个大箱子里面,窜出来1000个手持大刀的武士。阿拉齐汗撒腿就跑,奥塔娜手起刀落,结果了他,最后救出了半死的阿吾兰齐汗。
一
这天中午,东墩派出所民警小方正在值班,有群众来举报说,制造前年“8·18”血案的疑犯曹堪营,正在杏花村酒店喝酒。
“8·18”血案发生在前年8月18日。那天,下屯镇石牛村青年谢宝进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明天就是他和心上人宋飞凤的喜日。傍晚时分,他刚刚把新房布置好,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闪进了院内。谢宝进从新房出来,愣了一下后对高个子说:“你来干什么?”高个子说:“干什么?你心里清楚!我问你,放不放弃宋飞凤?”谢宝进说:“我早说过,宋飞凤不爱你,我娶定她了!”“我看中的姑娘,谁要是胆敢碰她,死路一条!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话声中,“砰砰”两声枪响,谢宝进倒在了血泊之中。听到枪响,谢宝进的弟弟从另一个房间赶出来,高个子甩手又是一枪,谢宝进弟弟的右腿被打中,跪倒下去。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转身而去,很快便隐没在暮色之中。谢宝进只来得及对爬到身边的弟弟说了“曹堪营”三个字,就咽了气。
公安机关把曹堪营列为首要疑犯,可前往缉捕时,他早已逃之夭夭。公安机关多方追捕,可两年过去了,曹堪营及作案同伙——那个矮个子,仍杳如黄鹤。
疑犯今日竟然在本镇出现,若能将他抓获,那是最好不过。小方向举报人问清了曹堪营的衣着和外貌特征,以及他在酒店中所处的位置,立即组织人员直扑杏花村酒店。
派出所所长到县里开会去了,指导员也率人下村调解一起两姓群众纠纷,所里只有民警小方及治安队员小劳在家。情况紧急,小方拨通指导员的手机简单报告情况后,便带着小劳出发了。路上,小方告诉小劳,曹堪营是个亡命之徒,凶残成性,要做好恶斗准备。小劳和小方一样都是二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大咧咧地说:“怕什么!我不相信咱们两个人,一支枪,一根电棍,还制服不了一名歹徒!”
眨眼工夫就到了杏花村酒店。进了大厅后,小方拔出六四式手枪,小劳也持电棍做好准备,两人直扑疑犯所在的醉仙厅。
醉仙厅的门关着。小方贴耳听了听后,旋动门把手当先冲了进去,小劳紧跟着冲了进去。只见小房间里一张圆桌上杯盘狼藉,靠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青年是个高个子,满面通红,似已有了八分醉意,却还在举杯劝女郎喝酒。
小方手中枪指向男子,喝道:“曹堪营,举起手来!”
女郎发出一声惊叫,那男子眯着醉眼瞟了一眼小方和小劳,说:“你、你们……是谁?开、开什么玩笑?”
小方朝小劳递个眼色,二人同时扑向那男子。
那男子突然把杯中的酒泼向小劳,随后把小劳推到一旁,抬脚踢开一张椅子,起身朝门口冲去。可未到门口,他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小方、小劳猛扑上去,给他铐上了手铐。
二
小方、小劳把醉得东倒西歪的男子和吓得周身筛糠的女子押往派出所。在那男子身上除了搜出五百多元现金外,只有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姓名为金堪威,住址为西墩镇上迈村,看相片,分明就是这喝醉酒的男子!
小方心里纳闷:曹堪营为下屯镇人,而这人的身份证却是西墩镇上迈村的,这身份证会不会是假的?细看身份证,颜色、花纹、号码又都对头。
小方审问男子:“你叫什么?哪里人?”男子说:“我没醉,没醉……”
小方皱了皱眉头,暂搁下男子,转而审问女郎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那男子是谁?女郎是从外省过来的暗娼,她以为警察是冲着她卖淫的事来的,说了自己的姓名及籍贯后,连声叫起屈来。她说她昨夜虽与那男子在一起,可并没有干那事……那男子是个怪人,他说之所以找她,一是为了气心上人,二是为了考验自己,夜间二人虽同床共枕,那男人却连碰都没有碰她。小方打断她说:“谁要你说这些,我问的是那男子的事,你就说说那男子。”女郎为难地说,她只是昨天晚上才遇到那男子,他的情况自己一无所知。
追捕杀人犯(2)
这时指导员冯腾回来了。冯腾接到小方电话后,当即把两姓群众纠纷事件交田副所长处理,只身骑摩托赶了回来。他听了小方的汇报,问:“你有没有问举报人,肯定那是曹堪营吗?”小方脸一红,说当时他只想尽快抓住疑犯,没有细问。
小方带冯腾去看那被关着的男子。刚打开门,那醉汉又“哇”地吐出一口污物。冯腾问:“你叫什么?”男子这时似已清醒多了,答道:“金堪威。”“哪里人?”“西墩镇上迈村。”“家中有什么人?”“有爸、妈、弟弟和一个妹妹。”接着还说出了爸妈弟妹的名字。“到东墩镇做什么?”“探……生意行情来的,我想做生意。”顿了顿,男子又说:“你们干吗把我关在这里?我犯了什么法?”冯腾对这样的事已经历多了,板起面孔说:“犯了什么法,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问你,昨夜都干了些什么?”“昨夜,我……没做什么呀!”冯腾说:“昨夜你与一个暗娼鬼混,这还不是犯法?!”男子叫起屈来:“我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可并没有鬼混呀!”
离开关押那男子的房间,冯腾吩咐小方和小劳去那男子所住旅店检查他的行李,自己则拨通了西墩派出所的电话,要求帮助查一下金堪威的情况。西墩派出所很快回电话:上迈村确实有个金堪威,家里共有五口人,家人姓名与那男子所述不差。
放下电话,小方与小劳也回来了。二人报告说,那男子只有一个行李包,包中除了一套衣服及几件日用品外,没有什么可疑东西。
至此,冯腾已认定小方和小劳抓错了人。他吩咐小方、小劳对金堪威及那女郎的卖淫嫖娼行为进行教育并从轻罚款后,立刻放人。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小方拿起话筒,对方是个声音喑哑的男人:“东墩派出所吗?”小方问他找谁?对方说要找所长,责问派出所凭什么抓金堪威,难道他在酒店里喝酒也犯法吗?小方问:“你是谁?”对方答:“我是金堪威的哥哥。”便放下电话。
小方放下话筒说:“指导员,我看那个‘金堪威’暂时还不能放。”冯腾问为什么,小方将接电话的情况说了,说:“金堪威根本就没有哥哥,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哥哥’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冯腾采纳了小方的意见,只放走女郎,暂不放走“金堪威”。
三
冯腾拍下“金堪威”的相片,留下治安队员小劳在家看守,他与小方骑摩托直奔二十多公里外的西墩镇。西墩派出所派了一名民警协助,马不停蹄地赶到上迈村,找到了治保主任。冯腾拿出“金堪威”的相片,让治保主任辨认。治保主任说:“这哪是什么金堪威?”冯腾说:“你能肯定?”治保主任说:“绝对肯定!金堪威的家朝左过去两家就是,要不信,我叫他过来。”
治保主任打发孩子去叫金堪威。不一会,一位年轻人便进了院子。治保主任指着他说:“看,他就是金堪威!”
这个年轻人面孔白皙,眉清目秀,显然不同于相片上那个粗野傲慢的“金堪威”。
冯腾问他:“你就是金堪威?”年轻人点点头。冯腾把相片递给他,说:“认认看,这是谁?”金堪威接过相片,认真看过后说,这人有些面熟,但记不起来是谁。冯腾叫他再想想。金堪威又看了一阵后说:“我常到一些村庄放映电影,这个人嘛,好像是下屯镇北沙村的,但我不敢保证。至于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冯腾听了心中一动:曹堪营正是下屯镇北沙村人!他们辞别了治保主任,又直奔北沙村。
追捕杀人犯(3)
东墩镇、西墩镇、下屯镇是呈三角形排列、互相毗邻的乡镇,北沙村虽属下屯镇,但离西墩镇的上迈村只有4公里。为抢时间,冯腾等人不去下屯派出所,只用手机与该所联系通报了情况,直接到了北沙村。冯腾等人找到了村主任,拿出相片让他辨认。村主任只看了一眼说:“这不是咱村的曹堪营吗?这家伙前年犯下命案后,一直不见影子,你们是怎么弄到他的相片的?”冯腾说:“你再看清楚点,到底是不是曹堪营?”村主任又看了一眼相片后说:“错不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家伙从小偷鸡摸狗,不听管教,令人头疼……”冯腾又找了村中几位群众辨认,他们都说相片上的人就是曹堪营。
冯腾和小方当即辞别西墩派出所那名民警,抄近路赶回东墩镇。
派出所设在镇府大院内。近黄昏时,二人刚回到镇府大院门口,忽听得派出所方向传来“砰”的一声枪响,跟着是一片惊叫声,刚刚下班的人们纷纷往派出所跑去。
冯腾心里一惊:莫非出了什么事?急驱摩托朝派出所飞驰。
冯腾和小方赶到派出所,只见大门旁,小劳坐靠在墙上,双眼微闭,左肩淌着血。冯腾扶住他,急切地呼唤:“小劳,小劳……”小劳睁开眼睛,双唇动了动,艰难地说:“我遭到‘金堪威’同伙的袭击,‘金堪威’跑了,快……追!”说罢抬起手,朝南墙的方向指了指。
冯腾对跑来的镇干部们说:“快送他去医院!”然后和小方奔向镇府大院的南墙。到了墙根下,二人手脚使劲,像壁虎一样翻上墙头,放眼朝两旁张望。正在这当儿,前方不远处传来叫骂声:“强盗——”冯腾果断地和小方跳下墙头,朝发出叫声的方向奔去。
四
二人赶到一座房屋后面,只见一名姑娘倒在地上。见了冯腾和小方,姑娘指着左边小巷说:“快!歹徒抢走了我的摩托车!”冯腾问:“有几个歹徒?”姑娘说两个。冯腾又问:“你的摩托车是啥颜色、啥牌子的?”姑娘说是黑色雅马哈。
冯腾和小方朝左边小巷冲去。出了小巷,是一条大道。大道上不见有什么摩托车向前,倒有一辆摩托车朝他们开过来。二人拦住摩托车,说他们是派出所的,要借摩托车急用。
冯腾载着小方急驰如飞,眨眼间已冲出东墩镇。冯腾加快车速,先后追上两辆摩托车,皆大失所望。因为两辆摩托车都不是黑色雅马哈,且骑摩托车的只有一人。
冯腾驾着摩托车继续前奔,一会儿来到一个岔路口,往前通往县城,往右通往沿海渔村。冯腾对身后的小方说:“歹徒知道我们会打电话让县公安局派人堵截,谅他们不敢往县城的方向跑,一定是向渔村方向逃。”说着便驾着摩托车朝右拐去。
因是村道,路不宽,也不平坦。有一处地方,村民为了灌溉,破开路面埋胶管,胶管渗水湿渍了路面。小方眼尖,发现湿土上有新的车轮印,叫道:“看,是摩托车轮印!”冯腾说:“不错。歹徒可能就在前面!”
冯腾加快了车速,不大工夫,前头出现了一辆摩托车。两辆摩托车的距离在逐渐缩短,渐渐地,他们看清了,前面的摩托车是黑色的,车上坐着两个人。
小方拔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冯腾朝前叫着:“停车,立即停车接受检查!”
前面的摩托车不但不停,而且越开越快,如疯狗逃命一般。
冯腾又喊:“前面的摩托车停下、停下,停车接受检查!”接着,小方朝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砰!”又一声枪响,前面摩托车上的人朝冯腾和小方开了枪,子弹尖啸着从二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冯腾怒道:“胆敢顽抗,打!”小方朝前面的摩托车扣动了扳机。
追捕杀人犯(4)
坐在前面摩托车后座上的人也不断转身举枪朝后射击。
冯腾让小方用手机与正在乡下调解群众纠纷的田副所长联系,请他们配合堵截。小方一边打电话,一边再次瞄准前面的摩托车扣动了扳机。只见枪响声中,前面的摩托车一弹又一跳,两个骑车人被掀翻在地。小方兴奋地喊道:“打中了!打中了!”
其实,这一枪并没有打中前面的歹徒,那是因为道路太坎坷,歹徒被枪声一惊,撞上路边一块石头才翻车的。只见两名歹徒翻身而起,奔向摩托车。小方瞄准其中一个歹徒扣动扳机,歹徒应声倒了下去。另一名歹徒欲返身相救,小方举枪朝他射击。那歹徒见追来的摩托车已逼近,胡乱开了一枪后,丢下同伙和摩托车,扭身钻进了路边的甘蔗地。
冯腾驱车驶到歹徒倒下的地方停下,二人朝受伤的那名歹徒扑过去,迅速制服了他。冯腾吩咐小方看住这名歹徒,自己冲进甘蔗地,追寻另一名歹徒。
甘蔗苍绿茂密,如林覆地,高没人顶。冯腾寻觅了一阵,不见歹徒的踪迹,便穿出甘蔗地。此时天已渐黑,苍茫暮色中,一条人影一晃,闪进了前面的一片甘蔗林中。冯腾一边猫腰冲过去,一边用手机跟田副所长联系,请求迅速增援围捕。
田副所长带着民警赶来了。可天色已黑,此时要想在连片的甘蔗地里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冯腾和田副所长带着民警搜索了一阵,一无所获,只好收兵。
五
冯腾等人把那名受伤歹徒押回派出所。医务人员对其伤口进行处理后,冯腾等人立刻对歹徒进行审讯。
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粗矮个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冯腾问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年轻人乜斜了冯腾一眼,说是上迈村人,名金堪龙。冯腾冷笑一声,说:“接下去你大概要说,你是金堪威的哥哥吧?遗憾的是,金堪威根本没有哥哥!”年轻人一愣。冯腾突然大喊一声:“欧兴来!”年轻人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之后无可奈何地说:“你们既已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冯腾说:“前年8月18日,你和曹堪营到了下屯镇石牛村,制造了一死一伤的血案,有这事吗?”欧兴来说:“不错,我是和曹堪营去了石牛村,不过开枪的是曹堪营,我是被逼才去的。”小方问:“那么你冒充金堪威的哥哥给我们打电话,又打伤治安员,劫走曹堪营,这也是被逼的吗?”欧兴来无言以对。冯腾说:“你既然敢冒这么大的险救曹堪营,可见二人交情不薄,曹堪营的去向,你多半知道吧?”欧兴来还是不开口。冯腾说:“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们就无法抓住曹堪营吗?”欧兴来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说:“不是我夸口,你们抓不住他的!”冯腾说:“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劫走他,他早已蹲班房了!”欧兴来说:“那都是因为他不听我的话,心里还念着那个臭女人,硬要回来看她,如果他……”说到这里,欧兴来自觉失言,突然把话打住。冯腾已从欧兴来话中听出了什么。他估计再审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于是命人把欧兴来押下去。
冯腾对田副所长和小方说:“欧兴来顽固不化,自以为聪明,其实刚才他已说漏了嘴。他刚才说曹堪营是因为迷上一个女人才回来的,你们看那个女人会是谁呢?”田副所长和小方一点即明,同时醒悟地叫出声来:“宋飞凤!”接着小方按着冯腾的思路分析:“曹堪营能为宋飞凤去杀人,可见他对宋飞凤迷恋之深!现在他为了看望宋飞凤,不惜冒险现身也是很有可能的。”冯腾说:“对!现在曹堪营很有可能去找宋飞凤,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冯腾和田副所长率领小方等民警,跨上摩托车飞快地驶出了派出所。
六
冯腾分析得不错,曹堪营的确是去找宋飞凤。宋飞凤住在下屯镇北沙村?熏曹堪营从甘蔗林中出来后,摸黑朝北沙村的方向走,脑海里想着今夜如何在宋飞凤身上享受艳福,早把刚才被追捕的危险与狼狈抛到脑后去了。
追捕杀人犯(5)
曹堪营和宋飞凤同在北沙村中长大,自小他就喜欢这个比他小3岁的姑娘。宋飞凤17岁时,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曹堪营中了邪般迷上了她。他心里说,今生若不娶上此女,那就是白来人间走一遭了!一次,他在无人处对她表白了自己的这份爱意,宋飞凤听后大为恼怒,骂他神经病!曹堪营没有灰心,他在村中偷鸡摸狗,斗殴使横,为所欲为,认为宋飞凤迟早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宋飞凤中学毕业后,参加村中业余戏班唱戏,只要她有演出,不管多远,曹堪营一定到场。可宋飞凤见了他就像碰见仇人般拉长着脸。这时曹堪营发现,在宋飞凤身边已出现了不下一打的探花郎。曹堪营心里又气又恨,放出口风:宋飞凤是他看中的人,谁要是敢打宋飞凤的主意,就先准备好棺材。可是石牛村的谢宝进不但无视他的警告,反而想方设法地亲近宋飞凤。终于有一天,曹堪营听到了二人将举行婚礼的消息。曹堪营几乎气昏了,他恶向胆边生,邀了铁杆哥们欧兴来,杀了谢宝进,伤了他的弟弟。案发后,他和欧兴来远遁他乡,并托人假冒金堪威之名办了假身份证以对付盘查。在外地遁迹两年,他始终无法忘记宋飞凤,决定回来看她。他怕被人认出,先和欧兴来到了东墩镇,让欧兴来去找以前的哥们儿打探消息。欧兴来为防万一,带走了他的手枪,因此当曹堪营酒醉被抓,小方没有搜出什么可疑东西。现在手枪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打算去探望宋飞凤,了结这段使他不能自拔的未了情,然后再寻机会救出欧兴来,再一次遁迹外乡。如果宋飞凤不肯跟他走,那么他宁愿毁了她,也不让肥水流向外人田。
他拐上大路,拦了一辆货车,汽车顺道把他带到了北沙村边。他下车后看了看手表,刚好10点。这个时候,村里好些人还没有睡,于是他绕到村后,躲在一丛灌木后静静地等待。
七
到了11点多钟,北沙村中已一片寂静。曹堪营顺着熟悉的小巷往宋飞凤家摸去。他进了宋飞凤家院子,从窗口望进去,室内漆黑一片。曹堪营“笃、笃、笃”轻敲窗玻璃,屋里人醒了,问:“谁?”曹堪营说:“我。”屋里人又问:“你是谁?”曹堪营说:“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难道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宋飞凤惊叫起来:“你是曹堪营!你来做什么?”曹堪营说:“来看你呀!我要带你走。快起来,跟我享福去吧!”宋飞凤又恨又怕,说:“你这个杀人犯!再不走,我就喊人来抓你!”曹堪营威吓说:“我身上带着炸药,你要是胆敢叫人,我就炸死你全家!”宋飞凤吓得不敢作声。曹堪营放低声音说:“当然,只要你肯听话,我是舍不得杀你的。我已经两年没见到你了,快开灯让我看看你吧!”宋飞凤还是不作声。曹堪营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老子为了你,成了通缉犯,你要是再不开灯,我就丢炸药了!”刚说罢这句话,曹堪营的胸部忽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哎哟”一声,连退两步。原来是一根扁担从窗子铁条空隙中捅了出来。
曹堪营怒骂:“臭婊子,你敢打我!”用力夺过扁担,推测着宋飞凤的大致位置,将扁担投进去。
宋飞凤还是不说话。曹堪营摸摸被戳痛的胸口,心中恶念顿生:“他妈的!这女子竟如此不识抬举,老子干脆毁了她!”他掏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
“烂婊子,你不是想打我吗?干吗不开声呢?不过,你想躲也是躲不过炸药的,只要我把炸药丢进去,连这房子都会倒塌的!”曹堪营想通过威吓,引宋飞凤开口。
果然,宋飞凤气得骂道:“你这流氓!你这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犯!你就是炸死我,也逃不过法律的惩罚!”
曹堪营辨寻着声音的方位,举起了手枪。
就在曹堪营扣动扳机的刹那间,旁边黑影一闪,他的右臂被突地托高,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射向了夜空。
曹堪营欲挣出右臂,可右腕又被狠狠砸了一下,手枪掉落在地,左臂也被人扭住。
几只电筒光罩在他脸上,曹堪营明白中了警察的埋伏,他大吼一声,像一头发怒的黑熊,拼命挣扎。一名民警被他甩倒,另一名被他撞退数步。他夺路而逃,可才跨出两步,后心就中了一拳,同时脚下又挨了一绊,立即栽倒下去。一名民警“咔嚓”一声给他铐上了手铐,说:“别费劲了,今夜你插翅难逃!”
说话人是东墩派出所指导员冯腾,他早就率民警埋伏守候在这里。
宋飞凤和家人从屋里赶了出来,不少村民也闻讯赶来了。众人见抓住了曹堪营,无不拍手称快。
宋飞凤感谢民警救了她。冯腾说,惩恶擒凶,保一方平安,是他们的职责。他吩咐民警把曹堪营押上车,向村民们告辞。被枪声惊扰的北沙村,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这年春节,徐苟三看乡亲们愁眉苦脸,而周财主家又杀猪又宰羊,喜气洋洋,心中很是气愤。他和乡亲们商量,决定派几个人去把财主杀好的猪偷来,分给乡亲们过年。
有些乡亲担心地对徐苟三说:“苟三呀,这可使不得,要是打起官司来你么样办?”
徐苟三满有把握地说:“不要紧,这里只有我会写,财主必然会请我给他写状纸,我自有主意。”
于是,几个年轻小伙子,径直跑到财主家,把猪肉偷了来,分给了众乡亲。
果然不出徐苟三所料,周财主急忙请来徐苟三写状纸,要告到县衙。
却说本县县官,是靠裙带关系升任的,胸无点墨,十分愚蠢。接过状纸,当看到:“不法乡贼,光天化日,持刀偷切我肉”时,不禁大怒:“这还了得,分明就是杀人,赶快把人带来!”
当差的抓了几个乡亲来,县官把状词念一遍后,问周财主:“这状词可是真的?”
周财主咬断铁钉“有真无假!”
县官又问堂下乡亲:“你们真的偷割了他的肉吗?”
那几个乡亲依照徐苟三的计喊道:“老爷,冤枉,冤枉呀。不信,你叫他脱了衣服给你看。”
县官心想:“对呀,割了肉,必然有伤痕。”于是,就令周财主把衣服脱掉察看。财主无奈,只得脱了衣服,县官一看,财主身上光溜溜的,并不见有刀痕,便把惊木堂一拍,大怒道:“好啊,你欺骗老爷,给我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财主欲待分辩时,早已被当差的拖下去,赤裸裸的被打得皮开肉绽。
财主有苦难言,自认倒霉,众乡亲欢欢喜喜过了一个快活年。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苏联境内。
1942年12月,德国和意大利的法西斯军队的前线被突破,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和冰封雪锁的严冬之中,在苏联军队不断的打击之下,他们开始了毁灭性的大撤退。
就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覆盖着大雪的平原上移动着一支黑压压的、没完没了的人流。这一带没有村落,没有庄院,只在小小的斜坡上立着一个光秃秃的灌木丛。这支被苏联坦克群粉碎了的意德败军已走了好几天了。他们才冲出一个包围圈,马上又落入了另一个包围圈。为了逃生,他们不断地变换着方向,一直向西方逃窜。他们已无力作战,只要能苟延残喘,他们什么都舍得。
就在他们之中,有两个意大利士兵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单独逃命。他们是体格健壮的格培和瘦小黝黑的山乃。他俩胡子满脸,军服褴褛,这时正在公路边疲惫地走着。山乃问:“你累不累?”格培说:“不,我还能走好久。不瞒你说,我还当过竞走冠军呢。你呢?你行吗?”山乃回答说:“我们撤丁人全是些打猎出身的,三百五百里山路是不在话下的。要不是这该死的大寒天,原不会当一码事……”喇叭响处,有几辆载重车超过了他们。车厢椅子上坐着他们的同队战士阿马立,膝头上搁着一只小包,他是付了钱才搭上德军的军车的,可惜山乃和格培身无分文。
夜里,他们来到了一处一无村民的村落。像样点的草棚土房早被德军占据了。他们十分霸道,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两个让出一席之地。他们没奈何,只好在村前村后转了个把小时,总算在村边找到了一间土屋。这屋子紧贴着满盖积雪的小丘。格培取出电筒来照照,发现搁板上有一盏缺罩的煤油灯,山乃将灯点上了。两个人满屋子的找,屋顶床下全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最后,山乃终于在地板里发现了一个舱口。他们大喜过望,打开舱口爬了下去,发现地窖里有一木桶腌黄瓜。两个人捧了十来条冰黄瓜,在桌边坐下来,开始嚼黄瓜充饥。
突然,格培开口说:“山乃,你我老朋友了,我实话实说,我已考虑了很久,咱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大路,迟早会送命的。一路上俄国人机枪扫,炸弹炸,坦克碾,一帮人休想活着出去。咱俩还是钻进树林子单独走吧,这样跑要容易些……我有个指南针,咱们准冲得出去。”山乃问:“往后怎么办?”格培说:“什么叫怎么办?回到自己人那里去呗。”山乃一撇嘴说:“这怎么成?那会让我们洗个澡、剃个头、换套衣服,又撵我们到前线来打俄国人的。不,格培,我是受够了,让这场战争去见墨索里尼的鬼吧!我既不想跟你走,也不随部队撤退,我只想躺在这个地窖里,等到俄国人来了,就双手一举当个俘虏。我已打听明白,他们是不枪毙俘虏的——”格培沉思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说:“不成,山乃,我干不了。
我这人生性酷爱自由,最怕的是当俘虏。要是我冲了出去,我会力争回意大利去的。”山乃说:“人各有志,祝你一路平安!
到了家你就按地址到我家去一趟,叫我家里人等着我,等仗一打完我准回家。”他打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来,从中取出一张,写了几个字,递给了他。这是山乃的妻子及他的三个孩子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格培肩上背一只装食品的背囊,皮带上挂着一水壶的葡萄酒,独自一个上了路。他挑了条林间小道,不慌不忙地大步走着,间或看一眼手里的指南针。早晨的严寒,凛冽异常,但是阳光灿烂,阳光从树枝间透了过来,照得白雪十分的刺目耀眼。他心里很轻松,甚至哼起了那只俄国人嘲讽意大利人的小曲子来。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响声。他站下来静静地听。这是吃了败仗的意大利军队撤退时的声音——饭盒子跟皮带扣子磕碰时的铿锵声。格培皱了皱眉头,他对了一下指南针,拐弯走向森林的深处。他越过了多刺的灌木丛,刺儿撕烂了他的外衣,树枝抓伤了他的头脸和皮肤,败军似乎还在近处。走到傍晚时光,天已变得彤云密布,太阳早不见了,四周是一片没精打采和惶惶不安。格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两脚冻僵,寒冷侵入到了他的手套里边,他手指通红,在阵阵痉挛,双眼生疼,还在不断地流泪。
巍巍秦岭,婉蜒连绵数百里,山势起伏,苍茫葱郁,终年云雾缭绕。秦岭主峰池峰之下有个小村子,村以峰为名,就叫池峰村,七八十户人家均以耕种为业。峰上多飞禽走兽,尤其多狼。也许因为方圆一带小野兽多,狼在山上不会饿肚子,所以从不下山骚扰人畜,狼在山上,人住峰下,多年相安无事。
这年秋天,肖大峰去城里买来--杆猎枪,趁着农闲,想上池峰去打一些山鸡、兔子什么的。
这天,肖大峰正扛着猎枪在山道上转悠,忽然发现一条秃尾巴狼,隐身在一片矮丛林中,正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他。肖大峰情不自禁地手痒起来:老狼的绒毛柔柔的,把那狼皮剥下来,正好给刚出生的儿子小峰做条垫毯,便端起枪来瞄准老狼。但秃尾巴老狼极为机警,显然是发觉了肖大峰的企图,便撒开四条腿,往丛林深处窜去,还故意左冲右突,把荆树条碰得“刷刷”乱响。
肖大峰见狼逃了,正要去追,忽听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他循声奔过去一看,只见一头小狼崽,正伏在一片干草上,身子微微颤抖着,一一双惊恐的眼晴,怯怯地望着他。
肖大峰明白了,原来那秃尾巴母狼是为了掩护小狼患,才故意逃跑想引开自己的。他心里一动,便抢上一步,一把拎起小狼患的后腿,转身往峰下走去。果然,不一会工夫,肖大峰身后传来一声悲凄的呼号,正是那条秃尾巴母狼追来了。
肖大峰忙端起猎枪,怎奈一手抓着小狼患的后腿,狼患在他手中挣扎着,那猎枪的枪身颤抖着,他一连放了三枪,子弹都打飞了。母狼左躲右闪,就是不肯离去,扯长声音哀哀的呼唤。肖大峰忽然生出一丝侧隐之心,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喝一声:“还给你!”便将狼崽子向秃尾巴母狼掷去。谁知偏又那么巧,小狼崽的脑袋正好撞在一块又尖又硬的岩石上。小狼崽惨叫一声,扑通落地,四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秃尾巴母狼发疯一样嗷叫了一声,扑向小狼崽,绕着圈儿舔着血迹,不停地呜咽着……
肖大峰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摔,竟把小狼崽给摔死了,心里不由一阵内疚,他狠狠地一跺脚,就转身下了山。
村里人得知肖大峰失手摔死了小狼崽,都大惊失色,七嘴八舌说:“你摔死了小狼崽,母狼一定会来报仇的!”
肖大峰听了,心里不由害怕起来,才知道事情严重了。自己在明处,狼在暗处,倒还真不易对付。
果然,当天半夜,肖大峰正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惨人的狼嗷。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靠在床沿上的猎枪,摸到窗□,警惕地注视着外面。不料,那狼在屋前悲凄地长嗷了几声,便杳无声息了。但出奇的寂静,使他这一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安慰了妻子玲玲几句,搂着猎枪坐到了天亮。
就这样,那秃尾巴母狼每天半夜都来肖大峰房前屋后转悠悲嚎,有时甚至用爪抓大门、扒窗户,闹得肖家夫妇心惊肉跳。肖大峰几次要持枪冲出屋,都被玲玲死命拉住了。
肖大峰还不时受到村民们的责备,说他不该坏了村里的规矩,上山打猎,伤害生灵,引得母狼每天半夜来村里骚扰,家家不得安宁。他也知道自已理亏,只得任由村民们埋怨。最使他难以忍受的是,每大夜里都要提心吊胆地枕着猎枪,生怕那复仇心切的秃尾巴母狼穿越门窗闯进来。
眨眼一个月过去,肖大峰巳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儿。
这天,肖大峰的小舅子结婚,两口子自然要去喝喜酒。去岳父家的村庄要翻越池峰,肖大峰马上想起了那条骚扰得他多日不得安宁的秃尾巴母狼。为防万一,他带上了那杆猎枪,腰里还别了一把短刀。
刚上池峰,肖大峰凭感觉就知道,那条秃尾巴母狼已经跟上他们了。
肖大峰佯装不知,让玲玲抱着儿子小峰在前,自己提着猎枪断后。走着走右,便听见--阵轻微的“沙沙”声传来,他猛然回身,抬手--枪,就见那秃尾巴母狼一个翻滚,迅即爬起身,一瘸一拐地逃走了。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忙持枪追去,决意要除去这心腹之患。
肖大峰骂骂咧咧地追过一个山包,忽然失去了目标。他只好放慢脚步,端平猎枪,学着电影中日本鬼子进村的样子,百倍警惕地搜索着。谁知不经意踩住了一片青苔,他脚下猛地一滑,一个跟斗栽进了一条十多米深的壕沟。摔得他脑袋发昏,眼冒金星;更糟的是,那条右腿磕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钻心般地痛。他咬了咬牙试图往上爬,可惜沟深壁陡,无处可攀,他试了儿次都没爬上去,急得他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大叫:“玲玲,你快来呀!”
玲玲抱着小峰,顺着喊声找来,见肖大峰跌在壕沟里,想伸手去拉,手却够不着。肖大峰急头怪脑地说:"“快,快去割些荆树条来!”说着抽出腰间的短刀扔上去。
玲玲答应一声便放下小峰,捡起短刀,去不远处的崖边割了一些荆树条,一边急急往回赶,一边麻利地把荆树条结辫子般结成一根粗绳,然后将粗绳放下沟去,总算把男人拉上来了。
肖大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揉揉右腿,连叫“晦气”,忽然,玲玲丢魂般哭叫起来:“小峰,小峰不见了!”原来,刚才肖大峰和玲玲一阵忙乱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小峰不知到哪儿去了。
小峰还不会走路,这十多分钟时间,爬也不会爬得太远。可两人喊哑了喉咙,也没一丁点回音;在附近找了个遍,也没有人影。肖大峰不由心里一颤,跺着脚大叫:“一定是那条秃尾巴母狼,一定是它,拖走了我们的儿子!”玲玲哪里还有主意,只是一个劲地啼哭。肖大峰发疯一样在山前山后大喊大叫,找遍了角角落落,直到天色擦黑,也没发现小峰,而那条秃尾巴母狼更是无影无踪。他只得扶着妻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山。
第二大,第三天……肖大峰仍然满怀希望地上山寻找,却又一次次失望而归。十天后,肖大峰彻底绝望了,儿子是没有活着的希望了,就是不被狼吃掉,饿也饿死了,因为小峰还没有断奶!虽然如此,他每大仍坚持扛着猎枪,满山遍野地寻找秃尾巴母狼,非要亲手除掉它不可。但不管他挖陷井、设夹子,那狡猾的秃尾巴母狼就是不露面。他踏遍了整座池峰,也没找到狼窝。
一天午后,疲惫不堪的肖大峰正沮丧地坐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啃干粮,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瑟瑟的响动。他忙抓起猎枪,悄悄地转身一瞧,果然,那条他恨之入骨的秃尾巴母狼正在小溪边喝水。肖大峰屏住呼吸,端起猎枪……但正要扣动板机的一刹那,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放下猎枪,待母狼喝足了水离开时,暗暗地跟在母狼的后面。
秃尾巴母狼瘸着一条后腿,急急地走着,丝毫没有发现已经被盯上了。终于,母狼在一处陡坡边停下了脚步。它回过头,警惕地环顾了一会儿,迅速钻进了一丛荆树条之中。原来,狼窝的洞口是被一丛荆树条遮掩着的。肖大峰不禁猛然省悟:这儿不正是那天他追杀秃尾巴母狼时,掉进壕沟的地方吗?那壕沟距狼窝有十几丈远,顷刻间,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小峰峰见妈妈正忙着,顾不上照看他,在地上爬呀爬,爬到狼窝附近,被虎视眈耽的秃尾巴母狼一口咬断了咽喉!“小峰峰,爸爸一定为你报仇!”肖大峰恨恨地低声骂着,蹑手蹑脚地靠近狼窝,轻轻拨开荆树条,果然发现了一个洞口。肖大峰轻轻跳到一边,搬过来几块石头,牢牢地堵住洞口。然后喘一口气,坐在一边,点燃一根烟,思忖着如何把这窝狼一网打尽。他猛吸一门烟,吐出一缕烟雾。忽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用烟熏!
肖大峰找来一些干草树枝,堆在洞口,又把随身带的一小瓶防毒蛇用的硫磺洒在上面,用打火机点燃,火苗呼呼窜了起来,噼噼啪啪越烧越旺。他脱下上衣,用力扇着,浓烟带着一股呛鼻刺眼的硫磺味,直往洞里钻去。不大一会儿,肖大峰就听到洞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嗷叫和哼哼唧唧的哀鸣。一阵复仇的快感不禁油然而生。洞里渐渐静了下来,他擦了一汗,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便动手扒开柴灰,搬掉石头,待洞里的烟雾散尽,他钦亮打火机,猫着腰,钻了进去。他要把那条秃尾巴母狼找出来,剥它的皮,吃它的肉,以报失子之仇。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他发现洞里铺着些树叶干草。那条秃尾巴母狼四肢僵硬卧在干草中,还死死地护着腹下的崽子。肖大峰骂了一句粗话,抓起狼腿掀在--边,定晴一看,竟是一个带着红兜肚的小男孩躺在那
里!“我的小峰!”肖大峰煞时如雷击顶,胆肝俱裂,一声惊叫,扑上前去,抱起小峰就往洞外走。
肖大峰哪里知道,那天他追受伤的秃尾巴母狼到这儿,跌进壕沟时,小峰见妈妈在割荆树条,就往妈妈那儿爬。但玲玲却没有注意到小峰,待她割了荆树条、结了粗绳来拉肖大峰的时候,小峰竟顺若斜坡滚了下去,滚到荆树从中,爬呀爬,便爬进了狼窝。
失去了崽子的老狼奶子正憋待难受,便又拉又拽将小峰揽在腹下,把奶头塞在他的小嘴里……这正应了民间那句俗话:有奶便是娘。小峰不哭也不闹,从此就留在狼窝里了。
肖大峰拱出狼洞,忽然发现小峰的鼻翼还在轻轻地翕动了一下。儿子还有救!肖大峰不禁一阵狂喜,抱着儿子就往山下奔去……
小峰经过抢救,终于活了过来。几天后,肖大峰带上玲玲,抱若小峰又来到山上,就在那条壕沟边为秃尾巴母狼垒了一座土坟,还在墓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刻了“狼母墓”三个字。玲玲采了些野花插在坟头上,肖大峰抱着小峰默默地跪下,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儿子小仓到镇上买砌房子用的砖头砂石钢材去了,谁知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连个信也没有,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想想小仓身上揣着整整三万块钱,老仓吓得心惊肉跳的,做了一夜恶梦,一大早起来正眼泡虚肿地发愣,院门“咯吱”一响,抬头一看,小仓回来了!
老仓像被点着了信子的炮仗一下子跳起老高,唾沫乱飞地骂道:“你这个兔崽子,一天一夜不回家死哪疯去了?害得老子觉都没睡好,你差点把老子急死了知道不知道?”
老仓忽然住了口,他惊讶地看到小仓脸色比雪还要白,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一双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就好象生了场大病似的,然后听到小仓气若游丝地说道:“爸,我完了,全完了,我把三万块钱全输了,输得一分不剩,手机也输了,爸,你打死我吧!”小仓说到最后双手抱头蹲下,放声大哭起来。
那些钱可是爷儿俩一个汗珠摔八瓣儿挣来的血汗钱,还指望房子盖好了娶亲哩,现在倒好……老仓头上就像炸响了个惊天大雷,一时血气上涌眼前发黑,差点栽下去,好容易扶着桌子立稳了,哑着嗓子暴吼一声:“我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畜生!”
小仓只顾伤心大哭,避也不避,老仓眼睛瞪圆了一挥手,“啪”的一声脆响,小仓本能地一惊,身上却不疼,却是抽在了爸自个脸上,只听得老仓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抽自个的脸:“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老仓沟壑交错的老脸上很快显出了红肿的指印,不过只有两道,原来老仓右手只有拇指和食指两根指头了,看上去又怪异又可怖。
小仓抱着老子的手不让他抽了,爷儿俩哭了一气渐渐平静下来,老仓擦擦眼泪问道:“儿子,你都跟哪些人赌的?玩的是什么花样?”
小仓胆怯地说:“跟滚刀肉、锥子、蜈蚣他们,玩的是掷骰子。”
老仓长叹一声:“你跟他们赌,那还不是送钱给他们?你啊你,难道就没听说过他们的手段吗?当时就怎么昏了头?”
小仓眼内都要滴血了,说:“才开始说是小来来的,谁知越输越多,越是输得多就越想翻本,到最后也不知怎的赌红了眼,然后,一呼啦的就全输光了……”
老仓摇摇头,喃喃地说:“赌徒都是这么想的。”说着起身进了房,再出来时手里握着厚厚两大叠钱,说,“这是家里最后两万块钱,原准备房子盖好后给你娶媳妇用的,现在用不着了,房子没了,还能娶到媳妇吗?儿子,带我找他们——继续赌!”
小仓像给钢针戳了一下,惊跳起来,说:“爸,不能这样啊,你从没赌过钱,跟他们赌肯定是输定了,这钱要是再输了,我们、我们还能活吗?”
老仓兜头大喝道:“你能输我就不能输吗?不活就不活,反正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索性输个痛快,然后爷儿俩一起喝农药死去!”
老仓说着掉头就直奔村北的破窑而去,他知道那是滚刀肉他们固定的赌窝,小仓吓得魂都没了,想喊又不敢喊,只得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
老仓进了破窑时滚刀肉哥仨还赌着,巧得很,刚好又有一个人输光了,一脸失魂落魄地退下来让出位子。只见滚刀肉哥仨脸上乌青,像人又像鬼,那是长时间熬夜的结果,眼里却闪着绿光,那是赢了大钱后狂热的光。
老仓把两沓子钱重重拍在桌子上,说:“敢玩不敢玩?我输了拍屁股滚蛋,绝无二话!”
那三人对视一眼,心想有钱不赚当我们是傻子啊,这可是你送上门的,当即异口同声地说:“那就陪老叔玩玩呗!”这时小仓跟了进来,远远地看着,心如刀割。
还是掷骰子,一只海碗里一把见输赢,破窑里随即响起四个人大呼小叫的吆喝声:“通吃”、“豹子”、“四五大六”,叫声疯狂极了。
小仓提心吊胆地看着,越看越心惊,到最后一颗心差点就炸碎了,不大的功夫他老子面子的钱就薄了许多,再看老子,浑身是劲双眼放光,右手仅剩的两根指头神经质地跳着。他想开口劝爸,可赌桌上的人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再说,自个有脸劝爸吗?
可小仓还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爸、爸,咱不玩了好不好?真的不能玩了啊……”
却见老仓头也不回,一抬腿,“咚”的一声把小仓踢了个四爪朝天,老仓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老子正要转手气,你这一嚎恐怕又没了,要嚎丧外头嚎去!”又对滚刀肉他们说,“小来来不过瘾了,这样好了,现在1000块一把,索性来个痛快,敢不敢?”
超长时间的鏖战使得滚刀肉他们倦极了,只想早些把老仓的钱赢干净了,回家搂着钞票睡大觉去,现在一听这话眼都笑细了,说:“还是老叔痛快,就这样!”于是四个人每人押上1000块,老仓先掷,他用两根手指捏起骰子掂了掂,大叫一声:“起!”
一旁心如死灰的小仓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爸眼内疯狂的样子没了,原本神经质一样跳动不停的两根手指也不抖了,相反的,稳定得很,更熟练得很,然后滚刀肉他们一起发出一声惊叫:“豹子!”
所谓豹子就是三只骰子点数一样,只要庄家掷出豹子,其余三家就不用掷了,认输。
于是四个人又各押上1000块,掷骰子的规矩是赢家继续掷,再见老仓,依旧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四五大六!”
小仓的一双牛眼都快睁破眼眶了,只见那三只骰子在海碗里滴溜溜地飞旋,就是不停下来,滚刀肉哥仨更是张大了三张大嘴在看,老仓却还有心情点上一根烟。小仓忽然想到应该在心里祷告一声“阿弥陀佛”的,念头刚出,滚刀肉他们又是一声哀叹,小仓一看,三只骰子真个是四五六,通吃!
赌场上的时间分外快,却都是老仓一人在表演,因为他把把通吃,再看他面前,满满一堆钱了。忽听得老仓一声叫:“好了,我们爷儿俩的五万块钱全回来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来了,儿子,收钱回家!”
小仓梦游似地上前收起钱,命根子失而复得,他的一双手哆嗦得不成样子,正要走,滚刀肉开口了:“不行,照赌场规矩,只要还有钱就得赌下去,老仓,你不能走!”
锥子、蜈蚣也一起发声不让走,到嘴的肥鸭子飞了,三双眼齐刷刷地红了。小仓吓了一跳,老仓却慢慢掉转身,冷哼一声,说:“你们这三个死东西,还看不出来吗,我要你们输到晚就决不会让你们赢一把的。”说着那两根指头灵蛇一样地捏起骰子,随随便便一扔,说,“三个六!”
北宋熙宁年间,东京开封出了个奇人,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都叫他“杨神瞎”。传说,杨神瞎年轻时为人耿直,见到不平之事,常常挺身而出,帮助弱者讨还公道。哪料,一天晚上杨神瞎从乡下访友回来,路上竟遭歹人暗算,被刺瞎了双眼。为了生计,后经人引荐,拜一世外高人为师,竟学得一手绝技——替人摸脸画像。凭着这一手绝技,杨神瞎拄着一根拐杖开始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行走江湖多年,居然没有失过一次手。
这年腊月的一天,年届五旬的杨神瞎漂泊流浪来到了应天府。按惯例,每到一处,杨神瞎先将住处找定。在一条小巷内,杨神瞎正逢人打听附近可有住房时,不想两个人迎上前来,双手抱拳呵呵一笑道:“杨神瞎,这住处你不用找了,我家大人闻听你来到应天府,早给你安排好了。”杨神瞎一怔,问:“你家大人是谁?”来人笑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待你见到我家大人便知分晓了!”
那两个人将杨神瞎引进一家茶楼,进了包厢,那儿早已坐了一个黑脸大汉,怀里抱着一条乖巧可爱的黄狗。黑脸大汉一见杨神瞎,连忙放下怀中的狗,急步上前,单腿跪地抱拳道:“先生,您来得正好,早闻先生常怀侠义之心,今天在下找您,有一事相求,还望先生出手相助!”
一个时辰的工夫,杨神瞎出来了,手里的那根拐杖不见了,却牵了一条黄狗。黄狗在前面给他引着路。
次日一早,杨神瞎来到闹市区,放了张木桌,上摆笔墨纸砚。桌子一侧竖了一块木牌,木牌上用隶书工工整整写了几行大字:瞎子画像,画谁像谁,要是不像,分文不取。
路上的行人见了,“哗啦”一下子围过来。瞎子也能替人画像?有人好奇,有人将信将疑。其中一个汉子大笑道:“喂,瞎子,你莫不是哄人吧?你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怎么能替人画像?”杨神瞎笑了笑,然后说道:“能不能画,试试便知道了!”一旁的人冲着那汉子起哄:“李二宝,你就让他试试,看他能不能给你画出像来!”
那个叫李二宝的汉子,当即从怀里摸出三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拍:“好,如果你果真替我画得出来,这三两银子便是你的了;如画得不像,我就砸了你的摊子!”杨神瞎接口道:“行,悉听尊便!”临了,李二宝还有些不放心,怕那杨神瞎装瞎,索性解下自己的白布腰带,将杨神瞎的双眼紧紧蒙上了。
“画吧!”李二宝双手提着裤子站在木桌前,得意洋洋地看着杨神瞎。
杨神瞎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道:“小伙子把头往前凑凑。我要是画得半点不像,摊子你尽管砸,我不会吱一声的;我要是画真了,银子和这腰带就归我了,你提着裤子走人!”说罢,杨神瞎用手在那人的脸上从上至下,从左到右轻轻捋了一遍,接着坐在桌旁,一手抚纸,一手提笔,只见笔走龙蛇,刷刷几下就把那人的画像栩栩如生地映在纸上!
这时,众人看看画像,再瞅瞅那人,那眉眼、鼻子、嘴角……竟丝毫不差。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掌声!李二宝一时也呆了,抬腿就走,不想被身后一人上前拦住,细看去,这人五大三粗,身强体壮,头戴一顶竹笠,面罩黑纱。那人喝道:“急甚!拿着画再走不迟,以后别这么轻狂!”李二宝满脸通红,一手拿起卷好的画,一手提着裤子灰溜溜地跑了!
瞎子画像的事,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应天府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人们纷至沓来,争先恐后地掏钱让他作画。一连几天,杨神瞎的生意都特别红火。说来也怪,那个脸罩黑纱的壮汉,总是不远不近地在杨神瞎画摊前转悠,谁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这天傍晚,杨神瞎忙了一天,收了摊,正往回走的路上,凭着敏锐的听觉,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走得快,那人跟得快;他放慢脚步,那人的脚步也放慢了。从那特有的脚步声,杨神瞎判断,此人非贼即盗!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杨神瞎故意将一天赚来的一袋银子扔在地上。不一会儿,只听后面那脚步果然停了!杨神瞎放心了,丢一袋碎银子,算是破财消灾吧。
杨神瞎加快了脚步,回到住处,不想大门不打自开。他一怔,进了屋,只听得脚下“咚”的一声踢到一样东西,伸手去摸,咦,这不是自己在路上丢下的那袋子银子吗?
这时,只听得屋内传来一阵大笑声:“杨神瞎,你也太小看我了,就你那几两纹银,也想打发我?”杨神瞎听出来了,屋里的人正是路上那个跟踪自己的家伙,不由问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笑道:“我要你给我画一张像!”杨神瞎道:“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找我画?天都这么黑了,我也累一天了。”那人又大笑道:“天不黑下来,我还不来找你呢。只要你给我画,我付你白天两倍的价钱!”杨神瞎好奇地问:“这倒怪了,为什么要等天黑了才找我画像?”
“少废话!”那人突然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似的,“你如不给我画,小心我要了你的命!”杨神瞎的肚子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一把刀子顶住了他。杨神瞎心里“咯噔”一下:此人果然送上门来了,只是想不到这么快!
“好,我……我给你画!”杨神瞎装作害怕的样子,忙不迭地应承。他拿出笔墨纸砚,摆到桌上。那人将脑袋凑到杨神瞎的面前,杨神瞎伸手摸到一顶竹笠,接着又往下摸到一缕薄纱。那人摘下竹笠让他继续摸。杨神瞎摸了他的额头,又摸鼻子再摸嘴,又摸到脖子后面……他的手突然一抖,浑身一颤,几乎跌倒在地上。“你……你怎么了?”那人厉声责问。
杨神瞎什么话也没说,心里一阵发酸,他在那人的脸上摸了好长时间,自从给人作画以来,他还从没用这么长的时间摸过别人的脸。那人脸皮冰冷,血筋暴突,可见其虽然外表强悍,内心终是虚弱孤独的啊!
“你是不是从小没了父亲?”杨神瞎突然问。那人一下子笑了:“老家伙还会算卦啊!嘿嘿,父亲倒是有一个,只不过是个假的!”杨神瞎一愣:“假的?”
“你咋这么笨,后爹呗,前年已经死了!”那人有些不耐烦了,“喂,老瞎子,你为何迟迟不画,难道我的脸难画不成?”杨神瞎叹了一口气道:“不……不难画,孩子,我得替你摸仔细了,不能有一处差错,我要给你画张天下最好的像,这样,老不死的我才能对得起你这两倍的价钱啊……”
“嗯,这还差不多。”那人嘿嘿笑了。
“不过,”杨神瞎又道,“你这像一时半会儿画不好,你先回去,后天晚上你来拿画吧!”
“不行!”那人道,“你跑了怎么办?”
江湖有个杨神瞎(2)
杨神瞎苦笑道:“我一个老东西还能跑到哪里去,到哪儿还不是替人画像挣口饭吃?”
“那好,后天晚上见!”那人气呼呼地将黑纱罩在脸上,身子一纵,一闪没影儿了。
杨神瞎仔细听那人走远了,这才关上门,他背倚在门上,身子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天,杨神瞎一天都没出摊,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夜之间,头发似乎全白了。
第三天上午,杨神瞎支撑着从床上爬了下来,他坐在桌边,狠了狠心,替那人画起像来。画完,叠起来,卷成一个小筒,然后唤出那条黄狗,将小纸筒系在了狗脖子上,拍了拍小狗,喃喃地道:“去吧,去吧……”那小狗很听话地前腿一跃,迅速蹿出了大门,眨眼就没影儿了。
事后,他又给那人重画了一幅。
天渐渐黑了下来,杨神瞎怕那人找不到门,特地跑到大门外,挂了一盏灯笼。他转身回到屋里,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哈哈,老瞎子,我来了,我的画像呢?”
杨神瞎叹了一口气,取出画像,在桌上铺开。那人撩开罩在脸上的黑纱,看着自己的画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竟像孩子似的拍起了手:“哈哈,不错不错,我娘看了准高兴坏了!老瞎子,借笔一用!”他从杨神瞎手里接过笔,将画像翻过来,写上了一个地址。临了,又将画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藏在了怀里。“给你钱!”那人将一袋银子扔在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慢!”杨神瞎突然喊了一声。那人一愣:“怎么,是不是嫌钱少了?”杨神瞎的口气软了下来,哀求似的道:“你……能不能将脸再让我摸一下……”那人像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着杨神瞎:“嘿,老瞎子,你有毛病啊,摸脸还摸上瘾了?老子没空和你磨叽,走了!”
“不!”杨神瞎一把拉住他,“孩子,我是你的父亲啊……”
“什么?你是我父亲?”那人突然僵住了。杨神瞎哽咽道:“好啦,你走吧,快……我已经报告应天府知府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老东西,”那人勃然大怒,“你还真能忽悠人,看来我今天非杀你不可了!”说着,“嗖”地从腰中抽出刀子,直奔杨神瞎刺来。杨神瞎坐在一旁竟不躲不闪,引颈受死。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飞箭射中那人的手腕。与此同时,“哗啦啦”由屋外拥进一伙捕快,为首一人,正是那天在茶楼求见杨神瞎的黑脸大汉。黑脸大汉冲着那人大声喝道:“飞天狐,你已经跑不了啦,还不快快受降!”
那个被称作飞天狐的,一见身份败露,冷不丁地掀开罩在脸上的黑纱,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呼啸一声,正欲向身边的一个捕快刺去。说时迟,那时快,黑脸大汉将手一扬,一支飞镖又击中他的前胸。“啊——”随着一声惨叫,飞天狐踉跄着跌倒在地。一伙人扑上前将他用绳索缚了。杨神瞎连滚带爬到了飞天狐的身边,哭喊道:“满儿,我的儿啊……”
听他这一声喊,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飞天狐听叫自己的乳名,更是吃惊:“你……你真是我的父亲?”
原来,早在三十年前,杨神瞎娶了一个媳妇,名叫芸娘,是当地出名的美人儿。一年后,他们生下一个孩子,取名满儿。当时,满儿长得又黑又瘦,体弱多病,杨神瞎怕他活不长,便照一位算命先生的话,将自己的名字刺在了儿子的脖子后面,意思是父子同命相连,生死在一起。日子长了,满儿脖子后的字虽然有些淡了,但用手一摸,痕迹仍很清晰。
哪知时隔不久,杨神瞎便遭人暗算,被刺瞎了双眼。回到家里,这才发现老婆和孩子又被人抢走了……这以后,他几乎寻遍了各个角落,却一直没有找到他们母子俩。几十年过去了,杨神瞎每次给人摸脸画像时,总是习惯性地摸一下脖子后面,希望能在那里摸到自己的名字,找到儿子满儿。
前不久,杨神瞎来到应天府,被人带到茶楼,要见他的这个黑脸大汉,正是知府衙门里的捕快头目马啸天。马啸天告诉他,这些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名飞天大盗,绰号叫“飞天狐”。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各地官府多次派人追捕他,却一直无法将他捉拿归案。最近,应天府知府得到消息,说飞天狐已经流窜到这一带,知府当即命马啸天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将飞天狐拿下。
马啸天接到命令后,经过细访,发现飞天狐虽然在外作恶多端,却是一个大孝子。因他有数案在身,不敢回家,每年接近年底时,都要请人给他画一幅像,寄给在家的老母亲,以报平安。恰在这时,名闻江湖的画像高手杨神瞎到了应天府,马啸天突然想起一个“请君入瓮”的计策。为掩人耳目,找瞎子画像,是最安全的方法,飞天狐多半儿会找瞎子画像。于是暗中派人将杨神瞎邀到茶楼,请他配合自己,好一举拿下飞天狐。
杨神瞎本是一个行侠仗义之人,听了马啸天的请求后,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想不到第二天一出摊,就被飞天狐盯上了。狡猾的飞天狐躲开了潜伏在周围的捕快,为了尽孝还是冒险跟踪到了杨神瞎家里。他没料到一个瞎子竟有如此神功,生生把自己送上了绝路;而让杨神瞎想不到的是,在他给飞天狐摸脸时,竟然一下子摸到了当年自己给儿子在后脖子上刺的名字。霎时,如五雷轰顶一般,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父亲……”真相大白,飞天狐扑到杨神瞎怀里号啕起来,“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是你的儿子,为什么还要将我送到官府手里啊,为什么?”
“儿子,”杨神瞎紧紧地搂着满儿,泣不成声,“为父对不起你,从小就让你失去了父爱,可……可你做的坏事太多了,为父也没法子救你呀……”
一个月后,杨神瞎按着画像反面写的地址,找到了芸娘。听完杨神瞎的讲述,芸娘泪流满面,她喃喃地道:“这一天我早知道会来的。可怜这孩子啊,自从失去你这个父亲以后,性格大变,谁也管不住他……”
当天晚上,芸娘趁杨神瞎不备,偷偷地用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了杨神瞎的消息,有人说他出家了,也有人说他手拿芸娘上吊用的白绫跳了崖。
有一个小男孩叫葡萄小子,他最喜欢吃葡萄了,每吃完一粒葡萄,他就把葡萄皮吐了出去。
葡萄小子吐出的葡萄皮,都可以铺成一条小路了。葡萄小子自豪地说:“哈,好美的葡萄皮路啊!”可是,他从不在葡萄皮路上行走。
胖小猪在葡萄皮路上不小心滑倒了,一只红皮鞋掉进了沟里。
小猫咪在葡萄皮路上摔了一跤,一根鱼竿被折成了两段。
小花狗在葡萄皮路上走过,一只狗牙被磕掉了,还流了好多血呢。
小白兔在葡萄皮路上走过,结果把白裙子给弄脏了。
谁在葡萄皮路走过,谁就会摔跟头。
葡萄小子看见有人跌倒了,就哈哈大笑:“哈哈,又一个傻瓜,好玩好玩。”
一天傍晚,好多小伙伴在一起商量,他们决定把葡萄皮挪一挪,教训一下葡萄小子。
门开了,葡萄小子从家里走出来,去学校上晚自习课。天黑黑的,葡萄小子刚走出不远,就摔了一跤,他爬起来,走了几步,又摔了一跤……一路上,他摔了好多跤。
后来,葡萄小子哭了,这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支支火把,葡萄小子一看,全是被他害过的朋友。
小花狗说:“走,我们送你去学校。”
火把照亮了小路,他们绕过葡萄皮小路,快快乐乐地送葡萄小子来到学校。
葡萄小子想,以后我再也不乱吐葡萄皮了。对了,还有葡萄皮小路,我一定要打扫得千干净净。
一、贵妇失踪
张文是个私人侦探,经营着小小的侦探事务所。最近一些日子,张文和妻子金莎发生了争执,两个人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这天,张文正在办公室看材料,金莎推开门闯了进来,她是来找张文办理离婚手续的,可张文说自己刚接手了一个案子,现在根本没时间陪着她去找律师。
金莎急了:“什么狗屁案子?少拿案子当借口,赶紧跟我去找律师,晚了,我说不定要反悔了!”
张文摇了摇头,他耐着性子告诉金莎:这次他的委托人是个富翁,和他签订了一周的短合同,要是自己能在一周内完成他委托的任务,就可以获得四十万美元的奖励;要是完不成,一分钱也拿不到。
“四十万?”金莎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你是说,有人肯出四十万请你这个小侦探去破案子?”
张文点了点头:“是的,金莎,难道你不想离婚的时候多分一些财产吗?给我一周的时间,也许我能多给你一些补偿。”
金莎点了点头,说:“算你有良心!不过这次,我要跟你一块儿干,反正那四十万里也有我的二十万,我怎么也得付出点劳动是不是?”
张文想拒绝,可一看金莎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把案卷资料递给金莎,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这个案子的委托人叫罗杰,非常有钱,名下有一个海岛,岛上有一座古堡,罗杰和他的妻子一直生活在那里。罗杰有两大最爱,一是他祖上留下的古董,二是他的妻子维佳。可是不久前,罗杰在维佳书房的窗台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他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封情书,从情书的内容来看,对方和维佳似乎已经保持很长时间的关系了。情书上用肉麻的字眼赞美维佳,并希望维佳第二天晚八点设法跑到城里的明星夜总会,两个人一起私奔。信的落款是卢卡斯,一个罗杰根本不认识的人。
罗杰左思右想,总也想不明白妻子维佳为什么会出轨,他想质问维佳,又怕伤了维佳的心,斟酌再三,罗杰决定瞒着维佳,自己去赴约。
后来,罗杰按时到达了明星夜总会,楼上楼下找了很久,根本没有找到那个叫卢卡斯的人。第二天早上,他满脸沮丧地回到岛上,却发现维佳不见了!他问仆人,仆人告诉他,昨天晚上八点,夫人出门了,和一个男人坐最后一班船到城里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罗杰简直气疯了——原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他找到了张文的侦探事务所,要求他在尽量保密的前提下,找到维佳和卢卡斯的下落,他要让维佳给自己一个解释。
贵妇失踪(2)
二、古堡勘察
罗杰给张文提供的材料非常有限,除了仆人的证言,就只有卢卡斯写给维佳的那张纸条了,这可上哪儿找卢卡斯呢?张文把几大本关于笔迹鉴定的书放在桌子上,试图根据卢卡斯的笔迹判断出他的外貌、性格特点、兴趣爱好和学历水平等。趁着张文忙着翻资料的空儿,金莎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
张文把脑袋从书堆里抬起来,金莎指着纸条告诉张文,这封情书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最起码写情书的这个人并不真的爱维佳。
张文纳闷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没看到那些让人脸红的句子吗?”
金莎摇了摇头:“那些句子,只会让你们男人脸红,却不能让我们女人心动。你还记得当年你给我写的情书吗?几乎每一行里,你都会深情地呼唤我的名字,可这封情书里呢,除了那些肉麻的字眼儿,只有开头称呼了一句维佳,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文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的确,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自己当初给金莎写的情书,早就忘得精光了。他问金莎该怎么办,金莎告诉他,现在最紧要的是到古堡里去一趟,看一下维佳夫人的房间,试试能不能找到卢卡斯的蛛丝马迹。
张文和金莎坐船到了海岛。听说他们要检查夫人的房间,罗杰有些不大痛快,不过还是带着他们到书房和卧室看了看。张文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连一张相片或者纸片也没找到。金莎先是翻看了一会儿维佳的藏书,然后又打开维佳的衣柜看了起来,边看边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这些衣服太漂亮了!
她指了指衣橱,问:“罗杰先生,您夫人私奔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有没有拿走你的什么宝贝东西,或者卷走你的钱财?”
罗杰不快地说:“女士,请您不要用那么刺耳的字眼说我的夫人!她离开这里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衣服,除此之外,我家里一分钱都没丢!”
金莎继续问道:“普通衣服?难道她不喜欢这橱里的漂亮衣服吗?天啊,她怎么会不喜欢?这些衣服足以让女人们乐得发疯!”
罗杰气坏了:“女士,您是在破案,是在帮我找我的夫人维佳,不是在看时装展览!不错,这些衣服都是我夫人的最爱,可这跟找我夫人有关系吗?您到底懂不懂侦探?”
张文站起身来,拉了金莎一把,金莎悻悻地出去了,张文赶紧迫过去,到了门外,张文远远地看见金莎正在城堡门口,和看门人聊着什么。罗杰和张文走了过去,张文拉住金莎的手,说:“仆人们的证言,我已经有了,你也看过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金莎摇了摇头:“回去?回去还能找到维佳夫人吗?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这座岛上,咱们在岛外找,一辈子也甭想找到她!”
这句话一出口,罗杰和张文全都愣住了。
贵妇失踪(3)
三、初现端倪
金莎告诉罗杰和张文,对于女人,他们两个还是了解得太少:一个女人要私奔的话,或者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或者是为了钱财,或者是为了逃离恶劣的婚姻环境。古堡里衣食无忧,应该跟钱没什么关系;且罗杰先生对夫人非常宠爱,所以维佳也不会因为对婚姻生活不满意而离开。剩下的只有婚外情了,可刚才检查书房的时候,金莎看到维佳读的都是一些非常严肃的书籍,可以看出维佳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假如一个女人要和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去幽会的话,她肯定会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怎么会随随便便挑一件普通衣服穿上就走呢?刚才金莎在询问看门人的时候,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维佳夫人出门的时候,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话,为什么呢?因为要装扮成一个人的样子并不难,而要把一个人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却并不容易,所以,维佳出门的时候没有说话,只能有一个解释——晚上出门的维佳是假的,有人靠着夜色和自己出色的易容术,装扮成维佳的样子,混出古堡的!
罗杰和张文听傻了,他们愣愣地看着金莎,想听她继续说下去,金莎却话头一转,对张文说:“现在,该是你显身手的时候了。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够随意进出古堡,还精通化装易容术?”
张文的身子一激灵:“难道是二十年前的夫妻大盗魏丽夫妇?不对啊,那夫妻俩早就退出江湖很多年了!”
这下轮到金莎疑惑了,她思忖了好半天,说:“那好,你还记不记得那对夫妻作案有什么规律?赶紧在古堡里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他们于的!”
张文点了点头,对于魏丽这对夫妻大盗,他的印象是非常深的,他们的作案手法都写进了侦探学校的教科书。这对夫妻作案从来没失过手,每次作案都会在墙上写上一些K字,用作撤退时的路标。不过,他们怎么可能来这里行窃呢?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就宣布金盆洗手了,而且罗杰也没丢掉任何值钱的东西啊!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张文又回到了古堡里,顺着墙壁找下去,果然,他找到了一些K字标记,那些标记从古堡的一条隐蔽的排水沟附近出现,一直到了维佳夫人的书房附近。然后又从书房附近延伸出去,一直通向古堡的深处。只不过从排水沟到书房的K字显得很粗犷,从书房向古堡深处的K字却秀气了许多。
看到这里,张文点了点头,对金莎说:“果然是那对雌雄大盗,你看,那稍粗的笔迹是魏丽的,秀气的是魏丽夫人的,这些K字我在书上见过很多次了,没错!”
“那里是什么地方?”金莎指着古堡深处问,“魏丽夫人的记号通向哪里?”
罗杰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里是我藏宝的密室,上的全是智能锁,只有我和我的夫人能打开。夫人走后,我看过了,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金莎迷惑了:“这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两个人一起进了古堡,魏丽留在了女主人的房间里,却让自己的夫人去密室偷东西。魏丽夫人居然放心地去了,最后还什么也没偷着,回来后,魏丽却把女主人弄没了!”
一番话说得罗杰和张文面面相觑,金莎没理会他们,自己顺着K字路标走了过去,罗杰和张文追了过去,到了密室跟前,金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罗杰:“您确认您夫人没在密室里?”
罗杰点了点头:“这里一共有四间密室,其中三间是珍藏珠宝古董的,一间是为了迷惑盗贼的空密室。”
金莎问:“那间空的你看过了吗?”
罗杰摇了摇头:“看那间干啥?我和我夫人都知道这间密室是空的,她到那里面去干什么?”
金莎一把揪住了罗杰的脖子上的领带:“您夫人已经失踪三天了,三天啊,您为什么不打开这间空密室看看?打开,马上打开!”
罗杰一脸不解地看着金莎,慢吞吞地掏出钥匙,打开了密室的门。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厚重的石门慢慢打开了,一道阳光照进密室,在墙角的阴影下.一个妇女静静地坐在那里,罗杰惊叫了起来:“维佳,我的维佳!”
维佳睁开眼睛,看到罗杰,微微一笑:“亲爱的,你的那些宝贝,没有丢吧?”说完,她头一歪,晕了过去。
贵妇失踪(4)
四、真相还原
维佳只是由于饥饿和脱水,造成了暂时的昏厥,经过大夫紧急救治,她很快就醒了过来。通过维佳的叙述,大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维佳根本就不知道卢卡斯纸条的事。那天傍晚五点多,她正独自在书房看书,突然,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太太闯进了屋里。老太太身手很是敏捷,一出手就控制住了她。老太太自称魏丽夫人,二十年前,她和丈夫魏丽是一对有名的夫妻大盗。后来两个人厌倦了心惊肉跳的日子,就选择退出了江湖。前些日子,魏丽被诊断为癌症晚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为了给妻子留下活命的钱,魏丽决定再冒一次险,于是就盯上了罗杰的古堡。魏丽虽然一直瞒着妻子,但妻子早就有所察觉了,她不想让丈夫以爱的名义重蹈覆辙,为了让固执的魏丽回心转意,她才决定用装扮维佳的办法来打动他。当魏丽把那封“情书”送来之后,魏丽夫人提前潜入古堡,她知道能打开密室的人只有罗杰和维佳,当时罗杰正在城里发疯一样找情敌“卢卡斯”,所以魏丽要进密室偷东西,肯定要逼迫维佳,让她帮助打开密室的门。魏丽夫人只要把维佳藏起来,魏丽的行窃计划就不能成功,所以她必须把维佳藏到一个魏丽找不到的地方,而密室是最好的选择。掌握密室钥匙的人被锁在里面,万一她不能说服魏丽,魏丽也无法偷窃成功了。
维佳听了魏丽夫人的话,半信半疑,她担心魏丽夫人是在骗她,可不听魏丽夫人又不行,于是她带着魏丽夫人来到了空密室门前,让魏丽夫人把自己锁了进去……
现在看来,真相再清楚不过了,魏丽夫人并没有说谎,她把维佳藏好以后,穿上了一件维佳的普通服装,在那里等待着丈夫的到来。后来,魏丽果然来了,当他控制住“维佳”之后,才发现原来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妻子!看到妻子用这种方法来阻止自己重蹈覆辙,魏丽感动极了,决定就此收手。于是,乔装改扮的魏丽夫人带着丈夫,挺胸抬头地从古堡的正门走了出去。
妻子找到了,罗杰非常高兴,他盛情招待了张文夫妇,并把一张四十万美元的支票交给了张文。张文想请罗杰把支票开成两张二十万美元的,话一出口,就被金莎在餐桌下狠狠拧了一下,只好把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当晚,罗杰安排他们住在了古堡里。张文问金莎为什么不让他说话,要知道,回去之后分割财产的话,说不定要交不少税呢!金莎用手指狠狠戳了张文的脑门一下:“分什么啊?钱这东西算什么?魏丽夫人宁愿穷困潦倒,也不想让丈夫为爱冒险;维佳夫人为了保护丈夫心爱的古董,几乎搭上自己的性命,难道咱俩还不如他们?”
张文一下开窍了,他一把抱住了金莎,深情地吻了过去……
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地震发生前,郎明夷正挎着他的95式突击步枪,在海地的联合国维和部队总部大楼前值巡。因为刚刚有他的八个战友进了大楼正在向联合国的官员们汇报他们的维和工作。谁会想到,这进楼和没有进楼,楼里和楼外,竟会成为一个人的生死之隔呢?当大地震随即发生、当他被大楼倒塌的气浪推得老远,当他两耳塞满了世界末日的可怕的隆隆声,当尘埃中眼前的大楼变成一片废墟时,他只能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恶梦了。
他已经记不起接下去的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了。他只知道,离海地最远、位置在地球那一边的祖国的救援队是第一支赶到并且立刻投入救援的队伍;他只知道,他亲爱的战友,那八位烈士的遗体用专机接回家去了,而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在送走战友后,还得擦干眼泪,掸去蓝色贝雷帽上的尘土,继续战斗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而且,他们已经奉命调到太子港唯一的机场来维持乱糟糟的秩序了。
等他们到了机场,才看到仅仅一海之隔、却又姗姗来迟的美国大兵了。这些美国大兵也不知是谁给他们的权力,一到就控制了机场,还指手划脚吆五喝六起来,仿佛这里还是他们的迈阿密。其实,这些美国大兵也谈不上管理,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乱,从世界各地来的救灾物资还没有人去检查、飞机的起飞和降陆毫无秩序可言,美国大兵干的无非是确保他们美国飞机起飞降陆的安全而已。
郎明夷跟他的战友警惕地守卫在机场的出口处。盯着进进出出的每一辆车和车上的救灾物资。在这乱糟糟的地方,有他们这个岗哨,也只是聊胜于无。突然,车流里一辆工具车引起了郎明夷的注意。从车箱里站着那三条大汉的着装和肤色来看,他们象是从某一个阿拉伯国家来的。他们的胳膊上有红十字标志,不用说是来救灾的。工具车上装着四只浅蓝色的塑料桶就标明这一点。那塑料桶上都贴着“环境消毒药水”几个显眼的中国字。这几天,在海地、在太子港,尽管许多人不认识,但人们每见到中国的方块字,就会产生一种亲切感。也许事情做过头效果不一定好,让几个阿拉伯人押着几桶中国产的消毒药水,反而不那么自然。机场里面也没有分配救灾物资啊,所以,郎明夷跟他的战友小王一伸手,把那辆车拦下来了。
驾驶室里的大胡子这时只消递出有关的单据证明他们押运的物资的合法性就成。可那个大胡子却递给郎明夷一盒骆驼牌香烟。郎明夷急忙摇手,表示自己不抽烟。可就在这当儿,大胡子一踩油门,这辆工具车箭也似地开出去了。郎明夷好身手,一手抓住已经摇下来的驾驶室的窗框,一只脚得到一个支点,身子就挂在工具车上了。那个大胡子想把他甩下来,方向盘扭了几扭,可是这时的郎明夷已经死死地贴在车上了,岂是你这两个动作就甩得下来的?而且,太子港机场门口的路可不是你们那里的高速公路,来来往往乱糟糟有那么多车,还有,郎明夷的战友小王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对空鸣枪示警了。这辆工具车也就在开出不到百十米远后就一头撞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大卡车上。那四个阿拉伯人立刻跳下车来,逃进路边的丛林里,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由于车子这一撞,郎明夷反而被震下车来,等战友赶到,才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还好,身上没有要紧的伤。两个人望着车上那四桶中国产的消毒药水面面相觑:这四桶消毒药水即使是偷的、是抢的,你们犯得着这样玩儿命地跑么?
于是,两人多了一个心眼,把那四桶消毒药水弄回驻地来了。这事也引起了部队领导的重视,一个小时后,答案就出来了:原来这四只桶里,装的是一种液体火箭的燃料。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不过用了几只中国制造消毒药水的塑料桶而已。
这一来事情就复杂了!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处心积虑地在救灾物资里夹进了私货,而且是这样一宗私货,这就不能不让人问几个为什么。这是些什么人?这火箭燃料是火箭专用品,它可不能用来当汽车或者飞机的燃料,就是说,在这之前或之后,已经有、或者即将有用它做燃料的火箭运到海地了。可这里,离美国也就一海之隔,能用这样的燃料做推进剂的火箭,完全能从这里飞向美国本土。那么,那些人是基地组织的人?要真是这样,这岂不是一个国际大阴谋?他们是不是又想制造一个“9?11”?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部队是不敢擅自处理的,于是就立刻报告了联合国维和部队总部。不到一个小时,一辆美国军用吉普就急煞火燎开进了中国维和部队的营区来了。从车上下来两个美国大兵,一见到来的这两个人,郎明夷的气就一下子涌了上来。中午,就在机场解决用餐的那个大帐篷里,郎明夷就跟走在头里的的那位挂着上校领章的“奥巴马”大吵了一架。说他“奥巴马”,是因为他长得特象奥巴马,他好象也以此为荣,常常惟妙惟肖地模仿一些奥巴马的习惯动作。吵架的起因是郎明夷为了学习英语,裤袋里总放着一份英语版的《中国日报》,为了吃饭方便,郎明夷把报纸拿出来就随手搁在长条形的简易餐桌上。当天的报纸一条“奥巴马政府决定卖给台湾64亿美元的军火”标题还特别吸引人的眼球。在这个大帐篷里吃饭的除了郎明夷他们几个抽调到机场来值巡的中国蓝盔兵,大部分都是美国大兵。当时,就是这个“奥巴马”,手里拿着一份“三明治”刚刚从郎明夷身边过,显然,他也被报纸上的这条标题吸引住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那张报纸,在郎明夷面前晃动起来:
“哈哈,中国的娃娃兵,被我们美国的军火吓得尿裤子了吧?”他的这句嘲笑郎明夷大部分听懂了。
郎明夷劈手夺回了自己的报纸,怒眼瞪着他。只可惜他的英语口语能力,他只能用中文回答他:
“如果你稍有点常识,这个世界上,在二战之后,还只有我们中国兵,让美国大兵在朝鲜和越南尿过裤子!”
这当儿,郎明夷的战友把他拉住了:可千万别开出国际玩笑来。还好,这些个美国大兵听不懂中国话,那位上校就象奥巴马那样耸耸肩,走开了。还真的没有想到,事情过去才两三个小时,被基地组织的火箭吓得尿了裤子的美国大兵,竟匆匆地寻上中国蓝盔部队的军营来了。
于是,一切按照外交礼仪来进行。在接待室的那张长条会议桌的两边,一边坐着我蓝盔部队的首长和即将要介绍情况的郎明夷小王及部队上的翻译官,另一边坐着那位美国上校和他的随员。除此之外,接待室里还一字儿排着那四只装满了火箭燃料的浅蓝色塑料桶。
“我相信,在反恐上,美国和中国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上校的开场白响了,他的语气是谦恭的,很难相信三个小时前,会是同一副嘴脸发出那样的嘲笑,“请中国朋友介绍一下情况……”
于是,郎明夷说了发生在机场大门口的事。他详细介绍了那三个阿拉伯汉子和工具车驾驶室里那个大胡子的体貌特征。
“当年,苏联人曾经把导弹弄到海地旁边的古巴,我们美国人宁可冒着发生核大战的危险,也要苏联人把导弹弄回去。很难相信,今天的美国人还会再一次生活在恐怖分子的火箭炮口下。这些家伙跟当年的苏联人不一样,他们不按任何规矩出牌……谢谢中国朋友帮忙,让我们有可能避免了一场浩劫。”上校说,“为了破案方便,我恳请中国朋友允许郎明夷先生和小王先生参加我们的专案组,协助我们破案……”
部队领导点头了。于是,这四桶火箭燃料和郎明夷小王两个美国大兵眼里的中国娃娃兵,全都上了那辆美国军用吉普。本来,两个中国蓝盔兵说明天再去,那个上校说,案情太急,恐怕得连夜研究方案。还是一道去他们的营房吃美国大餐。这样,两人就上了车,就等着去享受美国大餐了。
中国蓝盔部队的驻地在太子港的城郊,车开出营房后天就完全黑了。别说这是在大震之后,即使在震前,世界最贫穷国家的海地供电也很不正常,这段夹在一片森林里的路从来就没有什么照明。于是,车子只有开亮了车大灯慢慢往前开。才开出一两公里,沙石路的前方就横倒着一颗树。郎明夷给小王做了手势,两人没等车停稳就跳下车去排除路障,谁知两人刚下车,郎明夷就听到不远处有异样的响动,于是,训练有素的中国蓝盔兵立刻做出战术动作,一下子在黑暗中滚倒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在这同时,三只手电筒的光突然交汇在那辆美国军用吉普车上。四个阿拉伯汉子手持冲锋枪,跳到公路上,手电光和冲锋枪一起指向一动也不能动的吉普车。大概他们也知道,这地方离中国蓝盔部队的兵营太近,整个过程一枪未发。
“双手抱头,全部下车!”阿拉伯人用英语下了命令。
连开车的在内,一共也就三个美国大兵,乖乖地从车上下来了。手电光下,那个神气活现的上校的手枪还在他腰间的皮带上没拿下来。他反应迟钝可见一斑。现在,枪劈手被阿拉伯人缴了去。
“我们是本?拉登的人,你们被捕了!现在,每人扛一桶火箭燃料,跟我们走!”人物头下了命令。
三个美国大兵一人一桶,余下的一桶阿拉伯人自己扛了。这行人立刻消失到路边的丛林里。可怜堂堂上校,当起脚夫一点也不含糊。
东弯西拐地走了大半个小时,手电光下,他们进入一片林间空地,这里有一只帐篷,帐篷角上,挑着一只应急灯。看得见,在帐篷一边,已经支起四只用角铁焊成的火箭发射架,火箭都上了架了。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在地震发生后,夹在救灾物资中运进来的。当然,燃料是不能一起运的,要不,就没有这个故事了。看起来,本?拉登这支别动队入手不多,留在这里看家的也只有一个挎着枪的家伙。
于是,这些人立刻忙起来了。看押俘虏的看押俘虏,其余的人就忙着给火箭加注燃料了。四桶燃料,分别加注进四支火箭里,这又化了十几分钟。完事后,那个人物头从帐篷里抱出一只电瓶,分别给四支火箭连上了线。最后,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就把香烟刁在嘴里,给押俘虏的做了一个手势,那个上校可怜巴巴地被押了过来。这当儿,他可真的尿裤子了。
“现在,海那边,美丽的佛罗里达,繁华的迈阿密的夜生话刚刚开始。上校先生,如果你想活命,就由你来为火箭点火吧。我想看到美国人亲手点火把火箭打到美国人头上去,这会很有趣……”人物头说着把击发器递给上校。那盒子上有一只按扭,看得出来,上校的手抖得厉害。
人物头抽出他的手枪,手枪对准了上校的太阳穴:
“我喊ONE、TWO、THREE,你不按的话,我就开枪,听明白了吗ONE——TWO——”
“THREE”还没有响,林间空地的四面八方,突然亮起不计其数的手电光,随之而起的是一片震天价的喊声:
“缴枪不杀!……”
几十个中国蓝盔兵有如飞将军从天降,一下子落到场子里。第一个飞身进场的,是郎明夷,那个人物头还没做出反应,他手里的枪就被踢飞了……
其实上校当时已经吓昏了,当他随即睁开眼睛时,他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泪涕交加,一叠声地说“谢谢,谢谢中国朋友。谢谢深明大义的中国蓝盔兵……”
众人七手八脚地拆那些火箭时,郎明夷用刚学的英语对上校说,“我不明白,美国人自己不喜欢生活在火箭导弹下面,可为什么偏偏爱把自己的火箭导弹对向别国的人?包括中国人?你如果能够见到到奥巴马,就代我这样问问他……”
上校连连点头,说“我一定……”当然,他会不会食言,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接下来的几天够他忙的,他不是还要把新增的五个恐怖分子押到就近的关塔那摩监狱里去吗?
徐苟三最讲义气,特别爱打抱不平,与财主作对,替穷人出气。
荷花村有个姓徐的财主,利欲熏心,对穷人特别狠毒,谁要是到他家干活,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结算工钱时,他总是东一扣、西一除,到头来农工们拿不到工钱不说,还要倒欠他的“生活费”。因此,穷哥们背后都称他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话说又一年到头,在“铁公鸡”有辛苦了一年的长工们急等着拿工钱回家过年,谁知在结帐时,“铁公鸡”在算盘上左一拨拉,右一拨拉,大伙不仅拿不到工钱,反而这个欠他的“饭钱”,那个欠他的“房费”,明年还要来他家做工抵债。长工们不识字,“铁公鸡”又财大气粗,一个个只有干瞪眼。出得财主门,长工们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窝火,于是决定找徐苟三帮忙出气,以解大家心头之恨这一天,“铁公鸡”正好带着儿子上街赶集,徐苟三不慌不忙地手提三吊铜钱跟在后面,一边故意装着数钱的样子,把手里的铜钱弄得叮当直响,一边口里翻来覆去地唠叨着“三八二十三”,噫,怎么多了一个!走在前面的“铁公鸡”之子实在忍不住,回头纠正说:“苟三叔,三八应该是二十四,你念成了三八二十三,怎么不多一个呢?”
徐苟三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后脑勺,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对,对,三八应该是二十四。”说完,当着“铁公鸡”的面把的儿子着实地夸奖了一番,说他绝顶聪明,将来一定是安邦定国的栋梁之才,并要收他为干儿子,请他父子上馆,然后给儿子撕一身过年的新衣服。“铁公鸡”初听徐苟三要收他儿子做干儿子,心里很不高兴,心想:你这穷小子也配做我儿子的干爹吗?待听到说要请他父子上馆,还要给儿子做新衣,心里不觉喜不胜收,暗道:“怪不得算命先生说我又要走运了。”
徐苟三将“铁公鸡”父子请到饭馆,叫来了最好的酒菜,三人酒足饭饱之后,徐苟三对“铁公鸡”说:“你在这里先歇一会儿,待我帮干儿子买点衣服回来。”
徐苟三和干儿子高高兴兴地来到一个大布匹铺,照干儿子的身材扯了一大堆上好衣料,然后对干儿子道:“孩子,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让我去把你的亲老子找来,看他瞧不瞧得起这些布料。”
说完,徐苟三走出了店铺,跑回家中把赶集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穷哥们听,末了,他又来了一段顺口溜:“三八二十三,三八二十三,我先吃你的鲜肉蛋,再弄你的新衣穿。”笑得穷哥儿们前仰后合。
当大家正开心的时候,“铁公鸡”和他的儿子却分别在饭馆和布匹铺因交不出钱而被当作诈骗犯挨打呢!
潘家的大桃小桃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大桃是姐,眉清目秀,娇小玲珑,一双巧手绣出的蝴蝶翩翩飞,鱼儿水中戏。小桃是妹,丰满妩媚,野性十足,一副好嗓子唱得百花开口笑,云儿痴痴游。每当,大桃小桃打人群里走,后生们眼里着火嘴上烧,若能娶到鲜嫩嫩水灵灵的大桃小桃,下辈子当牛作马也值哩!可惜潘老汉看得紧,想把一对仙桃儿卖个好人家,咱们这些穷后生只能做白日梦喽。 媒婆花姑登潘家门了,后生们懊丧地议论着,不知道仙桃儿要被哪个摘去了。几天后,潘家堂上迎来了镇上的大富商邵仁义。五旬开外的邵老板去年春上死了原配夫人,正准备续弦。邵仁义的到来让潘老汉眉开眼笑,立刻唤来了大桃小桃两姐妹见过邵老板。大桃施礼后羞答答落座一旁绞着绣帕,小桃却站在那儿把邵老板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末了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这一眼把邵老板的魂魄勾去了七分。眼前这只水蜜桃,体型饱满匀称,杏眼似喜似嗔,特别是薄绸衫下两只丰盈的桃儿摇摇欲坠。邵老板看呆了,嘴里喃喃低语,花姑忙附耳过来,只听邵老板嘴里不断重复两个字“大桃”,花姑心领神会般对潘老汉一阵耳语,喜得潘老汉频频点头。
八月十五月圆夜,一顶八抬大轿迎走了泪水涟涟的大桃。小桃气咻咻地在屋子里撕扯着东西不出来,潘老汉笑她说,莫眼气,以后爹给你也寻个这样的好人家。小桃不答话,撕扯东西的声音更响了。潘老汉骂了句,这妮子越来越没管教了。也不真管她,径自走到堂上忙着清点邵老板送来的彩礼。
大桃嫁给邵老板后,人非但没有丰润反而消瘦憔悴了许多,一年来也没有回过娘家门。小桃每次去看姐姐,大桃都是未语泪先流,小桃也不问,只恨恨地说我早料到他不是什么好鸟。
在那个白雪皑皑的冬天,大桃去了,死时手里还攥着一块鸳鸯绣帕,几滴鲜血染红了绣帕,仿佛鸳鸯的滴滴血泪。小桃拾起姐姐的绣帕,没掉一滴泪,杏眼射出两道寒光直戳邵老板心窝子。邵老板慌忙以袖掩面,哭诉说大桃死于痨病,可怜没留下半个子嗣。潘老汉心痛女儿,也心痛从此断了这门阔亲戚,捶胸顿足一阵号啕。好在邵老板安慰他说,大桃虽然不在了,可咱们的亲戚情分还在,以后我仍会把您当岳丈来孝敬的。
邵老板一年未娶,还时常带着厚礼来孝敬岳丈,潘老汉总觉得自己亏欠邵老板太多。
自从姐姐大桃过世后,任谁提亲小桃也不嫁,急得潘老汉生出好几场病。于是拍着桌子问她口供,你到底要嫁哪个?小桃眉一挑,眼一扫,话一抛,就嫁他!把正在喝酒的邵老板呛得直咳嗽,潘老汉却转怒为喜,笑说,爹早有此意,就怕你不依。既然你愿意,仁义这里我就给做回主,也算替你姐姐还债吧。
邵老板又惊又喜,假意推辞了一番,最后择了个良辰吉日把小桃风风光光娶进了门。每日里与小桃有说有唱,把酒言欢,日夜缠绵,好不逍遥。
一年后,小桃产下一子,邵老板欢喜得过了头竟然一命呜呼,后生们背后骂他是贪心遭报应。花姑摇摇手,反驳说,他是大桃吃多了撑死的。众人不解,大桃不是早,就去了么?花姑笑骂,这个邵仁义当初相中的是小桃,那是他眼馋小桃胸前那两只大桃儿,嘴上就喊出了大桃的名字,害我老婆子会错了意,他把大桃娶回去才知道闹错了,还把我的谢媒钱扣了一半。你们想,大桃长得那么小巧,胸前的桃子能有多大,少不得挨打受骂冤屈死。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还没等邵老板下葬,邵家大院燃起熊熊火光,火借风势足足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才熄,昔日雄踞一方的邵家大院化为一片废墟。众人无不担心小桃母子的安危。找遍废墟发现只有一具被烧黑的骨架,不用问就知道是邵仁义的。有人说小桃带着儿子出走了,和她一起出走的还有邵老板家的小伙计,也就是那个与小桃青梅竹马的年轻后生。
春去秋来,邵家大院的废墟上长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朵朵粉红云霞般的桃花引得蜂蝶无数,一个个饱满水灵的桃子煞是诱人。有嘴馋的后生摘下来尝过,只咬了一口,脸就变了颜色,嚷嚷着,这桃子咋比黄连还苦呢?
徐苟三的老婆长得很漂亮,两个流氓早就想调戏他的老婆。有一天,两个流氓在一起商量:“嫖他老婆不着,喝他老婆的尿也安逸。”这话传到徐苟三的耳朵里去了。
一天,两个流氓跑到徐苟三家里,恰巧徐苟三不在,他老婆早就听徐苟三说过:“要是他俩来了,你去找我。”
两个流氓前脚进门,徐苟三的老婆后脚从后门溜了。
两个流氓在徐苟三屋里七翻八寻,找了几本书,书内夹有糖酥饼干,不由分说地将饼子吃了。
徐苟三回到家,连忙笑脸相迎:“二位稀客,看我的书吧。”
两个答道:“不但看了你的书,连书里的饼子都被我们吃光了。”
徐苟三蓦地一惊:“哎呀!真是错了拐,屋里老鼠多,啃烂了我不少书,为了整治这些害人精,书内都夹有含砒的饼子,你们两个死了我可不负责。”
那两个流氓吓得面如土色:“咋办呢?呕都呕不出。”
徐苟三一摸脑袋:“不要紧,我家里备有驱毒汤,端来你们一人喝一碗就可以无事。”
徐苟三从马桶里舀了两碗尿,让他两个乖乖地喝了。两人喝后苦笑道:“驱毒汤喝都好喝,就是燥气难闻。”
徐苟三也笑着说:“你们前天不是说要喝我老婆的尿吗?”
两个流氓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近日,市里接连发生了十几起离奇的盗窃案,案发地点都是高层豪宅,盗窃者从高处攀缘而下,从阳台进入,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毫无破绽。江湖上传闻这是绰号“飞天蜘蛛”的一位飞贼做的。
这天,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邓锋正在办公室和同事们研究案情时,突然进来了一个人,问:“请问哪一位是邓锋先生?”邓锋应道:“我就是,什么事?”那人道:“我是速递公司的,有一件东西要您签收。”说着,那人递过一个文件袋。邓锋签字后,拆开文件袋,只见里面赫然露出数本存折和房产证,名字竟全是市里最近这十几桩失窃案的户主姓名!
队员们都看到了,全都静了下来,办公室安静得吓人。这根本就是“飞天蜘蛛”向警方公然挑衅!邓锋气恼地把文件袋摔到地下,问速递公司的人:“谁叫你送的?”那人道:“是一个年轻男人。”
这时,外线电话响了,邓锋接通,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邓队长,你好!”
邓锋问:“你是谁?”
对方说:“我叫乔光,我就是‘飞天蜘蛛’。我送来的礼物,对你们破案有帮助吧?”邓锋警觉地放慢语速问道:“乔光,你究竟想干什么?”乔光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说:“其实我最拿手的并不是偷东西,而是偷人!最近,我就偷了你的女人小茹!”
邓锋登时热血上冲,喝道:“你胡说八道!”
乔光阴沉地说:“她上个月是不是告诉你到上海出差三天?其实她跟我出去旅游了;还有上个周末,她跟你说她回娘家了,其实是和我在一起!”
听到这里,邓锋气闷郁胸,原来小茹最近一连串的反常行为都与这个男人有关!他厉声喝道:“够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乔光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浓烈的恨意:“你记不记得在三年前抓了一个叫做乔雷的人。”
邓锋记起来了:“是那个犯盗窃罪入狱的乔雷?”
城市里的飞天蜘蛛(2)
“他是我哥哥,不久前从狱中逃跑,被开枪打死了。如果不是你抓他去坐牢,他就不会死!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哥哥把我一手养大的,我要为他报仇!”
邓锋凛然道:“我从当警察那天起,就没怕过报复,你有种就冲我来,算计我老婆,算什么男人!”
乔光冷哼一声:“那只能说明你没本事,堂堂一个刑侦大队长,竟然连老婆都看不住。在你老婆的心目中,你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无数个夜晚,你去执行任务,她说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边在心中担心着你,一边担心着自己,她总是疑心随时会有歹徒破门而入!”
邓锋道:“你不就是想要我出丑吗?还有什么招数,你都使出来!”
乔光狂妄地大笑:“好,痛快!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这个游戏吧,今天只要你能抓到我,那我就甘愿跟你回警局自首。否则,你就辞职,天天在家守着老婆吧!”
邓锋断然道:“一言为定,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了猛烈的咳嗽,听起来似乎乔光似乎病得不轻,他嘶哑着喉咙说:“我在海滨公园门口,你到了就会看到我。记住,只许你一个人来!”
放下电话,邓锋独自开着警车来到了海滨公园门口。一辆停着的小轿车突然高速启动,一张脸露出车窗,向邓锋狡诘一笑,正是“飞天蜘蛛”乔光!
邓锋立刻加速追了上去。在街上行人的惊呼声中,两辆车风驰雷掣地追逐着。邓锋死死踩住油门,车速提至最高,车子简直要飞起来。但是乔光的车也不弱,像箭一般飙飞。两辆车所到之处,行人无不惊叫、躲避,场面混乱不堪。
驶出市区,乔光的车沿着斜坡直奔海边的悬崖,车速慢了下来。邓锋猛一打方向盘拐弯,试图超过乔光,然后截停他。乔光对邓锋冷冷一笑,猛又加速。在邓锋的惊呼声中,乔光的车像炮弹一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坠入了大海之中。
邓锋猛踩刹车,好险,车离崖只有不到一线的距离,如果晚刹一秒钟,他也会连人带车一起掉入大海了。他奔到崖边,向海面上张望。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出他的意料,难道鼎鼎有名的“飞天蜘蛛”就这样葬身大海了吗?
城市里的飞天蜘蛛(3)
几分钟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浮出海面,正是乔光!
警察局根据邓锋的汇报,彻底翻查了乔光的家,但一无所获,没有一点证据显示乔光是那十几起盗窃案的作案者。一向对邓锋十分重视的刘局长责问他为何如此冲动,邓锋哑口无言,总不能跟局长汇报说因为乔光是自己的情敌吧。
由于牵涉到人命,邓锋要被起诉。局长让邓锋停职写检查,他于是天天在家陪着妻子小茹。
但小茹连续几天都心神不宁。邓锋终于忍不住对小茹说:“你不要再挂念乔光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了。”小茹浑身一震,脸色一红,然后急切地追问:“他在哪里?”邓锋说:“他就是飞贼‘飞天蜘蛛’,前几天在我追击之下,开车投海自杀了!”小茹愤怒地尖叫起来:“不可能!”邓锋不知道该怎么样向她解释,乔光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打击他!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之声,一名穿着银行制服的人提着一个密码箱出现在门口,恭敬地问:“请问,哪位是小茹小姐?”
小茹说:“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道:“我是银行的职员,有位乔光先生在我行保险箱里存有一些贵重的物品。他交待过,如果他七天内没有来,就要我把东西交给您,请您签收。”
小茹慌忙签收。
箱子里有一箱名贵的珠宝,一本存折和一封信。小茹看也不看别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撕开了那封信。信里面有一张病情诊断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乔光,肺癌晚期。
在刹那间邓锋明白了所有的问题:乔光得了肺癌,所以敢开车坠海自杀,嫁祸于邓锋。乔光这一招鱼死网破真毒辣,现在他已停职检查,面临着坐牢的危险。
小茹抱着箱子痛哭起来。邓锋看到箱子中的珠宝,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很奇怪的预感。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拿出了手机。
“你想干什么?”小茹猛然转头,死死地盯着他。
“这箱东西是乔光偷来的,我必须要向局里汇报。”邓锋边解释边去拨自己的顶头上司刘局长的电话。
城市里的飞天蜘蛛(4)
小茹将箱子抱得紧紧的,说:“他明明在信中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他家传的宝物,我不许你污蔑他。如果你打电话报警,我就离开你!”邓锋怔了怔,但他还是按下了刘局长的电话号码。
等他放下电话,小茹已经在开始收拾东西,他走过去想给小茹解释,可是她根本不听。
又有人在敲门,邓锋没想到局长他们会来得这么快,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省刑侦处的人。为首一人说:“对不起,邓队长,我们接到消息,说你的妻子与前些时候的高楼失窃案有关,并且还有赃物藏在家中……”
“啪”一声,小茹手中的箱子掉在地上,她激动地说:“不是的!乔光在信上说这是他家传的宝物!“小茹拿起了那封信,忽然呆住了,”这纸上怎么没字了?”
邓锋说:“乔光用的是特别的药水,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会挥发。他是想把你也牵扯进来。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胜与败实在是难以预料,本来已经败得一塌糊涂的邓锋因为先向局里报了案,乔光精心设计的一切倒显得弄巧成拙了。刘局长让邓锋复了职。
邓锋复职后的第一步工作,便是率领手下的队员日夜监视乔光的老巢。
“乔光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监视他家呢?”有队员问邓锋。邓锋只是胸有成竹地笑笑,并不回答。
果然不出邓锋所料,三天后的一个深夜,一个黑影出现在乔光的家。埋伏的队员们用望远镜一看,正是死去的乔光!
邓锋率领队员们立即行动,去捉拿乔光。
邓锋一脚踢开门,却见乔光不慌不忙地沿着大楼的外墙往上攀缘逃走,那里有一根紧贴墙面,自上而下的下水管。乔光如猿猴一般,轻轻松松地爬了上去,眨眼间就爬出了老高。身手之敏捷,令人惊叹。
邓锋也跟了上去,开始沿着水管追击乔光。两个黑影沿着水管直往上蹿,渐渐地乔光爬到了水管的顶端,也就是大楼的最高层30层处,再往上就是天台了。
城市里的飞天蜘蛛(5)
只见乔光竟然就在一百多米的高空中双手猛地一拉水管,用力向上一蹿,“叭”!他借势跃高了半米,双手搭在了天台的边缘,然后翻身上了天台。
邓锋一咬牙,也按照乔光的方法攀上天台。天台上,乔光目光炯炯地向他招手。邓锋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了乔光的面前。
乔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死呢?”
邓锋冷冷道:“像你这样狂妄自大的人,就算你有绝症,也不会轻易自杀的。还有那张你寄给小茹的病历单,我到医院查过,那是假的。当初你让我开车追你,是一个圈套,你早已找到了一个像你的人,然后杀了他,提前把他的尸体藏在车里,车坠海之后,你迅速地潜逃了。”
“精彩,很精彩!”乔光鼓掌。
邓锋踏上一步,正要上前捉拿乔光,突然“轰”的一声响,邓锋的眼前忽然扬起了一片烟雾。原来狡猾的乔光竟扔出了一个烟雾弹。队员们冲了上来,但都被烟雾所阻。等烟雾散去时,乔光已经站在天台的边缘,朝对面的大厦甩出一根攀岩用的带勾绳子,然后顺着绳子手脚并用,攀缘而下。
邓锋似乎早有准备,也从腰间拉出一根带勾的绳子,一按绳子的机关,绳子直朝对面射去。绳子勾进对面大厦的墙壁,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邓锋飞身荡起,直向对面飞了过去。
邓锋比乔光早到对面的大厦,他嘲弄地对爬得满头大汗的乔光说:“‘飞天蜘蛛’,看来你的‘蛛丝’落后了!难道你不知道,这种攀山绳子早就出了全自动的款式?”
乔光面涨如紫肝,束手就擒。
大约在40年前,地处东北中朝俄交界地带的船坊镇有一对新婚夫妇,男的叫吴成,女的叫巧梅。
这天是巧梅的生日。吴成早早起了床,别上柴刀和土铲就往院外走。巧梅紧追两步,缠着他撒起了娇:“大成,今天我过生日,你想送我啥礼物?”
“暂时保密。”吴成笑着说,“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谁知,吴成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从此音信杳无。
这天清晨,心力交瘁的巧梅又像往常一样强撑着走出屋子,准备进山找人。婆婆递给她一兜干粮,叮嘱道:“巧梅,山里不安全,别找得太晚。”
“娘,我……”巧梅欲言又止。她想对婆婆说,昨夜她梦见吴成满身是血地蜷缩在一个黑黢黢的角落里央求她救救他,但她怕婆婆担心,还是改了口,“我记住了。我一定会把大成找回来。”
谁能相信,一梦成谶。半个月后的一天,就在巧梅翻遍了船坊镇的每一个洼地、山洞和犄角旮旯时,在一口被杂草烂枝掩盖着的废弃枯井里,发现了吴成的尸体!巧梅登时心痛如刀绞,昏倒在地。
吴成的尸身虽被找到,案发现场却遭到人为破坏,一片狼藉。警方没能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案子便暂时搁置了起来。
一转眼,小半年过去了。这天,巧梅刚送走来自俄国的山货商列昂诺夫,婆婆便冷了脸:“这个老毛子,干啥总来咱家?”
“妈,人家是好心。你忘了,他是大成的好朋友。”巧梅回道。
“可大成死了,朋友也该断了!”婆婆的嗓门陡然升高八度,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关了门。
见此情景,巧梅不禁心酸阵阵。她能理解婆婆,儿子没了,还是独苗,当妈的心里难受,一年半载都难以缓过劲儿。可列昂诺夫的确是吴成的朋友,在吴成下葬那天就来了,再三劝慰巧梅和婆婆节哀顺变。临走时,他还留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安葬费。此前,吴成只要弄到上好山参、鹿茸和熊掌,总会卖给列昂诺夫;列昂诺夫也经常从家乡带回大包小裹的土特产,送给吴成尝鲜。虽说人走了,可情分仍在啊。
不过,婆婆生疑也有道理——安葬吴成时,巧梅几次哭得人事不省,而每次醒来,抱着她掐人中按虎口的都是列昂诺夫。再者,列昂诺夫生得高大帅气,特别是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一看就叫人着迷。
想到这儿,巧梅隔着门板对婆婆说:“娘,你千万别多想。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闺女——”“哼,说得好听!”婆婆抢话道,“你才22岁,长得又像一朵花,我可不敢奢望!”
“既然你不喜欢列昂诺夫,等他下次来,我就赶他走。”巧梅说。
“啥?下次?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婆婆突然推开门,劈头盖脸一通喊,“大成出事,全怪你。要不是你要啥礼物,大成能进山去采参吗?你就是个催命鬼!”原来,巧梅生日那天,吴成临行前许诺的那一幕,恰恰被婆婆看到了。
巧梅听得泪如雨下,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妈,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会代替大成留在你跟前,照顾你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
“听听,你刚催了大成的命,又要送我的终!巧梅,你究竟安的啥心?”婆婆硬邦邦地说完,又“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当晚,巧梅含泪下厨熬了米粥,做了两个婆婆平时最爱吃的菜。哪知接连叫了几次门,婆婆都没露面。巧梅担心婆婆想不开,刚要撞门,婆婆却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搡开她坐到了饭桌前,夹起一筷子菜品咂几下,便吐到了地上:“巧梅,你想齁死我,去找那个俄国佬是吧?去吧去吧,我不拦你!”
在饭菜出锅前,巧梅尝了,咸淡正好。明摆着,婆婆气不顺,在找茬。巧梅既没还口,又没辩驳,转身重新进了厨房。等再次做好,婆婆却死活不吃,还口口声声说:“谁知道饭里有没有下毒?”巧梅委屈极了,呜呜哭着冲出了院子。
这一夜,巧梅是在吴成丢命的枯井旁度过的。而吴成遇害这桩案子,说来也蹊跷。法医做过尸检,确认害他命的有两个凶手。第一个,目前尚不明朗,正在排摸调查;第二个,是个死人,确切地说是一堆戳在枯井里的森森白骨——吴成背后挨打,陷入昏迷,被扔下井,恰被不知何时殒命井底的一个无名死者的肋骨刺中了心口。
由于第一加害者暂没落网,那枯井白骨自然就成了巧梅痛骂、发泄的对象。巧梅边哭边搬来石块,不停地往井下扔:“你个混账,是你害了我男人,也害了我。我砸烂你,让你永世都不得超生!”
哭一阵,骂一阵,又砸一阵……折折腾腾,天亮了,一个人风风火火跑来找她。是列昂诺夫!听闻呼喊,已哭得心力交瘁的巧梅跌跌撞撞刚站起身,忽觉脑中眩晕,一头栽进了列昂诺夫的怀里。
那日,巧梅昏昏沉沉走不动路,是被列昂诺夫背回家的。她恍惚瞅见婆婆用冷眼瞪着她,当然也没给列昂诺夫好脸色。她想挣脱,想跟婆婆解释,可身子软如棉花,半丝力气都使不出。迷迷糊糊之中,列昂诺夫的惊叫声响了起来:“婶子,巧梅发烧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巧梅深陷昏迷,无从得知。直至她悠悠醒转时,一睁眼就看见了列昂诺夫。
“巧梅,你终于醒了!”列昂诺夫惊喜地喊道,“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可吓死我们了!”
两天两夜?巧梅吃力坐起,恹恹地问道:“我婆婆呢?”列昂诺夫没作答,反问道:“你恨她吗?”
巧梅欲言又止。自从吴成遇害后,婆婆就像变了个人,摔过饭碗踢过洗脚盆,也没少怀疑她,指责她,可毕竟是一家人,是婆媳,说不上恨,只是心里太憋屈。
“巧梅,我觉得,婶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列昂诺夫眼窝发热,唏嘘说起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能在荒野枯井旁找到她,多亏了巧梅婆婆。巧梅前脚跑走,婆婆便紧跟着追了出去。追进山野,见巧梅哭成了泪人儿,婆婆也止不住捶胸顿足,老泪纵横。确信巧梅不会寻短后,她连忙找去了镇上的旅店。列昂诺夫常年住在那儿,收购山货。
两下见面,巧梅婆婆没藏着也没掖着:“你喜欢巧梅,对吧?”列昂诺夫认真回道:“大成活着时,我只是仰慕她,从未有过非分之念。大成走后,我发觉我真的喜欢上了她,不是可怜,是真心想让她快乐。”婆婆瞪眼哼道:“是不是鬼话,你得对良心发誓。”列昂诺夫郑重发完誓,问巧梅是不是有麻烦,获知内情后,列昂诺夫的那颗心“嗖”地悬到了嗓子眼,撒腿就往荒野里跑。
“那第二件呢?”巧梅难为情地问。
“船坊镇东有个叫沈七的,你听说过吧?”列昂诺夫说。
“当然听说过。”
沈七是个神汉,整日神神叨叨,专门为人驱邪收惊看风水。当初,吴成和巧梅成亲,没请他给择黄道吉日,他便在人后风言风语没少瞎咧咧。而这两日,巧梅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时而胡言乱语,时而抓挠踢打,样子很吓人。婆婆急得焦头烂额,慌得方寸大乱,竟找来了沈七。沈七掐指一算,道:“白骨上身,中邪了。”之前巧梅骂过、砸过白骨!婆婆愈发惊慌,在塞过一把钞票粮票的同时“扑通”跪地:“七兄弟,求你救救我家巧梅,救救我闺女吧。”
沈七接过钞票粮票后,这才阴阳怪气地给指了路:“出家门,到枯井,十步一跪一磕头;路上见石跪石,见水跪水,不得绕行!”
这该死的沈七,又在胡说八道!巧梅强支着身子下了床,在列昂诺夫的搀扶下走向院外。而此时,婆婆已跪行到了船坊镇外。
“巧梅是我儿媳,我是她婆婆。儿媳犯的错,就是婆婆的错。我给你磕头赔罪了!”婆婆说完,磕了三个响头,接着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九步,十步,婆婆收住脚,又屈膝跪了下去:“巧梅说,她要给我当闺女,那我就是她亲娘。儿女有错,娘担责。我替我闺女给你赔罪了!我晓得我闺女的脾气。我要不为难她,赶她走,她真会不嫁人,一辈子伺候我。可我做过了头,害她得罪了你,求你放过她……”
“娘,别跪了!”巧梅大喊,顺手捡起一根木棍,咬着牙红着眼冲向监督婆婆的沈七,搂头就打。沈七见状,暗叫声“姑奶奶手下留情”,撒丫子便逃。巧梅扔了木棍,紧紧地抱住了已跪得膝头渗血、难以直身的婆婆,大喊:“娘——”
经警方全力侦查,案发两年后,吴成遇害案总算水落石出,真凶终于落网,居然是和吴成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田大顺!
据田大顺供称,他和吴成相约进山采参,寻到一株神草,即生长期至少有五百年的山参,那可是价比黄金的宝贝。田大顺贪念顿生,趁吴成不注意下手害了他的性命。
田大顺还招供,四年前,他曾用同样的手法杀害过一个外地采参客,并抛尸同一口枯井。
真相大白那日,巧梅和列昂诺夫一同去了吴成的墓地。巧梅羞赧说道:“大成,我要改嫁给列昂诺夫了。是娘做的媒。娘说,列昂诺夫是个好人。”
列昂诺夫将一束鲜花放到墓碑前,诚恳说道:“大成,相信我,我会和你一样爱巧梅,也会把你的妈妈当成我的亲妈妈,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妈妈。”
礼部尚书应睿为官清正,因反对奸相倪成宗劳民伤财,被视为眼中钉。倪成宗不惜重金雇来西门雕,用九宫绝命散将应睿毒死。
在外学艺的应邵武突闻父亲遇害,急忙从太室山赶了回来。他跪在棺木前指天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雪恨。倪成宗的宰相府戒备森严,应邵武决定先对西门雕下手。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应邵武潜进西门雕的落日山庄,深夜时分,躲进衣柜中的应邵武手拿牛角尖刀悄悄摸了出来,此时只听房梁上一声怪笑,西门雕从梁顶落下来。应邵武急忙外逃,路上却被绊了一个跟头摔晕了头,等他醒来,竟发现自己正倒在一间香气馥郁的闺房里。
这个地方叫婆罗岭,距西门雕的落日山庄有很远的路,婆罗岭岭主林婉诗对应邵武说:“你中的是五绝离魂之毒。”林婉诗让丫鬟搬来一盆开着紫色小花的百解草,然后掏出一个小水晶盒子,用涂满红蔻丹的小指甲在水晶盒子里挑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在花叶子上点了点,说道:“等长出花来,应公子就有救了!”
半夜时分,应邵武被丫鬟唤醒。他睁眼一看,那株百解草的叶子上竟长出一只手指长短、几乎透明的菌丝花,这就是传说中的婆啰花,天下第一剧毒之花。林婉诗端着一个装了一半酒的水晶酒杯走进屋来,她用剪刀将婆啰花剪成碎片,放到水晶酒杯里。婆啰花入酒即化,可酒色絲毫未变。
应邵武按林婉诗的要求,将毒酒饮入,胃里就跟吞下了火炭一样难受。最后,应邵武嘴巴一张,只听“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腥气刺鼻的毒血。
在林婉诗的精心调理下,应邵武的身体迅速康复。这天午夜,应邵武在婆罗庄后花园练完九天玄明剑正要回屋休息,就见眼前的树林中人影一晃,一个灰衣人闪了过去。应邵武远远地跟了过去,灰衣人一直来到后院的密室中,应邵武用点穴秘法点倒了两名望风的护卫,凑到了窗户前。
密室中烛光闪烁,只见一个魁梧的老人背对着窗口坐在椅子上,椅子前站着那个鹰鼻鼠须的灰衣人。林婉诗低声说:“师父,应邵武的身体已恢复!”灰衣人说道:“好,应邵武是我们献给相爷的最好礼物!”接着,那个灰衣人一竖大拇指又说:“老皇帝恐怕要龙驭宾天了,相爷要你们做好提前行动的准备。”那个魁梧的老人站起来,一转身,应邵武不由一激灵,这不正是毒王西门雕吗!?
倪成宗准备借助老皇帝驾崩之机来一次大行动,掌握朝权。应邵武听到这一刻,悄悄倒身后退,没想到一脚踩到了瓦片上,弄出声响来,西门雕吼道:“什么人?”他伸出蒲扇般的巨掌,一掌把窗棂打碎飞身跃了出来。他“嘿嘿”一阵冷笑,叫道:“应邵武,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此时,那个灰衣人冲过来,与应邵武对打起来,十个回合下来,灰衣人被应邵武一剑刺中了胳膊。突然,林婉诗掏出手帕迎风一抖,一股白烟便将应邵武罩住了。应邵武只觉得头昏眼花,“咕咚”一声晕倒在地。西门雕请林婉诗帮助灰衣人包扎好伤口,自己将应邵武押解往京城。
倪成宗见应邵武被擒了回来,高兴得手舞足蹈。晚宴上,倪成宗亲自敬了林婉诗一杯酒,林婉诗把酒喝完,倪成宗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突然生出了几十朵诡异的婆啰花,身体迅速地脱水干瘪,最后“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倪成宗中毒身亡,本已准备好的逼宫计划胎死腹中,应邵武也被太子救了出来。后来,应邵武帮助太子将京城中阴谋叛乱的奸党全部肃清。
这天,应邵武未跟太子打招呼,领着一干人马直奔两百里外的落日山庄,准备血洗山庄。此刻,从山庄门内奔出了一匹战马,马上坐着一个白须青衫的老人,只听老人高声叫道:“应邵武,赶快停手,你看看我是谁?”
应邵武抽剑一看,这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应睿。此时,一阵马铃乱响,一匹白马跑了过来,骑马人正是太子身边的副将。原来,为除掉奸相倪成宗,西门雕奉命假意投靠了奸相,可奸相为考验西门雕的诚意,命他将应睿毒死。
西门雕抓住了一个体貌与应睿相像的飞天大盗,当了应睿的替身,而应睿则被西门雕接到落日山庄秘密地保护起来。西门雕为让奸相更加相信自己,便叫林婉诗将应邵武迷倒,然后借着押囚上京的机会,用调包婆啰花毒酒的方法将倪成宗杀死。
西门雕笑着对应邵武说:“我与你父亲已经做主,将林婉诗许配给你。今后,若你不好好待她,休怪本人不客气……”应邵武一听,喜出望外。应邵武骑马直奔婆罗岭,林婉诗果然就在婆罗庄中,她望着匆匆赶来的应邵武,轻声地说道:“你找我干什么?”应邵武嗔怪道:“婉诗,你竟敢一路骗我。今天,说什么我也要把你抓到身边来,我们从此永不分开。”
听我的一位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军官老乡讲,在中越战争的惨烈环境中,战士们,尤其是年轻的战士对性是很迫切的,有些发泄的手段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他说,有一次,在一场大规模战斗爆发前的动员会上,首长讲完话后问:同志们有没有什么要求?
一个战士,大声的说:我就想看看那个随军女记者的乳房.
队伍一片喧闹,很多人开始起哄,首长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
可是很快,战士们安静下来,静的想是死了一样.
因为,那个站在队伍对面的女记者已经默默的脱去了她的上衣面对着他们,战士们的喧闹突然那么遥远.
首长,然后是战士们,默默的举起了右手,向她的完美和勇气行了标准的军礼.
那场战斗我军死亡惨重,但是终于保卫了胜利成果.
可是很多人永远没有回来,包括那位提出非分要求的战士.
只是,很遗憾,战士们大多只见过一次女人的乳房,他们还是孩子,还是处男的时候,牺牲在了陌生的地方.
明代正统年间,工部尚书吴中,山东武城人,贪污受贿,喜好声色,有宠妾数十人,他非常害怕自己的妻子。其妻十分正派。
吴中曾经接受皇帝的封赠诏书,他的妻子让他诵读给她听,听完后,她问吴中:"这篇诏文,是天子自己写的,还是儒臣代为草拟的?〃
吴中回答说:"是儒臣代为草拟的。〃这位妻子说:"代拟的文字,非常恰当,从头读到结束,没有一个‘清’字,也没有一个‘廉’字。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清不廉,何以为人?〃她的丈夫吴中,没敢发怒,默然而退。
为官不清廉,竟连妻子也鄙视,真够羞耻的了。
夜幕铺向整个戈壁,很静。
一只狼,一只孤独的、年轻的狼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趄趔向西....它就是风,一只强壮的饥饿的狼。
风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它想起了昨天的那只小羊,当时它很费力地将她扑倒,在它张嘴要咬断她的喉管时,却很不幸地看多了她的眼睛-----一双流露出绝望、无助的大眼睛,它呆住。太象了,太象灰儿了,它忽然感到心很痛,脑子里一片混乱,它到现在也没有搞清它为什么要放她走,它很怀疑自己的狼性是否还健全----一只饥饿的狼居然会放弃到嘴里的猎物。
风实在太累了,它在一块大石旁坐下。
应该不远了,爷爷说过,穿过戈壁一直向西走两天就能到那片大草原了....它好象看到自己置身于那片蓝天绿草羊群之中....它想,再也不看眼睛了。风又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怎么又想起眼睛来了?它很恼火自己的不争气。
恍惚中,又听见了抢声,风带着狼群左冲右突。可是这一次猎人每好象是早有预谋,退路都已封死。抢声越来越近....风有不详预感。它回头看看一直跟在身后的灰儿,奇怪,她居然没有一丝的荒乱,眼神还是那么温和,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象往常一样在陪它散步。
灰儿在它的耳边悄悄说:“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这句话还在耳边回荡,风下意识地睁开眼,只有漆黑的夜色....一起风了,风往石头后面缩了缩身子。
看到了,又看到了....那双眼睛,风看到躺在怀里的灰儿,鲜血从她身上的弹孔中不断流出,它抬起爪子拼命想捂住伤口。
灰儿低声地呜咽....我不想死....我还要陪你去大草原....就在那一刻,风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和无柱,仿佛在责怪它没能保护她....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啦....我想我去不了大草原了....
风看到血从它爪缝里顽强地流出来,有生以来它第一次流出了眼泪,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疼。
它紧紧抱住了灰儿,“你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我找到大草原也没有意义呀....”“别这么说....你....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去大草原,我的魂会跟着你,你去了我也就去了.....”
“好,我答应你....我不死,我去....灰儿...灰儿....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一阵凄厉的嚎叫在山谷久久地回荡.....风木然地趴在灰儿的身旁,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仿佛忘了逃生。
它觉得自己很无能,连自己的恋人都无法保护,狼群的覆没也是自己的无能造成的....
一个猎人小心翼翼地的端着抢来到这里,当他确认这两只浑身是血的狼都已经死了的时候,其中的一只狼跳了起来-----不,是飞了起来。速度之快使他根本来不及扣动扳机,他只看到一双喷出火的眼睛....当其他猎人赶到时,地上只有一堆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风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已经泛白。它努力站起身,开始继续西行。
我一点要找到那片大草原,风想,那里才是狼族的天堂,灰儿,我一定把你带到大草原.....
风沙中一只孤独的狼艰难地西行.....
发 现
1998年3月,美国一名房地产开发商买下了位于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主要码头区的一块地皮。这个码头位于迈阿密河与比斯凯恩海湾的汇合处,而这块地皮则夹在一座豪华酒店和一幢现代摩天大楼之间,地皮上是6幢建于20世纪40年代中期的公寓楼。开发商计划拆除这些3层楼高的旧建筑,以便建两幢高40层、共有600个房间的豪华商住大厦。旧房刚拆除,考古学家就按照当地法规进行例行考察,没有人指望有什么大发现,毕竟美国的历史实在太短暂。
考古学家首先移走了地基上层,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当他们探查到土方下面时,却有了非常重要的发现——一层古代的垃圾,也就是史前人类生活的证据。继续往下挖掘,考古学家们又在石灰石岩床的表面发现了多个怪异的圆形孔洞,其中一些看来是天然的,另一些却像是人造的。由于石灰石岩床具有多孔状结构,容易被侵蚀,那么圆洞是否系侵蚀而成?专家们对此看法不一。另外,他们还发现了一些较大的长方形凹坑,其上也分布着较小的圆洞。这更令人难解,莫非这些凹坑共同组成了某种图案?经过勘察发现,它们果真位于一个大圆上。圆的直径约为12米。接着,考古学家们又往垃圾土层里挖。并用金属探针检查岩床,结果又发现了一系列凹坑。恰如事前预料,凹坑组成了一个嵌入岩床的完善的整圆。
至此,考古学家们相信自己这次也许有了真正非同寻常的发现:神秘的古代遗迹,或许还是一个早已消失了的民族的遗迹。由于在北美洲其他任何地方都未曾有过类似的发现,“迈阿密怪圈”一举成名。对于它究竟是什么,人们提出了种种推测:它是古人举行仪式的场所,是神圣的地方;它是一种历法,是一座天象台,甚至还有人认为它是UFO(飞碟)的登陆地点,圆坑正是由飞碟的“脚”踩出来的。
时间到了1999年2月,原定的房产开发工期已大大延误,开发商迫不及待地要进入现场施工,而主张保护文物的示威者则自发武装起来,打算抢夺怪圈。在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之下,当地官员开始了法律程序,最终迫使开发商将这块地皮卖给了佛州政府,售价为史无前例的2700万美元。在公众的一片欢呼声中,有关方面反而开始担心:怪圈真的能值这么多钱吗?因为有关怪圈的所有重要问题仍无确切答案:怪圈究竟是什么?它是谁建造的?建造于何时?
人们很自然想到很久以前居住在迈阿密河口的印第安人、特奎斯塔人—— 一个以捕猎和采集为生的小部落,他们穿行在巨大而可怕的密林沼泽和亚热带海岸。然而他们与世隔绝而又令人难以捉摸,无论是16世纪的西班牙殖民者还是后来的欧洲探险家,都未能真正接近他们,因而对他们所知甚少,但仍然留下了对这个“血腥恐怖”部落的描述。直到现在,人们普遍认为特奎斯塔人是吃人族。如果你在16世纪时的佛罗里达海滩上岸,你余下的寿命将不会超过3分钟。但是,迄今为止没有考古证据表明他们曾建过房屋、仪式中心甚至定居点。因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迈阿密怪圈”上创造什么建筑呢?!考古学家们意识到:怪圈的发现并不意味着一个谜的了结,而是代表着一个又一个新谜题的开始。
探 秘
考古学家们需要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怪圈的年龄。他们无法知道岩石是在什么时候被钻出洞的,不过洞里却充满了具有考古意义的材料,比如骨头和古代木炭的残片。如果能对木炭采用碳测年法,就有可能说明人是何时生活于此的。
科学家将古代木炭样本溶解并提纯,以便让碳-14能被很容易地探测到。由此测出了衰减量,从而确定木炭在公元前50年~公元250年之前就已存在,也就是说怪圈内的木炭已有两千年左右的历史。假如怪圈本身也已这么古老,那么它就是北美洲最重要的古迹之一。
正值此时,有一位著名历史学家却注意到,在怪圈所在区域的附近,有一个与旧公寓楼配套的化粪池。据此,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怪圈中的圆洞很可能是由来自化粪池的渗流物侵蚀而成的。这无疑扔下了一颗炸弹。果真如此的话,那2700万美元和热衷于探索怪圈之谜的考古学家将成为一大笑柄。但专家们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查遍有关这些旧公寓楼的公共档案,尤其是排污系统设计图,结果证实,化粪池与怪圈之间毫无关联。此时,那位著名历史学家又对怪圈的年代提出质疑,而考古学家们也的确需要对怪圈的古老程度拿出科学的证据。既然怪圈本身的年龄不能通过碳测年法测定,他们便请来地质学家检查石灰石岩床。
在怪圈圆洞的内表面,地质学家发现了被称为“钙华”的物质,其实是一层薄的硬壳。这层硬壳显示了石灰石被切割及暴露的时间有多久。当岩石暴露在空气中时,地下水中的碳酸钙便在岩石表面析出。在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时间里,碳酸钙逐渐硬化成一层灰白色的薄壳。通过比较怪圈圆洞的内表面和化粪池的表面,两者的年代差别就得以科学地确定。
怪圈的古老性已被证实,但仍有许多问题没有答案:怪圈是用来干什么的?游移不定的特奎斯塔人会在怪圈上修造固定建筑吗?要回答这个问题,惟一的办法是把在怪圈中找到的人工物品,与在迈阿密的其他特奎斯塔人遗址找到的物品作比较。
在迈阿密博物馆中,有很多特奎斯塔人的物品,它们来自早些时候在别处的挖掘。在对二者进行比较之后,不仅发现它们完全匹配,而且澄清了原来的许多错误观点。比如,那些被钻了孔的鲨鱼牙齿并非是史前的冲浪设备,而是非常重要的工具——相当于刀。印第安人把鲨鱼牙齿嵌入木棒或称刀柄 ,然后用来切割。他们还用黄貂鱼的鱼钩做成带有强有力小尖头的工具,其效果不比石制工具差。这一切证据表明,怪圈就是特奎斯塔人的杰作。
从对其他印第安文化的了解中,考古学家推测,怪圈可能是部落聚会场所的极早期样本。此前在佛罗里达北部发现了一个印第安人的聚会建筑,它原先是由阿帕拉齐人于18世纪,也就是在“迈阿密怪圈”建成一千七百年之后修建的。这幢建筑遗址看起来呈现出8个同心圆,每个圆上都有一根巨大的支柱,其中主要的支柱深入地面下达1.52~1.83米。不过,这幢建筑虽然也由柱子支撑,但柱子并未插入岩床。另外,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遗址有精确的几何图形显露出其内部结构,怪圈却没有。更重要的是,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有炉膛,并且建筑物的地板仍然在地面上,而从怪圈却看不出这些。这是不是说考古学家对怪圈的推测错了呢?
谜 底
终于,根据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特点和石斧头的贡品功用,有人推断怪圈中的洞孔可能是用来放置图腾石柱的,也有人认为洞孔中很明显曾插着木头柱子,柱子的作用是支撑建筑物的墙。还有人想到了佛罗里达的气候特点——飓风频繁。而怪圈所在地正是位于海湾边缘,一旦飓风来临,巨浪将把特奎斯塔人的村落荡平、冲走。这样,怪圈是什么就有了答案:怪圈是特奎斯塔人想出的虽然简单、却是天才的办法,他们用它来躲避巨浪。怪圈建筑并不位于地面,而是被柱子架在地面上方。这样,便解释了岩床上为何没有炉膛或烧火的痕迹,因为怪圈房屋的地板从来就没有在地上。然而,还有一个谜:岩石中的洞孔分布虽无明显规律,为何却又如此复杂——尤其是一个挨一个的?有人提出了一种解释:海边潮湿的气候使木质支柱的寿命有限。当支柱腐烂后,就需要更换新的支柱。因此,特奎斯塔人在修造怪圈建筑时,事先在岩石中打出多组洞,其中每组均为7个。假设每根木柱的使用寿命约为50年,那么怪圈建筑的存在时间就是350年。这就是说,传说中漂泊不定的特奎斯塔人曾在这里连续居住过350年之久。也就是说,以前对特奎斯塔文化的认识统统被推翻了。由于后来在怪圈以外的挖掘发现了更多密集分布的洞孔,如果它们都是被用来放置建筑物支柱的话,那么怪圈所在地就成为整个“支柱上的村庄”的中心。
这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大发现。开始是挖进岩石的神秘怪圈,现在竟变成“印”在岩床上的整个村落。根据这种解释和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也许还能重现古老的特奎斯塔村落的本来面貌。怪圈上的建筑很可能是建在被抬离地面的平台上的仪式及聚会场所,整个建筑由粗大木柱支撑。怪圈内的较小洞孔里则是较小的支柱,它们支撑起居的平台。整个建筑很可能呈圆锥形,四周由编织草覆盖。怪圈周围的小型多住户式住所也是建在地面上方,由木头柱子支撑,这些住所可能有倾斜的屋顶,四周也有编织草,居民们则在离开地面的平台石板上生火做饭。这样,整个特奎斯塔人村庄便因立在了桩木之上而与地面有相当的距离,从而避开了迈阿密河以及比斯凯恩海湾的汹涌巨浪。现在,考古学家们已经明白了特奎斯塔人为何会在这里修建定居点,因为此处能赋予他们想要的一切。从这里出发,就能得到佛罗里达东南部的一切自然资源,这里不仅在两千年前是一个中心,即使现在也是一个繁华的中心地带。这种推论对历史短暂的美国来说,无疑是一支剂量很足的兴奋剂,因为它不仅打破了西班牙殖民者创造的神话,而且启迪了至少是所有迈阿密和佛罗里达人——他们的后院里有真正惊人的历史财富。
在欧洲人登陆佛罗里达之后的短短两百年之内,特奎斯塔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战争、疾病和奴隶制度使他们灭绝了。他们没有为世人所知的后代,但是,“迈阿密怪圈”成了他们的永久性遗产,也是北美洲最富有创造力的印第安文化之一的证据。但从整个考古过程来看,尽管运用了各种科学分析手段,却仍有许多结论含有很大的推测成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迈阿密怪圈”之谜尚未彻底破解。
随着雨点般的锣声,灰布上倒扣的一只小瓷碗微微动了动,碗边一掀,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东西。
这天,乌有县来了一个奇怪的艺人。此人头戴灰色小帽,身穿粗布灰色衣褂,背着一只灰布罩裹的木箱,长得灰头土脸,尖鼻小眼细脸短眉,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成了精的老鼠。
人怪招风,艺人在县城十字街头停下脚,刚把木箱放下,“呼啦啦”便从四面八方聚来不少人,围成一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个艺人要搞什么把戏。
尚未开口已观者如潮,艺人的眼里显出了喜色。他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灰布,在地上平展展地铺开;又拿出一个木架,在灰布的一端放好。
木架主杆竖立,有拇指粗一尺多长。主杆顶端是一只精雕细刻的玲珑宝塔,靠近杆端处横出两根细杆,细杆两端是杯盘小帽等各种玩物。玩物下方,这边垂下一条细小软梯,那边荡着一只微型小桶。灰布正中间,倒扣着四只小瓷碗。
一切摆入妥当,艺人向着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照例说起了什么“家遭大难,江湖度日”、“没有君子不养艺人”、“初到宝地,多多关照”的话。众人早被他这种从未出现过的摆设吊起了胃口,纷纷催促他赶快献艺。
艺人微微一笑,嘴里念念有辞,连唱带说地敲起了铜锣。说到关键处,他暴喝一声:“走!”随着雨点般的锣声,灰布上倒扣的一只小瓷碗微微动了动,碗边一掀,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东西,顺着木架主杆爬了上去,很快爬到顶端,在玲珑宝塔里进进出出地钻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灰老鼠!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艺人又暴喝一声:“走!”铜锣声又起,又有两只小老鼠从倒扣的小瓷碗里钻了出来。它们同样在锣声中顺着木架主杆爬了上去,爬到横杆处,身子一转,向一根横杆的两端进发。到了横杆两端,一只小老鼠顺着软梯慢慢爬下,竟然在软梯下端打起了“秋千”,而另一只小老鼠则慢慢放下另一端的那只小桶细绳,然后再慢慢上提,上演了一出“老鼠汲水”。
艺人满意地看着三只老鼠的精彩表演,按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此时众人应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可此地却一反常态,四周一片鸦雀无声。他一抬头,只见众人直直地盯着那三只钻上翻下的老鼠,表情木讷,不知是惊是喜是怒是悲还是怕。艺人微微皱了皱眉,一敲铜锣,朗声说道:“鼠小难教,善小易做,君子施财,艺人铭德!”
按照以往的江湖经验,当他唱完这四句时,不但叫好声四起,就连铜钱也会如雨点般抛进圈内,甚至还会有散碎银子。可乌有县也真就怪了,众人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依然是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只见一只小脑袋从人群的腿缝里露了出来,紧接着,“吱”的一声,一只肥大的老鼠钻进圈内。这只老鼠竟然视众人如不在,绕场转了一圈,昂首看了看那个木架,这才发现上面有三只老鼠正在艺人的指挥下拼命表演。进来的老鼠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一声怒叫,张开鼠嘴,朝着艺人的脚狠狠地咬了下去。
艺人一愣,急忙一缩腿,躲开了老鼠的袭击。艺人多年行走江湖,知道每到一地,别说是活物,就是横草都不要轻易碰成竖,否则极容易惹祸上身,所以他急忙学了一声猫叫,想用猫叫声吓跑老鼠。谁知那只老鼠仿佛吃了熊心吞了豹胆,不但没有跑,反而后腿用力一蹬,凌空飞蹿,朝着艺人的脸颊恶狠狠扑咬过来。
艺人忍无可忍,一甩头,一探手,闪电般凌空捏住了老鼠的尾巴,抖腕一摇,老鼠被抡得晕头转向,凄惨地叫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围观的众人却一声惊叫,四散奔逃,眨眼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偌大的十字街头,只剩了艺人一个人。
艺人心头一动,手腕力气减弱,手指一松,老鼠“嗖”的一声被甩了出去,飞出老远,“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老半天才拱起来,连滚带爬,逃之天天。
“这地方是怎么了?!”艺人正疑惑间,一个老头儿探头探脑走了过来,悄悄拉住他:“年轻人,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吧!”
艺人一愣:“老伯,我为什么要跑呀?”
“你闯了大祸了,再不跑,肯定要被抓,恐怕连你这吃饭的买卖都保不住了。”老头儿小声说着,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我走江湖卖艺为生,既不为非作歹,也不偷盗抢骗,为啥要被抓呀?”
“因为这是乌有县……他们来了!”老头儿说着一扭头,只见远处几个人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吓得他脸色惨白,钻进一条胡同,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艺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那几个人便涌到他的跟前,“咔嚓”一声用锁链把他紧紧锁住。
艺人这才看清,来的竟然是县衙的捕快。他急忙分辩道:“各位差官大人,小的是安善良民,从没做过什么触犯刑律的事儿,今天刚刚摆上场子耍耗子,为什么抓我呀?”
“抓的就是你,再嚷嚷,牙都给你打掉了!”捕快一声吼,把艺人其余的话全部吓回了肚子。众人押着艺人,连推带搡,连打带骂,转回了县衙。
一到县衙,立即入内衙禀报。片刻时间,鼓声响起,县太爷升堂问案。
艺人被捕快押上大堂,他急忙向上磕头:“青天大老爷在上,小的冤呀!”
县太爷猛地一拍惊堂土:“你冤?这么说是老爷派人拿你拿错了?”
艺人浑身一颤,竟然是县太爷派人捉拿自己?难道县太爷是自己曾经的仇人?他偷偷向上扫视了一眼,县太爷端坐在那儿,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艺人急忙叩头:“小的实在不知青天大老爷为何拿问小的,请大老爷明示。”
“听说你当街耍灰八爷,又当众打了灰八爷,有这事儿吗?”
“灰八爷?”艺人一脸迷茫,“回青天大老爷,小的刚到这儿,没接触过什么爷呀,就是耍了两下耗子,然后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只肥耗子要咬我,‘让我给扔出去了!”
“反了!”县太爷一下子站了起来,头上青筋暴起,伸手抓起几根水火签,一抖手扔到堂下,“掌嘴。二十!”
艺人还没回过神来,三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便冲了过来,两个人架起他的胳膊,另外一个抡起掌嘴板,“噼噼啪啪”二十个耳光掮下来,艺人的槽牙被掮掉两颗,脸也肿成了猪头。
“青天大老爷,小的就是为了糊口,难道还犯了什么王法吗?”艺人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
此时,捕快已经把艺人的那只小木箱呈到堂上。县太爷从木箱里找到了一只透气的小匣,打开来,里面装着那几只杂耍用的耗子。县太爷浑身一抖,眼泪当时就淌了下来,恶狠狠地看了艺人一眼,狂吼一声:“押入牢房,等候判决!”
艺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关进了牢房。
县太爷一皱眉,这才顺着胳膊一扭头,天呀,好几只老鼠竟然死死咬着他的袍袖
牢房里囚徒很多,一见有新人被扔了进来,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犯了哪条王法。艺人长叹一声,说自己只是一个行走江湖耍耗子为生的艺人,根本不清楚为啥被关进了监狱。
“别说了,你被关进来就因为你耍耗子。”一个囚徒说道。
艺人一愣:“啥?三百六十行,皇上都不挡。我耍耗子不偷不抢的,为啥要抓我呀?”
“因为这里是乌有县,这里有这里特殊的规矩。”那个囚徒接着说出了一段让艺人瞠目结舌的奇闻来……
乌有县原来一切正常,什么特殊规矩都没有,可自打三年前现任的县太爷到任后,他就定下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规矩。
据说,现任县太爷的老家在偏远的异地,祖上都是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到了他太爷爷那辈儿,突发奇想,赴海外经商,发了大财。谁知回家的时候,碰上了土匪,所有财帛被抢夺一空,他们几个商人也被土匪劫上了山寨。那几个人先后被土匪开膛摘心下了酒,只有他太爷爷悄悄磨断绳子逃了出来。正在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一只老鼠出现了,他跟着那只老鼠,鬼使神差般地逃离了土匪窝,保住了一条小命。一路波折回到家后,他太爷爷一病不起,几个月后就撒手归西。临死前,太爷爷留下遗嘱,子子孙孙不许伤鼠不许养猫。打那以后,他家几代人都没养过一只猫,也从未伤过一只鼠。
原本是作为对老鼠救命之恩的报答之举,可谁知却换来了老鼠对他家的回报。三年前,县太爷参加科考,有一只大老鼠竟然好几次把一份被刷下的考卷叼到阅卷的考官面前,而那份考卷正是现任县太爷的。考官既惊又奇,按卷名把他找去询问,才知道他家三代不养猫不伤鼠,遂向皇上进行禀报。皇上大为感慨,感叹老鼠也通教化,也知感恩图报,于是御批其登科,亲擢到乌有县任县令。
县太爷深知自己这个官位完全是老鼠带来的,所以到任后就下了一份布告:鼠亦通教化,此后全县不许养猫,不许伤鼠逐鼠,否则即与偷盗拐骗伤人害命同罪。紧接着,他当众处置了几家违背规矩的大户人家。打那以后,老鼠成了上宾,白天过街也无人敢打,乌有县成了老鼠的天堂,老鼠们一个比一个肥大,一天比一天自得,俨然已视人如无物。而艺人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竟然当众耍起了老鼠,还把怒而咬他的老鼠摔伤,自然会惹祸上身……
艺人听完,又惊又怕,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惊的是,乌有县竟然有如此荒唐的规矩,竟然贱人贵鼠;怕的是,自己不知情闯了大祸,肯定要大难临头。他看了看众人,问:“按以往的惯例,官府能怎么判我?”
“官府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老鼠。谁要惹了它们,它们会三更半夜找到你,趁你熟睡的时候,一涌而上,撕开你的肚皮,把你的五脏六腑吃得千干净净。”
艺人顿时脸色发白:“这么说,我今晚就在劫难逃了?”
众人一笑:“你命好,没事儿的!因为这里是牢房,那些老鼠现在都享受惯了,也嫌这地方晦气,所以它们是不会到这儿来寻仇的,你就安心地睡吧。”
荒唐县令(2)
“老鼠不找我了,可官府不是还要判我吗?我怎么能睡得着呀!”
“没事儿,你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再者那个老鼠你不是没弄死吗?官府不会要你的命的。”
听到众囚徒这么说,艺人的一颗心才算放进肚子里,又和众人说了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直到深夜才各自睡去。
正熟睡间,牢门突然“咣啷”一声打开,一个狱卒狼一样走进来,来到艺人跟前,把一个烧饼扔在地上:“你的早饭,赶紧吃吧!”
狱卒说完,“咔嚓”一声锁好牢门,转身离去。
艺人见众囚徒都呆呆地看着他,问:“怎么还给烧饼呀?你们怎么没有呀?”
一个老囚徒扬了扬手:“决吃吧,明天你就吃不着阳间饭了,这是你上路前的断头饭!”
艺人一听,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老半天才爬起来,一把抓住一个囚徒的胳膊:“你们不是说官府不能判我死刑吗?”
老囚徒叹了口气:“那是我们寻思的,可县太爷没按照我们寻思的来呀!”
艺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凭什么判我死刑?就因为我耍耗子打耗子?他作为一方老百姓的父母官,为啥不保护老百姓却保护祸害老百姓的耗子?就算我命犯死罪,那也该等刑部斩刑批复回来后才能执行吧?他们为啥明天就要杀我?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乌有县,县太爷就是王法。以前他也因为老鼠砍过人,听说报到刑部的罪状都是他们捏造的死罪,刑部根本不知道真相。既然摊上了,你就认命吧!”
艺人听到这儿,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其实,县太爷原本没打算判处艺人死刑。县太爷清楚,世俗耍耗子,那是天下三百六十行中的一种,说白了只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艺人也不知道乌有县有这样的规矩,无论是耍耗子还是后来的打耗子,的确都是无意间出现的冒犯。县太爷已经在大堂之上掌了艺人的嘴,还掮掉了他两颗槽牙,他用来谋生的那几只老鼠也让县太爷放生了。县太爷原打算判他做一段时间苦役,打发他算了。可县太爷回到内衙,提起笔,正准备在艺人的案卷上写下刑批的时候,手一抖,毛笔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县太爷叹了口气,暗想自己可能是太累了,竟然连笔都拿不稳,又拿起一只笔,蘸饱了墨,刚要写,手又一抖,笔锋走偏了。县太爷一皱眉,这才顺着胳膊一扭头,天呀,好几只老鼠竟然死死咬着他的袍袖。原来是它们掣肘,才使得县太爷两次提笔落空。
县太爷看了看众老鼠,问:“你们知道我想怎么判?”
众老鼠仿佛听明白了他的话,朝着他点了点头。
县太爷试探地问:“你们从旁掣肘,是不同意我的判法?”
众老鼠也点了点头。
县太爷奇了,问:“那依你们的意思,应该怎么判?”
众老鼠一听,“蹭”地一下蹿上书案,几个老鼠一起努力,“啪”地一下把一只笔竖了起来,歪歪扭扭地举到了县太爷的面前。
县太爷一看,竟然是支朱砂笔,顿时一愣:“朱批!你们想判他的死刑?”
众老鼠“吱”的一声叫了起来,目光中,l既有曾经受伤的愤恨,又有现在报仇的喜悦。县太爷点了点头,说:“好,那就判斩!”
县太爷一个“斩”字出口,老百姓就要有一人脑袋落地,而现在的这个人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的耍鼠艺人。
“轰隆”一声,刽子手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刽子手整个人完全砸进了木制的法坛里
天亮不久,艺人便被押出牢房,斜披上死衣,脖子系上亡命牌,一路游街示众,直奔城西法场而去。
法场四周一片荒凉,满眼都是肃杀之气。每逢斩人,都有许多观斩者,今天也不例外,法坛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家看着这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耍鼠的冒失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们觉得好玩吗?”艺人突然抬起头,看着众人朗声说道,“自古人命关天,可现在一个狗官竟然用鼠压人。人命如稻草,鼠命比天高。他把你们变成了鼠,把鼠变成了人。你们现在看他杀我解闷,你们想过吗?他随时都会杀你们解闷。就是那些老鼠,啥时候看你们不顺眼了,都会杀你们解闷!你们醒醒吧!”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无声。
艺人吸了口气:“人……”
他的话还没说话,站在身后的刽子手抡起大巴掌,朝着他的脖梗儿狠狠就是一下,嘴里大吼一声:“作孽该死,你死到临头还不悔罪!”
这一巴掌如同一记霹雷,直打得艺人由脑袋顺脊梁到后脚跟“刷”的一抖,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筋骨一样,顿时浑身瘫软,跪在那里半天不能言语。
虽然艺人不说话了,可不少人却面带愧色地慢慢向后退,准备离开这个杀人场。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率率”的响声。众人一回头,数不清的肥大老鼠黑压压地爬来了,硬生生把想要退场的人逼了回去。紧接着,它们或钻进人群里或留在人群外,形成一道铁环一样的圈,牢牢圈住了众人。
一只肥大的老鼠一瘸一拐走进人群,大马金刀般蹲坐在地上.傲然地看着法坛上的艺人,静等着艺人人头落地。
艺人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瘸老鼠,正是昨天被自己摔伤的那只老鼠。他盯着那只老鼠,运足了力气,准备狠狠一口唾沫唾过去。可就在他咬牙强挺抬头时,一旁监斩的县太爷高喊了一声:“行刑!”艺人瞥了一眼县太爷的监斩棚,一口唾沫狠狠唾了出去,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狗官!”
艺人身后,刽子手早已做好了准备,一听县太爷“行刑”两个字出口,他一把扯起艺人脖子上的亡命牌,扔到坛上,猛地大吼一声,抡起了鬼头刀。
见艺人就要人头落地,许多人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众人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就听“轰隆”一声,刽子手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刽子手整个人完全砸进了木制的法坛里,鬼头刀甩到了坛下,两只胳膊也因重重撞击在法坛的横梁上而骨折。
众人一愣,放眼齐望,法坛上,只剩下了艺人一个人跪在那里。
县太爷大吃一惊,急忙吼道:“怎么回事儿,快去查看!”
还没等查看的衙役赶过来,瘸老鼠一声厉叫,十几只老鼠同时上抢,闪电般向法坛上的艺人扑了过去。
众人全呆住了。因为他们清楚,这些老鼠准备当众撕开艺人的胸膛。
就在那十几只老鼠的牙齿要接触到艺人的身体时,坍塌的法坛窟窿里突然跃出十几道黑影,十几只更强壮的老鼠猛地跃出来,一只一个,分别叼住先前那}+几只老鼠的尾巴,猛地用力一甩,“嗖嗖!”这些老鼠被甩出老远,滚地葫芦一样落到了地上。
瘸老鼠怒叫一声,猛地蹿起来,向后一叫,众老鼠开始前涌。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泛着亮光的灰老鼠从法坛的窟窿处钻了出来。灰老鼠一现身,所有的老鼠顿时全部停止了行动,就像乌有县的老百姓见了县太爷一样,一个个低眉顺眼,鸦雀无声。
灰老鼠一步步来到瘸老鼠的跟前。瘸老鼠虽然也规矩起来,可依然小声吱叫着,显然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只见灰老鼠扬起前爪,像人抽嘴巴一样,狠狠打了瘸老鼠好几记“耳光”,然后朝着鼠类吼叫几声,只见瘸老鼠和众老鼠一起,低头耷脑,潮水般退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灰老鼠见众鼠已经退去,回头吱叫几声,法坛上的那十几只老鼠,立即上前,几下就咬断了艺人身上的绳子。灰老鼠又来到县太爷面前,扬起前爪,拜了几拜。
县太爷急忙起身离座:“您是……您是鼠王灰八爷?”
鼠王点了点头。
县太爷欣喜若狂:“我叫了这么些年灰八爷,今天才眼见真正的灰八爷。灰八爷,您来有何见教?”
鼠王指了指艺人,又指了指坍塌的法坛。
县太爷:"你是说那法坛是你故意弄塌的,你不想让那个人死,还想让我放了他?”
鼠王点点头,扬起前爪,向着县太爷拜了几拜。
县太爷急忙还礼:“鼠王客气了,只要鼠王吩咐,小官必然办到。昨天那人当众耍鼠还伤了一鼠,所以我才杀他,既然鼠王大仁大量,那我就放了他。”
鼠王点点头,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艺人的后背。
县太爷说:“鼠王的意思是今天就放他走,他的东西也都还给他?”
鼠王点点头。
县太爷一扬手:“马上把他的东西拿来,立即放他走!”
很快,有衙役把艺人的箱子铜锣什么的拿来,交给了艺人。县太爷看了看艺人:“你本犯了死罪,是鼠王求情,才饶你一死!你走吧。记住,不管到哪儿,再也不许乱说乱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艺人看了看县太爷,看了看鼠王,又看 了看围观的众人,接过木箱,转身离去。
荒唐县令(3)
鼠王也向着县太爷点点头,带领众鼠,风一样离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风吹凉了舌头,这才回过神儿来,议论着叹息着,纷纷离去。
不说众人如何意外和惊诧,单说艺人背起木箱,撒开两腿,急匆匆顺大路往前就跑,恨不能一步离开与有县这个是非之地。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艺人实在跑不动了,见前面有块石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把木箱放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突然,他像坐在了火上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就在不远处,数不清的大老鼠扑天盖地排在那里,由那只瘸老鼠带队,死死截住了他的去路,等着他前去送死。
艺人急忙回头,可心也像掉进了冰窟窿。身后的退路,也被老鼠堵死,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死。
艺人明白了,其实这是鼠王使的毒计。在众人面前放了他,使得众人误以为老鼠也知情达理,而又派人在此劫杀他,最终置他于死地。他现在是真的看清了,鼠辈就是鼠辈,既然要死在鼠辈的手里,那他干脆就放手一拼,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想到这,他打开木箱,把里面的那个木架拿了出来,手持木架,一步步向着那只瘸老鼠逼去。
眼看就到了瘸老鼠的跟前,那只瘸老鼠突然一声厉叫,众老鼠像大浪翻花一般,猛地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鼠叫声,十几只强健的大老鼠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拦住鼠群,东拼西咬。很快,十几只老鼠便受伤倒地,其它的老鼠一时间停止了前进。
冲上来的那些老鼠,正是鼠王带的那十几只。瘸老鼠发怒了,它眼睛发红,猛地冲了过去。见瘸老鼠冲过来,那十几只老鼠反而不敢上前,纷纷向后退去。就在这时,黑影一闪,鼠王冲了出来,朝着那只瘸老鼠一阵吱叫。谁知那瘸老鼠似乎没有听见,依然红着眼睛发疯般向前冲着。鼠王猛地跃起,一口咬住了瘸老鼠的脖子,拼命甩了几甩,把瘸老鼠甩出老远,摔在地上,气绝身亡。鼠王慢慢走到瘸老鼠跟前,看了老半天,向着众鼠悲叫几句,众鼠抬起瘸老鼠的尸体,默默退去。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鼠王化解了。
全县的人都动了起来,老鼠不管跑到哪里,到处都是打鼠的红眼人
艺人上前几步,双手抱拳,朝着鼠王深深一礼。鼠王轻轻一跳,闪在一旁,并没有接受艺人的拜礼,而是扬起前爪,向着艺人拜了儿拜。
艺人一愣,他看了看鼠王,问:“鼠王,你为何拜我?”
鼠王回头叫了叫,几只老鼠过来,把四只老鼠的尸体运到了艺人面前。艺人仔细一看,这四只老鼠正是自己跑江湖所用的那四只要鼠。他看了看鼠王,迟疑地问:“它们……是死在那只瘸老鼠手里?”
鼠王点了点头,又拜了几拜。
“这不怨你们,怨我!”艺人说完,选择一处向阳的好地方,挖好四个小坑,把那四只小老鼠装在那四只瓷杯里,埋了下去。埋了四只小老鼠,艺人拜了儿拜,这才站起身来,说:“鼠王,谢谢你救了我,你放心,以后我另学手艺,绝不再耍鼠!”
鼠王向前一跳,拦住他的去路,摇了摇头。
艺人一愣,问:“鼠王,你的意思是同意我继续耍鼠?”
鼠王点点头,回头叫了几声,那十几只老鼠走过来,把四只小老鼠推到了艺人面前。鼠王看着他,竟然又拜了几拜。
艺人问:“鼠王,你难道是想我把它们几个领走,让我把它们训成耍鼠?”
鼠王点了点头。
“不成。你们不能这样赔偿我。再说那几只耍鼠也不是你们害的,我不能要它们。”
鼠王摇摇头,指指自己,指指乌有县城,指指小老鼠,指指艺人,又指指远方。
艺人看着鼠王,说:“鼠王,我虽然不明白你的全部意思,可我知道,你是说把它们给我不是赔偿我,而是让我把它们领走,走得越远越好,对吗?”
鼠王点点头,和那十几老鼠一起在艺人面前齐齐跪倒,竟然“磕”起头来。
艺人急忙还礼,把那四只小老鼠装进木箱,背起木箱,转身离去。
目送艺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鼠王转过身来,叫起那十几只老鼠,看了!看暮色中的乌有县城,眼睛里淌出泪水,慢慢向着县城爬去。
鼠王现身法场,救了艺人,教训了瘸老鼠,一时间,乌有县城里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这一奇事。而县太爷则更加坚定了敬鼠决心,再一次发出布告,鼠也有情有义有理有节,谁若冒犯老鼠,必当重罚。十时间,百姓们都对老鼠敬若神明,没人敢惹。
可谁知好景不长,一年多的光景,这种情况便被打破了。因为乌有县遇到了大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只能吃草根树皮度日。县太爷向朝廷求救后,朝廷急忙拨来赈灾粮食,送到了乌有县府库。
朝廷来了救命粮,百姓们顿时奔走相告,一个个欢呼雀跃,提篮挎筐,齐奔县衙,等候县太爷开仓放粮。谁知百姓们刚到县衙门口,便被衙役们拦住了。衙役们告诉他们:县太爷有话,赈灾粮暂不发放,太爷另有重用。
老百姓一个个怨气满胸,真想冲进去把那个狗官扯出来,掮上他几个耳光,问他留着那粮干什么。可一见衙役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和他们腰间的钢刀,众百姓都咽了口唾沫,小声儿骂着娘,慢慢返回各家。
而此时,县太爷正在忙碌着。他知道,朝廷拨下的救命粮是给乌有县所有老百姓的。可在他的心里,他要先救乌有县的老鼠。因为是老鼠而不是百姓帮他做了官,是老鼠也不是百姓帮他提高了声望,所以他感激的是老鼠,不是百姓。并且他已经看到过鼠王,他甚至认为,如果先救老鼠,老鼠们说不准会回报他,到时候,数不清的粮食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管是老鼠偷的也好运的也好,反正到时候乌有县的老百姓就都有救了。
想到这些,他打定主意,先把粮食供给那些老鼠。可是他想得还是晚了些,还没等他动手,数不清的老鼠便从四面八方黑压压地涌进了屯粮所,一只只老鼠圆瞪着眼睛,盯着那一囤囤粮仓,大有一冲上去就把粮仓都吞下的架势。
就在众鼠要疯冲夺粮之际,黑影一闪,鼠王带着那十几只大鼠出现在众鼠面前。鼠王看着众鼠,嘴里吱吱地叫着,那十几只大鼠也跟随鼠王的叫声,一齐上前,向外驱赶着众鼠。众鼠慢慢后退,突然,不知从哪里爆出了一声狂叫,一只老鼠猛地跃起,一口咬住了鼠王的脖子。紧接着,其他老鼠也像疯了一样,一涌而上,很快便把鼠王和那十几老鼠咬翻在地,然后踏着它们的尸体,疯狂地涌进了屯粮所。
老鼠们刚刚涌进屯粮所,身后便响起天崩地裂般的呐喊声,数不清的老百姓,挥舞着勾竿铁尺,狂风一样席卷过来。县太爷急忙上前喝斥:“你们要干什么?”
领头的一瞪眼睛:“你想干什么?朝廷发的救灾粮,你为什么不放?”
“本官另有重用!”
“重用个屁!肯定是要孝敬你那些鼠爹了!老鼠让你做了官,你敬老鼠孝老鼠,那是你的事儿,可你不该强迫我们老百姓也那么干。这几年,老鼠成了乌有县的天,它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明吃明抢明夺,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老鼠们已经习惯了吃现成的,它们不再偷也没有存货更不打洞了,它们住在它们想住的地方,随时想吃就随时去吃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粮食全让它们吃了,次种下地,怎么能打出粮来?所以这次大灾,实际上是你这个狗官搞的人祸。现在我们都要饿死了,你竟然又把粮食给它们,我们不同意!”
“你们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县太爷一瞪眼睛,“你想造反吗?”
“我想吃饱肚子!”领头的话到手里的家伙就到,县太爷的一半脑袋被砸飞上了天。众人一见,各抡家伙,一下子涌进了屯粮所。可奇怪的是,大家并不先抢粮,而是抡起家伙到处找老鼠,见到老鼠就打。全县的人都动了起来,老鼠不管跑到哪里,到处都是打鼠的红眼人。整整一天一夜,整个乌有县仿佛被血洗了一样,县衙被捣毁了,衙役捕快们全被打死,全城的老鼠一只不剩,包括刚刚出生的鼠崽,全被打死,然后,众人又聚在一起,把那些老鼠一只只烤熟,众人聚餐吃掉。众人吃得满嘴流油,吃得开心解恨。等老鼠吃光了,这才开仓平分救灾粮。
就在乌有县闹民乱那天,已在别处行走江湖的艺人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 一个身穿灰衣的老人来到他的面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壮汉。老人看着他笑了:“年轻人,其实我就是那个鼠王,当年你打伤的那只老鼠,是我的儿子。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要杀他,还把那四只小老鼠交给你吗?其实是为了我们鼠类自己啊。乌有县令祖上敬鼠,这本是他一家的行为,鼠类纵然感激,无论他怎么做,也无碍大事。可当他当上了乌有县令,强令全县百姓都要敬鼠,这就违背了天意。在他的倒行逆施下,乌有县的老鼠越来越懒、越来越贪、越来越养尊处优、越来越横行霸道,它们实际上已经成为乌有县老百姓的恶魔。老鼠们也被假象迷惑了,以为凭那个县令的权力就可以永远震住老百姓,却忘了如果老百姓真的动了怒,那几个官和几把刀是震不住也杀不光的。而一但老百姓真的发起怒来,乌有县的鼠类将是灭项之灾。我曾经采取过一些方式,想警示一下那个县令,可他执迷不悟。我也想教训一下鼠类,可它们都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就连外地的鼠来到乌有县,它们都会将其咬死,你的那四只耍鼠就是这么死的。我明白了,总有一天,乌有县的老鼠将被百姓悉数打死。可它们毕竟是一支鼠族,我不忍它们全被灭族,所以我救了你,并把那四只小老鼠交给你。这样,虽然它们被你训练成了玩物,可毕竟保住了性命,还为乌有鼠族保住了一点血脉。如果什么时候它们有幸逃了,那乌有鼠族还会重新繁衍生息。而经过你的训练,它们会重新改变,成为真正的鼠类。今天,大灾来了,我们乌有县的所有鼠类都灭绝了!谢谢你,为我们保全了四只!”
一梦醒来,艺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急忙去看那四只耍鼠,只见它们正在悄悄啃咬木箱,想偷偷逃走。第二天,艺人把它们背到山前,慢慢打开木箱,放它们离去。看着那四只耍鼠奔向山里,艺人仰天长叹:“天道有理,天下三百六十行,谁说人鼠不都是一行呢?各行应各行其是,共享天下,要是一味地以一行压制另一行,谁知会不会遭到天谴?”
乌有县闹起民乱,事情也惊动了朝廷,皇上又派来一位清官。清官查清真相后,如实向朝廷禀报,建议免除乌有县所有百姓之责。皇上同意,乌有县老百姓高呼皇恩浩荡,各司其职,乌有县又恢复了一片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格是一名天才黑客。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攻破了大型购物网站JD的支付系统。很快,JD加强了防护,但阿格又破解了,这让他有些飘飘然。
这天早上,阿格收到一个快递,他打开包装盒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虽然是假的,但做得相当逼真。阿格吓了一跳,问快递员:“这是谁寄来的?”
快递员吃惊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送快递。”
这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用刀抵住了阿格和快递员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做黑客显得自己很聪明?脑袋没有了,我看你还怎么耍聪明!”
阿格和快递员都很机灵,他们找了个机会挣脱了杀手,跑了出去,上了快递员的货车。幸亏快递员的开车技术很好,很快摆脱了杀手。
快递员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是一名黑客?”
阿格点点头:“是的,我攻破了JD的支付系统。”
快递员两眼放光:“那你是不是想从里面转走多少钱,就能转走多少钱?”
阿格说:“是的,但我没有转走他们的钱。我是黑客,不是小偷。”
快递员好奇地问:“那你攻破了他们的系统又有什么用呢?”
阿格得意地说:“这是一种乐趣啊,让我有一种成功的快感。”
快递员又问现在该去哪里,阿格说家肯定不能回了,他打算换个地方躲一躲。谁知,快递员竟说自己非常崇拜黑客,坚持要和阿格一起逃亡。阿格心里明白,快递员是想学习黑客的技术,想到毕竟是自己连累了他,阿格也就同意了。
阿格带着快递员,来到他女友丁丽家里暂住。当天夜里,阿格睡得正香,突然被丁丽的尖叫声给吓醒了,睁开眼,只见床前站着两个高大的人影。阿格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向两人砸去,并拉着丁丽向客厅跑去。两个杀手追了出来,抓住了丁丽。
这时,快递员听到声音出来了,他拉着阿格就往门外跑。阿格不肯走,快递员急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脱身了再想办法。”
阿格一想,也对,就跟着快递员往外跑去。跑了好久,他们才摆脱了杀手。阿格立刻拨通了丁丽的电话,着急地问:“亲爱的,你怎么样了?”
不料,电话里却传来一个男人阴森的声音:“你女朋友在我们手里,限你天亮之前来换她。如果你不来,我们就杀了她。如果你报警,她也死定了。”说完,挂了电话。
快递员焦急地问:“你真的打算去换你女友?你去的话,他们肯定会杀了你。”
阿格无奈地说:“可是我不去,我女朋友就会死,我不能连累她。”
阿格转身要走,快递员拉住了他:“我倒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利用你的技术威胁他们放人。你从JD转走一大笔钱,让他们放了你的女朋友,然后再把钱还给他们。”
阿格犹豫着说:“这……不大好吧,罪行会很严重的。”
快递员分析道:“他们追杀你,绑架你的女朋友,也是违法行为,肯定不敢报警。”
阿格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他们去了一家网吧,阿格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成功进入了JD的后台,转走了一千万。一旁的快递员看得目瞪口呆,对阿格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格拨通了女友的电话,还是杀手接的。阿格说:“我从你们的平台转走了一千万,放了我女友,我就马上把钱还给你们。如果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我马上把你们的钱全部转走。”
杀手似乎有些不信:“你别想耍什么花招!”说着就挂了电话。几分钟后,杀手又打了过来:“我们现在就放了你女友,你把钱转回来吧。如果你不守信用,我们还会再抓住她。”双方在电话里谈好,以后互不侵犯。
过了一会儿,女友打来了报平安的电话,阿格这才把钱又转给了JD。
走出网吧,快递员对阿格说:“我觉得你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要不,你跟我去香港躲一躲吧,我有个朋友在那里。”阿格想想自己确实无处可去,就跟着快递员去了香港。
快递员的朋友十分热情,天天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阿格和快递员都没有钱,渐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天晚上,快递员支支吾吾地对阿格说:“我的朋友也快没钱了,要不,你从JD弄笔钱出来吧?”
阿格断然拒绝:“不行!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快递员试探着说:“要是你害怕的话,就教我做吧。弄一笔大的,我们躲到国外去。”
“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阿格还是不答应,“你放心,我会用正当的方法挣到钱的。”于是,他拼命在网上找活儿干,想挣些钱还给快递员和他的朋友。
这天,阿格干活儿到深夜,累得睡着了,迷糊中听到响声,睁眼一看,那两个阴魂不散的杀手已经打开门,向他冲过来。阿格赶紧从窗户跳了出去。阿格没跑多远,杀手就追了上来。
这时,一辆越野车突然在阿格身边停下,有人打开车门,把他拉了上去。
很快,阿格被带到了一座豪华的别墅里,一个中年男人很客气地对阿格说:“只要你加入我们TianMao的团队,这别墅就是你的,当然,还有很高的年薪。只不过,我要你不断地破坏JD的支付系统,彻底打垮JD!”TianMao也是购物网站,是JD的竞争对手。阿格觉得这个要求太卑鄙,当即拒绝了这份工作。
中年男人好言相劝不成,有些恼了:“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只能杀了你。最后一次问你,干还是不干?”
阿格倔强地说:“不干!”
“杀了他!”中年男人一下命令,他的手下立马走过来动手,他们抓住阿格,然后拿出一粒药丸,强行往阿格嘴里塞。阿格咬紧牙关,眼一闭,心想,完了。突然,他听到一声惨叫,睁眼一看,只见拿药丸的人在地上打滚,而一直追杀他的那两个杀手竟然出现了,而且突然变得很厉害,不一会儿,就把TianMao的人全打趴下了。
快递员也突然冒了出来,对阿格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阿格着急地说:“你又不是我的保镖,别再管我了,赶紧走吧。”
有人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女性也向来都被视为战场上的弱者。然而战争是残酷的,真实的战争中并没有真正让女人走开。在古今中外的战争中,总能在刀光剑影或炮火纷飞的战场上看到她们柔弱的身影。在1815年的滑铁卢战场上,就有很多女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承载着战场的血腥和屠戮,其中不少人最终在战场上香消玉殒。而女性浴血疆场在整个拿破仑时代却非常普遍。在这场史诗般的战争中,这些女人成了众多传奇故事的主角,她们见证了滑铁卢战役的惨烈和悲壮。
走上战场的法国女人
1815年6月18日,拿破仑与反法联盟之间的大决战在滑铁卢正式拉开了序幕。在滑铁卢战场上,经常可以看到死难的女性,但没有人知道她们曾经的芳名。战后第95来复枪团的志愿兵史密斯在战场上就曾经发现了一名已被死神带走的美丽姑娘,并将其就地埋葬。而史密斯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是一位美丽的法国姑娘,而且肯定是在激烈的搏杀中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战场上。至于她是谁?为什么来战场?都成了永远无法解开的迷。
这名法国姑娘并不是滑铁卢战役中唯一的死难女性。英国军队仅仅在一次战斗间歇,就发现了两名死难的法国姑娘。英军第32步兵团亨利•罗斯上尉后来回忆道,"我看到了其中一名,她穿着淡黄色茄克上衣和裤子。她的头被子弹打穿了"。
没有人会知道,到底有多少法国女人跟随他们的爱人走上了战场,甚至最终永远地长眠在了那里。但是她们在战场出现却绝对不是偶然。1810年,当马赛纳元帅率兵入侵葡萄牙时,他的夫人同样穿着骑兵的制服,作为他的副官一直跟随在他的左右。然而不幸的是,马赛纳夫人的出现却给马赛纳率领的法国军队带来不尽的麻烦。她不仅分散了马赛纳的注意力,而且她与马赛纳的下属矛盾重重,造成了军心涣散和行动迟缓。战后,马赛纳也承认,"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带女人上战场"。但在整个拿破仑时代,马赛纳夫人并不是唯一一个跟随丈夫走上前线的女性。
在法军中,每个团都允许有女性随军上战场。她们也同样身着军服(至少一部分是这样),主要充当医护人员或后勤人员。她们在团里的主要工作就是贩卖或护理。她们用手推车向战士们贩卖香烟、饮料和白酒,或是负责护理照顾伤员。随着战争的进行和战线的推进,一些女性不可避免地要穿越火线,一部分人因此或伤或亡。拿破仑卫队第一掷弹分队的护理员玛丽•鲍伊斯就是在滑铁卢战役中倒在了一枚炮弹的落点附近。
英军的"家属大军"
在英军中,虽然没有护理员之类的女性,但他们却有随军女家属。经常可以看到,这些随军女眷冒着横飞的弹雨赶往前线。许多士兵已经结婚,但是当时的英军每个连只允许四到六名军人携带女眷随军服役。一旦该团被派往前线,将有更多的女眷违规随军,在前线立即形成了庞大的、非官方的"家属大军"。
1815年6月16日,许多英军军官家属正在布鲁塞尔参加理查德公爵夫人举办的舞会。当时拿破仑刚刚发出入侵比利时的命令。法国传来的消息在舞会上引起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乔治亚娜夫人回忆道,"这是一个恐怖的晚上。当晚和朋友们道别后,许多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夏洛特•安小姐是居住在布鲁塞尔的英国人。她回忆起第二天早上的悲惨景象:"那是一个凄惨的离别场面。男人们被迫离开他们的妻子儿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许多士兵的脸上闪烁着心碎的泪花。一个可怜的男人,就在我家的窗下,一次又一次地跑回来,和他的妻子依依不舍地道别;他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不舍得松手。当他最后一次放下孩子的时候,毅然用衣袖擦干
了泪水,迅速赶回自己的队伍。部队已在皇家广场另一侧开始集结。许多士兵的妻子甚至也跟着自己的丈夫跑到了集结地。我看到一名英国年轻女士骑着马,默默地跟在自己的丈夫身后,一直到城外......." 而跟随威灵顿公爵前往滑铁卢前线的女人们,则大多不可幸免地成了战争的牺牲品。第28步兵团的一名军士受伤后,随他一起来的妻子在护送他离开战场时,不幸在凄厉的炮弹爆炸声中倒下了。战后打扫战场时,人们发现许多英军女眷的尸体,甚至一对母子同时被炮弹的爆炸所吞噬。 当惨烈的战役结束后,许多女人开始在尸山血海中里寻觅着他们亲人的遗体。痛苦到极致的她们,有些甚至还在机械麻木地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包扎着伤口,有些则轻吻自己亲人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或许她们同样告别的是已随亲人一起逝去的天伦之乐。在所有尸体都已被妥善安葬后,许多失去亲人的英国女人仍然在战场上伤心徘徊,悲痛欲绝之下,有的竟然到了疯狂的程度。或许久久不肯离开战场的女人们只是想再听听亲人往日的欢声笑语,以及上帝也会垂泪的悠扬挽歌......为了排解和宣泄人性最基本的欲望,寡妇们曾经挣扎过、抗争过。在那无数个寂寞的深夜里,她们悲伤地哭泣着、思考着,为自己的不幸而流泪,为自己的未来而规划,采取了种种办法,来抵御身体最深处的痛苦。掀开历史的帷幕,赵炎在此为她们做个血泪斑斑的盘点:体会她们的无奈和酸楚,理解她们的自虐和出格,聆听她们的呐喊和控诉。
第一招,欲望转移,即把床帏欲望转化为创业欲望,从而获得个人满足感。
据史籍记载,先秦时有位著名的寡妇叫清,丈夫英年早逝,遂独自掌管家业。按说,在那个时代,寡妇改嫁是可以被社会允许的,但寡妇清没有改嫁,而是极力压抑自己并成功地实现了欲望转移,苦心经营夫家的采矿业,积聚了数不清的资财,成为一方首富,更至“僮仆千人”。连千古一帝秦始皇也十分看重她,为她树碑立传,尊其为“贞妇”。
无独有偶,在清朝乾隆年间也有一名寡妇采取欲望转移法登上富豪榜的。据《高密县志》记载,乾隆时高密县寡妇傅单氏守节31年,“持家有成”,以致“家业五倍于原产”,成为远近闻名的女富豪、女强人。
在明清野史里,经常可以读到这样的文字,某某寡妇为表明守节的决心,往往截发、断指,被时人称道。比如,《广州府志》曾记载过一件发生在明嘉靖年间的事情,寡妇李俞氏“安于室”多年(注意是多年),家族人等常怀疑她与邻村某男有染。在一次家庭会议上,李俞氏终于愤怒了,她伸出手给大家看,众人皆瞠目结舌,原来十个指头都成了断指。 实际上,这些文字记载显然是出于宣传贞洁观的需要,并未从人性的角度来理解寡妇的痛苦。这位李俞氏连断十指,绝非一日所为,利用痛感来宣泄欲望,也不是她的发明。早在春秋时期,魏国有寡妇名裘玉者,就曾用刀子削其大腿,“并生啖之”,以发泄来自灵魂深处的寂寞感。现在有不少女孩子在情感失败之后,也喜欢用烟头烫自己的手臂,大概也是如此。 第三招,器具自慰,即利用器械深入性器,实现满足感。 从现在出土的女用自慰器具来看,女性的自慰史是很长的,而且大多属于寡妇的专利,有夫之妇应该不需要。 寡妇自慰的器具种类繁多,用材也让人大开眼界,有青铜、白玉,甚至还有用石头的,可谓五花八门。在这方面,寡妇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自己动手,搞发明创造。比如,有一种木制的类似阳具的自慰器具,做工精巧,形式逼真,可以放入平常睡觉的枕头中,便于方便取用,想来也是十分有趣。 当然,自制器具并非一个简单的过程,但寡妇们总会想到办法,比如,有些最原始的自慰工具,就被寡妇们信手拈来了,其造型非常简陋,就像是随便捡的一块长柱形石块而已。而最大号的自制器具,则造型更为粗糙,只是末端加了个圆环而已,非常实用,比单独一根横棒好握多了。顺便说一句,古代寡妇是不会选择黄瓜或者香蕉的,因为这两玩意传入中国的时间并不长。 由于器具自慰可以隐秘进行,又不会招致失节的非议,所以,成为许多寡妇宣泄欲望的首选。 &
认识刀王沈万白,纯属意料之外。
那天,王部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全市非遗申报任务,由我们宣传部牵头搞,你负责集中整理,有关刀王沈万白的资料,你得亲自写,这是市委书记御笔钦点的,书记说了,我市非遗申报,沈万白是重中之重,此事关乎全市的文化形象和今后的经济腾飞,一定要认真细致。圆满完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王部长说完朝我怪怪一笑,说,好了,去吧。我心里猛一咯噔,立刻起了疑云,怎么,这点个小事难道还能咬手?
果不其然,我一连登门三次,沈万白一次都不照面,只是叫老伴出来说一声,他在家,就是身体不适,不能见外人,也不愿意接受采访。
最后一次我急了,当着他老伴一口一个奶奶地叫,说,我来采访是市委书记亲自布置的任务,完不成不光要挨批,弄不好连饭碗都成问题。
正在叫着苦,忽听屋里头传出来一句话。好了,不说了,进来吧。
然而,真一见面,却叫人大失所望,不说别的,光看长相就跟想象中的差上十万八千里。刀王这两个字多响亮,可沈万白的人却是又瘦又小,一张刀把样的窄条脸上,布满皱纹,除了两只眼睛瞅人的时候还有点力度外,其余一无所看。
这还是小事,更糟的是他性格怪拗,极少言语,简直就是他自己刻的一张门神爷,看上去还挺像个人样,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没办法,正面强攻失效,我就采取迂回战术,凭着自己是个姑娘,赖着跟刀王的老伴扯乎,拽着老人口口声声叫奶奶。
老人名叫赵霞,是个老牌知识分子,还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赵霞经不住我的缠磨,说,好吧,老头子是有名的老牛筋,你就别指望了,想知道些啥,奶奶尽力说给你。
这之后几个月,我都徜徉、深浸在赵霞奶奶娓娓袅袅的叙述中。
一
刀王本姓万,名白,后来随师傅改姓为沈,解放后的户口簿上便有了沈万白三个字。
万白祖祖辈辈皆为占城人氏,占城属北地,但他却最终成了中国木刻年画南派的嫡传大师,这其中自然大有蹊跷。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2)
万自生下地就没了爹娘,打懂事起就是在洋人教堂办的救济院里讨活命。民国二十六年,鄂豫鲁皖四省大饥荒,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救济院倒闭,万白外出流浪,在深山狭道旁,用掏的鸟蛋救活了一个垂危的老人。而后,万白与老人辗转回到占城,住到城北佛济寺。寺庙破败,不能全力善助。此时的老人,又病重至瘫,命若悬丝。于是,九岁的孤儿万白只有四处乞衣求食,又帮寺僧垦荒种地,以顾两人温饱。虽穷困艰难,但有亲情濡沫,万白倍感温暖,对老人至敬至孝,二人遂情同父子。时间稍长,老人神志行动渐渐恢复。万白于是外出为人帮工,生计略见宽余。老人便教万白识字画画,又收万白为徒,正式传授给他木刻技艺。
万白十二岁,头一次不让师傅帮手,独自完成了一幅门神画,那是一张秦琼和一张尉迟敬德像。域印出来,师傅为他评画,先把木版端在手上,仔细端详,用鼻子细闻,又让万白扶他到门外对着太阳,一条一条看刀纹。
师傅看到最后,口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好。
万白高兴之极,内心狂跳,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师、师傅,你是说,我、我出师了?往后,往后也能跟你一样当、当刀王了?
师傅听了,没有看他,没有答话,独自出门上了大街。
回来时,师傅一只手提了一把新夜壶。一只手提了两只鸡和一块肉。
师傅亲自下厨,一切不要万白动手。饭菜上桌,师徒二人坐好,师傅从夜壶里倒出两碗乳浆般的“地封白”黄酒,递一碗给徒弟,自己端一碗,开口道,万白,你知道师傅为何用夜壶装酒?万白想一想,说,师傅,我不知道。
师傅听过,脸上浅浅一笑,抬起酒碗说,来,万白,这头一碗,师傅先敬你。万白一听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师傅用手止住他,接着道,师傅是豫南商城人,大名沈逸真,那年闹大灾,一家人死尽,我出来找当兵的儿子,不料突发急症,几乎丧命,不是你救我,早就成了黄泉之鬼。所以师傅要先敬你一碗。你不必推辞。来,喝。
两人喝完,沈逸真又说道,师傅今天看了你的刻版和刻画,刀功虽说还欠老到,但大气已成,前程无量。我沈氏本坊年画后继有人了。这第二碗酒,是为你学徒出师的,来,喝。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3)
万白喝不下去了,他伸手阻拦,说道,师傅,这“地封白”后劲太大,你有病不能多喝,真要喝,我替你喝。
沈逸真听了脸一沉,说道,万白,今天,你不能拦我,更不能替我,师傅有话要说,醉死也该。说完一仰头把酒喝完。
万白见状,不敢多言,连忙一仰头也把自己的酒喝下,接着赶紧又全都斟满。
此时,沈逸真又说道,万白,我告诉你,沈氏本坊木刻年画,传承已逾千年之久,在全国同行中,大名鼎鼎,人称木刻之祖。当年,你师爷爷的一套二十张门神画,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引起巨大轰动,拿了一个金奖,那还只是门神画,在年画中它只能算是冰山一角!可惜,到了我这一辈人,兵荒马乱,遍地血腥。老百姓连命都顾不上,谁还顾得上去贴门神!我有一个儿子,就是你的师兄,叫沈正武,民国二十四年叫乱兵抓了夫,至今生死不明,我又有病在身,是治不了的血痨,没几年日子活了,眼看着这沈氏本坊木刻画就要绝传。心里像有刀在割,恰在这时遇上了你。好啊,这是你我师徒的缘分。你虽然识字不多,但心善心诚,肯吃苦下力,这两年在读书上也有了不少长进,你的木刻手艺也算是学成了,沈氏本坊木刻画有人传承,九泉之下,我沈逸真也算是对得起沈家祖宗了,可是——
沈逸真过于激动,眼泪丝丝。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尽,伸手便提酒壶,万白连忙去帮,沈逸真用力按住,说道,万白,你放手,师傅就要跟你说到这壶了。
万白早已被师傅的真情感染,心里沉甸甸的,听师傅一说,连忙坐好。
沈逸真接着说道,万白,你刚才问,今后能不能当刀王,其实,凭你的手艺,要师傅说,你现在就是刀王。只不过,师傅说的话可是,你万万不要去想当什么刀王!在世人眼里,木刻算个啥,说大是门手艺,说小就是雕虫之技,是穷百姓混饭吃的小把戏。眼下这世道,乌七八糟。有钱就有势,有枪就有权,老百姓只有受罪的命,有谁能瞧得起一个手艺人!你师爷爷就是为了几张画。活活被商城的一个大恶霸凌辱气死的!万白,你要记住,手艺人学好手艺是为了养家糊口,绝不是为了去当刀王!天下一日不太平,你万白的手艺,就如同这夜壶,有用了提起来,不用了塞床下,即便提起来用你,日破天也高不过裤腰带!万白,人活一世,不是为名,更不是为利,而是为了命脉,为了骨气,从今往后。你在心里要用刀刻下一句话:人活着不能当夜壶,沈氏年画离不开老百姓的茅草棚……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4)
从那一天起,万白就改名沈万白,接过师傅沈逸真手中的《沈氏本坊木刻古谱》和一枚古玉印,正式成为沈氏本坊木刻年画的又一代传人。
光阴似箭,数年后,沈逸真病重,临终,对万白说,你生性聪明仁义,如今手艺也学得不错,往后可开一个木刻店,娶妻成家,凭薄技谋生,万白,沈氏本坊木刻是死是活,可就全靠你了!你从今往后再不能天涯飘零荒废日月了,你要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日求精进,成就大器啊。
万白渐渐长成,为人耿直仗义,本来就少言少语的他,谨遵师傅所嘱,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手艺上。木刻技艺日见精臻。先在占县城的南门口摆摊刻字,略有节余,便就近置了一间门面房,后头住人前头开店,因城门名叫通惠门,店名因之起作“沈万白惠民刻字”。
“沈万白惠民刻字”其实并不只是刻字,它还刻画。每年鬼节一过,万白就半天开门刻字,半天关门刻画,准备春节要卖的年画了。万自在这屋里刨木板、配颜料、裁白纸,一人又画又刻又印地忙碌。
数年间,万白的木刻画传销远近。同行人看到,皆深为佩服,认为万白的木刻画刀刀皆精,契入化境,技艺功力已无愧刀王之称。有专研此道的高士,见到万白木刻,更是拍案惊叹。因为在这之前。行内人都认为中国木刻年画的南派传人已死于数年前的大饥荒,南派木刻早已绝传,却不料今日竟又重现于世了。
公元1945年夏末,日本战败投降。年底,“沈万白惠民刻字”店的老板沈万白,接待了一个奇怪的买主。
这天清晨,天刚见亮,万白正下了门板,还没来得及洒扫清洁,就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店前,三个大兵下车来到门口,其中一人竟直直地闯进屋来。
万白不及搭言,那进屋的大兵已开口发话。声音冷冷地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会刻字的沈万白?
万白一向对人谦和,待顾客热情周到,但他也是条血性汉子,当他看到来人不仅是几个大兵,而且竟然如此骄横,出言不逊时,心中立时蹿起无名之火。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扫把,也不看来人,开口言道,俗话说,吃肉的不必问屠户,客官或刻字或买画,请随意指教,何必打听沈万白?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5)
屋内来人还没开口,屋外一兵大声喝道,不得无礼,这是我们沈副官,不刻字也不买画,有要事找沈万白查问。
万白听了,冷冷一笑,说道,查问?何事查问,请讲吧,敝人就是沈万白。
那副官展开手中一张纸卷。在柜台上抚平,问道,这画,是你刻的吗?
万白一看,正是自己所刻的一张尉迟敬德像。想一想,再仔细看一看,没错,就是自己年年刻了卖的门神画,这一张颜色稍显淡漠,显然有些年头了。他斜一眼那副官,说道,不错,画是敝人所刻,怎么,有何不妥吗?
真是你刻的?副官阴沉着问道,你再看看,它真是你刻的?
用不着再看,它当然是我刻的,试问副官大人,你能不认识自己的部队吗?
那副官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画上,抬高声音道,这也是你刻的?
万白顺着手指看去,那是画的左下角的一方印章,竖排的四个篆体阳文“沈氏本坊”。万白轻轻一笑,说道,这个,当然不是我刻的,这是我师傅传下来的,凡为沈氏本坊所出的木刻年画。每一张上都要有这个玉印,这是沈家年画的标记。画上只要有它,即为真品真迹,时人称之为“有一印而行天下”。
你师傅,可是人称江南刀王的沈逸真?副官紧紧追问一句。
万白吃了一惊,反问道,你,你是何人,你怎么会知道我师傅?
副官并不回答万白的问话,而是又紧追了一句,我问你,沈逸真现在何处?你说,你师傅到底在哪里?
看着眼前阴沉沉的大兵,万白心中立刻有了极大的惊疑。
沉思片刻,万白言道,我师傅沈逸真已故去数年,因为我曾发誓要将师傅归葬故里,所以暂将灵柩安厝一地,等打走小日本再恪尽孝心。你是何人,为何穷究,拿沈氏年画当说辞,无缘而又无礼,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副官见说,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喝道,告诉你,沈逸真就是我父亲,我就是他的儿子沈正武!民国十八年我爹被豫东巨匪孙麻子绑票,一去数载,生死不明,想不到却在这荒僻小县与他阴阳相遇。胆大沈万白,身为匪嫌,竟然还敢狡辩,我们已查访多日,今天就是来抓你的。随即叫一声,来人!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6)
门外的两个大兵几步跨进屋来,呼的一声便站在了万白的左右。
此时的万白不仅毫无惧意,片刻之后,突然将脸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大兵一时被他笑得愣住,那自称沈正武的副官又是一声断喝,言道,真相大白,强作镇静,沈万白,你还有何话可说?
万白扫他一眼,说道,沈正武,我早就知道你。但没有想到是这样子见面。告诉你,我万白生来就是占城人,是拜了师傅为义父接了传承沈氏木刻画才改沈为姓的。如今在此刻字卖画也已有三年之多。道德人品如何,你尽可以去打听。我认识师傅时九岁不到,如何会与豫东响马牵连?至于你问我师傅的瘗地,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自称沈正武,又有谁能证明?
万白不愠不火地说着,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几句话说完旧事,一脸冷漠地看着沈正武,嘲讽道。我倒想问问,此时此刻,你这位沈正武长官还有何话可说。
沈正武没有说话,好似也真的无话可说,只见他对另外两个大兵点点头,使个眼色,那两人即快步出门,跳上汽车,轰隆隆地开走了。
眼看着汽车走远,沈正武低声对万白说道,请你将门板上好,关上屋门,我有要事相告。见万白迟疑,沈正武又加了句,放心,当着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请你相信我的人格。
万白虽仍是疑虑重重,但见他说得恳切,还是动手上好门板,掩上了屋门。
然而,当万白转过身来再看沈正武时,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沈副官,此时却正正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万白不由大吃一惊,叫道,有话说话,快站起来!
沈正武没有立即起身,他向万白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才慢慢站起身来。
掸去膝上灰尘,沈正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花纸,递过来,开口道,这是三千元银票,请你收下。
万白一愣,言道,什么银票,与我何干,莫名其妙!
沈正武见状,又说道,三年前,我部调防五战区,有一天,我在街市上偶然发现了沈氏本坊年画,又惊又喜,以为终于找到了父亲的踪迹。于是便开始细细查访,到今天,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了你对我们沈家的救命大恩。沈氏年画自宋初立世,已逾千年,实为中华稀世之宝。按照祖制行规,我应是沈氏本坊木刻年画嫡传之人,前贤后继,子承父业,火海刀山,不负祖宗,沈正武当仁不让。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7)
说到这里,沈正武停一停,对万白晃晃银票,接着言道,所以,这张银票归你,你把沈氏本坊古谱和玉印给我,如果觉得不够,尽管开口,我沈某决无二话。
万白冷笑一声,说道,收起你的废纸!谱印无价,人品更高,我沈万白岂是斤斤小人,能被铜臭污毁!若不明白你的身份,莫说三千元银票,你就是搬座金山来,也休想把沈氏谱印拿走。
你不要钱?真的不要钱?沈正武似乎大惊,说道,三千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哼,万白扫他一眼,答道,你只要是真正的沈正武,古谱古印我双手奉还!可惜,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师傅的影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的沈正武听了没有回答,却突然哈哈大笑,言道,好一个沈万白,真是名不虚传!告诉你吧,我的确不是沈正武,我也没有什么金山银山,更不要你的古谱玉印——
啊——万白大惊,猛地后退半步,问道,你不是沈正武,为什么自称沈正武?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万白有些受惊,来人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不干什么,沈先生,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丝毫恶意。我叫王哲生,是沈正武的亲表弟。其实,我和表兄早就知道你了,若不是他突然离开占城,何至于现在才来相见?我们打听你的为人,大家都说你有良心、讲义气、多才多艺,但是,真要想来相认,总还是要眼见为实才放心。所以,今天一来就假托表兄之名,对先生作了一番试探。果不其然,你沈万白不畏强,不贪财,名副其实。在眼前这种战乱年月,能让沈氏年画绵延重光,无论于师于世,于国于民,均为功德无量,我深为舅父有你这样的义子高徒而庆幸。今日,冒昧登门打扰,实在是为情势所迫。就在前天,表兄沈正武突遭大难,思来想去,此时也只有你沈万白才能出面相助。唉,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来,请你坐下听我细讲。
听了王哲生一番话,万白心中虽仍有疑虑,但已经生出了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念头,他刚刚坐下,王哲生正要说话,门外却有了汽车的声响。王一听连忙开门走出去,片刻后,领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外走进来。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8)
王哲生说,沈先生,这位就是沈正武兄长的夫人赵霞女士,你的嫂子,我的表嫂。夫人以前是齐鲁大学学生,如今是五战区长官部后勤医疗队医官,和表哥去年春成家,婚后不久,抗战胜利,表哥被破格晋升少将师长,接着就被国府军事委员会调往台湾,说是蒋委员长亲自点的名。要派他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可是,唉,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一去不返——
王哲生说话间,万白已与赵霞见过礼,他看出赵霞明显有了身孕,就专门在她坐的椅子上加了棉垫,然后又给俩人沏了热茶。
王哲生继续说道,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表兄的事,上个礼拜,台湾来电,通报说正武兄在台突遇车祸身亡,要求家属立即赴台办理后事。可是从这里到台湾,千里迢迢,毫无安全不说,表嫂身子已重,根本不可能经受颠簸。后来,我要求前往,经叠次请示,上峰绝不照准。怎么办,生死大事,人命关天,堂堂少将师长,竟然会在太太平平的岛上亡于车祸,简直是不可思议,事故到底有何背景,实在叫人怀疑。另外,丧事如何办理,家庭如何抚恤等等问题,全都难免要跟一些人当面讨价还价才能找到一个公平。怎么办,我和表嫂想来想去,觉得此时此刻只有来麻烦你了,一是你和沈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二是你为人义气,三是你历经磨炼。完全可以对付那些人。当然,最根本的,你是我舅舅的义子,是沈正武的义弟,你去了,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也就等于是我表嫂亲自去了。
一口气说完事情原由,王哲生喘了一下,喝口水,又接着道,当然,我今天和表嫂不告而来,实在唐突,丧葬大事繁杂辛苦,且又路途遥远。诸多情况不能预料,请你前往的确是强人所难。所以,如果你拒绝此行,我们也不会怪你——
好了,不必多说了,万白打断王哲生的话,起身说道,沈家的大事,义不容辞,我决定走一趟。只是——
你是说一应手续吧?王哲生说道,这些全都由我来办理,有国府军事委员会的电令,去来之事你尽管放心好了。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9)
三天之后,“沈万白惠民刻字”店关门歇业,万白启程赶赴台湾。
赵霞几乎是一口气讲完了上面的故事,我也屏息凝神听入了迷,她早已停住不讲了,半天。我才意识到是告一段落了。
赵霞一拍我的脑袋,笑道,鬼丫头,老头子快回来了,下次再接着说。要说到他的倔巴,你再长两只耳朵也听不完,等着吧,下回说!
二
下回说,下回说,一下回就下回了小半年。
不过这是有原因的,沈万白有一天被县木雕社的请去看新产品,突然在车间里昏倒,得了脑溢血。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一看情况不乐观,立刻就把电话打到市委书记手上。书记一听也很紧张,问我,你说怎么办?我说,要开颅,得用你的车,我立即上省城接专家来做手术。号称全省一把刀的同济医大脑外科专家是我亲二爷。电话我已经打过,老人家在等着,现在最需要就是好车、好司机。书记说,好!没问题,三分钟后车子便到,我也去看看沈万白。
就这样,专家一到,立即动刀子,因为手术及时,沈万白恢复得既平稳又快捷,三个月过去。除了一条胳膊瘫痪外,其他均基本恢复正常。这期间,我可成了沈家的大红人,沈万白看到我再也不搭拉眼皮了,赵霞对我鬼丫头鬼丫头也叫得更亲了。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说,好了。老头子同意你采访他了,叫你定时间呢。我想了想,说,好奶奶,老爷子还需要静养啊,真是要说,还不如就听你给我讲呢。赵霞说,行行行,我讲,你记,叫他在旁边听着。真要是说跑了题,他也能当场纠正。
谁知道,真到了约定时间,沈万白又拗着不听,叫他一个退休的老徒弟,用手推车推着他出了门。
赵霞说,当初的沈万白,是在鬼门关前捡的一条命,功劳在王哲生。
但,沈万白丝毫也不感激王哲生,几年后又彻底绝了交。
恩怨纠葛就发生在沈万白台湾之行的四年之后。
原来,万白赴台,前后费时半年多,当他办完沈正武的后事,千辛万苦从台湾回到占城,拿着王哲生一再叮嘱要他务必记住带回的一件貂皮大衣,前往长官部找王哲生的时候,偶然路遇一位曾经给他送过赴台公文的小兵,他上前问询,小兵一见,大惊失色,拉住就走,到了无人之处,方开口说道,沈先生,你不要命了,王哲生是共产党,一个月前跟赵霞一起失踪,至今不知去向。长官部早就解散了,现在是县党部当家,已暗中悬赏抓捕,你此时上门。不是去送死?万白犹如当头惊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兵又说道,沈先生,我清楚你跟他无关,但为去台湾,你也是上头挂了号的,赶紧躲躲。以免自找麻烦。说完即匆匆离去,万白一愣。会过意来,赶紧掉头回家,连夜就出了远门,整整在外地流浪了两年,解放初才回到占城,“沈万白惠民刻字”店于是才又开门重复旧业。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10)
新政初立,八面来风。不久,中央为了确保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经济建设不受破坏、少受损失,在国内深入开展镇反运动。万白即在此期间被抓进大牢,罪名是国民党反动派潜伏下来的重大特务分子。审讯中,万白大呼冤枉,政府官员叫他看一张表,上面写着:沈万白,国民党员,军衔上尉,职责为军统潜伏特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万白见了目瞪口呆,但接着又是大呼冤枉,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答理他了。
不几日,案件卷宗上报审批完毕,数名将被施以重刑的罪犯换钉重镣待决。沈万白是国民党将军的义弟,身为军统特务,军衔还是上尉,抗战胜利后又去过一次台湾,虽然据他自己说是为了沈正武的丧事,那其实是幌子,他提供的几个证人。全是敌伪人员,现在根本无从查起,更无人证实他赴台只是为了办丧事,这其中必有重大隐情,但他不仅不老实交代罪行,竟然还敢咆哮公堂,拒不认罪,因之被定性为死心塌地顽抗到底的极端反动分子,成为待决罪犯之一。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王哲生从省城来到了小小的占县城。
王哲生是专为万自来的,一切真相大白,那张置万白于死地的履历表,是当时入台必须要填写的,而如果照实填写,万白绝对就不可能获准进入。所以,王哲生就通过关系填了张假表。没想到的是弄假成真,差点要了万白的命。
王哲生到占城的第二天,万白就回了家。
王哲生在占城住了三天。三天就一直陪着万白。他说,当年逃走实在是不得已,因为党组织内部出了叛徒,他不走极可能会被抓住秘密处决,而他当时正在策划一次起义,抓了他,很可能还要连累一大批无辜。他从占城出走就直接奔了延安,为了便利工作。他一到延安就改了名字叫王重光,赵霞也改了名叫沈迎霞,再后来两人就一齐加入了南下部队,一直打到省城。镇反一开始,王哲生在省军管会担任了临时审判委员会的司法处长,这才从下面上报的死刑名单中看见了沈万白的名字。
王哲生告诉万白,他已和赵霞结婚成了家,逃离占城时,赵霞流产了。现在两人又有了一个儿子,名字叫王为民,赵霞如今是省卫生部门的干部。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26)
赵霞,请你千万别怪我走了这条路,退一万步说,我也不愿再拖累你了,多多保重自己吧。
永远爱你,永远为你们祝福。
沈万白绝笔
爹呀!——信刚念完,沈为民撕心裂肺一声大叫,重新哭倒在地。
……
一年后,占城木刻年画画院在荆楚古地占城市挂牌成立。
画院首任院长为中国木刻年画南派代表沈氏本坊木刻年画的嫡传大师,中国民间工艺理论专家,人称小刀王的沈为民。
一
解放初期的一天,单位组织大家开会,说是过几天英雄报告团的英雄们要到单位来做报告。以往每逢英雄报告会,到台上给英雄们献花的都是单位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或者是单位里的劳动模范,这次单位新来的一把手赵处长是想让普通的劳动者也有机会近距离地去接触一下那些战斗英雄们。
单位里几百号人,当然都不想错过这次好机会。于是,赵处长便想出一个办法,他要来个“击鼓传花”。赵处长让大家分成几批后,围成几个大圆圈来传递用绸缎扎成的大红花,赵处长本人站在一旁敲鼓,鼓声停下后,大红花传到哪些人的手里就由他们去向英模们献花。
“击鼓传花”的游戏即将开始的时候,赵处长突然指着一个拿着大扫把默默站在角落里发呆的白发老头儿喊道:“老王头,你也来参加一下吧!”赵处长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据说,这个老王头解放前是个国民党的高官,他是到这里来接受劳动改造的。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去向英雄们献花呢?赵处长见大家表情异样,于是说道:“老王头,你要紧密团结在革命同志周围嘛,我这也是给你一个接受再教育的机会!”赵处长如此一说,大家忙纷纷点头。老王头也赶忙放下大扫把,跑过来站在了人群里。
随后,“击鼓传花”的游戏就正式开始了。只见赵处长双手有力地挥舞着鼓槌,有节奏地敲打着鼓点。围成了几个大圆圈的人们,在鼓声中传递着几朵大红花。也许是为了让大家锻炼一下身体,活跃一下气氛,赵处长的鼓一直持续地敲了有个把钟头。此时的赵处长已经是满头大汗,他眼睛盯着那些不停传递大红花的人,突然地停住了鼓槌。
那些意外地抓住了大红花的人都惊喜地欢呼起来,只有老王头所在的那个圈子里没有传出欢呼声,只见老王头双手捧着大红花站在那里发愣。是啊,老王头毕竟是个劳动改造分子,怎么能让这种人去向英雄们献花呢?
赵处长擦了一把汗,对老王头说:“你是没有资格给英雄们献花的,让你后面的人去献花吧,你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老王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赵处长一眼,发现赵处长也正盯着自己看。老王头于是说:“好吧,那我就给大家讲一个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故事吧!”
二
抗日战争时期,在哈尔滨郊外有一座日军专门关押我军战俘和抗日人士的集中营。看管集中营的日军头子是一个在战争中丢掉了双腿的日军大佐,叫田川太郎。这个田川太郎因为被中国军人打断了双腿,所以对待监狱中的中国战俘非常狠毒。在审讯和屠杀战俘的过程中,田川太郎发明了许多闻所未闻的酷刑和杀人游戏。其中,最让田川太郎得意的就是他根据中国民间游戏“击鼓传花”发明的杀人游戏,依旧被他称作“击鼓传花”。
每过一段日子,田川太郎便会将集中营里全部的战俘集中起来,然后从中拉出来平时不太“听话”,或者仅仅是让他看起来不太顺眼的战俘们。被田川太郎挑选出来的几十或上百名战俘被迫围成一个大圆圈,围坐在地上。此时,会有两名日军士兵将怀中抱有一面牛皮小鼓的田川太郎抬到一处由圆木搭建起来的台子上面。随后,被蒙上双眼的田川太郎将敲响牛皮小鼓,围坐在地上的那些中国战俘们要随着鼓声相互传递一朵用白布扎成的大白花。田川太郎的鼓声停下后,手中持有大白花的战俘,将被日军拉出来当众用刺刀挑死。随后,“击鼓传花”的杀人游戏将继续进行,直到田川太郎感觉到累了或者是他自己满意了的时候为止。一场“击鼓传花”下来,便会有十几个或者几十个战俘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天,一名不幸被捕的国军上校被送进田川太郎的集中营里,这位上校名叫李国栋,被捕前是国军186旅的旅长。送李国栋来的日军军官对田川太郎说:“李国栋是中国军队里的高级军官,军部命令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说出来自己所掌握的中国部队里的军事情报。”
接到军部命令的田川太郎开始想尽办法来审讯李国栋。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田川太郎几乎给李国栋用尽了所有的酷刑。让田川太郎感到惊讶和恼火的是,李国栋似乎是用木头做成的,在受刑的过程中李国栋除了偶尔呻吟几声外一句话都不说。田川太郎见来硬的不行,便又找来几个漂亮的日军军妓,给李国栋用上了美人计,但是依旧没有任何效果。李国栋软硬不吃。
就在田川太郎被李国栋气得“哇哇”大叫的时候,他的翻译官跑来给他出了个主意。田川太郎的翻译官是个叫赵金宝的中国人,这小子认贼作父,给田川太郎出过许多坏点子,干过不少的坏事。赵金宝对田川太郎说:“这个李国栋软硬不吃,应该属于关云长式的忠义之人,这种人虽然不好对付,但是也并非一点弱点没有。这种人大多是对待自己视死如归,却爱兵如子。所以,我们可以??”
第二天一大早,戴着脚镣、手铐的李国栋便被日本兵押到了集中营的广场上,日本兵让他坐在田川太郎敲鼓用的那个圆木台子上.并随后递给他一个牛皮小鼓。翻译官赵金宝皮笑肉不笑地对李国栋说:“李旅长这段时间受委屈了,田川大佐是想让你和这里的战俘们一起来玩个小游戏,来活跃一下气氛。”
说话间,已经有上百名身穿破烂军装的国军士兵被押到广场中央,并被迫围成一个大圆圈坐在地上。赵金宝说:“咱们来玩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李旅长你来敲鼓,鼓声停下来后花传到谁的手里,就让谁站出来表演一个节目。”
李国栋猜不透田川太郎这是要干什么,他顺手拿起鼓槌在牛皮小鼓上面敲打出几个节拍,又把鼓槌放在台子上。田川太郎鼓了鼓掌,嘟囔出几句日语。赵金宝马上讨好地翻译说:“田川大佐是夸奖你鼓敲得好!想不到李旅长还精通乐器。”这时,已经有两个凶悍的日本兵冲到战俘们围成的圈子旁,将一个怀中抱着大白花的国军士兵拉了起来。直到这时,李国栋还没有意识到田川太郎是要当着他的面大开杀戒。那名脸色苍白的国军士兵被日本兵捆在一个木头桩子上后,一只日军的大狼狗便扑了过去??国军士兵就这样被大狼狗活活地咬死了。
一寸山河一寸血(2)
看到眼前的一幕,李国栋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赵金宝一脸阴笑地对李国栋说:“李旅长,我们来继续游戏吧!”李国栋举起手中的牛皮小鼓就要砸烂,却被赵金宝给拦住了。赵金宝说:“根据田川大佐制定的游戏规则,鼓如果坏了那些战俘就会全部被杀死:如果李旅长因为生气不再敲鼓,那么每过三分钟就会有一个战俘被拉出来杀死??”李国栋狠狠地瞪了赵金宝一眼,脸色铁青地拿起了鼓槌。
李国栋年轻的时候,在村里的乐器班待过,所以也算是精通乐器。他舞动鼓槌,一曲接着一曲地敲打出铿锵的鼓乐。《将军令》、《滚核桃》、《遗风战鼓》??直把在场的国军官兵们听得热血沸腾、热泪盈眶,跟着李国栋的鼓点齐声高唱。
狗腿翻译赵金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他被吓得冷汗直流,跑到田川太郎跟前说道:“我看这个李国栋是又臭又硬,干脆把他杀了得了。”田川太郎却很有兴趣地摆了摆手说:“不,让他敲下去。不让他吃饭、不让他喝水,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敲上几天!”
一个小时过去了,鼓声没有停下来。半天过去了,鼓声没有停下来。到了晚上的时候,李国栋手上的虎口处已经被震开几条口子,鲜血直流,鼓声依旧没有停下来。月光下,残忍的田川太郎边喝着日本清酒,边微笑着看着坐在圆木台子上面不停敲鼓的李国栋。
此时的李国栋身上的汗水像是被大雨淋透了一般,他的胳膊和手早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但是他必须要敲下去。他要敲,要用这鼓声给在场的官兵们鼓舞士气,要用这鼓声让侵略者胆战心惊。李国栋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把自己累死在这三尺圆台上,他心里已经开始在为那个鼓声停下来后将随自己一同死去的战友祈祷。
就这样,鼓声一直响到第二天早晨。阳光下,李国栋面如纸白,鼓声也越来越小,鼓点也越来越杂乱无章起来。坐在院子里的那些国军士兵们开始坐不住了,终于有一个士兵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站起来哭着喊道:“旅长,别敲啦!我们和小日本拼啦!”那个士兵的话音刚落,早已架在周围的日军机枪就用子弹把他打得血肉模糊。本来早已经精疲力竭的李国栋听到枪声猛地起身,用尽气力喊道:“大家不要冲 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中国必胜??”话没有说完,李国栋便一头从圆木台子上栽倒了下来。
也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田川太郎发出狼一样的笑声。几个日本兵扑进国军士兵的大圆圈里,准备把拿到大白花的人拉出来杀掉的时候,却顿时傻了眼。原来,一夜之间国军士兵们已经把那朵白布扎成的大白花撕成了上百根白布条,每个人的手里都紧紧地握着一根白布条,个个视死如归!
几个月后,美国人的飞机轰炸了这座位于哈尔滨郊外的集中营,李国栋和许多被关押在那里的战俘们趁着混乱逃出了集中营,回到了部队上。
三
老王头的故事讲完了,会场鸦雀无声。突然,有人喊道:“老王头是在宣传反动思想!打倒国民党特务老王头!”以往每次遇到有人喊这样的口号,大家都会挥动着拳头跟着一起来喊口号,可是这次奇怪得很,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老王头和新来的一把手赵处长身上,没有人跟着喊口号。
赵处长沉默片刻后,表情严肃地说道:“老王头,你的思想还是不够端正啊!一会儿你要写一份检查交到我的办公室来。”老王头忙诺诺点头认罪。
一个多小时后,老王头小心翼翼地敲开了赵处长办公室的门。
赵处长接过老王头递过来的那份检查,看都不看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赵处长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转身对老王头说:“你认识我吗?”老王头茫然地摇了摇头。赵处长接着说道:“我来单位报到的那一天就认出你来了。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改名,但是我确认你就是李国栋旅长。”老王头愣了一下,小声问道:“莫非你以前也在国军里当兵?”赵处长笑了笑说:“当年我是以爱国青年的身份被日军抓进集中营的。那天,日本兵找来许多套破旧的国军军装让我们换上后,就把我们一起押到了集中营的院子里。”李国栋不解地问:“日本兵为什么要让你们换上国军的衣服?”赵处长说:“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田川太郎想借你的手将我们杀死,从而挑起中国人的内部矛盾吧。可是田川太郎万万没有想到,那天的鼓声却让中国人更加团结了。”
说到这里,赵处长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朵鲜红的大红花,他慢慢走近李国栋后,将大红花仔细地别在李国栋的胸前。然后,赵处长退后一步,向着李国栋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七星山庄机关重重,庄主上官无痕武功卓绝。山庄有二奇,第一奇是祖传规矩,历任管家必叫上官青,以纪念为设计七星山庄的机关而呕心沥血的第一任管家;第二奇是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弹不虚发,杀人无形,据说还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但是七星山庄为江湖人敬重,并不是因为山庄的机关和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而是缘于庄主上官无痕的侠肝义胆。
10年前,四大恶人横行江湖,无恶不作。上官无痕仗着七星弩追杀四大恶人,为民除害,最终亲手杀死三个恶人。
三个恶人都死在七星弩下,身上插着七根短箭,每根箭都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射入。上官无痕用七星弩射死对手后,割下头颅,扔在一旁,让其身首异处,以示死有余辜。
唯一遗憾的是,最后一个恶人千面狐狸闻风丧胆,销声匿迹,再也没在江湖上露面。上官无痕见找不到千面狐狸,就收藏起七星弩,再不示人,从此金盆洗手,静心修养,多年未踏出庄门一步。江湖中人一来敬重上官无痕,二来慑于七星弩,10年间无人到七星山庄生事。
但是今天却来了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汉子,那汉子身披斗篷,自称叫无心刀客。庄丁将无心刀客带到了大堂中,大堂灯火辉煌,正前方的主位处却被遮掩得忽明忽暗,主位的前面还垂着一块幕帘,更是看不清后面坐着的人。
庄丁向主位处一拱手说:“老爷,仇家找上门来了。”
幕帘后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老夫久不出江湖,难道这些江湖小辈们竟忘了七星弩的厉害了吗?”
无心刀客对着幕帘说:“上官庄主人人敬仰,如今久居庄中,不出江湖多年,难道就再也见不得人了吗?为什么要用一幕布帘挡住自己?”
上官无痕突然哈哈大笑,在幕帘后面说:“无名小辈,竟敢对老夫口出狂言,老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着这个“能”字音落,大堂里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哗啦哗啦声,几面铁栅栏落了下来,把整个大堂变成了一个大铁笼。庄丁惊惶地说:“老爷,怎么把我也关了起来?”
上官无痕在幕帘后说:“10年来无人敢到七星山庄生事,他既敢来,定是有恃无恐,不如此怎么能因得住他?现在只要我按一下机关,就可以万箭齐发,你对我忠心耿耿,今日就为我尽忠吧!”
那名庄丁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喊了一声:“他其实是上官青!真正的上官无痕已经被他关在这椅子下面了!”原来幕布后假扮上官无痕的人是管家上官青。这名庄丁喊完话,才惊奇地发现,无心刀客早已没了踪影。
无心刀客在铁栅栏下落时,好像早就算好,已站到了铁栅栏的外面,不等那名庄丁喊完话,就飞身向假扮上官无痕的上官青冲去。上官青连忙伸出右手去按座椅上的机关,只见一道弧光闪过,上官青一声惨叫,右手已断,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座椅。
上官青强忍疼痛,嘿嘿冷笑着说:“不错,上官无痕就在这座椅下,可是这座椅如果开启不得当,就会轰然倒塌,到时你救上来的就是具压扁的尸体了!不过只要你放我离开,我就告诉你如何开启!”
无心刀客冷冷地看了上官青一眼,把座椅左旋三圈,又右旋三圈,再奋力一推,将座椅推倒,地上露出了一个小洞,含泪抱出一个几乎瘦成骨头的老人,正是七星山庄庄主上官无痕。
上官青头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颤抖着对无心刀客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如此熟悉这里的机关?”
无心刀客说:“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七星山庄祖传规矩,历代管家都叫上官青,但是你根本不配叫上官青,因为你就是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千面狐狸!我才是真正的管家上官青,也是老爷断喉刀的唯一传人。10年前,老爷将我逐出七星山庄,直到前段时间,我才发现了老爷的真正用意,当我回到七星山庄时,却发现山庄竟已被你控制了。”
原来上官无痕将管家上官青逐出七星山庄后,山庄中的管家一职一直空缺。上官无痕杀了三个恶人,从此深居简出,不理俗务。千面狐狸觊觎七星弩,混入庄中,并取得上官无痕的信任,掌握了全庄事务,乘上官无痕不备将其制住,每日逼问七星弩的下落。
千面狐狸看着无心刀客,点了点头说:“你就是上官青?怪不得如此熟悉七星山庄,只是我不明白,上官无痕为何要把你逐出山庄?若有你在,我岂能如此轻易制住他?”
无心刀客叹了一口气说:“千面狐狸也算个人物,既然要你死,就让你死个明白。”接着说起了缘由,原来上官无痕将断喉刀法传给无心刀客时,把最后两页粘了起来,告诉无心刀客那是断喉刀的最高境界,必要等刀法纯熟后才能撕开练,否则就会走火入魔。10年来,无心刀客潜心修炼断喉刀,直到刀法纯熟了,撕开最后两页,才知道是上官无痕给他的信,信中说他得了个怪病,全身肌肉开始萎缩,要趁武功未失前除去四大恶人,但是一直找不到狡猾的千面狐狸,要无心刀客练好断喉刀,就回到七星山庄,诛杀千面狐狸。
千面狐狸仰天一笑说:“怪不得上官无痕一天比一天消瘦,这么容易就被我制住了,我惧怕七星弩,迟迟不敢下手,若早知道上官无痕有这个病,哪里还用得着等到今天。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能抓住我千面狐狸的人还没有出生呢!”说着左手一撩,已从袍底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黄金小弩,对准了无心刀客,嘿嘿一笑说:“我该叫你无心刀客还是上官青?上官无痕到底没有挺住,这就是七星弩,你的剑再快,能快过我的手指一钩吗?你的身法再好,能避过名动江湖的七星弩吗?我们一命换一命,你放我走,我也不杀你!”
无心刀客看了看上官青手中的弩,冷冷地说:“这就是七星弩?我倒还真想见识见识!”说着将刀尖缓缓地指向千面狐狸。千面狐狸看着慢慢逼近的刀尖,拿着七星弩的手越来越抖,颤抖着问:“你,你竟然不怕七星弩?”
无心刀客冷冷地说:“因为这个吐界上根本没有七星弩,试想用机簧发射的暗器,怎么可能让七支箭同时从不同的方位射中敌人?老爷在信中还告诉我,七星弩只是他造出来的假象,他计划逐个诱出四大恶人,用断喉刀杀死后,割下头颅掩盖致命伤口,再把针从各个方位戳入,造了个七星弩射杀的样子。”
千面狐狸奇怪地问:“为什么?上官无痕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心刀客说:“老爷的断喉刀炉火纯青,自然不怕你们四大恶人,可是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肯定来不及找到狡猾的千面狐狸,于是假造了个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以期在他武功全失后镇住你,这就是七星弩的全部秘密。”
千面狐狸脸色发白,他费尽心机,潜伏在七星山庄,只想得到七星弩,从此横行江湖,哪里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七星弩。突然,千面狐狸侧身避过刀尖,用左手朝奄奄一息的上官无痕抓去。但是他哪里快得过无心刀客,只见刀光一闪,千面狐狸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喉头的污血喷了一地。
四大恶人全部伏诛,上官无痕干瘪的嘴边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眼角竟滚下一颗浑浊的泪珠。其实只有他才明白七星弩的真正秘密,没有人能找到千面狐狸,只有七星弩这样的武器才能吸引千面狐狸自投罗网,而得不到七星弩,千面狐狸也绝不会离开七星山庄,七星弩和空缺的管家位置,就是专为千面狐狸设的陷阱。
那一年的中秋节夜晚,月色皎洁,一条乌篷船缓缓摇到周庄。大家便看到一位瘦小的江南女子从船上走下来。乌篷船就静静地泊在周庄沿街的水湾处。
不久女人在靠近水边盖了一处屋子,给女人盖屋子的都是外地人,他们盖完屋子就都走了。
从此周庄就多了一个小茶馆。说是茶馆,其实不过一张黄杨木桌,四把硬木椅子,一把大肚的紫砂壶,四只紫砂小茶碗,烧水的是一把大铁壶。桌子椅子还有茶具都是值钱的东西。茶馆的主人就是那位江南女子,瘦小精巧,很妩媚的样子,坐在那里招呼客人。
女人的茶馆,不但白天开张,晚上也不关门,一直到茶客走。
有些人就替女人担心,一个孤寡女人,遇到坏人怎么办?
有一天,让大家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
那天大概是月上柳梢头的光景吧,周庄的很多人都已经进入梦乡,就听一声男人的惨叫从女人的茶馆传来,就有人看见柳大捂着裤裆从女人的屋里丧魂落魄地跑出来,样子十分狼狈。
第二天,人们看见女人依旧面带微笑招呼着茶客,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可是,庄里那个五大三粗,平时专横跋扈的柳大却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据后来柳大自己说,他看上了女人,欺负她一个柔弱女子,就想给女人来个霸王硬上弓,谁知,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有非凡的功夫,一双小手只在他身上轻轻一点,柳大就跟被人抽筋扒皮一样难受。
以后就再也没有哪个坏男人敢打女人的主意了。
后来大家知道,女人姓韦,一人靠卖茶度日。
时间不长,日本人来了。
日本人很凶恶,到处抓共产党,抓八路军,三天两头来茶馆骚扰。女人的生意不好做了,她便经常摇着乌篷船出去。究竟出去做什么,没人晓得。反正都是她一人摇橹,船上再无二人。
有一天,日本鬼子突然把周庄包围起来,说有一个共产党来到周庄了。
结果,把整个周庄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共产党的踪影。
鬼子恼羞成怒,抓了几个可疑的人严刑拷打,仍然一无所获。
鬼子便悄悄离开周庄。
夜里,借着淡淡的月光,一条乌篷船慢慢悠悠顺河而下。
突然,几束强烈的光柱把小船罩在中间,几个鬼子狞笑着命令女人把船摇过来,他们要上船检查。女人不慌不忙把船靠在岸边。几个鬼子把小船搜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就悻悻地把女人放走了。
原来,鬼子怀疑周庄内有共产党的交通站,便想把这个交通站一网打尽。明着撤走了人,暗地里埋伏起来,单等共产党上钩。
结果等了大半夜,只等来了女人的乌篷船,白忙活了。
当女人摇着乌篷船咿咿呀呀走远的时候,鬼子才恍然大悟,这女人跟她的乌篷船一定有问题!
鬼子立即朝女人追过来。
再说女人逃过鬼子的搜查以后,当离鬼子越来越远的时候,她突然就把小船摇得飞快,小船像箭一样钻进了绿柳从中。当鬼子追上她时,女人弃船而逃。
没有抓到女人,鬼子把女人的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还真就发现了问题:乌篷船底有一个小铁环,可以拴东西,船角处还有一个不细心就发现不了的小小的窟窿,仅有筷子粗细,用胶皮塞塞着。
这些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这让鬼子百思不得其解。
鬼子便把小船拖到周庄,把女人的茶馆砸个稀巴烂,这一砸,就砸出了问题。
女人住的房子,地下是空的,从里面搜出了细细的橡皮管儿,搜出了小绳套儿,还搜出了一些纱布药瓶之类的东西。
鬼子费劲了心机,才琢磨出这些东西的用途。
鬼子本来好几次掌握了共产党的动向,结果每次都无功而返,共产党到了周庄就跟上天入地一样来无踪去无影。
难道共产党真的长了翅膀飞走了吗?
通过这些东西,他们才知道,共产党就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女人的地下室,为他们提供了安全的避风港。趁夜深人静之时,女人摇着乌篷船,共产党伏在水里,嘴含着一根橡皮管儿,腰里拴着一根小细绳,系在船底的小铁环上,这样,船上只要有人划船走,水里的人就被船拉着走,那根橡皮管接在船角的小窟窿上,供船下人呼吸换气,神不知鬼不觉就逃出了鬼子的魔掌。
女人就是共产党设在周庄的地下交通站。
周庄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对女人伸出了大拇指。
小鬼子滚蛋以后,女人又回到周庄,当了周庄的妇女主任。全国解放以后女人曾经担任过周庄的区长,后来到县里任政协主席,88岁那年无疾而终。
1942年2月的一天,长江北岸的洪湖码头上人群熙攘,拥挤不堪。也许是闻到了什么风声,码头上全副武装的匪徙告别多,他们在人群中蹿来蹿去,严密地监视、检查着来往事的旅客。
这时,一行农民模样的人来到了码头。为首的那位头戴大芦叶斗笠,外套半成新青布衣裤,肩上挎一印花包袱,手里还拿来了根旱烟杆,像是去走亲戚的。这一行人中还有一位头戴礼帽,身穿呢料中山服的,像个政客。
码头的入口处,一个满面脸横肉的匪徙头目正带动着二十几个手下在盘查旅客。凡是伞、帽子、斗笠之类容易庶住脸的,一律要拿下来。这横肉头目一手拿张纸,另一手提把手松,恶狠狠地瞧着每个旅客,还不时地往纸上对照一番。
瞧这阵势,那为首的农民低下头,悄悄对身旁政客模样的人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对着前面的入口大声叫道:“这么多人等着上船,你们这么慢慢地检查,不是要耽误码大伙的时间吗?误了船谁负责呀?”
早已等不耐烦旅客纷纷答腔:“就是嘛,得等到到什么时候呀。”“不行,我得赶快走,家里还有急事呢。”“对,不要管他,往前冲……”
人群顿时如潮水般往前涌,匪徙们拼命喊叫、威吓、却根本无法阻挡住人群。那一行人随时着人流顺利地过了入口处,登上了轮船。
进了船厂舱后,那位农民模样的人对“政客”轻声说道:“虽然过了一关,但匪徙们不会就此罢工手,一定还会上船检查的,要准备好。”政客赞同地点点头。这时,他们看见一边的一间休息室里,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人正坐着,农民顿时有了主意。他朝政客使了个眼色,一步跨进休息室,“砰”的一下,关了休息室的门。
那中年人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忽觉来人很面熟。只愣了一会,他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满世界在通缉的要犯吗?“你,你是贺龙?”他惊诧地叫道。
农民正是大名鼎鼎的贺龙将军。原来,遵照当时湘鄂西特委的指示,贺龙要带领老李等八位同志回老家湘西桑植开避新的革命根据地。由于当时敌人围攻相当严重,比较起来,江北的洪湖码头这一线敌人的势均力敌力还相对薄弱些,贺龙便决定装份成农民,从洪湖码头绕道回老家。他们中惟一装扮成政客的,正是老李。
“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洪湖县知名的绅士李国良吧?”贺龙身微微一笑说。
“你真是贺龙。实在是太大胆了,你不知道他们要抓你吗?”李国良紧张地站起身,手指着码头上蹿来蹿去的匪徙说。
“知道。”贺龙说着,干脆坐了下来,“因为知道,才要你来掩护我。”贺龙态度虽温和,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威严。
“哎呀,我可是无能为力呀。”李国良连连摆手。
“李先生过谦了,要知道你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绅士。待遇会儿他们上来了,你只消说我是你的老同学,现任监利县县长田阳春就行了。”说罢,贺龙起身取下李国良头上的礼帽,往着自已头一戴,“对不起,暂借一下。”
此时,门外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果然如贺龙所估计的,匪徙们分成几队人马,上船逐个检查旅客。
那个满脸横肉的头目,带着几个匪徙中到休息室门口,一位已改扮成小职员模样的同志上前拦道:“对不起,我们田县长正和老同学李国良先生在休息不许打扰。”
匪徙头目瞪着眼珠子,晃着手里的那张纸,嚷着:“这是专抓贺龙的通缉令,上面说了,不管是谁,一概要检查。”
两个正争执着,突然门开了,贺龙生气地站在门口:“吵什么,啊,不是要检查吗,那就来吧。”贺龙转达身看了李国良一眼。
李国良犹豫片刻,赶紧上前说首:“哎呀,你们两位是初次见面不相识啊,我来介绍,这位是监利县的田县长,我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匪徙头目死死盯着贺龙看,又举起手上的纸对照一下,突然掏出手枪叫道:“田县长?别看你戴着帽子,可还是太像贺龙了,跟我走。”
“什么?”贺龙顺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然后抓住他拿来枪的手一捏,那枪便乖乖地掉在了地上。贺龙捡起枪,指着匪徙头目说:“说我像贺龙,我看你倒像蒋委员长要抓的那个大土匪头子石民豪,他也是满脸横肉的。”贺龙知道,蒋介石为了剪除异已,正到处在抓土匪头子石民豪,这是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正可以利用一下。
匪徙头目摸摸自己的脸,结结巴巴说地说:“不是,不是,我姓王,不姓石……
正在这时,打扮成政客的老李走进门来:“田县长,要快走啊,刚才洪湖县的李县长派人通知,说是接到上面电话,贺龙带动着人马已离开洪湖,到了监利,让你速回县里。
贺龙一听,挥挥手:“好,马上就回监利。对了,刘书记长,我看这家伙很像蒋秀员长要抓的石民豪,一块带走,转交南京。”
“啊,果然是石民豪!田县长,这回你可是立大功了,把这石民豪转交南京,蒋委长肯定要好好搞赏你了。“老李心领神会,故惊讶地说。
匪徙头目这下可底慌了, 赶紧求饶:“田县长,实在是误会啊。小的也是执行上面的命令,请田县长一定饶恕。”他见贺龙不理睬,又赶紧拉住李国良的手:“李先生,请你给田县长说说吧,千万饶我一回,下次再也不敢冒犯了。”
李国良见这家伙刚才还凶巴巴的,让贺龙这么一吓,竟变成了癞皮狗一般,不由得暗暗佩服贺龙的机智和胆大,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了下来。他对贺龙说:“田县长,就看在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面子上,饶他一回吧,反正这事由我作保。”
老李故作为难地说:“田县长,恐怕这事委员长那边无法交代呀。”
贺龙见这匪徙头目不会再找麻烦了,而且时间也不早,就板着脸对匪徙头说:“今天就看在李先生的面子上,饶你一回,以后可不许地再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了!”
匪徙头目又是点头又是鞠躬:“是的,是的,再也不敢和。”
贺龙把他枪里的子弹药退掉,然后往他怀里一扔:“这玩意儿也还给你,记住了,不要老拿这家伙到处吓唬人,对你没好处,懂吗?”
匪徙头连连点头。老李乘机说L“还不快让你手下立刻离船?耽误了田县长抓贺龙,可要你的脑袋!”
匪徙头目马上来了精神,转身对手下匪徙嚷道:“快,快,让他们都撤了,叫船老大立刻开般,别误了田县长抓贺龙。”
匪处们乱哄哄地上了码头,船徐徐地开了。贺龙和同志们站在船舷,看着那帮垂头丧气、一无所获取的匪徙,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事情发生在1944年9月19日,这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将近结束,苏军已大举反攻,将德国法西斯军队从苏联的国上上赶出去。城市已经被攻下来了,只是河上的那座桥和一个小小的桥头堡还在德寇的手里。
19日那天天没亮,5名红军战士决定去进行偷袭,他们得穿过一个小广场,广场上也有德军。当他们弯着腰向前急奔的当儿,对岸的迫击炮猛的开火,炮火是那么猛烈,足足轰了半个小时。当炮火略有停歇时,两个受了轻伤的红军战士拖着两个重伤员爬了回去,留下一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广场的正中。
兴许德军被红军刚才的那次袭击吓怕了,他们不吝惜炮弹,一刻不停地开着炮,轰隆轰隆,没完没了。
奉命去攻克桥头堡的连长说,这会儿别再冒险去拖尸体了,等攻下桥头堡再去葬他吧。只是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山,德寇的炮火还没收住。
在广场的边上有一堆高高的瓦砾,也不知道以前是什么建筑物。可是就在这堆废墙下有一个地窖,那里面住着一个名叫玛丽亚的老太太,她没有八十也已超过了七十,她的丈夫是个守桥人。在她丈夫死后,她就独自住在这幢楼里。楼房坍塌时,她才住进了地窖。
到19日那天,她搬进地窖有4天了。
她干瘦佝偻,腮帮完全瘪进去,背弯得像一把半截子入士的人了,但她还顽强地活着,像在与德国鬼子比一比谁的寿命更长似的。
19日的那天一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5名俄罗斯士兵,跑到与她只一道铁栅之隔的广场上去。她亲眼看见万恶的德寇对着这5个小伙子开的炮,炮弹呼啸着落在广场上,在他们5个人的周围爆炸,炸出一个个弹坑来。她急坏了,竟忘记了危险,从地窖里探出半截身子来,用她嘶哑衰弱的声音叫他们:“小伙子!小伙子们!我的孩子——快,快来,快上我这里来!”她坚信她那个地窖是刀枪不入、炮弹轰不进的铜墙铁壁,然而就在这时,“轰”的一声,一枚炮弹就在她的鼻子底下炸开了,气浪和巨响震昏了这位老太太,将她一下子抛起来,脑袋撞在墙上,她失去了知觉。
等她清醒过来时,她看见5个俄罗斯士兵已只剩下1个。那个战士侧着身子舒舒坦坦地躺着,一手直伸,一手枕在自己的头下,看上去睡得甚是适意。她喊他:“喂,小伙子!喂喂,我的孩子,过来!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然而这一个一声不吭,也不改变他的姿势,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小伙子是牺牲了。德寇又开火了,炮弹像冰雹一般地朝小广场上落,溅起了一股股黑色的泥柱。那个俄罗斯青年依然故我地躺在老地方,并不理睬周围发生的一切。
老态龙钟的玛丽亚盯着这个牺牲的小伙子半天,一眨不眨地,她想跟人家夸一夸这位视死如归的勇士,可是周围连一个生灵也没有,就连与她日夜厮守的那头家猫也已被德寇的弹片击中而死于非命了。这位老太太沉思了一阵,然后,从仅有的那只包袱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件东西,将它放在常披的黑披巾中,开始缓缓爬出了地窖。她不会跑,更爬不动,只是迷迷痴痴地信步走向广场,每走一步都像马上要倒下去似的,但她终于没有倒下来。
前面有一道毁坏了的铁栅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跳不过去,也不能俯下身来爬过去,她的体力已不允许她这样干,唯一的办法是慢慢儿绕过去。这时德寇的炮弹还在发疯似的向这块小广场倾泻,只是玛丽亚老太太像有神灵呵护似的,竟没有一颗是落在她的附近,她就这样,像一个梦游者似的走到了这位苏军战士的身边。她蹲下来,喘了好一会粗气,然后蓄了蓄力气,使劲将他翻了过来。这个战士非常年轻,脸色十分苍白。她慢条斯理地抚平了他的头发,将他那双业已僵硬的手交叠在他的胸口,接着,她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黄仕强早就患有偏瘫的残疾,常年累月地受病苦煎熬,极其衰弱。唐高宗永徽三年十一月的时候,黄仕强死去了。
黄仕强刚死的时候,看见有四个人来捉拿他。这四人一个手拿文书,一个揪着他的头发,两个架着他的两腋,把他带往阎罗王处。先是进人一座土城,与现在的州县城池很相似;然后进人一座铜城,再后又进人一座银城,最后则进人了一座金城。
那位手拿文书的人把黄仕强带到阎罗殿前,只见阎罗王在殿上正襟危坐,容貌和服饰都十分严肃端正。阎罗王就对拿文书的那人说:“把黄仕强带到了,就把他送人猪肚子里去投胎吧!”
黄仕强一听这话,就辩解说:
“我黄仕强从来不偷盗,从来不吃猪肉,也从来不曾杀过猪,要让我投胎到猪肚子里去,我心里实在不服气!’’阎罗王就责怪手拿文书的人:“让你把那位杀过猪的黄仕强带来,你却把不曾杀过猪的黄仕强带了来!赶快出去向有关曹司核对清楚。”
手拿文书的人和另三人于是就牵着黄仕强出了金城。黄仕强看见靠墙向东有几十间房屋,以及朱色的柱子、白色墙壁。又见官员坐的位置上,文件都已折叠好,官员都已下班,听差的也没有了,只有一个人独自看守着文件。他看见拿文书的那人和三个人挟持着黄仕强进来,就问:“为何带这个人到这里来?”
手拿文书的那人就说:
“阎罗王下令把他带往有关曹司核对死名簿中有没有这个人。”
看守文件的人就说:
“官员都下班了,案卷也不在,谁来为你核对?这件事就随你自己去核对吧。”
拿文书的就又与黄仕强一起查找案卷,没有查到死名。看守文件者就对拿文书人说:“死人案卷太多了,难以查遍,你还是到录事官那里寻找,就知道有没有死名。”
于是黄仕强又随拿文书人到录事官那里查找,又没有查到死名。那位看守文件者就让他们出去。官员不久就将结果上报了阎罗王。
黄仕强随着拿文书人一同出来,走了五六步,黄仕强就对看守文件的人说:“我父母亲死了才二十多天,我想见一面,行不行?”
看守人对黄仕强说:
“如果死了已二十多天,档案就不在这里了,现在想见面是不可能了。你该出去。”
黄仕强走了,才走十几步,看守文件者叫住了黄仕强 :“你有钱吗?给我一些,我告诉你长命的方法。”
黄仕强说:
“没有多少钱,只三十多文,恐怕不够给的。”
看守文件者说:
“也罢,何必要很多!你回家可以找到《证明经》抄写三卷,就能长寿到一百二十岁。”
黄仕强说:
“我家里饥寒交迫,穷困不已,没有钱抄写三卷经文。
我自己被充任卫士,一个弟弟掌管安州仓库的镇库钱,一个弟弟逃往岭南,如果要我出钱抄写三卷佛经,恐怕难以做到。不知只抄一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不行!必须抄到三卷才能做《证明》,犹如三个人证明一个人的事,才能算得上证明。如果只写一卷,那对于此事毫无益处。”
黄仕强说:
“我家里实在太穷困了,一下子难以做到。不知道我慢慢地写完三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如果一下子写不成,慢慢写也行。”
黄仕强说完了,就走出了曹司,在门外看见有悬崖一百多丈深,跳了进去,于是就活了过来。
回到家见了家人,就把这些事的经过详细地讲给大家听了。然后就开始寻找这部佛经,竟然找不到这样名称的经,只找到一部名称相似的《明证经》,黄仕强不肯写:“看守文件者让我抄写《证明经》,如今找到的是《明证经》,恐怕不是这个本子。”
有人对黄仕强说:
“你可以到彭慧通家查阅佛经目录,核实一下有没有《证明经》这样的经名?”
黄仕强于是就去查,果然有这种本子。目录上注道:“京师两寺有本,江淮南间有一本。”
黄仕强按照这个目录上注的地方去寻找,于是得到了《证明经》的本子,写完了三卷。从此以后,黄仕强从前患的偏瘫病全部痊愈了,身体强壮,不再像以前那样。
雍正年间,一个花红柳绿的春日,新任县令袁玉田带着家仆,赴贵州大定府虎牛县上任。家仆牵着马驮着行李在前,袁大人身着便服骑马在后,二人边行边观景。
突然,两马惊叫,袁大人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马突然受惊,一定有什么令它们恐惧之物。袁大人四下一望,不由呆住了。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田里,一个农人正驱着一头猛虎耕田。袁大人从书上知道黔地多虎,可这虎耕田,还是前所未见。那虎也看见袁大人了,冲他一声长啸。
家仆双腿打颤,慌乱地说:“老爷,跑吧!”袁大人镇定下来,劝家仆道:“农人既能驭虎耕田,定不会让它随意伤人。”家仆听了,平静下来。
二人安抚好马,继续前行,沿途多次看到猛虎耕田的景象,看来这在此地很平常。
到任当天,袁大人便叫来师爷,询问猛虎耕田之事。
师爷告诉袁大人,此地山高虎多,不知何年开始,有人驯虎耕田。农人先设陷阱捉来老虎关在铁笼中,只喂它一些谷物,其中夹杂很少肉。老虎不肯吃谷物,可饿极了也不得不吃一点,不多日便饿得没几分力了。于是,农人便趁老虎无力之时,将它捆牢,敲掉虎牙,剪去虎爪,继续喂它谷物,直到老虎被饿得快站不稳了,再将它放归山林。失去尖牙利爪的老虎,在山中连个兔子都吃不到,只好回到能吃到谷物的农人家中,摇尾乞食。于是农人用绳子系着它的脖子,继续用谷物喂养并驯服它,直至它能听话地耕田。本地有驯虎的传统:农人驯其耕田,富家驯其当宠物,人们把这种被驯化的老虎统统叫做“耕田虎”。
袁大人要求道:“可否带本县目睹一二?”师爷连说没问题。
数日后,师爷带袁大人到了几户农家,袁大人近距离地见到猛虎耕田,不由得击掌叫绝。师爷又带他去了几家大户,看了豢养的宠物虎,袁大人还亲自抱了抱老虎,对当地的奇风异俗赞不绝口。
谁知,就在半月之后,传来一个可怕的消息:本县首富沈员外被豢养的老虎咬死了!
听闻此事,袁大人很是惊讶,半月前他亲自抱过的老虎,就是沈员外家的,它看上去很温顺,怎会突然咬死主人呢?袁大人觉得,这里面很可能有蹊跷,他决定以吊唁为名,去沈家探一探。
在与沈家人的交谈中,袁大人得知,上月初六,沈员外六十大寿,其子沈虎特意向猎人范三买了一只威武漂亮的驯化虎为父亲祝寿,为这虎取名“灵龙”,也就是那日袁大人抱过的那只虎。沈员外非常喜欢“灵龙”,哪知昨日中午,沈员外独自与“灵龙”玩耍时,“灵龙”突然把他扑倒,咬住他的喉咙,待下人发现时,沈员外已断气。
沈虎抚着父亲的棺材痛哭流涕:“爹,是我害了你,我该死啊!”
在来的路上,袁大人已问过师爷,沈虎并非沈员外亲生,而是其表兄之子。沈员外娶了两房太太,都只生女没生子,所以领养了沈虎。这沈虎好逸恶劳,最喜欢的东西,一是女人二是老虎。此时见沈虎痛哭,袁大人觉得他哭得很做作,心中疑心更重——这沈虎从小没正经,难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想到此处,袁大人拉起沈虎,说:“公子节哀,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人得死个明白。有人传言沈员外是被人谋害,本县想查验尸身,公子是否介意?”沈虎大惊,道:“家父被虎咬死,有下人为证,为何会有那等传言?”袁大人说:“为让小人闭口,更有必要验尸以白天下。”沈虎只好点头同意。
袁大人让仵作开棺验尸,他在一旁仔细观察。沈员外别无他伤或中毒等迹象,只脖颈处确实有明显的老虎咬痕,虽然那虎已无牙齿,可牙床仍在,也能让人窒息而亡。袁大人又分别询问了当天知情的下人,他们都说老爷是被虎咬死的。
于是,袁大人只能宣布沈员外确为虎所害,再次安慰沈家人一番便告辞。沈虎送袁大人出门时,指着笼里的“灵龙”说:“大人,我要杀了这虎,让它为家父殉葬。”袁大人说:“该杀。”可看着温顺的“灵龙”,想着那天抱它的情形,袁大人还是不太相信,它会突然攻击主人。
回衙门后,袁大人进一步了解情况,发现本县自有人养虎至今,豢养虎咬死主人,这还是第一次。他沉思良久,对师爷说:“后天沈家发丧,我们去送葬,再探他一探。”
沈家的丧事场面很盛大,紧接在沈员外棺材后的,是马车拉着的虎笼,笼中是“灵龙”,很多百姓跟去看这虎殉葬。袁大人和随从行在虎车之后,他看着“灵龙”,这虎好像有灵性,也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好像含着哀求。袁大人在心中说:虎啊虎,你要真有冤情有灵性,就给我提个醒吧!
“灵龙”一会儿盯着袁大人,一会儿东张西望。突然,它“呼”的一声啸,猛烈地抓着铁笼,似乎想扑出去咬什么。袁大人顺势一看,虎车侧边有两个小孩,戴虎帽着虎衣,一蹦一跳地在逗它。
袁大人脑中灵光一闪,小声问师爷:“‘灵龙’是不是母虎?”师爷说:“是的,听说它被范三捉着时,还带有虎崽呢!”袁大人忙说:“你立即着人把范三带来。”
很快到了沈家坟地上,道师做了一番仪式后,沈虎便着手杀“灵龙”了。而此时,范三还没到,袁大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虎笼的两个侧面是活动的,握着上面的铁链相对一拉,两个侧面便向里收紧,虎就会被越困越紧,直至动弹不得,最后任人宰割。
沈虎对着棺材磕了三个头,说:“爹,儿杀了这畜生为你殉葬,让它在那边给你当家猫!”然后他起身,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挥手,下人便拉铁链。“灵龙”好像知道自己死期已到,拼命挣扎咆哮,可还是被困得动弹不得……
突然,师爷把袁大人叫到一旁,指着一人说:“大人,他就是范三。”袁大人立即与范三小声交谈起来。
“慢!”就在沈虎举刀要捅“灵龙”时,袁大人高声叫停了他。
沈虎一惊,转回身问:“大人,有何吩咐?”
袁大人说:“杀人者偿命,但须经王法审判。这‘灵龙’虽说是虎,可它是耕田虎,耕田虎既用于耕田,便如同耕牛,按大清律令,耕牛不能随意私自宰杀。这虎即便咬死了人,也要待官府审判后,才能确定杀或不杀。现在,本县下令,你父葬礼继续举行,可此虎须由本县带回县衙,待审后再作定夺。”(原作者:吴治江)“这——”沈虎一脸惊诧,但也只好看着差役将虎车牵走。
过了几日,县衙贴出告示,公开审理沈虎害父一案。
一
东北有座医巫闾山,山上有座“青龙寨”。明代洪武年间,不知打哪儿来了个叫司空曙的人,杀了原来的寨主“插飞天”,自立为一寨之主。
司空曙近些日子心情一直很不好。自他来到青龙山落草为寇后,掳来的年轻漂亮女子简直不计其数。近些年来,他正在练江湖上已失传数十年的千古绝学“回魂大法”,据说此功练成后可以体健身轻,百步之外以气杀人。而要练到这种境界,必须得有充裕的时间和众多的少女供他练功之需。前些日子,二寨主段云飞从山下掳来了两个绝色少女,可还没等司空曙和她们进入角色,二女趁司空曙一个没留神,双双坠崖身死。这是从司空曙自练“回魂大法”以来从没遇到过的贞烈女子。由两位少女,司空曙想起了前妻五色笔纪小莺。五年前,在塞外的一场血战中,纪小莺不慎被金刀李老五抢入府中,小莺不堪凌辱,在李老五将她绑在柱子上欲施淫威之时,嚼舌而死。小莺是司空曙最钟爱的女人,她的死对司空曙震动极大。司空曙发誓为小莺报仇雪恨,手刃李老五。当司空曙在九华山玄静道长处练成了“紫电剑法”,下山找李老五报仇时,李老五已被当时横行塞北的“金镖圣手”金昌绪所杀。他没有亲手杀死李老五,总觉得对不住纪小莺。今见两位少女坠崖,自然勾起了司空曙对亡妻的思念之情。
这天,司空曙正在独自饮酒,喽丁进来禀报:“寨主,山下发现一队人马,看起来像是押镖的。”司空曙缓缓将酒杯放下问:“都有些什么人?打着什么旗号?”喽丁说:“打着杏黄旗,上书一个‘阮’字,领头的是一位须发皆白年过六旬的老者,骑马的还有一位少年公子和一个年轻漂亮女子,其它人等一律步行,看起来是押镖的伙计。您看,这笔买卖做不做?”司空曙一听押镖的人群之中还有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马上来了精神,况且寨中钱粮积蓄已经不多,这到嘴的肥肉岂能丢下?遂吩咐道:“让二寨主、三寨主、四寨主厅前候命,准备下山!”
功夫不大,司空曙率众下山,喽丁一字排开,摆开阵势。对面押镖的众人也都各持刀剑,准备厮杀,领头的果然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身穿儒衫的白衣少年和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那少女一袭红衣,粉雕玉琢一般。领头的老者抱拳拱手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在下铁刹山阮自正,请诸位赏小老儿一点薄面,让我们过去。日后必当有报。”铁刹山阮自正是“塞北三雄”之首,威振江湖,开着一家武威镖局,绿林道上谁都敬畏三分,司空曙自然也不例外。他刚想让喽丁闪开道路让镖车过去,不料二寨主“碧眼金蝉”房建一个“飞鹰啄兔”从马上跃起,向老者扑去;三寨主“金翅大鹏”周通一个“一鹤冲天”,手持两支点穴镢,冲向白衣少年;四寨主“玉面狐”常旭“燕子抄水”式舞刀奔向红衣少女。以往总是司空曙押阵,三人向前,可每次面临的对手大都是酒囊饭袋,司空曙也不制止,今天司空曙一见对手不比往常,正欲制止,这三人已经影随身至,哪里拦得住?但听一阵兵器相交的叮咣之声夹杂着几声惨叫,出手的三位兄弟均已横尸马下。阮自正出手凌快之极,连司空曙也没有想到。
无名剑客(2)
可眼下司空曙所能做的,不是逃避,只能是拼死一搏为三个兄弟报仇,再说,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俏佳人呢。司空曙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纵马来到阮自正等三人面前拱手道:“在下司空曙久闻前辈大名,今日一见,阮老前辈果然宝刀不老,一副好身手,真令晚辈大开眼界啊!”
阮自正拭了拭金刀上的血迹淡然一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司空曙横剑道:“敢问老前辈意欲何方?”阮自正指了指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女道:“这位是我的弟子吴浪,这位是我的女儿娇儿。我们受人之托,将一批细软押往幽州城。本来,此次出镖理应吴浪前往,江湖险恶,我和女儿放心不下,只好一同前往。请英雄给老朽一点薄面,放我们过去。”司空曙笑道:“前辈,弟兄们死了三个,你看又当如何?”阮自正道:“我这有黄金五百两,请英雄拿去作为抚恤之资如何?”司空曙满脸的黠笑:“俗话说见面分一半。前辈不如将这批镖分给在下杯羹如何?”阮自正道:“受人之托,安敢私吞?”司空曙又道:“在下房中无人,要么将令爱许配在下如何?”阮自正顿时变了脸色:“我答应可以,请问问我手中这把刀答不答应!”娇儿脸色绯红,抽剑在手厉声喝道:“狂徒不得无礼!”吴浪也抽出宝剑道:“司空曙,你不要不识好歹,快将路让开,不然,我们要踏平你的山寨,烧了你的巢穴,到那时后悔就为时晚矣!”司空曙道:“看来我们是针尖遇到了麦芒,不动手是不行了。你们是挨着个儿上还是群起攻之?在下奉陪到底!”话音未落,司空曙蓦然跃起,怀中的紫电剑随即攻出,化作一道道剑影。阮自正毕竟行走江湖多年,早对司空曙有所提防,一招“夸父追日”将司空曙的紫电剑拦住。哪知一道白光闪过,一条血线喷射而出,旋即扑腾一下,一具死尸跌落尘埃。吴浪和娇儿只当是司空曙,不料却见司空曙正得意地望着他们笑哩。吴浪定睛一看,原来倒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师父阮自正。师父的那把金刀早被司空曙的宝剑砍成两段。吴浪知道此剑是削金断玉、水断蛟龙的宝物,还未回过神来,娇儿的坐骑就被司空曙砍断了前蹄。娇儿从马上跌落,还未站稳,就被众喽丁捆了个结结实实。娇儿大呼:“师兄快走!”趁喽丁们不注意,抬脚将父亲那把金刀的断刃踢向半空,然后凌空一跃,饮刃而亡。吴浪心如刀割,牙关一咬,一扬手向司空曙发出三十六支连环镖,纵马而逃。押镖的伙计被众喽丁杀得尸横遍野,无一生还。
司空曙哈哈大笑,令喽丁将镖车推上山寨。司空曙打败了阮自正,名传江湖,不久便创建了青龙帮。
二
司空曙创立青龙帮以后,真是要风得风,唤雨得雨,武功修为大有长进不说,不到两年时间,竟灭了塞北黄苗帮和红莲教两大帮派,原来只有百八十人之众的青龙帮如今已经发展成为遍布塞北的大帮,帮会也由青龙寨迁至幽州城中。司空曙除了每日在府中应酬帮中之事外,就是专心致志地练他的“回魂大法”。
这天早上,司空曙刚刚用完早茶,手下人进来禀报:“帮主,府门外来了个看相的先生,正在给大伙看相呢,都说准确得很哩。”司空曙擦了擦嘴角:“走,看看去。”
无名剑客(3)
来到府门外一见,果然是人声嘈杂,人群中有一位年约六十开外的老者,手里拿着一个布幌,上书“塞北相家”几个大字,两旁双书两行小字:只言玄妙一团理,不言寻常半句虚。那老者身穿青布袍,须发霜雪,身材微驼,精神矍铄。在老者的身旁站着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白皙如玉,面若桃花,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粗布衣裳丝毫也掩不住她那窈窕健美的胴体,那是一种有异于普通少女的健美。尤其是少女望着众人的笑靥,更令人摄魂夺魄。司空曙见过的女人无数,可像这样令他怦然心动的少女还是头一次遇见。司空曙没有言语,他要看看这位“塞北名相”的相术究竟如何。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五十岁上下左右的男子,来到老者面前道:“请先生为我看一下如何?”老者未及搭言,少女走到男子面前将手一伸道:“先付相理钱。”男子道:“姑娘,面还未相,怎先收相理钱?”少女莞尔一笑:“这是我们自个儿定的不成文的规矩。多的不限,少的三文五文也可。如您觉得不合理,请您另找高明。”男子嘴里嘀咕着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半两银子扔到了少女挎的竹篮当中。
老者摸了摸男子的额头认真相看起来。众人都屏息静气,揣测着老者回答的准确性。老者道:“老弟,我秉性耿直,不会奉承浮夸,言语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男子道:“先生但说无妨。”老者缓缓说道:“老弟,你少孤家贫,自幼父母双亡,沿途乞讨,颠沛流离,十七岁那年借妻之力,运转时来,刚有小富,妻又病故。我断你三天前家中定有血光之灾。”男子一听痛哭流涕:“先生真神相也。先生所说,分毫不差。三天前我家遭强盗抢劫。”男子走后,又过来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将相理钱付给少女后道:“请老先生为我相上一面。”老者看后道:“不是小老儿嘴直,你命蹇多厄,少时伤母,中年伤夫,到了晚年你还得伤一女。”妇女扑身跪下哭拜道:“先生所言句句是实,能否将小女之命求下,怜救毫末余生。”老者沉吟良久道:“好吧,我见你实在可怜,就施你一法。你速回家,在你女儿的床前,按其身长挖一坑,深四尺,黄昏之时让其睡在坑内,头前、脚头各点灯一盏,再将两把米撒在你女儿身上,放上些柴草,如此连睡七日,便没事了。”妇女千恩万谢而去。
少女正低头数钱,忽觉篮子一沉,一锭重约五十两的银子落在篮中。她抬头一看,司空曙正站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然后对老者道:“这里人多耳杂,请先生到宅中一叙如何?”老者拱手道:“请。”
来至厅堂分宾主坐定,丫环献茶已毕,司空曙道:“敢问先生仙乡何处?尊姓大名?”老者捋须道:“在下桑十三,这位是小女瑞兰。前些天家中不幸遭遇一伙强盗抢劫,房屋被焚,无奈,我父女只好过起了这颠沛流离的日月,以卖嘴为生。”司空曙道:“请先生给在下看看前程如何?”老者不看则已,一看便扑然跪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桑十三叩见吾皇万岁!”司空曙惊诧不已,忙将桑十三搀起来道:“先生何出此言,我乃一布衣,切莫乱讲。”桑十三道:“俗语说:大隐隐于市。我观您龙威虎步,龙角分明,将来定贵不可言。”司空曙不由心花怒放:“先生慧眼,实不相瞒,在下是青龙帮帮主司空曙,因看不惯当今皇上的横征暴敛,正在招兵买马,时刻准备揭杆而起。先生如不嫌弃,就在这儿暂住如何?”桑十三道:“你我素昧平生就如此盛情相邀,桑十三不才,愿投奔门下,也好结束我这颠沛流离的生活。”老先生的神相司空曙在府门外早已领教,今见其愿投奔门下,自然求之不得,遂喜道:“来人,置下酒宴,为桑老先生接风洗尘。”
无名剑客(4)
司空曙专为桑十三选了一所宅院,每日尽是好酒好肉,又买来上好的绸缎为桑十三父女作了不少新衣,桑十三感激道:“帮主对我父女的恩情,真是山高水深,我桑十三来世结草衔环,犬马相报!”一次在酒桌之上,司空曙有了些醉意道:“我看先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不知怎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桑十三道:“世上神貌相似之人不胜枚举,或许您曾见过和我相似之人。”
桑十三被司空曙委任为账房先生,管理帮中账务,平时和司空曙在一起,简直形影不离。细心人一看便知,这桑十三根本不是为了生活寄于帮中,而是别有企图。究竟桑十三父女眉头间暗藏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
三
司空曙近些日子心境竟变得豁朗起来,原先整日笼罩满脸的严肃之气被通身的喜气所掩盖。明眼人一看,是因为瑞兰。桑十三早看在眼里,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瑞兰也是若即若离,弄得司空曙越发意乱情迷。好女人他见过的简直不胜枚举,可像瑞兰这般出类拔萃才貌俱佳的漂亮姑娘还是头一遭遇见。
司空曙有下棋的嗜好,没想到桑十三也是棋中高手,初次对弈司空曙竟连败三盘,这就愈发勾引起他战胜桑十三的欲望,因此,稍有闲暇,他就找桑十三对弈。
这是夏日的一个午后,司空曙和往常一样练完功后踱到账房内,见桑十三不在,便问趴在柜台内打瞌睡的伙计王三:“王三,桑老先生哪儿去了?”王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司空曙站在面前,慌忙道:“回帮主,桑先生刚刚还在这儿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司空曙道:“王三,你要是再这样玩忽职守,就给我滚!”王三唯唯诺诺道:“小人不敢了。”
司空曙离了账房,不知不觉就踱到了桑十三父女的院中。院门虚掩,司空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自从这所宅院腾出给桑氏父女后,司空曙很少来这里。桑氏父女初来时正值初春,如今已是盛夏。但见院中花团锦绣,香气袭人,比往常更显幽静。
这时,司空曙忽闻一阵轻轻的撩水声从室内传出。司空曙感到很好奇,想看个究竟。司空曙踏上石阶,见门未关,竹帘半卷,便弓身走了进去。桑氏父女的房间是三室一厅的结构,撩水声是从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司空曙转过一个回廊,来到门口。但见纱帘轻摇,里面似乎人影晃动。司空曙不看则已,一看便心旌神摇。你道如何?原来兰香馥郁的浴盆内水光漾漾,瑞兰正裸坐其中,宛若三尺寒泉里浸放着一块晶莹的明玉。司空曙正看得意乱情迷之时,只听一声微响,瑞兰蓦地将里面的纱幔拉开,轻声嗔问:“谁?”司空曙大窘,不及答言,便快步走了出去。
司空曙刚刚走到了后门外,桑十三迎面走了过来:“帮主,您找我?”司空曙稳了稳慌乱的心绪道:“是呀,我想找你下盘棋。”桑十三道:“我刚刚出去了一趟,回来听王三说您来了,就知道您又来找我下棋了。”二人置下棋局,对弈起来。司空曙投子之时,瑞兰迷人的笑靥和冰肌柔骨便在他眼前直晃。“这个姑娘真是太美了。”司空曙心中暗自赞叹道。“帮主,您今儿是怎么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桑十三投下一枚棋子道。司空曙忙掩饰道:“没什么,想是午后困倦。”
无名剑客(5)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瑞兰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桑十三问:“瑞兰,刚才在跟谁说笑?别整日的满身稚气,跟个小孩子似的。”瑞兰脸泛桃红,看了看司空曙,娇嗔道:“爹,您净当着帮主面说我的坏话!我改了还不行吗?”说着放下茶盘走了出去。桑十三望着瑞兰的背影,打了个唉声:“这孩子从小没了娘,都是我把她给惯坏了,也老大不小了,我看也该给她找个婆家了。”司空曙点了点头道:“是呀,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一盘棋下完,桑十三道:“帮主,我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司空曙道:“先生,但说无妨。”桑十三道:“帮主,您年近四十至今仍孑然一身,是不是也该成个家了?”司空曙长叹道:“在下年过四十,还会有谁肯将女儿嫁我?”桑十三道:“瑞兰年已及笄,如帮主不嫌,就嫁与您为妻如何?”司空曙不由大喜过望:“先生,如能娶瑞兰为妻,是我司空曙的造化。只是我比瑞兰大得太多,不知瑞兰愿不愿意。”桑十三笑道:“帮主只管放心就是。父母之命,安敢不听?”司空曙道:“多谢先生看得起在下。”
半月后,司空曙娶了瑞兰。
新婚之夜,当瑞兰白玉般无瑕的胴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面前时,司空曙兴奋得简直不能自抑。他万没有想到桑十三会把瑞兰这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正当他宽衣解带准备和瑞兰共度良宵之时,瑞兰却轻柔地将他推开了。要是在和以往的女人们的交往中,这种情况司空曙早就痛下杀手了。可今天却不同了,司空曙不但没有一丝一缕的怒气,相反却将瑞兰爱抚地拥在了怀中道:“夫人,新婚燕尔,当高兴才是,因何闷闷不乐?”瑞兰伸出玉臂温柔地搂住司空曙的脖颈低着头羞涩地说:“相公,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闷闷不乐呢!”说着抬起粉面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妾身有一事相求,不知相公能否如妾身所愿?”司空曙这时早已如决堤之水,巴不得马上搂着这位俏佳人云雨巫山,忙笑着说道:“夫人,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我司空曙能办到的也决不失言。夫人,啥事?”瑞兰这才慢慢说道:“妾身想向相公学习武艺,将来为振兴青龙帮尽一份力量。”司空曙沉吟良久正色道:“夫人,要说别的事我立马答应你,可惟有这习武之事不行。夫人,我现在正在练习回魂大法,稍一分神就会走火入魔,习武之事以后再说吧!”不料瑞兰竟啜泣起来,“妾身从小就没了娘,只盼着嫁个好男人知冷知热,没想到妾身就这点小事就遭到拒绝。”说罢泪流满面。
司空曙见瑞兰哭时如梨花带雨,比平常更俏三分,早已不忍,忙将瑞兰眼角泪珠拭去道:“夫人又何必呢!我答应你不就是了嘛!”瑞兰这才破啼为笑,如小鹿般扑入司空曙的怀中。
打那以后,司空曙练功余暇之时,总要抽出时间教习瑞兰武功。瑞兰天资聪慧,一点就透,司空曙大喜过望。一个爱教,一个愿学,不到三年时间,瑞兰便学得全身刀马武艺。
四
这一年的腊月三十,塞北十三家帮派十年一度的武林聚会正在幽州城外医巫闾山望海峰下举行,同时要通过比武推选出一位新的武林盟主。
无名剑客(6)
塞外的天气与江南不同。此时的江南风和日丽,花开似锦,而这儿却早已是冰天雪地,水瘦山寒。腊月三十这天,幽州城内一派节日气氛,家家户户门前红灯高挂,男人领着孩子们正在燃放鞭炮,女人们则在屋内在祖宗菩萨面前焚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家口平安。
而此时望海峰下却是剑影刀光,杀气重重。来自十三门派的各路好手正在一决高下。司空曙微襟正坐,一边和桑十三喝着热茶,一边观看着赛局的发展。经过一天的筛选,最后有参赛竞选盟主资格的只有“斧头帮”帮主马陟、“卧虎帮”副舵主李冉、“红莲教”的原教主白圣和司空曙。现在,“斧头帮”帮主马陟正在和“卧虎帮”副舵主李冉打得难解难分。
双方各展所学,来来往往,转瞬间便过了二百多招。“斧头帮”帮主马陟的那把重约八十多斤的板斧舞得呼呼风响,越斗越勇,“卧虎帮”副舵主李冉稍一分神,虎头钩竟脱手而出。马陟获胜。
“红莲教”原教主白圣挥剑怒目而视看着司空曙道:“司空帮主,亮家伙吧!”司空曙微微一笑道:“白老弟,跟你比武还用得着亮家伙吗?司空曙只用这一双肉掌陪你如何?”当年,司空曙率众灭了“红莲教”,白圣大败,远走江南,投奔名师,苦练武艺,准备有朝一日报灭帮之仇,今见司空曙还是当年居傲自负目无一切的样子,不由大怒,凌空一个“凤点头”,向司空曙刺来。司空曙不慌不忙,使出空手入白刃之术中分筋错骨的手法和白圣徒手相搏。白圣果然武功比先前大有长进,一把剑舞得如落雪梨花,只见剑光不见其人。刀剑无眼,众人无不为司空曙捏一把汗。三十招过去,司空曙却突然跳出圈外道:“白圣,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另投名师,十年后再来和我一决高下吧!”白圣报复心切,杀得兴起,哪理会这一套,闪、展、腾、挪,剑剑紧逼。司空曙道:“如此,就别怪我司空曙不客气了!”言罢,蓦地凝神提气,双掌相叠,使出苦练数年的“回魂大法”。只见一道红光从司空曙掌中迸射而出,白圣正凌空挥剑刺下,只听一声轰然炸响,白圣早已口吐鲜血而亡。在场的几个高人诸如三叉口的通天大和尚,一看便知这是失传了数十年的邪派武功“回魂大法”,长叹一声便渭然而去。“斧头帮”马陟一见,忙过来俯首称败。
自然,司空曙成了新一届的武林盟主。
五
司空曙得胜而归,帮会上下张灯结彩,大宴了三天。
却说这天早上,司空曙刚刚起床,便见回廊柱子上插着一只蝴蝶镖,镖上夹着一张纸条。司空曙拔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封短信:
司空阁下,恭喜您勇夺盟主之位。但余当时不在,正月十五午时整余想与阁下在望海峰下一决高低。
无名氏
司空曙不免有些惊悸。多少年来,江湖上就风传有无名剑客之说。可这人究竟是何模样,谁也没见过。但司空曙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好在离正月十五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充分地休息准备一下。
瑞兰这时睡眼惺忪地从室内走了出来,见司空曙坐在椅子上发呆,便近前关切地问道:“相公,你今儿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司空曙遂将三日后无名氏约他望海峰比武之事说了,瑞兰听后笑道:“相公,大丈夫壮志凌云,何惧他一个小小的无名氏!相公好好歇息就是。”听了瑞兰一席话,司空曙又精气十足了。
三日后,司空曙挎剑独自一人来到了望海峰下。此时正值午时,太阳照耀在刚刚下的过膝深的白雪上,幻化成耀眼的五色光带。
司空曙远远望见有两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相背而立,并且还站在了他早就想要占据的位置上。司空曙道:“朋友,请现尊容吧!”及至黑衣人转过身来,司空曙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你道为何?原来这两个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桑十三父女。司空曙稳了稳心绪问道:“岳父,瑞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桑十三道:“司空曙,你还记得五年前青龙寨下的那场血战吗?”桑十三说罢,将脸上轻轻一撕,一副年轻英俊的面孔呈现在司空曙面前:“司空曙,这回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司空曙惊道:“你是吴浪?”青年人笑道:“不错,在下正是吴浪。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吴浪侥幸逃脱。”说着又指了指瑞兰道:“你还记得当年自绝于马前的娇儿吗?这位就是娇儿的妹妹江湖上人称小毒蜂的阮小川。”司空曙望了望昔日里和他恩恩爱爱的瑞兰,不由心绪大乱:“瑞兰,难道你就不记这么多年的结发之情吗?”阮小川冷笑道:“我不是什么瑞兰。你知道越国时的美女西施吗?我只不过是效仿古人而已。杀父之仇,焉能不报?我阮小川等的就是今天!”司空曙近乎绝望地问道:“你们在我身边方便得很,因何早不下手?”吴浪轻轻一笑道:“不错,杀你是很容易,不过你会死的不明不白,这不过是小人之举,也有违我们报仇的初衷。当年我回铁刹山后,发下死誓,一定要在你最辉煌的时候将你置于死地,于是我只好施易容之术,和师妹假扮相士父女。为取得你的好感,买通了几个好财之人假装看相将你迷惑,谁知你深信不疑。为了洞悉你的武功,我只好让师妹小川委身嫁你。我想现在是报仇的最好时机了。”司空曙怒道:“原来如此,真可谓是用心良苦。来,出招吧!”他“呛”地一声拔出紫电剑,悍然跨进一步,亮开架势。
这时,只听吴浪笑道:“司空曙,你还是放下你的紫电剑吧。实话告诉你,你现在已经中了巨毒,别忘了我师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毒蜂。她早将白头山巨毒缓缓输入你的体内。只要她凝神发功,你的二十四玄关的经脉全断。不信你试试如何?”司空曙早已怒不可抑,大叫一声,抱元守一,施用“回魂大法”。
突然,司空曙只觉浑身灼热,四肢无力,仿佛有万条毒蛇在体内乱窜,他顿感疼痛难忍,黄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最糟的是,他的二十四玄关果真如吴浪说的那样,霎时间失去了传输能力。他酥软如泥般倒在地上。
“哈哈哈,你司空曙也有今日,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可你就要人头落地,哈哈哈……”吴浪笑声不止,笑出了眼泪。“师妹,动手吧!”
阮小川点了点头,双目微闭,双掌相叠,运起功来。只听司空曙“啊———”的一声惨叫,经脉全断,口吐鲜血而亡。
不久,江湖上又掀起轩然大波,风传司空曙为无名剑客所杀,可无名剑客究竟是谁,却谁也说不清楚。
民国三十五年,平明山上出现了一伙土匪,一二百号人,头目叫熊彪,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惹得百姓恨之入骨。
这天中午,几个土匪猎得一头野猪,自然要孝敬熊彪,不想熊彪连吃带喝过后,当天夜里后背奇痒难耐,他跳将起来,一面呼来手下为自己挠痒,一面派人连夜骑快马下山求医问药。
后背瘙痒是熊彪多年的老毛病,每次发作,都令他坐卧不安,夜不能寐,苦不堪言,只怪他天生好吃,管不住这张嘴,甭管什么美食,先大吃一顿再说,从不计后果,因此这个发痒的毛病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天快亮的时候,手下带来了一个郎中,三十来岁,五短身材,此人乃平明山二十里外刘家镇陈记诊所的陈三贴,意思就是无论多重的病,只消贴完他的三张膏药,即可痊愈。
熊彪微微撇了撇嘴:“陈三贴?我怎么没听说过。”
陈郎中上前拱手道:“小的此前一直在外地行医,一个月前才在刘家镇落脚谋生,今后还望寨主多多关照!”
“废话少说!瞧好了我的病,往后本寨主自然不会亏待你。”说罢熊彪脱下上衣,袒露出结实的后背。
陈三贴先是把脉,随后细看后背,又把鼻子靠近闻了闻,这才点了点头,接着从带来的包中取出几样草药和工具,现场制作起膏药来。不到半小时,便做成了三张膏药,在熊彪后背找了三个穴位贴上。
熊彪立即感觉后背先是一阵清凉,几分钟过后,后背的痒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熊彪大喜,连呼:“神了!”忙命人摆起酒宴,款待神医。
酒宴之上,熊彪频频向陈郎中敬酒,并对陈郎中的医术大加赞赏。二当家向熊彪悄声提议:“既然大哥对陈郎中如此看重,何不就将他留在山上,往后大哥可免瘙痒之苦,山上兄弟有个头疼脑热瞧病也方便。”
熊彪一听言之有理,便当众提出要将陈三贴留下,还保证会让他赚的钱比开诊所多得多。不想陈三贴连连摆手,找各种理由推辞,熊彪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抽出腰间手枪往桌上一磕,手下土匪更是哗然,叫骂声一片,有的说姓陈的不识抬举,不如一枪崩了他;还有的说干脆一把火烧了陈记诊所,吓得陈三贴直冒冷汗,面如死灰,直呼:“愿听大当家差遣。”
山上有处山涧,涧边是两间洗衣房,住着两个从山下抓来的老妈子,专门给土匪洗衣服的。熊彪就派人紧挨着洗衣房,又接了两间屋子,给陈三贴做诊所。陈三贴忙时诊病,闲时上山采药,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日子倒也安然。
这天上午,一个土匪惊慌跑来报告熊彪,刚才他刚换完岗,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野蜂,围住刚下岗的那个兄弟,蜇得满地乱滚,吓得他赶紧回来报信。熊彪马上带人赶往出事地点,来到头道岗附近,却不见那个人,沿着散落在草地上的鞋子、长枪找,这才在岩石旁发现了那个人,已经一动不动,身上爬满了野蜂……
土匪们全都惊呆了,不敢上前。熊彪吩咐,赶紧找些树枝烧了,用烟驱散野蜂。一个土匪正准备点火,却突然扔了手中的火石,拼命拍打身上,大呼救命。原来,野蜂把目标转向了他,土匪翻身倒地,发出阵阵惨叫。熊彪朝他喊:“快往前面的涧里跑!”土匪一听,跌跌撞撞往山涧的方向跑去,到了涧边,一个猛子扎下去。穷追不舍的蜂群在水面盘旋了好一阵,这才散去。众土匪好不容易把他捞上来,却已是气绝身亡,身上布满被野蜂蜇出的血点,肿得像刚出锅的馒头。
熊彪顺手捡了几只死野蜂,又将两具尸体抬回山上。陈三贴见多识广,熊彪想听听他对此事有何高见。
陈三贴看了看死蜂,又仔细察看了两个土匪的伤口,告诉熊彪这是一种野蜜蜂,平时群居在树上或者山洞里,夜伏昼出,个头不大,毒性不小,伤五处就会让人头晕,八处即可致命,一般不会主动蜇人。
熊彪于是传令下去,让大家别招惹这些野蜜蜂,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谁知,传令不过十来天,又出事了。山上的二当家这天带着几十名弟兄下山去打劫,没想到过了头道岗,未出山口,马队就骚动起来,有人惊呼:“野蜂来了!”随即成群的野蜂山风一样刮过来,直扑马队,土匪们哭爹叫娘,乱作一团。二当家舞动双枪,拍打着乱哄哄的野蜂,嘴里不住地咒骂。不一会儿,他的手、脸、衣服直到双枪之上,都沾满了野蜂,二当家动作慢下来,最后在马背上晃了几晃,一头栽下来,他的坐骑叫了两声,落荒而逃。只有半数土匪逃回山上。
熊彪听完土匪哭诉,也止不住掉下泪来。看来,这些野蜂并不像陈三贴所言,不惹它也照样找你的麻烦。熊彪令两个洗衣的老妈子赶紧做些纱布头罩,戴在头上以防野蜂叮咬,然后燃起松油火把,亲自带人下山,好不容易才把遇难弟兄的尸首从野蜂翅下抢了回来。
神医陈三贴(2)
几天之内,又有几个下山的土匪在半路上被野蜂蜇死。
野蜂连连杀人,弄得整个山寨是人人自危,个个惶恐。你想啊,冷不丁地,野蜂就从天而降,直取性命,谁不害怕呀?有七八个土匪干脆趁着天黑,连夜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熊彪举枪打碎了一名逃兵的脑袋,警告再有逃跑者,格杀勿论。同时传令下去,几次出事都在头道岗到山隘之间,大家在白天千万避开这一段,下山最好选在晚上。
土匪们按照熊彪所言去做,果然没有人再受野蜂攻击。山寨终于恢复了平静,大家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八月初八这天,正逢熊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熊彪在山寨大摆筵席,还请来戏班子,为老爷子祝寿。整个山上鼓乐喧天,大家忙作一团。连陈三贴也帮忙,端菜拿酒,穿梭于酒桌之间。土匪们推杯换盏,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晴朗的天空飘过来一片灰云,陡然遮住了阳光,投下的影子一时罩住了摆放筵席的场子。人们抬起头,发现云彩已到了头顶,正向这边压过来,还夹杂着“嗡嗡”的声音,有人号叫一声:“杀人蜂来了!”人群马上炸了锅,一时间桌翻凳倒,四散奔逃。可怜刚才还正襟危坐的老太爷眼见铺天盖地的杀人蜂,一下从椅子上跌下来,两腿一伸,翻起了白眼。熊彪慌忙赶过来,又按胸口,又掐人中,一边叫人去找陈三贴。陈三贴来了之后把了把老太爷的脉,连连摇头:“老太爷年事已高,哪经得住如此惊吓啊!”
熊彪顿足捶胸:“我熊彪堂堂七尺之躯,竟保护不了老父,还活个什么劲儿?”一伸手,就拔出了枪。手下人一见,都慌了神。没想到,熊彪的枪口一转,指向了郎中陈三贴。陈三贴一点慌乱的神情都没有,熊彪冷笑一声,说:“陈三贴,事已至此,我想你也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陈三贴一笑,也不言语。就在这时,一名土匪飞奔而来:“大当家的大事不好,解放军已经攻进山寨啦!”果然,密集的枪炮声和士兵的呐喊声越来越近,熊彪浑身一颤,猛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这是老天要亡我熊彪啊!”
这时,一队解放军战士冲了进来,一拥而上,将熊彪五花大绑押下山去,关进一间临时牢房,只等公审后枪决。
熊彪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但他想死个明白——解放军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法术,让野蜂来对付他?于是他大喊大叫,嚷嚷着要见当官的,说想弄清楚一件事,否则死不瞑目,见无人理睬,他干脆将送来的饭菜掀翻,不吃不喝。
就在饿得头晕眼花时,熊彪瞥见一名系着围裙的解放军战士手端饭菜来到牢房门前。走到近前,这个战士开口了:“熊彪,你这么饿着自己不就是想见我吗?起来吃口饭吧。”熊彪坐起来,再一看,正是陈三贴!
陈三贴笑着将饭菜递过来:“我的本名叫陈大强,在解放军队伍里做饭。你只要吃了饭,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熊彪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那些蜜蜂,是你搞的鬼吧?”
陈三贴点点头说:“这只能怪你作恶太多,老天爷都要惩罚你!”
原来,熊彪曾多次袭击解放军,最近的一次是拦截解放军一支运粮队,还打死了一名战士,解放军早就打算端掉这伙土匪,只是前方战事正紧,一时腾不出手来。炊事班的陈三贴听说此事,悲愤难平,决心报仇雪恨,他找到连长,立下了军令状,留下来对付熊彪。连长架不住他死磨硬泡,最终应允了他。
陈三贴从军前,学过一手过人的医术,便以开诊所为名,寻找对付熊彪的时机。果然,天遂人愿,不久熊彪的手下将他请上了平明山。
起先,陈三贴打算下药毒死这帮土匪,后来他偶然在上山采药时发现,平明山聚集着大量野蜜蜂,他跟师傅学过蜂疗,知道这种野蜜蜂的天敌叫大黄蜂,大黄蜂的气味跟君子兰极为相似,野蜂嗅觉灵敏,会通过这种气味识别大黄蜂,两者相遇,必置对方于死地,由此他想出了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借蜂杀匪,于是陈三贴暗中准备了君子兰药粉,隔壁刚好是洗衣房,在大妈洗衣服时,趁她们不备,在洗衣水中加入药粉,没想到果然杀死了二当家等二十来个土匪。
八月初八这天,陈三贴满场跑着帮忙,边跑边将大量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撒在宴席周围的地上,引来了山隘之外的野蜂,并与事先联络好的一支解放军队伍里应外合……
熊彪听罢陈三贴一番话,不由一声长叹:“解放军的一个伙夫都这么厉害,我们跟解放军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清朝道光年间,苏州有一小商贩,名叫向永吉,靠趸货肩挑零卖度日。小生意不好做,眼看到了除夕,不仅还不起债,年货也无钱置备。
向永吉心灰意冷,正打算投湖自尽,元妙观一个算卦先生告诉他:“我看足下相貌,今晚半夜时分,就会发财。本道熟读麻衣相经,深得其中奥妙。不信,你回家一试。”
向永吉将信将疑,回到家里,与妻子一说,妻子也有些狐疑。
二人还是用仅有的一吊钱,上街买了酒肴,点灯敬神过年。
夜半时分,妻子说:“算卦先生说,今夜会发财,莫不是咱床下藏有金银珠宝?”
向永吉觉得有理,两人挪开床挖了起来。
挖了三四尺深,一无所获。妻子说:“肯定有银子,莫不是在别的地方?”
两人正准备转移地方,恰好隔壁咸鱼行的老板从窗前路过。
咸鱼行老板听见向妻的话,趴在窗口偷看,只见屋内点着灯,床斜在旁边,地面泥沙堆积,笑了笑,哼了一声,吓得夫妇二人停下来。
咸鱼行老板推门进来,向永吉害怕他张口讨账,低下了头。鱼行老板拉住他的手,说:“兄弟,账先欠着,以后再说。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一般没人做肩挑零卖。我行里有咸鱼,你是不是挑些去卖,换得一些过年钱?”
向永吉难为情地说:“我欠你的账尚未归还,怎好还来赊欠?”
咸鱼行老板慷慨地说:“没关系,你卖了咸鱼,再付钱吧。”
当夜,向永吉就去咸鱼行扛回一捆咸鱼。他拆开咸鱼捆,意外地发现咸鱼里面裹有一两碎银。天啊,算卦先生的卦显灵了。
夫妻俩暗暗高兴,藏好银子。第二天,肩挑咸鱼,到大街小巷去推销,很快卖完。
向永吉很高兴,去咸鱼行付钱时,又赊了一捆咸鱼,拆开来,仍然裹有一两银子。向永吉惊诧得合不拢嘴,当下跑到咸鱼行,问老板总共积压了多少捆咸鱼。咸鱼行老板说,库房里有一万多捆。向永吉喜不自禁地说:“这些鱼,我全部包销。”
向永吉把一万多捆咸鱼拉回来,迫不及待地拆开鱼捆,一一寻找。奇怪的是,一万多捆咸鱼里,再也找不出半星银子。
向永吉傻了眼,看着满屋堆放的咸鱼,只觉得浑身虚脱,这才后悔因贪小便宜而吃了大亏。
无奈之际,夫妻二人只好痛下决心,振作精神,起早贪黑,背扛肩挑,四处去推销咸鱼。奔波了一个多月,总算赶在天气暖和前,把那一万多捆咸鱼卖完了。
夫妻二人一结账,不仅还清所有欠债,还大有盈余。
向咸鱼行老板交赊销款时,向永吉额外多付了二两银子。
老板问是怎么回事,向永吉说了缘由。
老板狡黠地眨眨眼睛,问:“难道只是在两捆咸鱼中夹裹有银子?”
向永吉据实相告:“是的。”
老板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那是我有意放进去的。要不,我那一万多捆积压货,你肯为我全部推销吗?不过,你也赚了一大笔钱呀。不是形势逼迫,你敢做那么大的生意吗?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向永吉在商海沉浮中汲取经验教训,逐渐积累起资本,开起了商号。
成了老板,他不忘旧恩,准备聘请那个算卦先生做顾问。算卦先生淡淡一笑,说:“像我这类从事算卦行当的人,有几个能够未卜先知?实不相瞒,这是我跟咸鱼行老板上演的一出双簧戏。因为自身经历过许多坎坷,又由于职业原因,我能阅人。我一眼看出你只是一时受困,只要肯吃苦,将来一定有作为,于是故意编造一个半夜得财的谎言挽救你。等你走后,我拜访了隔壁的咸鱼行老板。他正愁咸鱼滞销,听了我的计谋,当然求之不得。人生在世,只要不绝望,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这场仗打得空前激烈和悲惨,日军和我军几乎全部阵亡。弹药已全部用完,连长王春城挥舞着大刀向敌人冲过去。现在就剩下连长王春城了。王春城看着牺牲的战友们,已杀红了眼的日军还剩下三个人,王春城大刀左右狠狠一挥,那两个日本人就像小树一样倒下了。只剩下一个日本小鬼子了,王春城笑了。王春城想,一刀砍死你,太便宜你了,那样就太对不起死去的战友了。咱们一对一,我怕你个啥?连长王春城就扔掉大刀,用手指做出一个勾状,说,你的过来。那个日本小鬼子吓坏了,两条腿直发抖,走路摇摇晃晃。王春城大喊一声,你的死了死了的。一拳直捣那小日本兵的面门,那小日本兵被捣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王春城拎起来又是一拳头,他每打一拳,就喊一个人的名字,小山子我给你报仇了,虎子我给你报仇了……王春城不知道打了小日本兵多少拳头,也不知道喊多少弟兄们的名字。王春城有些累了,那小日本兵被他打得血肉模糊,王春城就蹲下来休息,看着那个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日本兵,他笑了。
这个日本兵很年轻,王春城说,你他妈的来中国干嘛?不在家好好读书,然后娶个花姑娘,过个好日子,你他妈的找死啊!放心,一会儿我就砍掉你的脑袋,要怨就怨你们狗日的日本天皇去!
王春城太激动,话像一条打开闸门的河流。王春城接着说,我爹我娘我哥我弟,还有我们村的乡亲们,都让你们日本人杀害了,就你一条小命能偿还得清吗?王春城像想起来什么,说,你他妈的听不懂中国话,我给你说这些干嘛?我这就送你上西天。说完,王春城回身找那把大刀,他把大刀扛在肩上,对着日本兵晃了晃。
日本小兵用双手捂住头,鲜血在他脸上流动,有的血液已凝固。看着日本小鬼子惊恐的样子,有一股力量把王春城击倒了,他心中的仇恨被一种东西所替代。看着这个日本兵,王春城感觉这个日本兵像自己熟悉的一个人。对,是他的弟弟,在家的时候,弟弟常常不听话,他就揍弟弟,弟弟惊恐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弟弟已经不在了。望着这个神似弟弟的日本小兵,他手发软,软得失去了霸气。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个孩子。
王春城扔下刀,摇摇晃晃地走了。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放这个日本兵一条生路。
回到部队,王春城把这次战斗的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当他说到所有将士全部阵亡的时候,他已痛不欲生,泪流满面。老营长过来安慰他,说不要难过了,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多,你能活着回来算是不错了。
上级没责怪王春城,他能死里逃生,杀出重围,战友们都把他当成了英雄。
接下来的日子,王春城的日子压力重重,当然,这个压力是他给自己加的。在给上级汇报的时候,他隐瞒了放走了一个日本兵的事。现在,他在自己折磨着自己,他痛苦地思索:作为一名军人,隐瞒军情,是个什么样的罪名,是他有私心吗?还是怕承担什么后果?要想想,那可是一个看到日本人恨不得当狗肉煮了吃的年代。他们杀我们兄弟姐妹,杀我们父老乡亲,烧毁我们家园,自己竟然把他活生生放走了。他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姐妹,对不起父老乡亲。
这天的阳光很好,王春城的心情也很好,他看天,天空的云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花,这些花儿鼓励着王春城作了一个决定,作为一名军人,不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样才不辱一个军人的称号。他敲开了老营长的门,把放走一个日本兵的事全部给老营长做了交代。老营长极为震惊,但老营长很快平静下来,问,理由呢?
王春城摇摇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你放走了一个小鬼子?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真的没有?王春城又点了点头。老营长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
王春城说,营长,你不相信我?
老营长思忖良久,说,王春城同志,你先回去,先回去。
王春城说,营长,我是一名军人,军人应该敢作敢当,我已想好了,不论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都愿意接受。
老营长说,先回去,先回去。
接下来,王春城总是来找老营长。他们是一个不停来找,一个不停劝说。老营长说,王春城同志,你把那个日本小兵打成那样,肯定死了,你放走一个敌人的事实也就不存在了。
王春城说,不对,我打探过,战场上没那个日本兵,肯定活着跑回去了。
放下屠刀(2)
后来,王春城把老营长缠急了,老营长就找各种理由回避他。也不知道老营长是咋跟上级说的,给了王春城一个有病在身、提前退役的结果。老营长眼含泪花说,春城啊春城,我舍不得你走啊,是你逼我让你走的,你不要怨我。
王春城对这个结局是很不满意的,认为这是老营长对自己的敷衍,对一个军人的侮辱,这不是什么处理,自己没有病就是没有病,该是什么样的罪过我王春城能够承担得起,哪怕是掉脑袋。但王春城也没办法,这个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部队不要自己了。没法儿,离开部队那天,和他熟悉的战友都来送他。他面向军营行了沉重的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家乡的方向走去,王春城是哭着走的,他的眼泪撒了一路。
回到鲁南老家,他那童养媳的老婆桂花问他,仗打完了?
王春城摇摇头。
桂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问,没打完仗你怎么回来了?你是逃兵?
王春城又摇摇头。
桂花眼珠子把眼眶撑得很满,说,那你怎么回来了?
王春城说,营长说我有病,提前让我退役。
啊!你有病?真的?
不,我没病,我好好的!
那营长为什么说你有病?
不知道。
那就好,不去也好,种地吧!现在咱家有地了,知道吗?
王春城说,好,种地好,种地。
王春城就这样开始了他的种地生涯。
王春城到田地边一站,立马围过来一群人,他们向他打探前线战事,他就把怎么样和日本鬼子拼杀,战友都牺牲了的悲壮事迹给乡亲们讲一遍。这一讲,大伙都感动得热泪涟涟,大伙都认为王春城是死里逃生的英雄。王春城不论走到哪里,受到的都是人民群众的拥戴、崇拜。那是一个创造英雄和崇拜英雄的年代。乡亲们对他的崇拜,让他生活得阳光灿烂。没过多久,日本就投降了,老蒋也打跑到台湾去了。老婆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气氛下,给他生下了一双儿女。王春城当时高兴一拍板凳说,叫双喜,日本人投降,新中国成立,这不是双喜吗?新中国成立,女儿降生,王春城又拍了一次板凳,说,三喜。一双儿女的名字就这样在王春城的板凳下确立。
放下屠刀(3)
幸福的时光总是飞快的,不知不觉中“文革”来了。不知谁知道了王春城当年因为放走了一个日本小兵才被赶出部队的事。王春城在乡亲们心中的英雄形象瞬间倒塌了。倒塌得让王春城及老婆孩子浑身作痛,仿佛一块巨石砸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王春城自言自语说,该来的终究会来的。王春城被拉出去批斗。那是一夜之间让人民群众走进了批斗的年代,人们开始喜欢斗这个斗那个,没有也要琢磨出一个敌人斗。有人说,王春城是汉奸,是走狗,是二鬼子,是卖国贼。人多嘴杂,在那个恨不得拿日本人的肉煮了吃的年代,谁会来跟他说话,谁敢为他说话?人们感觉这样批斗不过瘾,就把他的老婆、孩子一起拉出来批斗。汉奸走狗的老婆孩子能是好人吗?老婆问王春城,说日本人真是你放走的?
王春城说,是。
桂花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他是我们的仇人,你不知道吗?
王春城说,他还是一个孩子。
桂花说,孩子?孩子还知道扛个刀枪来中国杀人。王春城你这个天杀的,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你死去的娘,你死去的姐,你死去的哥,还有让日本人杀死的乡亲们。王春城,你是汉奸!
王春城的身子在颤抖,来回打晃,如秋风里的一片树叶,他大怒:那个日本小鬼是我放的,但我不是汉奸,我不是汉奸。
桂花说,你不是汉奸?你放走了一个日本人,你不是汉奸,你是什么?
王春城说,我是军人,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
桂花嘿嘿一笑,说,军人,我看你是叛军还差不多!
王春城的老婆桂花,还有儿子双喜,仿佛在一夜之间觉悟了,就对外扬言,要和王春城这个汉奸划清界线。这样,他们就免了挨批斗的厄运。双喜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批斗王春城的队伍里,双喜说,王春城,你说你不是汉奸走狗?王春城说,我是一名军人,只有军事法庭和上级有权力审判我,你们谁都没有权力审判我。
双喜说,好你个王春城,还嘴硬,告诉你,人民群众就是最高法庭,人民群众有权力制裁你。
也许有人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就鼓励双喜大义灭亲,狠狠地打王春城的嘴巴子。
王春城聋了哑了,是他女儿三喜发现的,三喜是女孩,女孩子的心是柔弱的,三喜看着娘和哥批斗自己的爹。三喜不相信爹是坏人,更不相信爹是汉奸和走狗,三喜觉得爹很委屈,今天双喜的行为,让她伤透了心,爹对他那么好,他敢打爹,她恨哥,还恨娘,她就偷偷地流泪。王春城回到家的时候,没人理他,双喜躲得远远的,娘也躲得远远的,只有三喜喊爹,喊得热泪汪汪。王春城摇摇手。三喜不明白爹的意思,问咋的了爹?王春城指了指耳朵摇摇手。三喜明白了,爹聋了。三喜吓得去喊哥,爹聋了。
双喜说,汉奸走狗,报应。
娘也说报应。
王春城就这样聋哑了,面对批斗他不言不语。那天批斗结束,王春城没有回家,搬进了山上的一个石屋。他已习惯了批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春城发现自己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王春城还发现那些批斗他的人,不再来找他了。后来,来了两位陌生人,他们说是来给他平反的。王春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不在乎什么平反了,只要别有人来打扰他,他就心满意足了。后来,又来了两个人,王春城向他们摇手,以示听不见。他们就给他比画,说他们是地方史志办的,他们说,他们现在很为难,不知道如何书写他。王春城用笔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大意是,他不在乎什么英雄,他们想写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惟求不要来找他了。他想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很多年以后,当人们在为千禧年狂欢的时候,一位已近古稀的日本老人,领着妻儿来到中国向中国人民忏悔,由于他身份的特殊,身后跟了很多媒体。他拜祭了很多烈士陵墓,他终于通过政府和媒体的帮助,找到了那位在刀下给他留一条生路的王春城老人。王春城老人已近九十高龄,那天,他和往日一样,起来开始打扫石屋,突然来了很多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日本老人看到王春城老人,让全家给王春城跪下,媒体纷纷用相机记录下了这感动天地的镜头。日本老人说,他感谢叔叔当年放了自己一条生路,是叔叔感动了他,让他放下了残害中国人民的屠刀,他那天没有再回部队,他厌倦了部队的侵略行径,他偷偷回国了,他不知道叔叔的名字,但他知道,叔叔是一个中国人。回国后,他根据记忆,专门画了张叔叔的画像,他把画像带来了,有的人说,还别说,真的和王春城早年很像,画像上有几个日文大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日本老人说,翻译过来是两个字:中国。
夏季的草原上,一片生机盎然。一天中午,牧羊女赶着羊群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她突然发现,离她不到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只大狼和一只狼崽。大狼显得孱弱不堪,左眼已瞎了,瘦得皮包骨头,而它身旁的那只小狼可能出生不久,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时发出痛苦的哀叫……
见此情形,牧羊女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下来,猜想这一大一小两只狼应该是没有能力来伤害她和她的羊了,于是她紧握手中的牧鞭,轰赶着羊绕过狼向前走。
大狼好像不甘心失去这送到嘴边的食物,试图追赶羊群,可跑了没两步,便摔倒了,爬起来再追,又一次摔倒,显然它已体力不支……
虽然作为一个牧羊人,她平时最憎恨狼,可面对眼前的这两只饿得快要死了的狼,牧羊女的心软了。她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馒头,扔到了大狼的面前。让她感到很意外的是,饥饿的大狼没有吞下这个馒头,而是用尖嘴将馒头拱到小狼面前。小狼看见馒头,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狼的举动,深深打动了牧羊女,她掏出了背包里仅有的4个馒头和3根火腿肠,全都扔给了野狼。她把这些食物给了狼后,又有些后悔,担心野狼吃了食物,身上有了力气再追上来。幸运的是,野狼一直没有追上来。
回到家,牧羊女把自己遇到狼及救狼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父母都埋怨牧羊女,不该救那两只狼。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年春天的一天傍晚,牧羊女驱赶着羊群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出一只狼,拦住了羊群,这可把牧羊女吓坏了。
这只野狼的嚎叫很快又召唤来了3个同伴,这4只野狼围着羊群转起了圈,准备伺机进攻。转着转着,其中一只狼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牧羊女。
牧羊女仔细一看,这只狼正是她救过的那只独眼狼。
此时,独眼狼也认出了牧羊女。紧接着,独眼狼冲其他3只狼一番大叫,似乎在为牧羊女说情,可它的努力显然白费了,那3只狼聚拢过来,与独眼狼咬在了一起,厮打起来。出乎牧羊女的意料,勇敢的独眼狼竟战胜了另外3只狼,那3只战败的狼灰溜溜地逃走了。剩下独眼狼站在那里,不时地用舌头舔着身上流血的伤口。更令牧羊女感动的是,此后独眼狼紧紧地尾随着她和羊群,一直护送她回到家才离去。
此后,每次见面,这只狼都会热情地点头与牧羊女打招呼。牧羊女也会把随身带的食物分给它一部分。又有一次,牧羊女在放羊时,因感冒发起烧来,导致走失了3只羊。正当一家焦急时,这3只走失的羊回来了,原来是被独眼狼赶回来的。
几个月后,在牧羊女家所在的村中,除牧羊女家外,几乎其他所有养羊户家中都多次发生了夜间羊被狼叼吃的事。大伙儿还一致证实吃羊的狼中有一只独眼狼。这些受害的养殖户中,有些是特困户,他们借钱养羊想以此脱贫致富,如今羊被狼吃了,真是雪上加霜……当他们听说牧羊女与这只独眼狼有“深交”后,全村的养殖户们都涌到了她家,共同乞求她,再见到这只狼,一定要除掉它。
这天,牧羊女终于在草原上又一次遇见了独眼狼,当她把带有毒药的火腿肠抛向问候她的独眼狼时,她的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终于,独眼狼躺在草地上不动了,在弥留之际,它用痛苦、愤怒、不解的目光看着牧羊女,好像在问:“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我?”抚摸着独眼狼渐渐变冷的躯体,牧羊女伤心地大哭起来。几天后,牧羊女说服了父母,卖掉了羊群,离开了农村,离开了让她伤心的地方。她后来说:“当我在草原上牧羊时,就会想起那只独眼野狼。”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牧羊女叫宁晶,她的家乡在吉林省前郭县宝甸乡,那里水草肥美,很适合牛羊养殖。牧羊女宁晶的故事,让人们开始重新审视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关系。
故事发生在十八世纪匈牙利的德布勒格。这儿有个名叫马季的少年,他生性活泼好动,又十分聪明勇敢。他的母亲几次叫他到别人的庄稼地里去打短工,他都不愿意。他说:“我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不愿意挨别人的鞭子过日子。” 后来,他养了一群鹅,其中有两只母鹅和一只公鹅,另外十六只是小鹅。
他拿着一根树枝,撵着它们上草坡下他塘,顺便摘野果、钓钓鱼,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他的母亲对他无可奈何,只好说:“但愿你永远过得这么逍遥!” 春季过去了,夏季也将过去,十六只小鹅都长得壮壮实实,马季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它们能换钱了!我要将它们赶到德布勒格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 母亲皱了皱眉头说:“就在乡下卖掉吧,赶到德布勒格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但是,马季主意已定,他说:“那里的市价比乡下高出一倍,应该上那儿去卖。至于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怕!” 他的母亲见劝阻不住,只得为他烤了个大面包,让他赶着十六只新鹅到德布勒格集市去了。
马季挥动着细树枝,一路唱着歌,把鹅群赶到了热闹非凡的集市上,他顺便问了一下新鹅的价格,哈哈,果真比乡下高出一倍多!再看看别人卖的鹅,都没有他养的这么肥壮。他挑了一个显眼的场所,把鹅撵在角落里,自己蹲在外面,仰着头等候买主。
不一会儿,集市上似乎出了点骚动:好些乡下来的商贩都抱着自己的货物向北边逃去,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叫声吓得马季的那些鹅乱拍起翅膀来。
马季好奇地朝南面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财主在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朝这边走来。家丁们有的抱着鸡,有的托着南瓜,嘻嘻哈哈的,就跟打猎胜利归来一样。
那个财主不是别人,正是臭名昭著的恶霸德布老爷,集市上的商贩见了他,就跟见了瘟神一样,都远远地避开他。
但是,少年马季从小在乡下自由自在地长大,他不知道德布老爷的厉害,也不想向恶人低头。这时,德布老爷的眼光已被十六只肥壮的新鹅吸引过去了。但是,他一看马季的标价,就骂了起来:“你这个混小子,怎么敢照市价把鹅卖给我德布老爷?” 马季抬头看了看他,忽地站起来:“你骂我?好吧,如果你要买这些鹅,得出上双倍的市价,否则,我连一根鹅毛也不卖给你!” 德布老爷这下可来气了,他虎起脸说:“哼,你是个该上绞刑架的无赖,真是胆大透顶!要知道,至今还没人敢跟德布老爷谈货物的价钱!念你刚从乡下出来,就算你一半价钱吧,怎么样?” 马季摇摇头,望着别处说:“不行。你得出双倍的价钱!” 这时,德布老爷的脸变得比魔鬼还狰狞,他向身后的家丁挥了下手,命令道:“把这个该死的小家伙抓起来,押回去,我要好好拷问他!这些鹅,也一齐赶回去!” 两个家丁扑过来,将马季的手绑了起来。另外几名家丁折下几根树枝,乱抽乱撵,将十六只新鹅统统赶到德布老爷府里。
这时,德布老爷神气十足,翘着腿靠在桃花心木椅子里。他吸足烟,大喝一声,问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鹅也没收了,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季毫不畏惧,注视着德布老爷血红的眼睛,大声回答:“你敢靠权势欺压人,我要让你知道会得到什么报应的!” 德布老爷一听,怒不可遏,狂叫道:“给我打他三十木棍!” 家丁们一听,立刻拿出木棍,按住马季就打。
不一会儿,德布老爷踱到马季身边,慢吞吞地问道:“小家伙,你明白谁比谁厉害了吗?” 马季抬起头,眼里喷出愤怒的光芒,他斩钉截铁地说:“谁比谁厉害,咱们走着瞧!我一定要使你得到加倍的惩罚!” 德布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好啊,今天,我就将这加倍的惩罚送给你!来人,再打他三十棍!” 家丁们的木棍一阵乱打,直至马季昏死过去。
一
混江龙李俊做了梁山泊水军第一头领,委实让人感觉不合常情。
梁山泊水上的真正主人应该是三阮兄弟的,小二、小五、小七打小即生长在梁山泊边,依梁山泊打鱼为生,照小五的话说,梁山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托塔天王晁盖起事,三阮紧随而至,智取生辰纲,火并王伦,三阮跟从晁天王立下头功。后来黄安率官军围剿梁山,众好汉在湖港水汊全歼来敌,极善水战的三阮更是功不可没。想来此时,那混江龙李俊正带着两个下手童威、童猛兄弟,在浔阳江上趁月黑风高贩卖私盐,顺带抢劫往来客商,做些没本事的买卖。和三阮的轰轰烈烈相比,简直一为蛟龙、一为鱼虾。
李俊的突然高升,鱼化为龙,和宋江哥哥大有关系。
宋江自放了晁盖之后,平地起风波,一生便经历几多折磨和艰难,可谓九死一生。但这诸多磨难,却以浔阳江上的遭遇,最为惊心动魄。
宋江刺配江州,风餐露宿翻山越岭,这日来到浔阳江边揭阳岭上。早已是饥肠辘辘,远远看见岭脚下一个酒店,好不欢喜。和两个公人飞奔进店,要了大盘牛肉和一桶酒,疯吃狂喝起来。这店乃是催命判官李立开的一家黑店,酒中下药,专门用来伺候宋江这样包裹多钱,却又缺乏江湖经验的浑人。一碗酒下肚,蒙汗药发作,三人顿时口角流水,扑通倒地。李立取了包裹,将宋江拖入屋里,放在剥人凳上,拿出牛耳尖刀,眼看一代豪杰宋公明就要成为第二日早上新鲜的包子馅儿。
恰在这时,只见三人来得店中,李立认得,来者正是李俊和童威童猛兄弟。这李俊乃是浔阳江上黑道第一人物,“混江龙”这个绰号可不是虚名。他不敢怠慢,连忙迎接:“大哥,哪里去来?”李俊说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发配江州的宋江这几日必经此地,自己前来迎接。然后警觉地问:“近日你店里买卖如何?”李立不敢隐瞒,说:“几个月好生没买卖。今日谢天谢地,招得三个行货,还有些银钱。”李俊忙问:“三个甚样人?”等问清楚了面貌长相,他断定里边就有宋江,赶忙进去灌了解药,宋江才从鬼门关前走了回来。随后李俊又将宋江迎来自己家中住了数日,两人结拜了兄弟。
后来宋江多事,惹恼了穆家哥儿俩,被哥俩追赶。月色之下,慌不择路,来到浔阳江边。前面一派茫茫大江,后面追兵甚急,宋江心急如焚。这时看见芦苇丛中摇出一只大船,宋江如落水人抱住了一块木板,忙对艄公说,只要送我渡河,愿出十两银子为谢。十两银子,好大一笔巨款,那人好不喜欢,撑船过来,搭了宋江和两个公人。眼看宋江包裹沉重,那人更是高兴,哪里顾岸边穆家哥俩叫唤,一溜烟将船撑到了江心。船到江心,四顾无人,这人也就露出了豺狼本性,厉声问道:“你三个却是要吃板刀面?还是要吃馄饨?”宋江痴痴呆呆,问什么是板刀面?什么是馄饨?那人从舱底拿出一把泼风快刀,圆睁双眼,说道,板刀面就是他一刀一个,只要三五刀,就将他们三个全部剁入水中;馄饨就是你们脱了衣裳,赤条条跳到江中去送死。宋江哀求,愿将全部财物相送,只求饶三人性命。那人极不耐烦,挥舞着明晃晃的快刀,大喝道:“你三人要怎的?”宋江眼见无望,心想还是吃馄饨好些,和两个公人抱作一团,就要跳进江中。
正在这时,江上响起了咿呀橹声,只见一只船飞也似的从上游摇来。船头立着三人,正是李俊和那不离左右的威猛兄弟。李俊远远喊道:“船里货物,见者有份。”这话摆明了要黑吃黑,看来李俊平时做这种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勾当一定不少。那人推诿再三,想蒙混过去。李俊何等精明,只管问:“船里什么行货?有些油水么?”这口气简直就是如果你再不老实交代,我们就要动手硬来了。那人见躲不过,只得将三人情况讲了。李俊十分警觉:“莫不是我哥哥宋公明?”宋江知道来了救星,高声尖叫道:“船上好汉是谁?救宋江则个!”这声音真是惊喜与惊恐交织,如黑夜里见到了灯火。
李俊两度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宋江,这也是李俊在所有“买卖”中做得最大的一桩人生买卖,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江州劫法场,李俊合着梁山好汉救了宋江,白龙庙聚义,李俊带着威猛兄弟也入了伙。李俊本身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和浔阳江上的小打小闹相比,梁山英雄的大砍大杀当然快活多了,李俊也遂了自己心愿。
后来晁盖在曾头市中箭身亡,宋江当了头领,甫一接手,就一改晁盖行事,开始了宋氏新政,将聚义厅改成了忠义堂。然后打击原来旧势力,竭力培养自己的亲信。这一来李俊自然也成了宋江手上的一枚重要棋子。八百里水泊梁山是众好汉安身立命的第一本钱,岂能给了外人?宋江力排众议,硬将兄弟李俊安排在水军寨第一位,三阮排到了二、三、四位。李俊入伙,论资历、论功劳、论对梁山泊的熟悉程度,都远不及三阮。但平步青云,力压众人,只因为自己站对了路线,属于领导的亲信,是自己人。后来梁山一百单八将排座次,李俊依然是水军第一头领,三阮甚至被搁到了张横、张顺兄弟后面去了——大家都知道,张横、张顺也是宋江的铁哥们儿。
如果以为李俊的发迹仅仅靠裙带关系,他本人只是宋江的一条走狗,那就大错特错了。
梁山真英雄——李俊(2)
二
做兄长的宋江待李俊这般义气,做兄弟的自然是感恩戴德,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梁山好汉基本都是这样。但一个能成就大事的人,绝不甘心做一条走狗,他必然有自己的主见,甚至有高出主子的地方。梁山泊有三个“龙”字号人物,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是“九纹龙”史进,再一个就是“混江龙”李俊,除史进见识略逊一筹以外,公孙胜和李俊都有高出旁人的地方。公孙胜在征方腊之前,预感不妙,即云游方外修仙炼道去了。公孙胜这种脱离群众,抛开兄弟明哲保身的做法,让人感觉不像梁山好汉的行径。李俊不一样,他一方面不忘义气二字,对得住兄弟,同时也保持了自我本色,并干出一番大事业,这才是真英雄。
宋江受了招安,率军破辽,立下大功。疆场上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是宋头领当初受招安给大家许下的诺言。但这时,朝廷不光没有封赏,还严加防范,颁布禁令,命令众好汉只能在城外屯扎,不得入城。这岂不让人心寒到了极点?以致众人尽有反心。但这里做得最坚决的却是李俊和他的水军,他们有情绪,更有行动。李俊合着二张、三阮请军师吴用前来议事,密谋造反。
李俊等人何以不找宋江、卢俊义,专找吴用呢?宋江一心招安,愚忠愚孝,无药可救,自不用说。但他们为何连卢俊义都不找呢?他可是除宋江之外的梁山群雄第二号人物啊!这里就有个“明势”与“暗势”之别了。明势就是看起来你大权在握,势力很大,但实际上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穿。暗势就是看起来位置在下,但实际权力却是更大,一旦起事,压倒明势,轻而易举。卢俊义被宋江赚上山来人了伙,按晁盖遗言,本该坐山寨头把交椅,但他有自知之明,哪敢动宋江的宝座,于是坐了第二把交椅。卢俊义颇有才略,但由于威胁到宋头领,始终被宋江严加防范。他既然从未真正掌握过什么大权,当然也更谈不上有任何势力可言。身边除了有个耿耿忠心的家仆燕青以外,自始至终再无任何亲信随从,可见他在山寨被孤立的地步。吴用看似在卢俊义之下,但实际上众好汉更认同他,吴用入伙早,哥们儿多,人人都买他的账。想当年正是吴用伙同晁盖,密谋生辰纲,东溪村七星聚义,才有了后来水泊梁山的勃勃生机,那是何等的豪气干云。李俊和三阮他们找到吴用,也是想重现当年壮举。但吴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身在草泽的吴用,那时的吴用是只野鸟,为了觅食,得想尽办法奔波不停才行。这时的吴用已经成了家禽,被主人豢养,搁在笼中。一旦让他出笼的话,才发觉自己已经飞不起来了。
李俊怂恿吴用造反,说道,现在朝廷奸臣弄权,闭塞贤路,不如“就这里杀将起来,把东京劫掠一空,再回梁山泊去,只是落草为好”。吴用大惊,忙说自己不敢自作主张,须等宋江定夺,并警告李俊他们:“他若不肯作主张,你们要反,也反不出去。”李俊等人见吴用不敢起事,都“做声不得”。吴用将军中情况报告了宋江,宋江大惊,赶紧召集群雄,说众人如有反心,先斩他首级,然后再反;不然一旦反了的话,自己也将自刎而死。群雄见到这种情景,流下眼泪,发誓不反,这才罢了。
一时受挫,做声不得,暂且将这口气咽下,等将来有了机会,再引声长啸扬眉吐气,这才是真英雄。哥哥宋江愚忠至死,许多好汉出于义气,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忠于兄长才对,这些人磨灭了自己个性,其实都只是做了宋江的影子而已。李俊高出众人的地方,就是不甘心做这样一个影子,他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三
宋江出征方腊,演出了水浒英雄最为惨烈的一幕。黑云压城,飞沙走石,梁山好汉如流星急坠,好不凄惨。宋江欲取苏州,李俊带了威猛兄弟前去太湖探路,被渔人引到榆柳庄上。刚进得来,那人干咳一声,两边顿时钻出七八条大汉,手执挠钩,将李俊三人捉了。然后庄主费保和他的另外几个兄弟走了出来。众人说,李俊三人必是奸细,只管取心肝来下酒。突遇不测,李俊也算一条汉子,他不是像哥哥宋江当年那样哭哭啼啼哀求“好汉饶命”,而是十分硬气地对威猛兄弟说道:“今日我连累了兄弟,做鬼也只是一路去。”威猛闻听此言,也是十分坚毅,说道:“哥哥休说这话,我们便死也够了;只是死在这里,埋没了兄长大名。”然后三人挺起胸脯,甘愿赴死。费保他们见到这个阵势,对李俊不由刮目相看,说道:“这个为头的人,必不是以下之人。”意思说,李俊这人必非寻常豪杰,一定是个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然后问了李俊来历,当知晓眼前就是大名鼎鼎的混江龙李俊时,忙解了绳索,赔了不是。几个人惺惺相惜,随后结了义,拜李俊做了兄长。后来在费保的相助之下,宋江攻取了苏州城。但费保等人不愿为官,李俊送他们回到榆柳庄,费保借机奉劝李俊道,梁山好汉气数已尽,何不趁现在弄些钱财,打造大船,聚集一群人马,江海内“寻个所在,以终天年”。李俊听了,“倒地便拜”。这倒地便拜,纯粹发自内心一片热忱,可见正说中李俊最隐秘心事。然后李俊三人同费保等人发了誓,只等灭了方腊,就来相聚起事。
宋江攻下睦州,在长江和方腊展开水战。威猛兄弟和阮小二、孟康一路作了前军。敌人势大,阮小二、孟康正面迎敌,都战死沙场。但在作战中间,威猛兄弟竟弃了船只,爬过山来,回到寨中。可见二人是当了逃兵。这种缩头乌龟的做法,岂是梁山好汉所为?只因为二人这时有了期待,将来还要相伴李俊哥哥做另外一番大事业,梁山情谊自然到了一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做乌龟也在所不惜。
宋江灭了方腊,自己兄弟也折了大半。回朝途中,经过苏州,李俊谎称中了风疾。宋江前来看望时,李俊只要求留下威猛兄弟帮忙照看,等痊愈之后,再来相见。宋江被他瞒过,将三人留在了苏州。
李俊旋即带了两人,来到榆柳庄,和费保等人打造了船只,从太仓港出发,远赴海外。经过一番征战,李俊后来做了暹罗国王,威猛兄弟和费保等人也都做了大官,暹罗即今天的泰国。李俊用另外一种方式,让梁山精神得到了延续和发扬。
水浒有几个尖峰时刻,一个足林冲火并王伦,晁盖坐了头把交椅;一个是一百单八将排座次,宋江成了梁山领袖。但一受招安,就压抑悲愤起来,往日风风火火的英雄,怎地会如此憋闷?这时最值得注意的其实应该是李俊才对。于纷扰乱世满天乌云当中,李俊现出身来,有主见、有骨气、有行动,终于成就了一番大业,打出了一片自己的新天地,使水浒达到了另一个尖峰时刻。
宋江李俊结为兄弟,李俊后来又得宋江重用,做兄弟的李俊照理应该对兄长如影随形,至死相从。但真生命却必须懂得拐弯的道理。宋江受了招安,往日的那个豪杰宋江已经死了,此时还死心塌地跟着这样的人,伴随自己的,必然也是灰色的人生。李俊头脑清醒,不盲从,不甘心,另起炉灶,经过努力打拼,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精彩人生。
水浒前七十回大快人心,后三十回压抑气闷。但这后三十回,却因为有了李俊,让人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亮,看到了梁山英雄的真精神。
产生故事中这个人物的时代,牦牛已经被役使,马与野马已经分开。在传说中,这以前的时代叫做美好时代。而此时,天上的星宿因为种种疑虑已彼此不和。财富的多寡成为衡量贤愚、决定高贵与卑下的标准。妖魔的帮助使狡诈的一类人力量增大。总之,人们再也不像人神未分的时代那样正直行事了。
这时世上很少出现神迹。
阿古顿巴出生时也未出现任何神迹。
只是后来传说他母亲产前梦见大片大片的彩云,颜色变幻无穷。而准确无误的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却要了他美丽母亲的性命,一个接生的女佣也因此丢掉了性命。阿古顿巴一生下来就不大受当领主的父亲的宠爱。下人们也尽量不和他发生接触。阿古顿巴从小就在富裕的庄园里过着孤独的生活。冬天,在高大寨楼的前面,坐在光滑的石阶下享受太阳的温暖;夏日,在院子里一株株苹果、核桃树的荫凉下陷入沉思。他的脑袋很大,宽广的额头下面是一双忧郁的眼睛,正是这双沉静的、早慧的眼睛真正看到了四季的开始与结束,以及人们以为早已熟知的生活。
当阿古顿巴后来声名远播,成为智慧的化身时,庄园里的人甚至不能对他在任何一件事情上的表现有清晰的记忆。他的童年只是森严沉闷的庄园中的一道隐约的影子。
“他就那样坐在自己脑袋下面,悄无声息。”打开门就可以望到后院翠绿草坪的厨娘说。
“我的奶胀得发疼,我到处找我那可怜的孩子,可他就跟在我身后,像影子一样。”当年的奶娘说。
“比他更不爱说话的,就只有哑巴门房了。
还有许多人说。而恰恰是哑巴门房知道人们现在经常在谈论那个孩子,记得那个孩子走路的样子,沉思的样子和他微笑的样子,记得阿古顿巴是怎样慢慢长大。哑巴门房记起他那模样不禁哑然失笑。阿古顿巴的长大是身子长大,他的脑袋在娘胎里就已经长大成形了。因为这个脑袋,才夺去了母亲的性命。他长大就是从一个大脑袋小身子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小脑袋长身子的家伙,一个模样滑稽而表情严肃的家伙。门房还记得他接连好几天弓着腰坐在深陷的门洞里,望着外面的天空,列列山脉和山间有渠水浇灌的麦田。有一天,斜阳西下的时候,他终于起身踏向通往东南的大路。阿古顿巴长长的身影怎样在树丛、土丘和苯波们作法的祭坛上滑动而去门房都记得清清楚楚。
临行之前,阿古顿巴在病榻前和临终的父亲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我没有好好爱过你,因为你叫你母亲死了。”呼吸困难的领主说,“现在,你说你要我死吗?”阿古顿巴望着这个不断咳嗽,仿佛不是在呼吸空气而是在呼吸尘土的老人想:他是父亲,父亲。他伸手握住父亲瘦削抖索的手:“我不要你死。”“可是你的两个兄长却要我死,好承袭我的地位。我想传位给你。但我担心你的沉默,担心你对下人的同情。你要明白,下人就像牛羊。”“那你怎么那么喜欢你的马?父亲。”“和一个人相比,一匹好马更加值钱。你若是明白这些道理,我就把位子传袭给你。”阿古顿巴说:“我怕我难以明白。”老领主叹了口气:“你走吧。我操不了这份心了,反正我也没有爱过你,反正我的灵魂就要升人天堂了。反正你的兄长明白当一个好领主的所有道理。”“你走吧。”老领主又说,“你的兄长们知道我召见你会杀掉你。”“是。”阿古顿巴转身就要走出这个充满羊毛织物和铜制器皿的房间。你走吧,父亲的这句话突然像闪电样照亮了他的生活前景,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将来的一切。而他挟着愤怒与悲伤的步伐在熊皮连缀而成的柔软地毯上没有激起一点回响。
阿古顿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和他那副滑稽形象十分相称的讥讽的笑容。
“你回来。”苍老威严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阿古顿巴转过身却只看到和那声音不相称的乞求哀怜的表情:“我死后进入天堂吗?”阿古顿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笑声。笑声有些沙哑,而且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你会进入天堂的,老爷。人死了灵魂都有一个座位,或者在地狱,或者在天堂。”“什么人的座位在天堂?”“好人,老爷,好人的座位。”“富裕的人座位在天堂,富裕的人是好人。我给了神灵无数的供物。”“是这样,老爷。”“叫我父亲。”“是,老爷。依理说你的座位在天堂,可是人人都说自己的座位在天堂,所以天堂的座位早就满了,你只好到地狱里去了!”说完,他以极其恭敬的姿势弓着腰倒退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许多时间里,他都坐在院外阴凉干爽的门洞里,心中升起对家人的无限依恋。同时,他无比的智慧也告诉他,这种依恋实际上是一种渴望,渴望一种平静而慈祥的亲情。在他的构想中,父亲的脸不是那个垂亡的领主的脸,而是烧炭人的隐忍神情与门房那平静无邪的神情糅合在一起的脸。
他在洁净的泥地上静坐的时候,清新澄明的感觉渐渐从脚底升上头顶。
阿古顿巴望见轻风吹拂;株株绿树,阴凉水一样富于启迪地动荡。他想起王子释边牟尼。就这样,他起身离开了庄园,在清凉晚风的吹拂下走上了漫游的旅程,寻找智慧以及真理的道路。
对于刚刚脱离庄园里闲适生活的阿古顿巴,道路是太丰富也太崎岖太漫长了。他的靴子已经破了,脚肿胀得难受。他行走在一个气候温和的地区。一个个高山牧场之间是乎整的种植着青棵、小麦、荨麻的坝子,还有由自流的溪水浇灌的片片果园。不要说人工种植的植物了,甚至那些裸露的花岗岩也散发出云彩般轻淡的芬芳。很多次了,在这平和美丽的风景中感到身躯像石头般沉重,而灵魂却轻盈地上升,直趋天庭,直趋这个世界存在的深奥秘密,他感到灵魂已包裹住了这个秘密。或者说这秘密已经以其混沌含糊的状态盘踞了他的脑海,并散射着幽微的光芒。阿古顿巴知道现在需要有一束更为强烈的灵感的光芒来穿透这团混沌。但是,饥饿使他的内视力越来越弱。那团被抓住的东西又渐渐消失。
他只好睁开眼睛重新面对真实的世界,看到凝滞的云彩下面大地轻轻摇晃。他只好起身去寻找食物,行走时,大地在脚下晃动得更加厉害了。这回,阿古顿巴感到灵魂变得沉重而身躯却轻盈起来。
结果,他因偷吃了奉祭给山神的羊头被捕下狱。他熟悉这种牢房,以前自己家的庄园里也有这样的牢房。人家告诉他他就要死了。他的头将代替那只羊头向山神献祭。是夜无事,月朗星疏,他又从袍子中掏出还有一点残肉的羊齿骨啃了起来。那排锋利的公羊牙齿在他眼前闪着寒光,他的手推动着它们来回错动,竞划伤了他的面颊。他以手指触摸,那牙齿有些地方竞像刀尖一样。他灵机一动,把羊齿骨在牢房的木头窗根上来回错动,很快就锯断了一根手腕粗的窗棂。阿古顿巴把瘦小尖削的脑袋探出去,看见满天闪烁的群星。可惜那些羊齿已经磨钝了。阿古顿巴想要是明天就以我的头颅偿还那奉祭的羊头就完了。他叹口气,摸摸仍感饥饿的肚子,慢慢地睡着了。醒来已是正午时分。狱卒告诉他,再过一个晚上他就得去死了。狱卒还问他临死前想吃点什么。
阿古顿巴说:“羊头。”“叫花子,想是你从来没吃过比这更好的东西?”狱卒说:“酒?猪肉?”阿古顿巴闭上眼,轻轻一笑:“煮得烂熟的羊头,我只要。”他得到了羊头,他耐心地对付那羊头。他把头骨缝中的肉丝都一点点剔出吃净。半夜,才用新的齿骨去锯窗棂,钻出牢房,踏上被夜露淋湿的大路。大路闪烁着天边曙色一样的灰白光芒。大路把他带到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
那时,整个雪域西藏还没有锯子。阿古顿巴因为这次越狱发明了锯子,并在漫游的路上把这个发明传授给木匠和樵夫,锯子又在这些人手头渐渐完善,不但能对付小木头,也能对付大木头了。银子后来甚至成为石匠、铜匠、金银匠的工具了。
这时,阿古顿巴的衣服变得破烂了,还染上了虱子。由于阳光、风、雨水和尘土,衣服上的颜色也褪败了。他的面容更为消瘦。
阿古顿巴成为一个穷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在一个小王国,他以自己的智慧使国王受到了惩罚。他还以自己的智慧杀死了一个不遵戒律、大逆不道的喇嘛。这些都是百姓想做而不敢做的。所以,阿古顿巴智慧和正义的声名传布到遥远的地方。人们甚至还知道他以一口锅换得一个贪婪而又吝啬的商人的全部钱财加上宝马的全部细节,甚至比阿古顿巴自己事后能够回忆起来的还要清楚。人们都说那个受骗的商人在拉萨又追上了阿古顿巴。这时,阿古顿巴在寺庙前的广场上手扶高高的旗杆。旗杆直指蓝空,蓝空深处的白云飘动。阿古顿巴要商人顺着旗杆向天上望,飘动的白云下旗杆仿佛正慢慢倾倒。阿古顿巴说他愿意归还商人的全部财物,但寺庙里的喇嘛要他扶着旗杆,不让它倒地。商人说:只要能找回财物,他愿意替阿古顿巴扶着这根旗杆。
阿古顿巴离开了,把那商人的全部钱财散给贫苦百姓。又踏上了漫游的道路。
那个商人却扶着那根稳固的旗杆等阿古顿巴带上他的钱财回来。
他流浪到一个叫做“机”的地区时,他的故事已先期抵达。
人们告诉他:“那个奸诈但又愚矗的商人已经死在那根旗杆下了。”他说:“我就是阿古顿巴。”人们看着这个状貌滑稽,形容枯槁的人说:“你不是。”他们还说阿古顿巴应有国王一样的雍容,神仙一样的风姿,而不该是一副乞丐般的样子。他们还说他们正在等待阿古顿巴。这些人是一群在部落战争中失败而被放逐的流民,离开了赖以活命的草原和牛群难以为生。这些人住在一个被瘟疫毁灭的村落里,面对大片肥沃的正被林莽吞噬的荒地在太阳下捕捉身上的虱子。他们说部落里已经有人梦见了阿古顿巴要来拯救他们。
阿古顿巴摇头叹息,他喜欢上了其中的一个美貌而又忧郁的女子。
“我就是你们盼望的阿古顿巴。”始终沉默不语的女子说:“你不是的。”她是部落首领的女儿。她的父亲不复有以往的雄健与威风,只是静待死亡来临。
“我确实是阿古顿巴。”他固执地说。
“不。”那女子缓缓摇头,“阿古顿巴是领主的儿子。”她用忧郁的眼光远望企盼救星出现的那个方向。她的语调凄楚动人,说相信一旦阿古顿巴来到这里就会爱上自己,就会拯救自己的部落。叫人吃上许久都未沾口的酥油,吃上煮熟的畜肉。
“我会叫你得到的。”阿古顿巴让她沉溺于美丽的幻想中,自己向荒野出发去寻找酥油和煮肉的铜锅。他在路旁长满野白杨和暗绿色青绿树丛的大路上行走了两天。中午,他的面前出现了岔路。阿古顿巴在路口犹豫起来。他知道一条通向自由、无拘束无责任的自由。而另一条将带来责任和没有希望的爱情。正在路口徘徊不定的阿古顿巴突然看见两只画眉飞来。鸟儿叽叽喳喳,他仔细谛听,竟然听懂了鸟儿的语音。
一只画眉说那个瞎眼老太婆就要饿死了。
另一只画眉说因为她儿子猎虎时死了。
阿古顿巴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一些自由了。听着良心的召唤而失去自由。
他向鸟儿询问那个老太婆在什么地方。画眉告诉他在山岭下的第三块巨大岩石上等待儿子归来。说完两只画眉快乐地飞走了。
以后,在好几个有岔道的地方,他都选择了叫自己感到忧虑和沉重的道路。最后,他终于从岭上望见山谷中一所孤零的断了炊烟的小屋。小屋被树丛包围掩映,轮廓模糊。小屋往前,一块卧牛般突兀的岩石上有个老人佝偻的身影。虽然隔得很远,但那个孤苦的老妇人的形象在他眼前变得十分清晰。这个形象是他目睹过的许多贫贱妇人形象的组合。这个组合而成的形象像一柄刀子刺中了他胸口里某个疼痛难忍的地方。在迎面而来的松风中,他的眼泪流泻了下来。
他听见自己叫道:“妈妈。”阿古顿巴知道自己被多次纠缠的世俗感情缠绕住了。而他离开庄园四处漫游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又有两只画眉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啁啾不已。
他问:“你们要对我说些什么?”“喳!喳喳!”雄鸟叫道。
“叽,叽叽”雌鸟叫道。
阿古顿巴却听不懂鸟的语言了。他双手捧着脑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后来哭声变成了笑声。
从大路的另一头走来五个年轻僧人,他们站住,好奇地问他是在哭泣还是在欢笑。
阿古顿巴站起来,说:“阿古顿巴在欢笑。”果然他的脸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泪痕。年轻的和尚们不再理会他,坐下来歇脚打尖了。他们各自拿出最后的一个麦面馍馍。阿古顿巴请求分给他一点。
他们说:“那就是六个人了。六个人怎么分三个馍馍?”阿古顿巴说:“我要的不多,每人分给我一半就行了。”几个和尚欣然应允,并夸他是个公正的人。这些僧人还说要是寺里的总管也这样公正就好了。阿古顿巴吃掉半个馍馍。这时风转了向,他怀揣着两个馍馍走下了山岭,并找到了那块石头。那是一块冰川留下的碛石,石头上面深刻而光滑的擦痕叫他想起某种非人亦非神的巨大力量。那个老妇人的哭声打断了他的遐想。
他十分清楚地感到这个哭声像少女一样美妙悲切的瞎眼老妇人已不是她自己本身,而是他命运中的一部分了。
她说:“儿子。”她的手在阿古顿巴脸上尽情抚摸。那双抖索不已的手渐渐向下,摸到了他揣在怀中的馍馍。
“馍馍吗?”她贪馋地问。
“馍馍。”“给我,儿子,我饿。”老妇人用女王般庄严的语调说。她接过馍馍就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馍馍从嘴巴中间进去,又从两边嘴角漏出许多碎块。这形象叫阿古顿巴感到厌恶和害怕。想趁瞎老太婆饕餮之时,转身离去。恰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晴空中一声霹雳,接着一团火球降下来,烧毁了老妇人栖身的小屋。
阿古顿巴刚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吃完馍馍的瞎老太婆仰起脸来,说:“儿子,带我回家吧。”她伸出双手,揽住阿古顿巴细长的脖子,伏到了他背上。阿古顿巴仰望一下天空中无羁的流云。然后,一弓身把老妇人背起来,面朝下面的大地迈开沉重的步伐。
老妇人又问:“你是我儿子吗?”阿古顿巴没有回答。
他又想起了那个高傲而美丽的部落首领的女儿。他说:“她更要不相信我了。不相信我是阿古顿巴了。”“谁?阿古顿巴是一个人吗?”“是我。”适宜播种的季节很快来临了。
阿古顿巴身上已经失去了以往那种诗人般悠然自得的情调。他像只饿狗一样四处奔窜,为了天赐给他的永远都处于饥饿状态中的瞎眼妈妈。
他仍然和那个看不到前途的部落生活在一起。
部落首领的女儿对他说:“你,怎么不说你是阿古顿巴了。阿古顿巴出身名门。”说着,她仰起漂亮的脸,眼里闪烁迷人的光芒,语气也变得像梦呓一般了,“……他肯定是英俊聪敏的王子模样”。
真正的阿古顿巴形销骨立,垂手站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幸福无比。
“去吧,”美丽姑娘冷冷地说,“去给你下贱的母亲挖几颗觉玛吧。”“是,小姐。”“去吧”。
就在这天,阿古顿巴看见土中的草根上冒出了肥胖的芽。他突然想出了拯救这个部落的办法。他立即回去找到首领的女儿,说:“我刚挖到一个宝贝,可它又从土里遁走了。”“把宝贝找回来,献给我。”“一个人找不回来。”“全部落的人都跟你去找。”阿古顿巴首先指挥这些人往宽地挖掘。这些以往曾有过近千年耕作历史的荒地十分容易开掘。那些黑色的疏松发出醉人的气息。他们当然没有翻掘到并不存在的宝贝。顿巴看新垦的土地已经足够宽广了,就说:“兴许宝贝钻进更深的地方去了。”人们又往深里挖掘。正当人们诅咒、埋怨自己竞听了一个疯子的指使,他们挖出了清洁温湿的泉水。
“既然宝贝已经远走高飞,不愿亲近小姐,那个阿古顿巴还不到来,就让我们在地里种上青稞,浇灌井水吧。”秋天到来的时候,人们彻底摆脱了饥饿。不过三年,这濒于灭绝的游牧部落重新变成强大的农耕部落。部落首领成为领主,他美貌骄傲的女儿在新建的庄园中过上了尊贵荣耀的生活。阿古顿巴和老妇人依然居住在低矮的土屋里。
一天,老妇人又用少女般美妙动听的声音说:“儿子,茶里怎么没有牛奶和酥油,盘子里怎么没有肉干与奶酪呀?”“母亲,那是领主才能享用的呀。”“我老了,我要死了。”老妇人的口气十分专横,而且充满怨愤。“我要吃那些东西。”“母亲……”“不要叫我母亲,既然你不能叫我过上那样的好生活。”“母亲……”“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想说什么?”“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那你,”老妇人的声音又变得柔媚了,“那你就叫我过上舒心的日子吧,领主一样的日子。”“蠢猪一样的日子吗?”阿古顿巴又听到自己声音中讥讽的味道,调侃的味道。
“我要死了,我真是可怜。”“你就死吧。”阿古顿巴突然用以前弃家漫游前对垂亡的父亲说话的那种冷峻的腔调说。
说完,他在老妇人凄楚的哭声中跨出家门。他还是打算替可怜的母亲去乞讨一点好吃的东西。斜阳西下,他看见自己瘦长的身影先于自己的脚步向前无声无息地滑行,看到破烂的衣衫的碎片在身上像鸟羽一样凌风飞扬,看到自己那可笑的尖削脑袋的影子上了庄园高大的门楼。这时,他听见一派笙歌之声,看见院子里拴满了配着各式贵重鞍具的马匹。
也许领主要死了。他想。
人家却告诉他是领主女儿的婚礼。
“哪个女儿?”他问,口气恍恍惚惚。
“领主只有一个女儿。”“她是嫁给阿古顿巴吗?”“不。”“她不等阿古顿巴了吗?”“不等了。她说阿古顿巴是不存在的。”领主的女儿嫁给了原先战胜并驱赶了他们部落的那个部落的首领。以避免两个部落间再起事端。这天,人不分贵贱都受到很好的招待。阿古顿巴喝足了酒,昏沉中又揣上许多油炸的糕点和奶酪。
推开矮小土屋沉重的木门时,一方月光跟了进来。他说:“出去吧,月亮。”月光就停留在原来的地方了。
“我找到好吃的东西了,母亲。”可是,瞎老太婆已经死了。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睁得很大。临死前,她还略略梳洗了一番。
黎明时分,阿古顿巴又踏上了浪游的征途。翻过一座长满白桦的山岗,那个因他的智慧而建立起来的庄园就从眼里消失了。清凉的露水使他脚步敏捷起来了。
月亮钻进一片薄云;“来吧,月亮。”阿古顿巴说。
月亮钻出云团,跟上了他的步伐。
哨所建在呼伦山上,呼伦山便多了一个称呼呼伦哨,也多了一分神秘感。呼伦山很高,海拔一千三百多米,呼伦贝尔大草原唯一的一座山,与大兴安岭南麓相连,受大兴安岭冷空气的影响,冬季时间比较长,无霜期只有三个月,一年九个月飘雪,而且这里的风雪如娃娃的脸说来就来,不给你一点准备的时间,当地人称它呼伦雪。
别看呼伦山远离人群,却是通往满洲里口岸的必经之地。传说东北抗联与小日本为了争夺呼伦山,打了三天三夜,双方伤亡惨重,雪都被染红了,小日本还是没能拿下呼伦山。有人说,那年呼伦山的雪如同鸡血石一般,所以呼伦雪也叫鸡血雪。
很多年以后草原上驻扎了军队,呼伦山就有了哨所。1983年,驻军为了让这里的军民收看到电视节目,经专家考察:只有呼伦山上才适合安装电视插转台。
士兵何平便负责呼伦哨所的执勤和电视插转台的收发工作。
昨夜的大雪把哨所埋了大半截,山顶的地面卫星接收系统的“大锅”也被大雪淹没了,呼伦山白茫茫一片,两只军犬在阳光灿烂的积雪上奔跑着嬉闹着,早已经忘掉呼伦雪昨夜那张怒吼的脸。
何平喜欢呼伦雪飞舞的季节,这时的他不显得那么孤独,觉得漫天的雪花都是来陪伴他的,与他说笑,与他跳舞,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任凭他堆砌成各种姿态的雪景。
今天,何平堆砌的雪人是一个大眼睛的姑娘,他从大衣兜里扯出一条红纱巾,系在大眼睛姑娘的胸前,看了好一会儿,对她说,英子,这条红纱巾是我下山时从镇上买回来的,作为春节的礼物送给你,可惜春节回不去了,只能给你寄回去了。说完,他扯下红纱巾,叠好,放进大衣兜里,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跺了跺脚上的雪粉,拾了一抱柴火进了哨所。
哨所里的电话响了,何平一急怀里的柴火撒了一地。电话是连长打来的,说他的女朋友现在团部,连里已经派人去接了。何平一听说英子要上山来了,那张长脸兴奋地将细眯的眼睛拉成了一条线,握着电话一个劲“啊、啊”的。连长好像习惯了啊啊声,叮嘱他洗洗乱蓬蓬的头发,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屋里烧得热乎点,还让他去套一只雪兔,把他的“野味大炖菜”露一手。
呼伦雪(2)
何平望了一眼窗外的雪人,说,呼伦雪可太神了。他的话把电话那边的连长弄懵了,说,你说什么?何平说,没什么,坚决完成任务。
何平放下电话,从床底拉出一个炮弹箱,打开,翻出一套崭新的军装,麻利地脱掉身上的旧军装,换上崭新的军装,系好领扣儿。他的身材瘦高,扎上腰带像女孩穿超短裙似的,让人感觉风一吹要倒的样子。他拿着小镜子上上下下照了照,满意地咧咧嘴,把小镜子往床上一扔,脱掉上衣挂在墙上,拾起柴火一根一根往炉子里塞。
一袋烟的工夫屋里暖和起来,何平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将热气腾腾的水倒进脸盆里,又掺了点凉水洗起头来。一会儿,脸盆里溢满了洗发沫,一股清香的洗发香波味弥漫了小小的哨所。
何平梳洗完毕,从炮弹箱里翻出晾干的猴头、木耳、蘑菇、黄花菜,分别泡在盆里和碗里,提着长枪,拎着兔套子出了门。
何平来到山顶,身上的皮大衣拖在雪地上,皮帽耳翻系在脑后,兔套斜挎在身上,再加上手里提着的那只长枪,打扮得活像东北小抗联。风掀起他身上的皮大衣,雪粉不时打在他的脸上。何平将食指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哨子,很快两只军犬从林子里飞跑过来。何平让军犬老欢留在哨所里守着电话,带着军犬老乐钻进了林子里。
何平带着军犬老乐在林子里转悠了好一阵子,才找到雪兔留下的脚印,老练地下套子。套子下好了,他坐在雪地上小憩一会,再到另一处去下套子。平时在一处下套子他心里就有数了,可这次他心里没了底。
又起风了,林子里暗淡下来,何平拍了一下老乐的屁股,喊了一声“去(前进的意思)”,老乐便向林子深处奔去。
何平从怀里摸出一壶酒,打开,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等老乐摸准设套子的地点回来。他一头躺在雪地上,从大衣兜里扯出红纱巾,在空中抖了抖盖在脸上。他透过红纱巾,看见满树枝的雪花像干枝梅一样红艳,风一吹,红纱巾水一样波动起来,里面浮出英子那张好看的脸。何平心想,英子怎么说来就来了,这雪山是那么好上来的?想着,他好像真的看见连长带着英子朝雪山上走来,英子脖子上的那条红纱巾,把她的脸颊映衬得格外鲜活动人。
呼伦雪(3)
近了,英子望着皑皑的群山,眼里噙满了泪水,摇着头说,没想到山顶就你一个人,你的战友在哪里?何平结结巴巴地说,它们在,我马上集合队伍请你检阅。何平朝雪山打了一声长长的哨子。
只见老乐、老欢跳跃着飞快跑来,立在他的面前。
瞧着,望着,英子那张俊俏的脸上流下两行闪动的泪水。
何平笑着说,连长在看你,好了,好了,你不是想吃我们这里的“野味大炖菜”吗,我给你做。何平说着,指着林子喊了声“搜”(寻找埋藏物意思),两只军犬受命向林子的方向跑去。
英子洗完脸,心情也好些了,在一旁看何平把洗好的各种野菜放进铁锅里,问这么炖好吃吗?
这是我们连长最喜欢吃的“野味大炖菜”,是用来招待远方客人的。
英子说,上次你给我寄去的猴头,我做的怎么那么苦。
猴头用淘米水泡一泡就不苦了。
这时,军犬老乐嘴里衔着一只雪兔从林子里跑了回来。英子从老乐嘴里接过雪兔,擦了擦它头上的雪霜说,这雪兔是它捉来的?何平和老乐贴了贴脸,“嗯”了一声,接过英子手中的雪兔,吊挂在墙上,操起一把尖刀麻利地扒起兔子皮来,并将扒好的兔肉一块块剁好,用凉水浸泡,捞出,放到铁锅里。
英子搂着老乐,一个劲地贴脸,老乐“嗷”地一声,从英子怀里挣蹿出去。何平在一旁笑着说,你在哨所呆上一段日子,它们就和你亲了。英子从何平身后搂着他的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和我回去吧。
何平说,你呆时间长了就不想走了,你知道呼伦山哨所多重要吗?
有多重要?
这里是老百姓看到外面大世界的窗口。
那你怎么不给我一个窗口!
好了,好了,快放手,连长回来了。
连长从外面检查插转台的设备回来,闻到兔肉的香味,一边搓着手,一边说,真香。何平掀开锅盖,用勺子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捞出一块兔肉,连长拎起冒着热气的兔肉放进嘴里,咀嚼着说,菜做得蛮有味嘛。何平盖上锅盖说,英子,来,我们陪连长喝两杯。
呼伦雪(4)
热气腾腾的“野味大炖菜”搬上了餐桌,两只军犬围着桌子伸着脖子不时地吐着舌头。何平从墙上摘下水壶,拧开盖,给连长倒了半碗,又走到英子身边说,尝尝呼伦山上的小烧,暖暖身子。英子接过水壶闻了闻,抽了抽鼻子说,来到呼伦山不喝呼伦山的小烧,不是白来呼伦山了。说着给连长添满酒,又给何平倒了碗酒,自己倒了半碗。这么一来,酒桌上的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连长和何平两人频频举杯,一会儿,一壶酒空了。
英子醉了,倒在床上便睡了。何平和连长出了哨所,来到山的顶峰,连长望着夜色里的雪野,说,知道呼伦雪还有一个名字吗?
何平摇了摇头,连长说,鸡血雪,这顶峰上洒满了抗日英雄的鲜血。
何平知道连长话里的意思,说,连长你放心,我知道呼伦哨的重要。
连长有力地拍了拍何平的肩头,说,她想明天下山,你的想法?
连长,春节快到了,我离不开哨所。
她能留在哨所多好啊!
那我试试。
两人正说着,突然哨所里传出英子的尖叫声,两人同时跳了起来。
不好,有野兽。
何平朝天上就是一枪,随后向哨所冲去。他冲进哨所,英子一头钻进他的怀里。何平安慰说,没事了,一只胆小的熊。英子身体还在抖,抱着何平不肯撒手。连长在一旁说,天亮还早,让她再睡一会。说着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说,记着,别关灯。
屋里静了下来,英子抹着泪说,你这里太恐惧了。何平说,黑熊这种动物你不能怕,你越怕它越张狂。
黑熊常来吗?
它是这里的常客,它不来,我还挺寂寞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吗?
黑熊也过年?
去年这时候也来过,想弄点吃的。
没伤着你吧。
它挺怕我的,你放心在这里过年,这黑熊挺喜欢女色,不会伤女人的。
你别骗人了。
真的,我挺感谢黑熊的,要不你陪我在这里过年吧。
你让我陪你在这里过年?
何平感觉有泪水落在脸上,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雪花在他手心里化成了水。
屋里怎么飘雪了?
呼伦雪(5)
何平猛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是一场梦。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粉,看见林子里飘满了雪花。
这时,远处传来老欢的叫声,急切。
何平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将红纱巾塞进大衣兜里,朝林子里打了一声长哨,好一会儿,不见老乐的影子,那边老欢的叫声更急切了,何平便向哨所奔去。
何平赶到哨所,军犬老欢守着桌子上的电话一个劲地叫着。何平拿起电话,电话没蜂音。他拍拍老欢的头说,刚才电话响过。老欢叫着冲出了哨所。何平知道电话线被大雪扯断了,要尽快查找线路,否则和山下失去了联络,可就出大事了。他提枪出了哨所,见老欢朝林子里跑,快步跟上。
老乐没有回来,何平并不担心,看来老乐是想亲自弄一只野兔回来,孝敬主人的女朋友。这一点何平对老欢拿不准,对老乐是信心十足的。
老乐是一位副司令奖赏给他的。
何平刚当兵时,呼伦山还没有电视插转台,这里的军民别说看电视,能听到外面的声音都难。当地军民为了描写山下小镇博克图文化生活的单调,还编了一句顺口溜:博克图不大点,东西沟上下坎,百货商店不开门,照相馆没胶卷,公社书记一只眼,一把瓜子嗑三圈。连队驻扎在山里,到博克图镇要翻三座山,连队唯一了解外面情况的便是连部的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不过,收音的效果吱吱啦啦的极差,大家要静心屏住呼吸才能听清里面的内容。连长常带收音机到呼伦山,山上的信号比山下的信号清楚。
呼伦山最热闹的时候,是建电视插转台那一年。山下的军民听说要建电视插转台,热闹得像过年一样。听说山上的石头砖块运不上去,全师的官兵都出动了,轮番向山顶背石头砖块,老百姓也自发地参加了运输的队伍。为了尽快看到外面的大世界,官兵和老百姓每人带上一只手电筒,斜挎在肩上,背的背,扛的扛,将石头砖块连夜运上山。曲曲弯弯的山路上,一只只手电筒排成了一条长长的火巨龙,把整个呼伦山映得通红,格外的壮观。那些爬不上山的老人和小孩也围在山底下观战,整个山城里的人好像没有人入睡,直到天明。那情景生活在山城博克图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忘记的,也许就是那一年,黑白电视机开始走进山城人的家家户户,也走进了连队和哨所,站在遥远的呼伦山一步就可以跨进北京城,放眼祖国的大好河山。
呼伦雪(6)
何平没想到连里把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他。上山的第一天,眼望群山觉得自己是呼伦山的主人了。可没过多久,呼伦山的寂寞和恐惧,吞没了他的新鲜感和自豪感,心想,年底还是复员回家吧。后来,一位副司令员来呼伦哨所检查工作,改变了何平的想法。
副司令员上山那天,望着眼前那孤独的小屋,紧紧握着何平的手说,小鬼,你辛苦了。何平满脸通红地一个劲傻笑。副司令员摸了摸他的头问,有什么困难吗?何平傻笑着望着副司令员那一脸的汗水,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老欢在一旁叫了起来,何平看了老欢一眼,想起什么说,首长,能给老欢找个伴吗?副司令员瞅了瞅老欢,老欢很乖地跑了过来,吻着副司令员的脚尖。副司令员摸了摸老欢的头说,有老欢就应该有老乐,山里缺少的就是欢乐。副司令员亲切地拍了拍何平的肩膀,下山了。
不到一个月,上级工作组从军犬训练基地给何平送来了一条军犬,望着这条军犬,何平想起副司令员的话,就给这条军犬起名叫老乐。
老乐不愧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去年一场大雪,把整个哨所都埋了起来,门被大雪塞得死死的,是老乐打开窗户从雪堆里钻了出去。当何平从窗户爬出去,刚把门前积雪清除,打开门,老乐嘴里衔着一只雪兔飞奔回来,何平一把将老乐搂进怀里,心里热乎乎的,眼泪在眼圈里不停地打转,心想,老乐啊,你怎么知道大雪封山会断粮啊!
何平想到这里,相信他带着老欢查线回来,老乐一定会衔着一只雪兔飞奔而来。
何平跟着老欢在林子里转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被暴风雪扯断的电线。他拿出电话机接上线,试了试,没有蜂音。他判断线路不只断了一处,这样查下去查到何时。他在老欢屁股上拍了一下,指着林子喊了一声“搜”,老欢飞身前行,一眨眼的工夫消失在林子里,雪地上留下一串轻盈的脚印。
何平趟着老欢的脚印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进。
林子里又起风了,卷起的雪粉不时钻进脖子里,他打了一个冷战,裹了裹大衣,想躲在大树下休息一会儿,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支撑着向前移动着。忽然,眼前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向他移动,他机警地端起枪。天哪!是两只庞大的黑熊,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朝天上就是一枪。他不想伤着黑熊。谁想两只黑熊听到枪声,不但没有吓跑,反而晃晃悠悠向何平扑来。看这情景它们是饿急了眼,不肯放弃何平这个美餐。何平来不及跑开,脚下一软,倒在雪地里,感觉一只熊掌已向他压了下来,他机灵地一闪躲过熊掌,谁想另一只熊掌重重地拍在他的后背上,像一块大石头砸了下来。何平一头撞在树上,眼前直冒金花,慌乱中,他勾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一只黑熊后退了两步,另一只黑熊举起笨重的熊掌又拍了过来,重重地拍在他的前胸,他眼前一黑,从雪坡上滚了下来,撞在一棵大树上。黑熊又反扑过来,何平忍着剧烈的疼痛,支撑着爬了起来,背起枪“嗖嗖”三下两下爬上了大树。他无力地趴在树杈上,身上的血不断滴在雪地上,殷红了雪地。两只黑熊闻着雪地上的血迹,嗷叫了两声,用笨重的身子轮番撞着大树。大树摇晃着,何平死死地抱着大树,用枪口对准两只黑熊,一只黑熊的肚子滴着血。何平对黑熊的本性还是了解的,黑熊听到枪声,只要不伤害它,它会被枪声吓跑的。今天它是饿急了眼,加上一只黑熊受了伤,它们想报复,不过,受伤的熊是不敢恋战的。
呼伦雪(7)
何平的前胸后背都被抓掉一块肉,血糊糊的,他撕破线衣缠好伤口,血还是渗了出来。望着殷红的雪地,耳边回响起连长的话:何平啊,知道呼伦雪为啥叫鸡血雪吗?山顶峰洒满了抗日英雄的血迹。想到这里,他挣扎着举起枪,向天空接连放了数枪。黑熊嗷叫了两声,摇摇地向林子里钻去。望着远去的黑熊,何平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一头从树上摔了下来。
老欢和老乐听到枪声飞奔而来,看见主人躺在血泊中,围着主人打着转,突然,掉头向哨所跑去。很快,老欢和老乐套着雪爬犁赶了回来。它俩吻了吻何平的脸,何平没有醒,便扯着何平的衣服托到雪爬犁上,衔起雪爬犁的套子向山下飞奔。
暴风雪搅得雪野上空一片混沌。
何平从暴风雪的撕扯中醒来,发现自己脸上挂满了雪霜躺在雪爬犁上,雪野里奔跑的老欢和老乐已经成了雪犬。他挣扎着想起身,感觉全身没了知觉,心里一急,一颗泪珠从挂有雪霜的睫毛中滚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烈,爬犁道上的积雪堆积得越来越厚,雪爬犁不时被积雪卡住,风雪中疲惫的老欢和老乐一头栽在雪地里。何平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雪爬犁上滚了下来,艰难地双腿跪立支撑着爬了起来,摇晃着扯着军犬在雪地里吃力地爬行。
暴风雪弥漫了雪野上空,温度急剧下降。何平不得不抛下雪爬犁,吃力地推着军犬在齐膝深的雪野里移动。军犬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辨别不出爬犁道的方向,在风雪中打着冷战。何平跪在雪地上,艰难地脱下皮大衣,用两只胳膊肘支起皮大衣,一手抱着一只军犬,紧紧地贴在胸口,用身体阻挡着刺骨的暴风雪。
暴风雪还在疯狂地刮着,何平吃力地抬起头,好像看到战友们奔跑的身影,一抹红色在战友们中间飘动着,他僵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抖动的双唇里断断续续流出三个字:呼伦雪。
他脸上那刚毅的表情慢慢地定格在那一瞬间,雕塑一般的身躯渐渐地消失在茫茫的雪野里。
山下,连长接二连三地拨着呼伦哨所的电话,始终不通,英子在一边急得直抹泪水,连长便带着两名战士和英子坐上雪爬犁向呼伦山疾奔。
呼伦雪(8)
雪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风掀起一层层白纱,雪爬犁像飘泊在白色的海洋里。突然,战士小刘手指前方惊叫起来:连长,你看。连长从雪爬犁上站了起来,举起望远镜了望,雪野里清晰地出现两只军犬,他心里一沉,失声喊道:快!
雪爬犁在爬犁道上风一般地飞奔。
近了,军犬老欢和老乐身上挂满了雪粉,四蹄在厚厚的积雪上连抓带蹬。连长傻了,腿一软跪在雪地上,双手用力刨着积雪,两名战士也扑了过去。
又起风了,不时扯动着雪原上的层层白纱。
连长和两名战士双手停在雪地里,一串串泪珠穿过层层的白纱,融入积雪里。
眼前的何平,身体向前跪着,胳膊肘支撑着皮大衣,两手抱在怀里,坚硬地支撑在雪地上,如一座雕像。连长发现何平的大衣口袋上有一抹红色,扯出,是一条血色的红纱巾。英子身子一软,扑了过去,紧紧抱着冻僵的何平,哽咽着说,何平哥,你醒醒,我是来和你一起在呼伦山上过年的,你怎么不看我一眼啊!
英子将红纱巾系在胸前,滚滚而下的泪水打在红纱巾上,随清风在雪野里飘散,也吹散了何平身上层层的白纱。
这时,雪原上响起悲壮的枪声。
新任县官爱喝豆浆,写了封信,派了个差役到徐苟三那里去借东西。这家伙平时仗着主子势力,欺压百姓,徐苟三蛮厌恶他。这回差役一进门,又大口大气,吆三喝四道:“苟三,苟三,县老爷找你有事!”“你拿去看!”苟三知道他目不识丁,看过信后指着面前一付石磨说:“老爷家里等着用。”差役挑起石磨准备走。苟三又拿出一对玻璃灯笼说:“慢着,还有这!”说着,又把灯笼系在磨子下面,给了回信。
苟三家离县衙门十几里路,途中上坡下岭,十分难走,差役挑着两百斤重的石磨,压得汗爬水流,直喘大气,想歇又怕压碎灯笼,想脱衣服又挑着担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回拖。好容易拖到屋,喊人帮着接下担子,差役已腰酸腿软,有气无力地倒地上了。县老爷惊奇地问:“你怎么挑这些东西来?”差役边喘气边说:“是你在信上要借的这些东西,徐苟三照信给的!”说完呈上回信,信上写着:“欺压穷人侮苟三,罚你挑担三百三。”县官看了,哭笑不得,差役自认倒霉。
刘芸是来乡下支教的。刘芸来乡下小学支教,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热爱的教育,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她以前就是从乡下到城里的。除了那份衣锦还乡的感觉外,刘芸更热爱乡下人会说老实话,乡下人不会那么厉害的骗人。这几十年呆在城里,刘芸似乎有点累。城里的累,叫她有点不敢相信身边的人。尤其吃的,喝的,她分外敏感,一直持一种怀疑态度。
待她刚刚支教两个月后,主任就兴奋地告诉她,村里的尚老汉要宰牛了。这个消息令刘芸兴奋得要跳起来。一听宰牛,刘芸先想到了一头真正的牛,立即又想到了牛肉汤的香。这样一个在乡下来说极平常的事却使刘芸小小地吃了一惊,后来见到了那金黄色的牛时,刘芸真是好一阵惊喜。她终于可以看到一块牛肉是从一头真牛的身上割下来的了。在她的思维里,她一直认为牛肉是一些小商贩用说不清的材料和害人的药剂特殊加工出来的。
刘芸求主任,帮她买一块新鲜的牛肉,还有两根牛骨头。主任笑了,说,这不需帮忙,自个来就行。刘芸也笑了,怀疑地说,行吗?主任说行。刘芸又说,你说行,人家给我掉了包,我不是自找苦吃了吗?哈哈哈,主任笑了,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哪有这样的人?再说牛肉怎么会弄假呢?大家不相信,说刘芸多虑了,可刘芸说假牛肉多的是,自己因为牛肉的假,她多年是不吃的。刘芸怕假,刘芸这几年在城里买鸡,每次掏大价钱买,人家保证那是土鸡,可到锅里就变了。她一次都没有吃出过乡下土鸡的那种独特味道。这是个星期五的下午,按平时,刘芸可以放学后立即坐车就回家了。可为了那块新鲜的牛肉和两根牛骨头,刘芸还是没有立即回家。她求主任和她一块儿去等。她是吃过牛肉无数,可不是怀疑是死牛肉,就是怀疑用其他的肉代替的。骨头,她也买过,几次竟然不是牛的。有人说,那些商贩有的是办法,把其他动物的骨头叫顾客认成牛骨头买。人说谈虎色变,刘芸却谈吃色变。一次一个乡下种大棚菜的亲戚给她送菜说,这菜好哩,我们种来自己吃,不打药的。当时听了这样的话,她的心就跳得失去了节奏。
为了得到真正的牛肉。下午放学,刘芸就在那路边一直等。宰牛的尚老汉似乎故意和她耗似的。一刀一刀,一点一点地剔着肉,把一根根肋骨和腿骨都刮得白得放光。刘芸不奢求骨头上面带上多少肉就好,而是真正的牛骨头就太美了。
“你疯了!”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老公祁民,一见她扛着两根粗壮的牛骨头出现在车站门口,就恼了。
“怎么了?”她却很是得意,她十分满意今天得到了真正的牛肉和牛骨头。周围的人也冲着她笑。你想一个妙巧的小媳妇,打扮得天仙似的,竟然手里提着文明的女士包,肩上扛着这样硕大的两根牛骨头,是何等的另类啊!
可刘芸却不这样想。她想的是这个牛骨头是真牛身上的,是她亲自看着宰牛人抽下来的。谁能得到啊。
刘芸脸上仍然是破了哥德巴赫猜想一样的笑。可她老公却望着她这副得意的样子哭笑不得。
“你啊,孩子气,连个傻孩子也不如!”说完男人自个儿走了。
刘芸仍是笑着。老公的不满被她忽视了,此时,她只能想到今天晚上会有怎样香的一锅汤,全家人是怎样喝了这锅喷香的汤后,交口称赞,是怎样的对她竖起大拇指,从而对她刮目相看。她要叫全家人完全认可她那个观点,乡下的东西安全,乡下的东西就是比城里的东西香。
男人一路都没有歪一下头,因为他怕歪头人会叫相熟的人认出这个扛着骨头的“疯女人”与他有关,甚至是他的老婆。他不敢相信,一个从来都不出头露面的人,今天为何那样死犟,却要肩扛两根牛骨头招摇过市。这样的老婆真叫人丢人。所以,他不但走得很快,就连每周那种急切相见,恨不能立即回家关门亲热的迫切感也没有了。他只想能解恨地踢一脚,让这个怪人,像一只足球一样滚得越远越好。他考虑到她的神经是不是有了问题。两个月乡下的生活真的会让他的老婆就土得凤凰不如鸡,叫人不可忍耐了吗?他害怕,甚至双手掩起了脸,要哭了。
刘芸的老公是一个人大步逃也似的回家的。他把扛着骨头,背着包,拎着肉的妻子抛下了足足两百米远。这在以前是大忌,是要挨刘芸训的。赶在她上楼,他已经把楼门关了起来。她摁了好几次门铃,老公都没有开。可就这样,刘芸也还是笑着。她仍然沉浸在自己买到了真牛肉、真的牛骨头的兴奋中。
“哎呀呀!”她儿子一开门就喊了起来,那两根硕大的牛骨头在绿色的门中闪着亮光,像两件巨大的奇怪的兵器,立即像敲了儿子的头一样,以致叫儿子惊得嘴也无法合住了。
“你,你这是哪来的?”儿子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问。
“真牛肉,真牛骨头!”她还是一脸得意,晃了晃那牛肉袋,以及那两根牛骨头。
今天与往常完全不一样,儿子怕扛着两根白森森牛骨头的母亲,没有去接她手里的包,“饿”了一周的老公也没有讨好地端过水来献上,再暗送秋波,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他来帮助缓解一下。八岁的儿子也把她当外星人一样,眼睛睁得好大,憋着气瓷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真牛肉,真牛骨头!”她还是情绪高涨地甚至有点炫耀地晃着。
“今天,我们可要吃真牛肉了,喝真牛骨汤了!”刘芸累了一天,这真正的牛骨头和牛肉把她的一切疲惫都赶跑了,她一点也不觉得,立即就要进伙房,准备煮肉,煲汤。
“停,停,停停!”这时老公黑煞着脸出场了。
“怎么,难道你们不想吃真牛肉,喝真牛骨汤?”
“是的,不想!一点儿也不想!”老公愤怒地夺下她手里的牛肉扔在地上,?下她肩上的骨头,一下扔到垃圾桶边。
“你,你,那可是真牛骨头!”牛骨头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抚摸着那肉那骨头,像是丈夫抛弃的不是牛的肉和骨头,而是丈夫撕了她的腿骨。牛骨头的一声响,她听到了自己躯体的碎裂,那声仿佛是从她心里发出的,令她心疼无比。
“就是再真上一百倍,我也丢不起这个人。懂吗?”男人眼睛里掺杂着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是痛苦,是不解,是愤恨……刘芸一下迷惑了,仍然抱着自己买来的牛骨头。
姚财主是个心毒手竦的人,在他手里吃过亏的长工、佃户很多,这些穷人都来求徐苟三帮忙出主意,整治整治姚财主,替大伙出口气。徐苟三满口答应了。
到了秋天,是砍棉梗、种小麦的时候,徐苟三找到财主家要打短工。姚财主正愁着自己的名声不好,请小工困难,看到徐苟三自己上门来找事,好生高兴。但想到他是一个精灵鬼,又怕斗不过。当天晚上,财主睡在床上想,你徐苟三是有名的奸狡像,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有七精,我有八巧,斗不过他才怪呢。主意一定,第二早晨鸡才开口,就把徐苟三喊醒说:“苟三,承你的人情来帮工,咱们有言在先,礼是礼,法是法,今天把湾西头那块田的棉梗包到你,三餐饭回来吃,一天起码要砍一半,要不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徐苟三听了二话没说,来到田边一看,五大丘别说一个人,就是五个人砍一半也要吃亏,他知道了财主的用意,便找来一把锷(即锈)镰刀,在田边寻了根最粗的棉梗,一刀砍进去,刚好只砍了一半,让镰刀夹在棉梗上,自己到树荫下睡到上午吃早饭,中午吃中饭。吃晚饭的时候,财主问:“今天派的活砍了一半吗?” 徐苟三吃着饭,头也未抬的说:“老爷讲好了的话还能变吗?你去田里看吧,一半还有多的。”
财主心里想,今天老子总算把你治住了。于是,他推开碗筷到田里去看。只见若大一块田的棉梗连一棵也没有动,气得七窃生烟,拉着徐苟三就大吵大闹。
徐苟三心平气和地把财主拉到田边,指着那棵夹着镰刀的棉棵说:“老爷你看清楚,这可是一半啦!”
财主一看,原来是一根棉梗只砍了一半,呕得连吐粗气,只好认输按条约付了工钱,白搭了三餐饭,打发苟三走了。
王家湾有个财主,每逢收租的日子,总是逼着佃户请他吃十大碗,如若不从,就抽走租田。佃户没有办法,只好照办。徐苟三见乡亲们深受其害,决定设法整治他一下,为佃户们出口气。
在财主到徐苟三家收租的前一天,徐苟三把十碗菜烧熟了,并买了一口大锅。次日早上,财主来了,一见徐苟三,还在睡觉,丝毫没有请他吃饭的意识,怒气冲冲地说:“苟三,你好大胆,老子这袋烟抽完了,没有吃的,莫怪我不客气。”
徐苟三假装点头哈腰地回答:“是,东家……”不一会,苟三将十大碗菜端到桌子上,斟上酒,恭敬地说:“东家,菜不好,你郎可要多喝几杯呀!”
财主一看惊呆了,心想:“我来时他在睡觉,这么快菜就做好了,用什么法子呢?”于是问道:“苟三,怎么这么快?”
徐苟三故作神秘地说:“不瞒东家,我有一口宝锅,无论多少菜,只要用锅铲翻几下就熟了。”
财主一听眉开眼笑,心里打着小算盘,便假惺惺地说:“苟三,念你是我多年的佃户,今年的租子就免了吧,这口宝锅你送给我,那几亩地就归你种,怎么样?” “好说!好说!”财主高高兴兴地端着大铁锅回了家,他将锅用红绸布包住,锁在一个特大的木箱里。冬月,财主的儿子结婚,请来了五名厨师,菜整好了。为首的对财主说:“东家,今天做熟了,明天只要热一热就行了。”
财主摆摆头说:“别慌!别慌!”
厨师说:“倘若明天误了事,老爷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呀。”
财主眼一瞪:“叫你不慌就不慌,出了事归我负责!”
次日中午,财主打开木箱,叫厨师把大铁锅端出来,对他们说:“这是一口宝锅,无论多少菜,只要用锅铲翻了几下就熟了。”厨师们半信半疑。这时,前来贺喜的宾客已经等了大半天了,财主连忙安排坐席,叫厨师开始走菜。
宾客坐好,翘着脖子等菜来喝酒。好一会不见动静。财主连忙离席来到厨房,只见几个厨师满头大汗,正在抄肉。有的肉还未熟,有的却已经焦糊了。财主说:“这口宝锅,只要翻几下就行了,是怎么搞的,我来试试看。”将袖子一捋,夺过锅铲有力翻起来。可糊味越来越浓了。客们闻着糊臭味,纷纷涌到厨房,见菜还没熟,以为财主捉弄他们,便一个个骂声不绝,纷纷要回礼物回去了。财主一急,一脚踏在自己的长袍上,跌了嘴啃泥,鼻血流了一地。
南宋时期,秋水县有一户姓傅的人家,他们的女儿刚生下三日,夫妻俩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双双故去,女儿便由姑母收养。这叫傅影的姑娘长到二八年华,面若桃花,肌如凝脂,煞是喜人。可奇怪的是姑母却不待见她,天天只把一大堆针线活推给她做。时间一长,她衣袋的缝衣针总是一把一把的。
这天夜里,傅影做针线累了,刚倒头睡去,突然见一个面如重枣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几支闪闪发亮的宝剑,走到面前也不说话,就将那些宝剑舞弄起来。那些冷冷的兵器在他手里,花样尽出,变化无穷。一会儿支支剑散开,如同飞来飞去的箭矢;一会儿合拢一处,似一团流动的雪团;一会儿又倏然展开,变作了一把银光闪闪的扇子。再一会儿男人兴致到了极处,还将手中剑舞动得恰如一江潮水,看得人眼花缭乱!傅影这时想起人们说过爹爹生前是地方上有名的剑师,心中一亮,开口问去:“你是傅影的爹吗?”
男人没说话,却冲她重重点点头。傅影的眼泪便流了下来,滴滴落在爹爹的剑上。爹爹见此,手里剑舞得更有情绪了。傅影不由走向前,也跟爹爹一同舞起剑来,手中剑愈舞愈熟稔时,爹爹的身影突然一闪,不见了。傅影惊得叫出一声“爹爹!”就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赤着身,站在地上,双手正飞舞着成千上万支缝衣针,两只手掌早被扎挑得尽是血滴了!
傅影这才明白,原来爹爹在梦中教授她武功呢!从此,傅影不再寂寞,常常将钢针当剑舞。渐渐的,那些缝衣针在她手里舞得竟出神入化了。
光阴似箭,这天又是个月圆之夜,傅影在房里做针线。抬头看到窗外一轮月亮,眼泪就“扑簌簌”飘落下来,再无心做针线,抓起缝衣针,又双手旋弄起来。只见她手上银光闪闪,根根钢针相互碰撞,铮铮微响。千万只钢针旋着旋着,渐渐也成了一轮月亮,竟比窗外的那轮还要圆润。傅影将它轻轻一抛,便吊在了屋头上,与窗外的月亮相映成趣。
“好手段!”窗外一个男子突然赞道,傅影吓了一跳,“月亮”散了,“扑铮铮”落了一地。“你是谁?”傅影问道。没想那男人听问,竟推窗跳入,近前对傅影说:“我是岳家军的伺马于石,今晚从窗前行过,看姑娘编织月亮,不由就赞出声来,姑娘可再编那月亮给咱看否?”有生以来,傅影还是头一回单独面对一个男人,心头猛然涌上一股热来,竟鬼使神差地惟命是从道:“行。”
说完,傅影就拣起地上的钢针,双手舞起,为于石编织月亮。一忽儿上弦,一忽儿下弦,一忽儿又全圆,一次次向空中抛去,抛得于石一颗心活了,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傅影。这时的傅影也早已是干柴烈火,就闭了眼,松了气,钢针的月亮散了一地……
有了这一夜,傅影再忘不了于石。可从此以后,于石却再没有出现。傅影一夜一夜的编那月亮,也引不来于石,想得她心尖都发疼。
影夺魂剑(2)
这一天,傅影帮姑母引火做饭,在柴引中看到一张布告。布告是驻秋水县岳家军头领秦建德发的,说是军中出了一个叛贼,偷走了岳家军的城防图,要在双十日金贼头目打骨朵生日那天晋献。岳家军要剪除这个奸细,追回城防图,先后派去十一人都有去无归。秦建德便下了此布告,重金招募能人前去剪贼夺图。傅影看那降贼的画影图形,竟是和自己有了一夜之欢的于石!
傅影眼泪“哗”地就落下来了,于石已投了金贼!难怪她再见不到他了。姑母见她看那布告,忘了引火,一火棍打在她身上:“你是怎么了?”“我要杀了这于石!”傅影眼中喷火道。这话一出口,姑母也怔了一刻。忽然眼睛转动起来:“你说你能杀了这贼,夺回那城防图?”“嗯!”姑母细问了她,即刻更高兴了:“那我们得了悬赏,往后就不会为钱愁了!我们快快去岳家军营!”
秦建德见到了傅影,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派去的十一个人,个个是军中好汉,都一去无归,就凭你一个羸弱的女子行吗?”傅影说:“你派去的那些人,都近不得于石的身。而我却能。”秦建德说:“那你有何本领?”傅影这时顾不得羞,向秦建德道出了她与于石的一夜之欢,最后说:“我一定要去取了他性命,夺回城防图!”秦建德见姑娘去意坚决,那双十日又马上就到,权且死马当活马医,答应了傅影。傅影乔装打扮,不日便来到金人占据的城堡里。
到了城堡,她天天傍晚来到十字街上,掏出缝衣钢针,双手旋舞,编成一轮月亮,抛向空中,引得街市上的人无不纳罕,纷纷围过来观看。那些来往的巡查金兵,见耍技的是个漂亮女子,也不戒备……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却说这天傍晚,于石在两个金兵随同下,在花楼吃了花酒出来,见十字街上有许多人在看月亮。他先是有些纳闷:今天正为朔日,怎么会有圆月升空?再看月亮,挂得不高,仿佛就在人们的头顶上,还在咝咝旋转,不由心中一动,急走过去———那可不就是傅影吗?于石什么都不顾了,唤一声“傅影!”便奔过来。
这一声唤,傅影的心都要被揪出来了,“月亮”散了,眼泪淌下来。就在于石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傅影悄声道:“你要还认得我傅影,就随我回岳家军中认罪!”
于石听了这话,一边惊恐地往后退,一边向贴身的两个金兵喊道:“她是岳家军的奸细,快将她拿下!”
傅影听他这一喊,心中好苦,知道于石是铁了心的降贼,手中一抖,一把缝衣钢针便飞出去,如万千利剑戳向于石前胸,紧接着傅影跃起身,口中高唤:“穿针引线!”就见钢针飞出,竟一根衔着一根,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水线,认准了于石咽喉处,泼剌剌流去。白的水线由于石咽喉穿入,红的水线再从于石脖后穿出。于石登时毙命。
此时傅影也已用尽了浑身力气,在两个金兵的乱刀砍杀下,香消玉殒。
这时,金营元帅打骨朵带着金兵来了。在看于石尸首时,发现他胸前血肉模糊,那张藏在胸口的岳家军城防图,早被傅影的万千支钢针戳刺得支离破碎,再辨不出一字一形了。金兵看着这场面,无不惊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女人用的缝衣针竟也有这等威力!打骨朵望着那满地的钢针,叹道:“这哪是什么缝衣针,分明就是飞影夺魂剑呀!”
本世纪三十年代,上海“盛茂珠宝古玩商店”发生了一件案中案,情节曲折离奇。这个故事若不从头叙说,实在说不清楚,若从头说起,开头又没有一点故事性,犹如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文学作品总是这样的,作家创作也喜欢把高潮放在中间或结尾。更何况这是生活中发生过的真实的事,我们只能按照它的情节发展顺序来叙说。
“盛茂珠宝古玩商店”开在上海“大世界”附近,三十年代叫爱多亚路。这个店在上海属于小型的,只有一开间店面,但店堂很深,足足有四进套间,所以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若走人第三进套间,没有电灯照明,就显得阴森恐怖。据说还有个地下室,但除了老板以外,谁也没有进去过,只是到晚上,店打烊以后,老板才把值钱的珠宝搬到地下室去收藏。
老板姓白,叫相仁。这个名字用上海话说就是“白相人”,上海方言是流氓的意思。常有人用老板的名字跟他开玩笑,老板样子很厚道,总是摊着手说:“是我老父替我起的名字,我有什么办法!”
白相仁夫妻俩在上海开店,有人说他还有儿子和女儿,但谁也没见过,更不知道他儿子女儿干什么。这家珠主店的前身是一个小银楼,专卖金银首饰,因为生意不好而倒闭,被白老板买下,又整整花了一年多时间才装修好,楼下开店,楼上是三个伙计和老板夫妻的住房。老板娘比老板小十几岁,长得也很好看,不像老板又老又瘦。
关于“盛茂珠宝古玩商店”的营业情况,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有人说别看这家店里经常有达官贵人和贵妇财主出入,但都是来看看货,并没有做成任何生意。也有人说这家商店的营业情况很好,别看它门面不大,许多大店的收入都远不如它。这两种说法都有各自的理由。你说它生意好,十几年开下来了,店面不见扩大,店员不见增多。你要说它经营不好,每年遇有筹募慈善事业捐赠,盛茂珠宝店出的钱不小于那些大店,生意不好哪来这么多钱?总之,这个店对外人来说,充满了神秘感!就是这家商店的三个伙计,对这店里的经营收入也,一无所知。
“盛茂珠宝古玩商店”一共有三个伙计,两男一女,食宿都在店里。早上一开店门,一个叫李来根的伙计就站在店门口当门卫,还有一个叫王乃中的伙计守候在楼上的寝室里,万一店堂里发生了什么事,老板叫一声,他就从楼上冲下来协助老板,应付意外事件。因为珠宝古玩店和银楼,总是盗贼的目标,白天抢劫的事经常发生。但“盛茂”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类事,所以王乃中的工作也就特别清闲,没事在楼上看看书,写写毛笔字,坐得久了还可以到阳台上去练几路拳。这个王乃中生性喜静,七八年一直这样生活,倒也不觉得闷。第三个伙什是个女的,本姓张,后来被老板认作干女儿,改成老板的姓,叫白娣。三个人中白娣年纪最轻,只有二十岁。白娣的工作是给客人倒茶敬烟。每逢有客人进店看珠宝古玩,白老板喊一声:“倒茶!”,白娣就从厨房走出来,做完份内的事,又回到厨房去,帮老板娘做饭炒菜。这家商店的伙食特别好,虽然不能说是每天山珍海味,每顿饭也是三荤四素,老板娘炒菜的手艺又好,不亚于饭馆厨师。
白老板样子长得厚道,对三个伙计也特别好,说话轻声慢语,就像对客人。三个伙计都把白老板当父亲敬重,白老板对他们也像对儿女一般。
每天打烊以后,白老板亲自把值钱的东西收藏到地下室,然后三个人才进店堂打扫。营业时间伙计是不能进店堂的,只有白老板自己负责经营,每天做成多少生意也只有老板一个人知道。据老板说,珠宝一进地下室就安全,哪怕是飞贼也偷不去。所以一到晚上,三个伙计就放假了,上舞厅、去夜总会,高兴上哪儿,就往哪儿。每人还可从老板手中领几十元零花钱,这笔钱不算在工资和年终红包之内,将这些收入全加起来,伙什们的收入是别人的四五倍。这家珠宝店生意若是不好,这笔开支从哪儿来?
到“盛茂”工作可不容易,随你本事多大,老板也不要。那么现在这三个伙计是怎样收进来的呢?——他们都是从小收养的。李来根和王乃中都是孤儿,在街头流浪时,被收养的。有一次李来根被好几个流氓殴打,遍体鳞伤,没讨饶一声。白老板一看,是块好材料,就把他收下了。王乃中在捡垃圾的时候,白老板找到他,叫他送封信,路上又碰到流氓,叫他交出那封信。王乃中死也不肯,情况危急时,他吞下了那封信。人被打伤了,还对白老板说对不起,因为信没送到。其实,那并不是一封多么要紧的信,只是白老板为了考验他而已。李来根是十四岁被白老板收养的,王乃中是十三岁,十年以后,都是二十三、四岁的威武青年了。白娣是十二岁那年被白老板收养的。白娣祖上在京城当官,到白娣爸爸这一辈才破落。白娣的爸爸是个挑糖担换破铜烂铁的穷人,孩子又多,正愁养不活她,白老板给了他不少钱收养了白娣。白娣的爸爸拿了这笔钱就回浙江者家去做生意了。
白老板收养孤儿后,不是送他们去读书,而是送他们去学武,所请的教师都是上海滩一流武术师。据白老板说,珠宝店是黑道人士的主要目标,不养几个武艺超群的贴心人,必定会遭劫。经过三年苦练,加上名师指点,李来根和王乃中已练成一身非凡的武功,飞檐走壁,徒手格斗,刀枪棍剑,无所不精。即使碰上五六个壮汉,休想近身。
学好武术,还要学扒车跳车,无论是火车还是汽车,在高速行驶中,能扒住这辆车蹿上去,还要能从车上跳下来。
练武是为了保卫珠宝店,那么练扒飞车和跳飞车又是为了什么呢?对此白老板没有讲,李来根和王乃中当然也没问。年轻人多学点本领总是好的。
白老板收养的干女儿白娣除了学武功和练跳车外,还跟上海几位著名的魔术师学魔术。五年以后,白娣不但有一身好武功,而且还是个出色的魔木师,但她从没有登台表演过,而是回到珠宝店协助干娘烧饭做菜。白老板从未叫她表演过。
盛茂珠宝店经常有些细小的失窃现象,晚上老板盘点时,告诉三个人,今天又少了哪件小玩艺,可能是被哪位顾客顺手牵羊带走了,好在不值多少钱,也不追究。
有一天,一件重大案件发生了!
这天,三个伙计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四点钟起身,在晒台练武功,六点钟到楼下厨房去吃早饭,老板娘早就将各式早点安排好了。往常,三个人吃过早点就往店堂去,白老板已将厨房通店堂的门打开了,三人协助老板整理店堂,七点钟准时开门营业,三个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店堂里留下白老板一个人接待顾客,洽谈生意。
这天三个人一走进店堂,只见白老板神色惊慌,向三个人招招手,走进帐房,压低声音说:“今夜店里遭劫了!”
三个人听后,都大吃一惊。他们早在练武功的时候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夜里哪怕是睡得再香,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夜里盗贼越过几道门进店,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察,说明盗贼是位高手。
白老板说,夜里他曾做过一个梦,梦中发觉他藏珍宝的地下室门没关。他吓得一身冷汗,惊醒了。他立刻来到楼下,一看地下室的门关着,这才放下心,但用手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走进地下室,见有一只保险箱被打开,查点了一下,少了三件珍宝。
这地下室,除了明锁和暗锁,还有暗道机关,除了白老板本人,连老板娘也从没进去过。这个盗贼能进入地下室把珍宝偷走,真叫人难以置信。白老板仔细回忆了昨晚盘点的情况,当他把珍宝放入保险箱锁上后,都要回拉一下保险箱的门,证明是锁上了才放心。他退出地下室后,关上门也要再推一下,确信万无一失后才上楼睡觉。那么这盗贼是怎么能进去的呢?
李来根是个急性子,气得大声骂道:“他妈的,是哪个在太岁头上动土!”
王乃中向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冷静点,小声问白老板:“师傅,你看是不是报警!”
白老板摇摇头:“上海滩的警察全是饭桶,哪能捉拿到这样的江洋大盗!只怕是白送他们一笔钱花!”
白娣说:“阿爸,我们还是请私人侦探吧?”
白老板说:“不少私人侦探都通江洋大盗。请他们来,就得向他们公开地下室的秘密,这简直是引鬼上门!”
白老板是个见过大市面的人,丢失了三件珍宝,他并未惊慌。他对三个伙计说:“这三件珍宝都是国内仅有的,盗贼急于出手卖钱。我们只有托人暗中察访,在盗贼销赃时破案。”他再三叮嘱三个伙计不要声张,打草惊蛇,反而于破案不利。
三天后的深夜,白老板从外面回来。他把三个伙计从楼上喊下来,告诉他们经过察访,得知失窃的珍宝在一个叫史密斯的英国人手里。此人住在四姐妹饭店里。
白老板和三个伙计商讨了好一会,觉得最稳妥的办法,是把被偷的宝物再偷回来。白老板把这件事交给李来根和白娣去办,王乃中留在店里。
白老板拿出三件宝物的照片,让李来根和白娣看,一件是翡翠凤头钗,一件是汉玉千层塔,还有一件是九龙犀角杯。这三件古物都价值连城。
天一亮,李来根和白娣就赶到四姐妹饭店,包下两间上等房间,和史密斯住在同一个楼层,但就是无法接近他。这家伙吃饭由茶房送到房间,又从不上舞厅,夫妻俩整天守在房间里,一时无从下手。
三天过去了,李来根和白娣都非常着急,万一史密斯夫妇离开上海,那就无法夺回宝物了。
有一天夜里,史密斯夫妇终于走出房间了,李来根和白娣一直跟随他们到静安寺百乐门舞厅。在舞池里,李来根和白娣只是和史密斯夫妇擦身而过,白娣已经知道史密斯的钥匙放在西服的贴身内袋里。只有先取到钥匙,然后才能取到珍宝。
第二支乐曲开始,白娣在舞池中又和史密斯碰撞了一下,凭她魔术师的高超技艺,已经将钥匙拿到手了,一转身,钥匙已到了李来根手里。
李来根拿着钥匙,火速赶回四姐妹饭店,进了史密斯的房间,打开了所有箱子,翻遍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最后总算找到一只红木盒子,里面装有犀角九龙杯,另外两件宝物却怎么也没找到。
李来根把九龙杯送回店,又赶到百乐门舞厅,把钥匙还给白娣。白娣主动邀请史密斯跳舞,乘机把钥匙放回了他的口袋。
第二天,上海几家报纸都刊登出消息,说一位外国人所拥有的珍宝九龙杯,昨夜被中国的男女飞贼盗取。记者们还加枝添叶虚构出许多惊险情节。
找回九龙杯,白老板特地举办家宴,慰问李来根和白娣。他们都为没能夺回另外两件宝物懊恼不已。白老板说:“慢慢查访,肯定还能找到线索,总有一天会物归原主。”
“盛茂”失窃的两件宝物还没有能找回,地下室又第二次被偷。
有一天,白老板事先得消息,说有一位海外华侨巨商要到店里来看货。“盛茂”就像迎接财神似的,一早就作好准备。开门后不久,那位华侨巨商果然来了。此人五十多岁,衣着平常,看不出是有钱的阔佬。李来根照例守卫在店门口,王乃中在楼上等候老板传呼,白娣献完烟茶,很快退出店堂,由白老板一人与客人洽谈。客人走后,白老板说他只买几件价格不高的古玩,另外还看中几样小摆什,已讲好价钱,并付了定金,说好明天派人来取。大家正为做成一笔生意而高兴,谁知白老板在清理货架时,发现少了一件珍宝——象牙白金龙舟。早上刚摆上货架,到发现丢失为止,除了海外华侨巨商,没有来过第二个客人。那位华侨巨商,肯定是位海外飞贼。一个象牙白金龙舟的价格,是华侨购物钱款的百倍。白老板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珍宝在眼皮底下被人拿走,好不荒唐!真的老眼昏花了吗?
李来根说:“师傅,我去把那华侨宰了!”
王乃中说:“先要打听他的下落,不然宰谁?”
白老板瞪了李来根一眼说:“二十多岁的人,还像小孩子。我们是生意人,能去做杀人的事吗?你们别急,还是让我想想办法吧。我不信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没过两天,自老板说已经打听到那个华侨住在太平洋大饭店。这个华侨在欧洲也是有名的窃贼,专门以收藏古玩珍宝为掩护,乘机偷盗,他已在全世界几十个国家作过案,从未失手过。这个窃贼在三两天内就要离开中国回欧洲。时间紧迫,如何是好!
李来根说:“我闯进他房间,用刀逼着他,把龙舟交出来。”
白老板说:“人家一揿警铃,你就成了强盗啦!”
最后,还是白老板作出决策,三个人全力跟踪华侨,跟他上火车,火车上比饭店混乱,再寻找机会下手。
在南下的列车上,李来根、王乃中和白娣三个人和华侨在同一节车厢。那华侨带的东西不多,一只皮箱随意放在行李架上,另外还有一只皮包,时刻抱在怀里。不用说,珍宝就在皮包里。
这时,王乃中先向李来根耳语了一句,然后照准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两人在车厢里大打出手。顿时车厢里秩序大乱,有人劝解,有人躲避,也有人拍手怪叫,想看热闹,……
火车在原野上奔驰,坐在华侨旁边的一位少女,先打开车窗,说了声:“闷死了,气都透不过来。”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夺过华侨手里的皮包,顺手又取下行李架上的皮箱,一个虎扑,从车窗跳下了火车。这个少女就是白娣。华侨被这突然袭击弄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喊出声来。
这时,李来根和王乃中也停止了打斗。王乃中走过来问华侨:“窃贼在哪?”
华侨指着车窗说:“跳车了!”
王乃中说:“好,我去捉!”说着也飞身跳下了火车。
华侨还在喊:“谁帮我捉贼,捉到有赏。”
李来根走近华侨说:“好,老子先赏你一个耳光。”他狠狠地打了华侨一个耳光,也从窗口跳下火车。
这次三个人协调行动,不但夺回了象牙白金舟,还得到了这华侨的皮箱里的不少珠宝和古玩。
白老板又喜又叹。喜的是夺回了象牙白金龙舟,叹的是又带回了华侨的几件古玩。他对白娣说:“我们岂不是也成了窃贼?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当时你又不知道我们珍宝被他放在哪里。我们不能要不义之财,我来给华侨的这几件东西估个价,明天把这笔钱捐赠给慈善机构。”
白老板的品质,使三个伙计大为敬佩。就在追回象牙白金龙舟的庆功家宴上,由白老板作媒,将白娣许配给李来根。当日成婚,新房就在珠宝店楼上,洞房花烛夜,李来根从口袋取出一只精致的首饰盒,对白娣说:“这是师傅送给我们两个人的结婚礼品,关照我进入洞房后再给你,——现在可以给你了。”
白娣问:“是什么东西?”
李来根说:“琥珀蝴蝶,是一对,我们一人一个。”
这对琥珀中各有一只蝴蝶,晶莹得犹如嵌在玻璃里一般。白娣接过琥珀,不由大吃一惊,放到灯下又仔细辨认,问李来根:“你知道这对琥珀的来历吗?”
李来根知道,大约一年前,白老板告诉李来根店里失窃了一对琥珀蝴蝶,让李来根一个人去夺回来。就是这对琥珀。原来,白老板遇到小的失窃案,只让一个徒弟去夺回是常有的事。
白娣问李来根:“你从什么地方夺回来的?”
李来恨说:“嘉兴,姚家庄一个小什货铺子里。”
白娣把一对琥珀捂在胸口,沉思了好一会,对李来根说:“来根,我们上当了。这对琥珀根本不是店里的,是我们家祖传之宝,从前,我家三天揭不开锅,我父亲也没舍得卖这对琥珀。你刚才说的地方,正是我老家,那个开什货店的就是我父亲。”接着她又压低声音对李来根说:“来根,看来白老板是个贼头,我们现在在贼窝里。”
白娣估计得一点不错,白老板是黑社会专盗珠宝和古玩的头目。他收养这三个人的目的,就是要从小把他们培养成窃贼,所谓的夺回宝物,其实是叫他们盗窃。
小夫妻俩如大梦初醒,觉得再在这黑店呆下来,决没好下场。他们想把一切都告诉王乃中,尽快离开这虎口,但怕王乃中不信,反而坏事。他们左思右想,终于下了决心。两人带着这对本属于自己的琥珀以及随身衣物,悄悄出了门,远走他乡,不知去向。
李来根和白娣一走,盛茂珠宝古玩店只好关门,白老板隐名埋姓,去干了别的行当。王乃中呢,暴病而亡,读者诸君尽可怀疑,这是白老板干的,因为他要杀人灭口。
钟楼上的恶棍现在几点了?
——古谚语每个人都知道,一般来说,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是——或者,唉,曾经是——沃顿沃提米提斯这个德国小镇。不过,因为它离任何一条主要的道路都有相当的距离,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可能我的读者中几乎没人去过那儿。为了那些没到过那里的人,我应当对它进行深入的介绍;因为希望能代表那儿的居民们争取公众的同情,就更有必要这么做了。
在这儿我陈述了一些最近发生在这个小镇上的不幸事件。认识我的人都不会怀疑,既然我自愿挑起了这个重担,我将尽最大的努力来让自己做到严格的不偏不倚,我会慎重地调查事实,并且请权威人士做仔细的校勘,而这样的校勘工作甚至能让渴望获得历史学家头衔的人脱颖而出。
在纪念章、手稿和碑铭的合力帮助下,我可以肯定地说,沃顿沃提米提斯这个小镇从最初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完全一致的状况。不过,谈到小镇初建的日期,很可悲的是,我只能用一种给出个半是含混、半是确定的答案,所以数学家们有时不得运用某些代数公式解决问题。
我可以这么说,从它这么古老、偏远来看,这座城市的历史无论如何不会早于任何有据可查的年代。
至于沃顿沃提米提斯这名字的来历,我得伤心地承认我感到很迷惑。在关于这个问题的诸多看法之中——这些看法有的敏锐,有的渊博,有的又完全相反——我无法找出任何一种是让人满意的。或许酒囊先生的意见——差不多同饭袋先生的相一致——要稍好些。它是这样写的:沃顿沃提米提斯——沃顿,平息的雷声——沃提米提斯,近似于闪电——一个旧词是,直面闪电。说实话,镇参议会大楼的尖塔顶端上闪电划过的几道痕迹也验证了这个派生词。不过,我决定不在这么重要的问题的上纠缠不休,而必须得到以下这些参考书中去查阅读者期望了解的信息——笨蛋先生所著的《旁敲侧击先辈演讲集》,也可见傻瓜先生的《派生词》的第二十七页到五千零一十页,哥特式版本,黑红字体,有眉题,没有注释;也请参考由吃吃喝喝先生评注的吹牛先生的手稿的边注。
尽管沃顿沃提米提斯建立的时间以及其名字的出处无从得知,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是我前面提到的,这镇子一直以我们眼中的那个样子延续至今。镇上年纪最大的老人也记不起它外貌上的点滴变化;并且,事实上任何诸如此类的建议都会被认为是一种冒犯。村子座落于一个正圆形的山谷中,周长大约是四分之一英里,四周环绕着小山,而镇中的人们从来没有冒险去翻越这些山头。对于这个,镇民们给出了个极好的理由,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山那边有什么东西。
环绕着山谷的边缘(那儿很平坦,铺满了扁扁的瓦片),一溜儿立着六十栋小屋子。它们背倚山岗,面向平原,每栋小屋的前门距平原中央仅有六十码远。屋前的小花园中有一条环形小径,一个计时器和二十四棵卷心菜。这些房子极其相似,以至于没法把一栋和另一栋区别开来。因为年代久远,房屋的式样有些古怪,可要不是这个原因,它们也不会具如此引人注目,不会如此独特。因了那些用烈火烧成的、两端黑中间红的小砖头,屋子的外墙看上去像是放大了比例的棋盘,显得很时尚。两端的山形墙朝向正面,屋檐和正门的上方的檐口和房子的其余部分一样大小。又窄又深的窗户上装有很多窗格,镶着整洁的玻璃。屋顶上铺着数不清的长耳瓦片。这儿所有的木工活都是一种暗色调,它们经过精雕细刻,不过式样单一,很久以前,沃顿沃提米提斯的雕刻师们就只能雕两样东西——计时器和卷心菜。不过他们雕起这两样时干的可真出色,落凿处构思精巧,富有独创性。
小屋的内部与外观彼此呼应,千篇一律,家具的摆设如出一辙。地板上铺着方形瓷砖,黑木制成的椅子和桌子有着弯曲的细腿和小狗形状的脚。壁炉架又宽又高,不仅在正面雕刻有计时器和卷心菜,且在顶上正中央摆着一个真正的时钟,响亮地“滴滴答答”着,两端各摆着一个插了卷心菜的花瓶。每棵卷心菜和钟之间又有一个大肚子的小瓷人儿,肚子上有个又大又圆的洞,从那儿望进去可以看见一块手表的表盘。
大而深的壁炉中装有弯曲的柴架。里面经常跳动着欢快的火苗,火上架着一口大锅,正煮着腌卷心菜和猪肉,屋子的好主妇总是忙于照看它。她是位矮胖的老妇人,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脸色红润,戴了顶糖块形状、饰有紫黄色带的大帽子。她的裙子是橘黄色,亚麻羊毛混纺的质地,屁股那里包得紧紧的,腰身那里剪得很短——实际上其他部分也都很窄小,在大腿上面呲牙咧嘴的。她的腿和脚踝都粗了些,好在都被一双好看的绿色长袜给遮住了。
粉红色羽毛制的鞋子上系着一束黄色的丝带,折成卷心菜的形状。她的左手里有块小而沉的德国表;右手则挥着一柄长把勺子翻动着那些腌卷心菜和猪肉。一只身上长着条纹的肥猫立她的身边,尾巴上拴了一只镀金的玩具打簧表,那是“男孩子们”的恶作剧。
三个男孩子们则都在花园里喂猪。他们的个头有两英尺高。带着三角尖帽,身上的紫色背心直拖到了大腿,穿着长到膝盖的鹿皮短裤,红色长袜,和饰有银制大带扣的重靴子,套了一件钉着珍珠母大纽扣的男式大衣。每人嘴里都衔着一支烟斗,右手握了块小小的表。他们喷口烟,看看表,再喷口烟,再看看表。那只肥胖慵懒的猪此刻正忙着一会儿啃着掉下来的卷心菜叶子,一会儿往后踢一下镀金打簧表,顽皮的孩子们把这个东西系在了它的尾巴上,好让它看起来像那只猫一样漂亮。
正门的右边摆着一把皮革坐垫的高背扶手椅,和桌子一样,也有曲腿和小狗形状的脚。
上面就坐着这家的老头子。这是个极胖的小个儿绅士,长了对圆圆的大眼睛和肥嘟嘟的双下巴。他的穿着打扮和那几个孩子一模一样——我无需就此再多说些什么了。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烟斗比孩子们的要大些,因此他可以喷出一阵更大的烟雾。和他们一样,他也有一块表,不过放在了口袋里。说实话,比起表来,他有些更重要的东西要关注——这东西是什么,我不久就会提到。他坐在那儿,右腿跷在左膝上,脸上一副黯淡的面容,但每时每刻,至少总是有一只眼睛死死盯在平原中央的某个显著目标上。
那个目标位于镇参议会大楼的尖塔上。镇参议会的成员们都是些小个子,长的圆滚滚的,是些油滑的聪明人;长着大大的圆眼睛,肥嘟嘟的双下巴,比起沃顿沃提米提斯的普通居民来,他们的外套要长的多,鞋上的带扣也要大的多。我在镇上逗留的期间,他们召开了好几次特别会议,采纳了以下三条重要方案:“变更老的好传统是错误的。”
“沃顿沃提米提斯之外的事物都难以忍受。”以及——“我们将忠于我们的时钟和卷心菜。”
参议会的议事厅上面是尖塔,塔楼就在其中,很久以来,那里就存放着沃顿沃提米提斯镇的大钟。它是村民们的骄傲,人们都很珍爱它。坐在皮垫扶手椅中的老绅士们目不转睛望着的,正是那个大钟。
大钟有七面——在尖塔的七个面上各有一个——这样所有方向都能很容易的看到它。它巨大的面盘是白色的,沉重的指针则是黑色的。钟楼有位看守人,他的惟一职责就是照看这只大钟;这可是最完美的闲职了——因为沃顿沃提米提斯的大钟从没有出过什么毛病。直到最近,仅仅这么假设一下,都会被当作是异端邪说。从有史可查的最久远的年代起,就由那座大钟准确的鸣响报时。实际上镇上其他所有的时钟和手表也是一样。再没有像这样精确的恪守时间的地方了。当大钟那巨大的铃舌觉得该说“十二点正!”时,它所有顺从的追随者都同时开口相应,像是一阵巨大的回声。简而言之,那些好民众们喜欢他们的腌卷心菜,不过他们也为自己的时钟而自豪。
所有拥有挂名闲职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尊敬,既然沃顿沃提米提斯的钟楼看守人占据着最完美的闲职,他自然是世上最受尊敬的人了。作为镇上最显要的人物,就连猪们都带着敬畏的神气望着他。他的大衣后摆比镇上其他绅士的要长出很多——他的烟斗、鞋带扣、眼睛和他的肚子都要比其他任何人大上许多;至于他的下巴,那可不只是双层,而是三层的。
至此,我已描绘出沃顿沃提米提斯的快乐状态:唉,这样一幅美好的画卷要是不被破坏就好了!
在最有智慧的居民中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谚语,即“翻过山来的没有好东西”;看来这话确实有几分未卜先知。就在前天中午十二点差五分的时候,东边山脊的顶上出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这情况当然引起了普遍的注意,每个坐在皮垫扶手椅里的小老头,都惊慌的把一只眼珠转向这东西,把另一只眼珠盯在尖塔上的大钟上。
离正午只差三分钟时,看出了那个备受猜疑的古怪东西是个个子很小、长了副外国人样貌的年轻人。他速度极快的冲下了山,这样每个人很快就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实在是在沃顿沃提米提斯出现过的最讲究的人。他的面容呈现一种暗烟色,上面长了只长长的鹰勾鼻、一双豌豆大的眼睛,还有一张大嘴和一口好牙。看来他很想显露这口漂亮的牙齿,只管咧开了嘴笑。脸上满是胡髭和腮须。不过额头倒露在外面,头发用卷发纸打理得整整齐齐。他身着裁剪贴身的黑色燕尾服外套(一个口袋中耷拉出来的白手帕晃当着),黑色克什米尔羊毛料的及膝短裤,黑长袜,足踏一双粗短的轻软平底鞋,上面饰有大束的黑色锻带。他的一只胳膊下夹着一顶巨大的绸三角帽,另一只则夹了一个几乎有他个头五倍大的小提琴。左手握了一只金鼻烟壶,就在迈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步子雀跃下山来时,他还不停的从中吸着鼻烟,脸上挂着自满自得的神情。上帝保佑!——这是沃顿沃提米提斯最诚实的民众看到的情景!
坦白说,尽管这家伙咧着嘴在笑,可还是长了一张卤莽、阴险而邪恶的脸;当他直冲冲地蹦进村庄的时候,他的古老的、粗粗短短的鞋子并没有引起人们的疑心。那天好多看到他的人,本来不屑于瞥一眼他身上细薄布的白手帕以下的部分——那手帕从他的燕尾服外套的口袋里耷拉下来。可是激起大家义愤的是,这个恶棍般的花花公子这儿跳一步西班牙舞,那儿跳一步旋转舞步,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念头要让他的步子踩准节拍。
可是,那恶棍蹦来跳去的直闯到他们中间的时候,善良的镇民们却几乎没机会完全张开眼睛,这时只差半分钟就到正午了。他这儿跳一个滑步,那儿来一个金鸡独立,然后,在一个旋转和一下和风舞步之后,鸽子般飞上了镇参议会大楼的塔楼。目瞪口呆的塔楼看守人正坐在那儿庄重又惊愕地抽着烟。这小家伙一下揪住他的鼻子又是晃又是拽;还“啪啪”地扇他头上的大三角帽,把它往下敲盖住了看守人的眼睛和嘴巴;接着,举起那柄巨大的小提琴,打了他很久,打得很厉害。由于那看守人是那么胖,再加上小提琴很空,你会发誓,那是沃顿沃提米提斯尖塔的塔楼里一群双倍低音鼓的鼓手一起痛击魔鬼的鼓点。
无从得知这种不人道的袭击让居民们怎样不顾一切地复仇,可一件重要的事情是,现在只有半秒钟就到正午了。钟就要敲响了,每个人绝对必须好好盯着他的表。但是,很显然,就在此时钟楼上那家伙正对大钟做着一些本来与他无关的事情。不过钟已经开始敲了,没人来得及去顾及他在干什么,因为他们都得数着敲响的钟声。
“一!”钟声鸣响。
“一!”沃顿沃提米提斯每位坐在皮垫扶手椅中的小老头响应着。“一!”他们的表敲响了:“一!”他们妻子的表响了:“一!”孩子们身上的表响了,猫和猪尾巴上的小玩具打簧表也响了。
“二!”大钟继续敲着;“二!”所有的应和者响应着。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大钟敲着。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其他人应答道。
“十一!”大钟响着。
“十一!”一群小东西们应着。
“十二!”大钟响着。
“十二!”他们极其满意的答道,一边降低了音调。
“十二点了!”所有的小老头们一边说,一边举起了他们的表。可是大钟并没有放过。
“十三!”它又敲响一记。
“魔鬼啊!”小老头们气喘吁吁,面色变得苍白,丢下他们的烟斗,把右腿从左膝盖上放下来。
“魔鬼啊!”他们呻吟着,“十三点!十三点!!——上帝啊,现在是十三点!!”
为什么要试图去描绘那接踵而来的可怕场景呢?整个沃顿沃提米提斯立刻陷入了可悲的骚乱状态。
“我的肚子是怎么啦?”所有的男孩子吼道——“这个时间我该饿了!”
“我的腌卷心菜是怎么啦?”所有的主妇们尖叫道,“这个时间它该煮烂了!”
“我的烟斗是怎么啦?”所有的小老头诅咒道,“真该天打雷劈;这个时间它该抽完了!”
——他们又怒气冲冲的填满烟斗,坐回到扶手椅中,又快又猛地吞云吐雾,整个山谷立刻充满了浓重的烟霭。
与此同时所有卷心菜的面上也都变成了红色,似乎是以时钟的形式出现的每样东西都被魔鬼附了身。雕在家具上的钟像是被施了魔法般开始跳舞,壁炉台上刻的那些,则像是无法克制自己的狂怒一般不停地敲着十三点钟。钟摆都摇晃扭曲得可怕,让人不敢去看。可是,最糟糕的是,猫也好猪也好都忍受不了系在它们尾巴上的小打簧表的动静,到处狂奔想法子对它泄愤。它们乱蹭乱拱,发出刺耳的尖叫,窜到人们的脸上,或是从衬裙下穿过,所制造出的一片混乱的糟糕场面,简直让有理智的人难以想像。让人更加恼火的是,尖塔上那个不可救药的小恶棍显然正尽其所能的作恶。人们不时地能透过烟雾瞥见他,正在钟楼里骑在仰面朝天的看守人身上。他用牙齿叼着钟绳,不停的用脑袋猛拉,那发出的喧闹的声音我只要脑子里一想起,耳中就会再次“嗡嗡”作响。他的膝盖上摆着那把硕大的小提琴,他正两手刮擦着它,演奏着《佛兰纳甘的朱迪和瑞佛提的帕迪》,既不合拍又不着调。这个傻子!
事情就这么悲惨的发生了,我厌恶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正在此向所有热正确时间和美味的卷心菜人求助:让我们集体赶赴那个小镇,从尖塔上赶走那个小坏蛋,再次恢复沃顿沃提米提斯古老的秩序。
一、请师不成抬轿抢
蒲松龄年轻时就写得一手好文章,无奈官场黑暗,多次考试都名落孙山,只能靠教书为生。
这天,蒲松龄正在家里看书,门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原来是本县首富段财主找上门来了。蒲松龄一看他,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段财主外号段黑心,勾结官府、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前些日子,段黑心曾经派人请过蒲松龄几次,让蒲松龄指点他的儿子段明。蒲松龄早就听说这位段家公子,是个吃喝嫖赌样样行的主儿,怎么能教他文章呢?所以蒲松龄一直推辞着不去,没想到,段黑心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蒲松龄还是摇头推辞:“不是我不想教您的公子,实在是您的公子想学的那些东西,我教不了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蒲松龄扭头往回走,准备关门。
“且慢!”段黑心拦住了蒲松龄,“蒲先生,在咱们县里,能让我亲自出面相请的,除了县太爷,您是第二个,敢拒绝我段某人邀请的,您是第一个。实话跟您说,我这次来,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来人,请先生上轿!”
段黑心话音一落,几个家丁就围了上来,架住蒲松龄的胳膊就往轿子上拉。蒲松龄的妻子和孩子过来拉,被段黑心拦住了,他掏出一百两银子,扔到地上,说:“看你们日子也过得清苦,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提前支给蒲先生的报酬,这价钱比平常他教书高出十倍,也够意思了。你们放心,半年时间,我会好吃好喝招待蒲先生,他一根汗毛都少不了。不过,蒲先生要是想逃,那咱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说完,段黑心一挥手,一群人抬起蒲松龄就走。
蒲松龄无奈在轿子里坐着,心里暗暗道:“姓段的,你能硬把我抬进你家,可你能硬逼着我把本事全教给你儿子吗?妄想!”
到了段家,段黑心让蒲松龄端坐在太师椅上,命人喊少爷和少奶奶前来拜师。不大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就来了,男的矮胖身材,长得肥头大耳,全身上下全是绫罗绸缎,一看相貌,就是段黑心的儿子段明;那个女的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岁,身穿粗布衣服,低着头,两腮通红。两个人一进门,段黑心就让他们跪在地上,给先生磕头。段明是一百个不愿意,磨磨蹭蹭不肯跪,结果被段黑心一脚踹在了地上,那个女孩羞答答给蒲松龄道了个万福,眼睛看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
段黑心说:“蒲先生,下面跪的是我儿子段明,旁边是他刚娶进门的妾,名叫娇蕊,这半年时间里,两个孩子的功课就麻烦先生了。”说完,段黑心让人把蒲松龄带到后花园,安顿好住处,好吃好喝招待。
二、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段明和娇蕊两个人来到了后花园,娇蕊一脸娇羞地向蒲松龄请了安,就坐在一边,段明则大大咧咧地往座位上一坐,斜着眼睛看着蒲松龄,一句话也不说:
蒲松龄也不生气,让他们自己先温习一下,然后就站在窗前,看水池里的荷花。看了一小会儿,他回头一看,段明居然不见了,娇蕊坐在那里,正对著书本发呆呢!
“你家少爷呢?”蒲松龄问。
娇蕊指了指花园外面:“少爷出去喂他的斗鸡去了。”
蒲松龄一皱眉:“那你为什么不读书?”
娇蕊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站起身来,小声说道:“先生,娇蕊……娇蕊……不识字。”
蒲松龄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眼前一亮,噔噔噔走出屋去,拎起一根棍子就出了后花园,果然,段明正守着鸡窝喂鸡呢。一见蒲松龄拿着棍子出来,段明吓了一跳。蒲松龄也不说话,一脚把圈鸡的栅栏踹倒,抡起棍子,朝着那些鸡就打了过去,这下热闹了,那些斗鸡们四散奔逃,咯咯乱叫,鸡毛四处乱飞。
段明赶紧让人喊来他的父亲,段黑心鞋都没穿好就赶了过来。他拦住蒲松龄,连连道歉:“蒲先生息怒,小儿顽劣,惹先生生气了!”
蒲松龄停了手,微微一笑,说:“东家误会了,我打这些鸡,是有目的的。你看,这些鸡都有翅膀,却哪个也飞不高,我想,要是用棍子赶着它们练习飞翔,说不定这些鸡能变成鹰呢!” 段黑心一听呵呵笑了:“先生真会开玩笑,鸡就是鸡,你再怎么打它们,它们也不会变成鹰的。”
蒲松龄把手里的棍子一扔,说:“东家说得对啊,您的儿子儿媳,一个一见我就溜,一个连字都不识,您让我教出凤凰来,那不可能啊!”
段黑心一点儿也不恼,说:“先生是怕我段某人将来借口您教得不好,找您麻烦吧?这您尽管放宽心,我儿子爱学就学,不学您也别管他,不必挂在心上;倒是我那儿媳娇蕊,聪明伶俐,先生要是不嫌麻烦,倒不妨好好开导一下。”
蒲松龄更迷糊了,闹了半天,段黑心主要目的是让自己教他的儿媳识文断字啊。他回到花园里,一看娇蕊还站在那里,低着头等着他回来。
蒲松龄愧对小娇蕊(2)
蒲松龄叹了口气,说:“少夫人,请坐吧。”
娇蕊身子一颤,说:“先生,您就叫我娇蕊吧!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是老爷买回来给少爷做妾的,还没……还没圆房。”
蒲松龄摇了摇头,说:“都是苦命人啊,来,咱们开始上课。”
蒲松龄一开始教,就愣住了,这个娇蕊,虽然一点儿笔墨底子也没有,可学起来却特别快,短短三个月,不但能磕磕绊绊地读书,还能拼凑几句诗句了。段明三个月来了没十天,段黑心倒是来了两趟,看到娇蕊的进步,也感到十分高兴。
三、妾不圆房有玄机
这天,蒲松龄正在给娇蕊讲周敦颐的《爱莲说》,正读到“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时候,段明醉醺醺地跑来了,他挥了挥手,让蒲松龄先别讲了,他要跟娇蕊说几句话。蒲松林只好停了下来,段明拉着娇蕊朝花园外走去。蒲松龄坐在池边,看着满池荷花发愣。正在这时,突然花园外传来了娇蕊的一声尖叫,蒲松龄大吃一惊,赶紧朝花园外面赶去,一出门,就看见门旁的花丛里,段明已经把娇蕊压到了身下,正在撕扯娇蕊的衣服。蒲松龄正要上前阻拦,转念一想,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自己只是个教书先生,这种事怎么能拦人家呢?他把袖子一甩,扭头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娇蕊的尖叫声又传了过来:蒲松龄心里像被扎了一刀似的,他拎起一根棍子,就往外冲,心里想:“管他呢,说什么你也不能在老师面前侮辱学生。”
蒲松龄还没冲出门呢,外面已经传来了一声大喊:“滚开,畜生!”紧接着听见段明一声惨叫。蒲松龄顺着门缝朝外望去,只见段黑心手拿一根拐杖,横眉立目地站在那里,段明捂着肩膀,浑身直发抖。段黑心指着儿子的脑门儿骂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打娇蕊的主意,你这个畜生怎么就不听呢!幸亏我来得早,不然娇蕊还不让你给糟蹋了?来人,把少爷拉下去,弄几盆凉水让他清醒清醒!”
几个家人把段明拉了下去,娇蕊哭着,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回到了后花园,又坐到了书桌前,抹了一把眼泪,说:“先生,请继续讲。”
蒲松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讲“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讲着讲着,他突然发现娇蕊走神了,于是停了下来。娇蕊的眼睛看着满池的荷花,小声问道:“先生,这黑心段家的荷花,也能算是出污泥而不染吗?”
蒲松龄点了点头,说:“算,荷花的高洁是源于它自身的操守,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娇蕊好像明白了什么,说:“谢谢先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段黑心承诺让蒲松龄回家的时候,段黑心果然信守诺言,提前备好了车马,另外还给蒲松龄加了五十两银子的报酬,除了这些,他还给蒲松龄送了一块谢师匾,匾上写着“师恩如山”四个大字,虽然落款是段明,但蒲松龄一看就知道那几个字是娇蕊写的。他拒绝了段黑心的银子,也不要车马相送,自己夹着那块匾就回家了。
四、泣血娇蕊魂永远
几天之后,突然传来一个消息,段家二少奶奶娇蕊跳河自尽了,据说是因为段黑心要把她送给乡试的主考官。传说那个主考官最喜欢有才华的少女,谁知娇蕊在半路上逃了,追的人在河边发现了二少奶奶的鞋子,等捞上尸体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奇怪的是她的怀里却揣着一枝荷花。
听说了这个消息,蒲松龄肝肠寸断,没想到段黑心老贼居然会想出用自己儿子的小妾去贿赂考官的主意来。又过了几天,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传了出来,段黑心的儿子段明考中了举人!
这下乡里可乱了套了,不少学子都要到县里告状,说考试不公,以段明胸中那点儿墨水,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可段黑心却拦住了大家,他告诉大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俺段明以前是不行,可俺们花大钱请了大名鼎鼎的蒲松龄教了他整整半年,还能没点出息吗?不信你们到蒲松龄家看看,还有俺段明送的谢师匾呢!”
这下大家无话可说了。蒲松龄听说以后也是痛悔不已,他扛着那块“师恩如山”的谢师匾,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段家大门前,让段黑心父子出来说话!段家父子哪里敢出来?蒲松龄气坏了,他奋力举起那块谢师匾,朝着段家门口的石狮子砸了过去,那块匾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儿,只见里面飘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莲生污泥,高洁不染,娇蕊泣血,香魂永远。
原来蒲松龄离开段家的时候,娇蕊就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蒲松龄拿着字条,悲从心来:娇蕊,多好的姑娘,就这样葬送在段黑心的手里。从那以后,蒲松龄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只教蒙学幼童,不教富家子弟。在后来撰写《聊斋志异》的过程中,他也创作了很多像花一样的女子形象,其中有的,就像娇蕊……
公元1900年8月,八国联军攻陷北京,西太后慈禧带着光绪和王公大臣仓惶逃到西安。她一边下令清军斩杀义和团,一边命李鸿章为议和大臣,签订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讨得了洋人的欢心,北京城暂时平静下来。她惊魂稍定,便动身返回北京。途中,她一时兴至,要带光绪和众大臣到古城汴梁一游,顺便到古刹相国寺降香礼佛。
旨意传到开封,开封知府慌得手忙脚乱,立即张贴告示,圣上驾到,凡銮驾经过街道,须 用红毡铺地,门上挂彩;全城妇孺老幼皆要倾城出动,头顶明烛,路旁跪迎;无论贫贱富贵,均按人头每人交白银二两,以备为老佛爷慈禧进礼。如有抗命不从者,严惩不贷�这一下可苦坏了全城百姓,个个叫苦连天,只好到相国寺进香拜佛,祈祷菩萨保佑,免除这场灾难。
开封相国寺长老智清五十多岁,侠肝义胆,机智多谋,心生一计:他向知府请求,只要能免除全城百姓每人二两白银,他情愿向慈禧献出镇寺之宝。知府听了,暗想:开封百姓食不饱肚,确实榨不出多少油水,智清若能把镇寺之宝献出,有何不可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过了两日,慈禧的大队人马进了开封城。全城百姓跪迎路旁,口称万岁。开封知府迎驾后,西太后乘八抬大轿径直朝相国寺而来。智清方丈身披红袈裟,率寺内众僧跪在山门迎接。慈禧下得轿来,见众僧跪地迎驾,忙说:“自家子弟,不必俗礼参拜,快平身回话�”慈禧为啥把智清和众僧称为自家子弟呢�原来她笃信佛法,自称是受命于天的老佛爷,所以,她认为到相国寺等于串亲戚,对佛门的僧人皆称自家子弟。
慈禧落座后,智清忙跪地,高念一声佛号,说道:“今日老佛爷驾临敝寺,真是蓬荜生辉,光耀佛门,现将镇寺之宝献上,请老佛爷笑纳�”
慈禧一听智清要给她献宝,满是皱纹的老脸顿时乐开了花。太监李莲英一挥拂尘,走到智清面前,说道:“方丈惠心可嘉,太后特此恩准。快快将宝献上�”
智清听了,向身边一个僧人示意。稍时,只见两个壮健的僧人抬着一个红漆木桶,放在西太后面前。慈禧见珍宝如此沉重,正在纳闷,只见智清走到慈禧面前说:“敝寺开山一千多年,佛门鼎盛,众弟子得以安心诵经念佛,普济众生,全仗此宝庇护,今将此宝献给太后,望老佛爷珍爱�”
慈禧听了,十分欢喜,忙说:“都是佛门弟子,老佛爷我岂能不珍爱�”李莲英对智清说:“既是献给老佛爷的珍宝,何不快快揭开黄绫让老佛爷过目�”智清走上前去,双手揭开黄绫,众人拭目一看,原来是满满一桶黄土,土中长着一堆姜芽,不由瞠目结舌。慈禧顿时大怒,厉声喝道:“智清,这是何物�”智清不慌不忙地跪在慈禧面前,说道:“禀老佛爷,这是一桶姜山�”
一桶姜山的谐音是一统江山。智清向慈禧奉献此物,寓意讥刺她垂帘听政,独揽大权,丧权辱国,卖国求荣,使得江山破碎,民不聊生。在场的大小官员,想不到小小的智清方丈竟敢如此戏弄太后,都暗暗为他捏一把汗。开封知府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
慈禧心里虽恼,却强装笑脸,对智清说道:“众弟子既然把此宝献出,我就把它收下。不过,此宝过重,离京路途遥远,携带不便,暂留贵寺,待日后再派专人将它运回京城�”慈禧嘴上这样说,可牙却咬得吱吱响。智清见慈禧眼含杀机,却也并不理会。
慈禧在左右的搀扶下来到大雄宝殿,她抬头见大殿门上方高悬着一块匾额,上面镶嵌着“古汴名蓝”四个金粉大字,眼睛一亮,心想:真乃天赐良机,今日老娘让你这秃驴死在眼前�便问:“智清方丈何在�”智清忙上前答话:“贫僧在此,老佛爷有何吩咐�”慈禧沉下脸来,指着匾上的四个大字问道:“智清你知罪吗?”智清一看匾额,马上明白慈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故装不知,说道:“贫僧学识浅薄,请老佛爷明示”没等慈禧开口,李莲英早知太后之意,立即上前喝道:“你这秃驴好大胆子,竟敢犯讳。来人,将这秃驴拿下,请老佛爷发落。”
为啥说匾上的字犯讳呢?原来,匾额上的“古汴名蓝”四个字,就是“古城汴梁名寺”之意,佛经上把众僧居住的地方叫“伽蓝”,简称“蓝”。殊不知,慈禧的乳名叫蓝儿,按照封建礼教的规定,凡是帝王的名字,不准民间擅自使用,如果与名字相同,必须用其他的字代替,这叫避讳。可巧,大雄宝殿匾额上的蓝字,正犯了慈禧的名字,这岂不犯了弥天大罪?这时,慈禧走到智清面前,假惺惺地说道:“弟子本是佛门中人,我本不愿加罪于你,可惜国法难容。因此地是佛门圣地,本宫不开杀戒,赐你自裁。现大殿前有一放生池,你就投池吧!”
智清也不答话,整整袈裟,对天遥拜之后,走到放生池边,纵身跳进池内。慈禧看智清自裁,微微一笑,正待起身,忽见放生池内爬出一个人来,慈禧以为是什么怪物,仔细一看,原来是智清,她不禁大怒,喝道:“大胆智清,竟敢违抗懿旨,来人……”没等慈禧说完,智清早已水淋淋地走到慈禧面前,说道:“贫僧岂敢违旨,贫僧刚刚走到奈何桥上,被一个人拦了回来,无奈,贫道只好又回到阳间�”
慈禧哪里相信,她冷笑一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违抗本宫之命!”
智清答道:“禀太后,此人乃是先帝乾隆皇帝。先帝亲口所言,此匾是他亲笔所题,与贫僧无关,故叫贫僧返回阳间。”
智清说得头头是道,慈禧心里也疑惑起来,她忙问道:“既是先帝所题,为何无有先帝落款�”
智清答道:“想当年乾隆盛世,天下太平,黎民安乐,朝臣皆服。先帝为体察民情,多次南巡路过开封,来本寺降香。他看本寺香火旺盛,众僧皆安心诵经念佛,一时兴致,故御笔亲题匾额。只因先帝是微服出访,故不便留名。”
慈禧听智清说得有根有据,不由半信半疑,又问道:“先帝既是微服出访,你寺又怎知是他御笔呢�”
智清答道:“本寺原先不知,后来先帝在太和殿召见河南巡抚时提及此事,巡抚告知本寺,并嘱咐本寺将此匾高悬于大雄宝殿上方,以光耀千秋�”慈禧听了,转头问开封知府:“此话当真�”知府战战兢兢地答道:“此匾确系先帝所题,开封府志上有记载,臣去取府志请老佛爷览阅。”
慈禧自觉没趣,挥一挥手说:“不必啦,退下�”李莲英见主子进退两难,忙解围说:“方丈不要介意,刚才不过是老佛爷给你开个玩笑�”
智清又接着说:“刚才在奈何桥头,先帝还说,不知哪个不肖子孙竟和老祖宗开起玩笑来了,连寡人的御笔也不认识。”
慈禧明知是智清借先人之口辱骂自己,可又无言答对,一时搞得狼狈不堪。
智清心想:今日当着朝臣和众人之面,狠狠撕了慈禧的脸,也算是为开封百姓出一口气,平了心头之恨�如再继续折腾下去,一旦弓弦崩断,就不好收场了,不如给她个台阶下来。想到这里,就对慈禧说道:“刚才先帝又嘱咐小僧,让贫僧告之老佛爷,列宗列祖创业不易,他把蓝字赐予太后,要你上应天命,下顺民心,一统江山。”
慈禧明知智清话中有话,也只好顺着台阶下,说道:“本宫决不负先帝之望,今将御匾给贵寺留下,蓝字本宫带走,永远留在身边,铭记先嘱。”
慈禧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像吃了蝇子一样,七上八下直翻腾,她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皇太后,竟被一个小小僧人戏弄,早知如此,何苦来汴京一游�就这样,因慈禧拿走了相国寺大雄宝殿匾额上的蓝字,因此,至今匾额上只剩下“古汴名”三个字了。
1940年前后,是东北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最艰苦的岁月。
当时,抗联第一方面军指挥曹亚范,率领部队,正活跃于湾沟、临江、集安、通化等地,到处拔"据点"打"部落",反"讨伐",屡获胜利。围剿的敌军几次把曹亚范带领的部队团团围住,曹亚范都指挥队伍勇猛地冲杀出来。这年冬天,为了便于活动,曹亚范将部队化整为零,指示各支队在山林里同敌人捉迷藏,专门寻找敌人力量薄弱的环节予以狠狠打击。队伍中有四十来名伤病员,由曹亚范亲自带领,想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休整,不料在蒙江牖今靖宇县牍与装备精良的日本讨伐队遭遇了。
这次同日寇相遇,敌众我寡,而我方战士都是伤病员,队伍还缺少弹药。如果和敌人硬拼,队伍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曹亚范决心制定一个出奇制胜的作战方案,他冷静指挥部队且战且走,翻山越岭,东拐西绕,把拖得疲惫不堪的敌军引向老林深处的黑熊窝。
原来,长白山里有条无名黑熊沟,沟里长满参天大树,树林中聚集着几百只黑熊,眼睫毛长,眼神儿不大好使,故此人们管它叫"黑瞎子"。看样子挺笨,其实跑起来可快呐窗它特别厉害,人若是让它逮着就没好,舔一舌头揭去一层皮,抓一掌撕掉一块肉,坐一屁股压个半死。这黑熊窝充满了神秘恐怖的色彩,终年人迹罕至。远远近近的老百姓都不到这儿来。打猎的不敢惹这帮黑瞎子,挖参采药的绕道走。这儿的黑瞎子都在大树洞里"蹲仓",它们不吃不喝,靠舔自己的掌混日子,轻易不出来。但曹亚范却偏要来找这群猛兽,决意把它们"请"出树洞……
曹亚范着厚厚的积雪在前面开路,领着战士们一步步走近黑熊窝。当曹亚范把队伍带到沟门时,他的双眉间堆起个大疙瘩,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曹亚范停住脚,不自主地抬起一只手用力按压自己的腹部。战士们知道曹亚范的胃病发作了,正痛得厉害。有人走到曹亚范跟前,要扶他,劝他歇一歇。曹亚范说:"你们不要管我。鬼子兵眼看要追上来了,咱们得赶紧进沟。"
说来也巧,天这时下起雪来,雪花飘飘遮天盖地,山野一片朦胧,十几步外的景物就难以看清楚。
鬼子兵追到沟门后失去了目标。他们平端着枪探头探脑,吃力地往树林里窥视。
这当儿,曹亚范带着队伍已走到大沟的尽头,一道横卧的峻岭阻住去路。这里树木最高最粗,是熊聚居的地方。曹亚范找到一棵有窟窿的大树,脱下破棉袄披在树杈上,又摘下帽子扣在上面。战士们一看,也急忙寻找有黑瞎子蹲仓的大树搞伪装。不一会儿布置完毕,曹亚范让战士分作两伙,命令他们紧贴着沟两边的石崖往回运动,到沟门集合。由于队伍蹑手蹑脚地撤退,又有榛棵草丛遮掩,正往沟里冲的鬼子兵丝毫也没察觉。
巧请黑熊杀鬼子(2)
鬼子兵在挥着战刀的军官的驱赶下,战战兢兢地冲进了林子。他们眼前只见雪花飞舞,耳边只听山风呼啸,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对手。后来影影绰绰看见树丛中有棉衣棉帽,以为抗联战士在那儿埋伏,便集中火力射击。枪炮声爆豆般响,树皮裂开了,枯枝败叶带着树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
枪炮响了一阵便停了。鬼子兵没遇到什么抵抗,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树林。鬼子军官四处撒目,见树杈上有被子弹打开了花的棉袄,以为是牺牲了的抗联战士趴在那里,用战刀挑了一下,却不见人。正疑惑间,突然,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从树洞里跃出来,蹦到他跟前。他惊骇地哇啦了一声,还没想好该怎么办,那黑瞎子已把他手里的战刀抓过去扔了,鬼子军官吓了一跳,见黑瞎子要往他身上扑,他顾不得掏手枪了,急忙躲闪……
几个鬼子兵愚蠢地横过枪来,想拦挡黑瞎子,不料更多的黑瞎子扑了上来。这片老林子里的几百只黑瞎子纷纷跳出树洞,愤怒地向破坏它们安宁的鬼子兵猛扑。绝大多数鬼子兵懵了,呆呆地站着,忘了用枪射击,也忘了用刺刀挑。等他们醒过腔时已经晚了,黑瞎子奔到面前,武器施展不开了。那些黑瞎子,有的四条腿奔跑,伸着红鲜鲜的舌头;有的直立起来,扬着前腿上的两个大掌。它们在鬼子群中横冲直撞,旋风般乱舞,不要命地往鬼子身上抓挠,有些鬼子倒是放了枪,但慌乱间打得不准,子弹很少落到黑瞎子身上,反把对面的自己人射倒了。不大工夫,连被黑瞎子抓的带子弹误射的,鬼子兵已死伤数十人,血肉模糊,阵地上一片哇哇怪叫声。除几只黑瞎子倒在地上外,其余的黑瞎子越战越勇。有的黑瞎子虽然中弹负伤,鲜血直流,但没停下,反而更加疯狂地和鬼子兵拼。那个鬼子军官在士兵群中东躲西藏,正愁脱不了身,猛然觉得肩膀一阵火燎燎钻心般痛,转脸一看,见有只黑瞎子正把肥大的掌搭在他的肩头上。他忍痛闪了下身,肩部的棉军装连同一块肉竟被黑瞎子抓掉了。他一声嚎叫,顾不得多想,调头就往沟门跑。那些被黑瞎子抓伤的鬼子兵为了活命,也不顾一切地往回奔。暴怒的黑瞎子狂蹦乱跳了一阵,见鬼子兵跑了,还不甘罢休,又随后紧紧追赶,追了一程,累了,才兴趣未尽地退回密林深处。老林又恢复了寂静。
那"熊口余生"的鬼子兵仓惶逃窜,他们以为黑瞎子还在尾追,仍然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只恨娘少给生了两条腿。鬼子兵拥挤着,渐渐接近了沟门。他们实在跑不动了,速度明显慢下来,在沟门那狭窄地带聚了堆。鬼子兵做梦也没有想到抗联战士在这儿等着他们。
曹亚范见敌人已到,喊了声"打",几颗手榴弹同时飞出去,在敌军中间炸开,顿时血肉横飞,没等鬼子兵还击,那挺机关枪又喷出了火。子弹急雨般扫射过去,鬼子兵成片地倒下去。
战斗很快结束了,抗联战士无一伤亡。三百多名日本鬼子兵全被消灭。
太阳落下来,夜幕铺开来,这支伤病员队伍在小憩之后又整队出发了。冷月寒星散着微光,绵亘的山岭白茫茫一片。重病中的曹亚范拄了根树棍,带领战士们顶风冒雪,艰难跋涉,在抗日杀敌的丛林中穿行着……
火鸡要和乌鸦比赛飞翔。它们指明了终点,看谁最先到达。
“等一等!”火鸡对飞远的乌鸦大叫,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又黑又丑!”
“听着,还有哩!”火鸡更加激烈地喊叫,“你是一只很糟糕的鸟,是恶运的征兆。快离开这里吧!你是一头愚蠢的肥猪,令人作呕!是的,你还喜欢吃死尸!”
乌鸦骄傲地回答。
“这一切都不相干!此时此刻,我们只讲飞翔。”
在智者的作品中找不到缺点就去攻击智者的人格,这是愚蠢的。
1
漠北。苦寒之地,有一大泽,名日腾格里-淖尔,意即天般大的湖泽。据传,当初苏武曾在这里牧羊。老百姓管这里叫天海子。海子西畔一隅,住着海子爷。
海子爷每天的营生便是去海子钓鱼。海子爷在冰面上行了200米,便到了他的劳作点。其实是两个冰窟窿,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矮木墩子,海子爷往冰窟的深水里放鱼钩鱼线,然后就坐上那矮木墩,点上烟袋,静候起来。
海子爷的钓具也很简单,没有钓竿,粗鱼线的这边头儿放在他的脚下,轻踩着。若哪根鱼线哧溜哧溜从他脚下窜走,他便不慌不忙地提哪根线。天海子的鱼憨而猛,每每提上来的都是二三斤重的狗头鱼。
今天的头条鱼,半个时辰之后才上钩。海子爷从钩上取下那条鱼往身侧土筐里扔时,他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望,兀自笑了,摇了摇头,每当扔头条鱼时,他都会这样。那是三年前的事。也是头条鱼,海子爷第一次凿冰捕鱼的头条鱼,当时他把鱼往身后土筐里扔过去之后,便没有了动静。回头一望,他惊呆了。他的头条鱼已叼在一只老狼嘴上。那老狼得手之后,回头便逃,腿还一瘸一瘸的,两只耳朵只剩一只,似乎眼神儿也不济.跑起路来歪歪扭扭。海子爷很快就追上了,举起了手中的穿冰凿子,但随即又放下了。
原来是你,老伙计。他认出了那只老雪狼。
海子爷盯视它片刻,冲它挥挥手说,你走吧,那条鱼我送给你了。
老雪狼咬着鱼蹒跚而走,低垂的雪色长尾冲海子爷摇了摇,表示谢意。
海子爷目送那只老雪狼一直走回到海子边的巢穴,那个沙崖下黑蒿子后边的岩洞。老汉有些兴奋,没想到这冰天雪地的天海子边,还有个活物!
2
这老雪狼是他多年的冤家对头。
早年他刚来天海子草地时,雪狼家族在这一带很兴旺,是这片草地的半个主人。但它们不进攻人和畜,因为草地上繁殖着吃不完的兔鼠禽鸟,只是偶尔清理牧人丢弃的牲口腐尸罢了。后来各路人马进驻开发这一带,雪狼家族生存遭到威胁。人们几乎杀绝了兔鼠飞禽,转而围攻雪狼,一对年轻矫健的公母狼,长期跟人类周旋。海子爷刚出生的牛犊被咬死后他才参加捕措队的。海子爷带领的捕猎小组,在天海子岸上堵住了这对儿雪狼。当时是秋末初冬,天海子水上刚结了一层薄冰,无路可逃的雪狼蹿上了天海子冰面上。簿薄一层新冰载不动狼,冰面开始哧啦哧啦地碎裂撕开,被海子爷的火铳打伤的公狼身子迟滞不够轻捷,很快掉进水里,而那只母狼则轻灵如飞,在塌裂的冰面上左跳右蹿,转眼消失在望不到边儿的天海子冰面尽头。从此它便没了音信。就是现在这只偷吃海子爷鱼的缺耳短腿眼快瞎的老雪狼。
海子爷感叹,这么多年它能熬过来,真难为它了。在冰天雪地的天海子边,已荒无人烟的大漠之地,也只有他们俩不肯抛弃这片故土。
回家路过沙岩下的岩洞时,海子爷从筐里捡出一条鱼,扔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路。待他走远,从那丛沙莲子后头走出那条老雪狼来,嗅嗅觅觅,找到那条鱼叼在嘴上,冲海子爷身后呜呜嗥两声,它便钻回穴内进晚餐。每天都如此。
3
海子爷基本上要收线回家了。那大鱼来得一点先兆都没有。先是鱼漂儿被风吹了一下一般,稍摇了摇,尔后就半天一动不动。突然,鱼线哧溜哧溜往水里窜.鱼漂儿早没了影儿。海子爷大喊一声好大的鱼,便踩住鱼线,又伸手抓住鱼线头儿拴着的小方木。
那鱼线有筷子粗。海子爷拽拉还能使上劲儿,可脚下不行了,冰面滑,使不上劲儿,大鱼还在狂暴地住水下逃窜。海子爷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就被那根鱼线呼啦拽下冰窟去,落水了。
几次攀爬,几次滑落,海子爷的四肢开始冻僵麻木,他已经筋疲力尽。
这时有个东西咬住了他往上抓挠的手和衣袖。
是那只老雪狼。它赶过来死死咬住了海子爷的棉袄袖,连着手腕,不让他沉下冰窟去。
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借老雪狼的上拽做最后的努力。可冻麻木的四肢不太听使唤。冰窟水面也开始结冰封冻,连着海子爷的身子一起封冻。
海子爷的嘴巴稍稍启开一条缝.趁失去知觉之前喃喃低语说,老伙计,我是上不去了,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要不你也会在这儿冻硬冻干巴的。
老雪狼不听他的话,还是不松口.眼睛都充了血,赤红赤红。它的四只爪子踝在冰面上,被溅出的水浸泡后渐渐冻成冰坨子,连在冰面上,犹如焊在那里的四根冰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身体也开始变得僵硬。在这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的极度寒冷中,在这冰天雪地的大泽上,任何活物用不了半小时就会冻凝固。
不久,天海子冰窟上矗立着一对冰雕。大泽用这种方式接纳了他们。
十八岁的流浪女翠红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她跟随团伙扒窃了一位军官,在斗殴中又误伤军官致死,其他人四散逃离,独她一人获罪。
荒郊野地乱坟岗,枯黄野草迎风摇曳。一排士兵荷枪站立,伤痕累累满身血污的翠红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在破口大骂。
身着上校军服的军统军官陈战来到头发凌乱浑身血污的翠红面前冷冰冰问道,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翠红若无其事说姑奶奶就是走,也要走得风风光光!给姑奶奶喝酒!陈战从士兵手里接过酒瓶亲自给她倒酒,点烟。
翠红面不改色喝酒抽烟,然后说:“给我个痛快,活干得利索些。”
一个士兵喝令:“跪下!”
“姑奶奶就是亲爹老子也不下跪,死也要站着死!”
小头目上去按着翠红头颅:“你吃了豹子胆,敢杀死国军军官?跪下,给我们大队长跪下送行!”
翠红突然飞起一脚踢在他裤裆,那个小头目当即倒地不起,捂住裤裆哼哼唧唧。翠红随即仰天哈哈大笑……
陈战面无表情的低沉清晰宣读:鉴于扒手翠红与人合伙残忍杀害国军抗战军官,经批准,就地正法。
行刑队士兵扣动扳机,一排子弹噼里啪啦打过去……
倒在乱草上的翠红慢慢醒过来,她缓缓抽动一下身体,张开眼睛,看着黑屋子四周,喃喃自语:“我死了,死了……我在地狱里还是在做梦?还是投生来世了?”
这时,一直在外面透过钥匙口看着里面翠红举动的陈战推开门走进去坐在她面前,平和地问:“醒过来了?”
翠红反问:“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叫翠红?”
陈战说:“你现在不叫翠红,你现在叫洪玉。”
翠红突然疯狂:“我一定是死了,死了!我在阴间!你是小鬼无常还是阎王大老爷?”
陈战冷冰冰地说:“你罪大恶极,杀了国军特工学校警卫大队长。我们已经把你枪决埋在城西乱葬岗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了。如果你不想死,你还有一个生的机会,以后跟着我,无论干什么都得去干。”
翠红问为什么?
陈战说给你一个赎罪机会,重生。
翠红迷惑问重生?为什么?
陈战说:“为党国事业服务。只要你答应,你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们给你一个新名字、新身份,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我给你三分钟考虑,你自己选择。”
翠红沉思起来。三分钟马上到了。陈战挥手,外面有士兵进来,哗啦一阵推子弹上膛声音,举枪瞄准翠红额头。
翠红无奈推开额头上的枪口说:“好吧,我只能重生了。”
陈战似乎早有预见,把一纸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推过去。
翠红大咧咧说给我一支笔。
翠红接过陈战递过的钢笔,突然狠狠出手把笔插在没有防备的陈战一只眼睛上!陈战眼睛顿时鲜血迸流……
陈战一脚踢倒翠红,一只手本能地护住眼睛。
倒地的翠红歇斯底里狂笑:“姑奶奶我戳瞎你眼睛!姑奶奶我不要活了,枪毙姑奶奶吧!”
外面几个人冲进来,为首的小头目拔出手枪朝着翠红开枪,却被陈战一只手拉住,几颗子弹噼啪飞向屋顶。陈战大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留下她!”
几个人将翠红紧紧抱住,翠红双脚乱蹬,破口大骂……
一天后,眼部包扎着纱布的陈战走进关押翠红的屋子,只见翠红坐在角落,眼睛充满着仇恨。陈战在她面前坐下来,拿出香烟,递给翠红一支。为她点上烟。
陈战冷冷地说:“要不是我,你这会儿早就死在乱坟岗了。我救你,你却要杀我,忘恩负义。”
翠红冷冷地说:“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为杀老百姓的国军杂种服务。”
军统霸王花(2)
陈战激动地说:“那是极少数人!”
陈战盯着翠红,缓和口气说:“我知道,你做扒手是被逼无奈。你出身在南京城的好人家,曾经家庭幸福美满,可是南京城破,日寇在南京大屠杀,杀了你全家老小满门……你一个人藏在死尸堆里一天一夜,死里逃生,随着难民来到这儿做扒手……”
翠红震惊:“你,你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要救你。你不应该恨我们,你应该去恨杀你父母杀你全家老小侮辱你的日寇!”
翠红不言语了。
陈战趁热打铁说:“国仇家恨,岂可忘却?我这只眼睛差点被你刺瞎,可是我不在乎,我谅解你,我为的是什么?我要让你加入我们的队伍,驱除倭寇,杀东洋鬼子,为你父母兄弟姐妹报仇!成为一个让日寇魂飞魄散的军统之花!
洪玉由陈战教官指引来到特T学校女学员宿舍。房间里整齐划一地放着几张小床,床头小柜子凳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军服。其他三个女生是班长与叫白杨和小兰的两个女生。
洪玉见到屋子里床铺已经满了,只剩下最外面一张床。床旁边角落还有一个尿桶。一看自己的位置,忍不住把提着的东西随便一扔,然后脱去外面的军衣,随手一抛,斜躺在小床上。
女学员白杨说你把东西放放好行不?
洪玉翻身坐起乜斜着眼睛说:“班长都没说,轮到你来说?”
白杨一脸正气说:“你做的不对,谁都可以说!革命军人就要有军人样子!你看看我们,那叫革命军人标准!”白杨指着三人整齐摆放的物品。
“谁愿意做他妈革命军人?”
白杨生气道:“你,你这种思想,还加入革命军人队伍?”
洪玉啐了一口说:“你以为我愿意来革命军人队伍?我呸!我还想回江湖游荡去呢!”
看上去个子瘦小,精灵古怪的小兰出来劝洪玉说:“白杨也是为你好,要是教官来查房那就麻烦了。”
洪玉大声说:“我就是要让教官来查房,让他们看看,让姑奶奶我睡尿桶旁!妈的,革命队伍就是这么欺负人?”
班长什么话也不说,把自己的被子什么拿过来往洪玉床上一放,然后把洪玉的被子什么放到自己床铺。
小兰劝洪玉:“班长既然和你换了,你就不要再为难班长,怎么着也给班长一个面子吧?”
这时,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哨子声音,几声清脆枪响,有人在大喊:“抓住他!……你跑不了!”
特工学校宿舍区探照灯亮起来,雪亮的灯光照射着四周。士兵们纷沓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
洪玉听得陈战教官阴沉着脸在下命令:“一中队去山前搜索,二中队去山后搜索,三中队校区内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宿舍区一阵骚动,不时传来冷枪……
洪玉见到机会来了,拉开门就要逃跑,却被班长紧紧抓住,低声警告:“要是你出这个门你就死定了。”
洪玉从窗口看出去,看到相继有逃跑开小差的男学员被押解回来,警卫队士兵在拳打脚踢揍着,男学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翌日清晨,特工学校男女学员们全副武装列队。一字排开的警卫队士兵手中步枪上的刺刀尖闪闪发亮。五六个被抓回来的男学员绑着绳子站在前面,光头上满是血痕,面如土色。
总教官陈战脸色铁青,手里提着根马鞭子走过来朝着几个逃跑人员问:“你们几个为什么要逃跑?说实话!”
逃跑者有的说这里太苦太累,受不了,有的说我家里八十岁老娘要抚养,还有的说老子要回自己部队去,宁愿上战场和鬼子一刀一枪痛快!
陈战脸上竟然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们是孝子是好汉。现在我宣布:孝子可以回家孝敬父母去,想上战场的可以回原来部队,上战场和日寇厮杀。至于嫌这儿太苦太累的学员,请便,可以回家。”
军统霸王花(3)
陈战的一番话让逃跑者和全体学员们都意想不到,面面相觑。
陈战一挥手,几个士兵上前为逃跑者解开绳索。一个教官拿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是厚厚一叠钱。陈战从盘子里取钱,开始向几个逃跑者分发路费盘缠。
陈战又朝着全体学员说:“你们不想干的请自己出列,我们发给盘缠,回家去吧!”
学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队伍里出来几个人。洪玉没想到小兰竟然也走出队列。洪玉也想跟着出去,却被班长紧紧抓住。
小兰和那些逃跑者学员拿着盘缠,在大多数学员们眼皮底下,兴高采烈走了。
陈战总教官朝着全体学员说:“留下来的你们是真正的党国精英。你们是军人,对得起你们身上的军服!干革命就得不怕牺牲!凡是为党国为领袖、为抵抗日寇侵略而死,就是革命烈士,这样的死就重于泰山,这就是孟子所谓‘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其他的死,就是轻如鸿毛。”
陈战话锋一转说,特训班前程远大,要学好本领,为党国效劳,为领袖效忠。毕业后待遇起码在尉官以上,比投考军校还要优越。希望大家努力奋斗。
陈战的鼓动,让洪玉和其他学员一样,情不自禁为之热烈鼓掌……
陈战挥着手臂,说:“现在开始训练,上山!”
这时有士兵提着许多双草鞋过来。见学员们都愣怔,陈战说“草鞋轻便、耐用,走远路、砍柴爬山路什么鞋都比不上它。你们别小看草鞋哇,共产党红军穿着它从江西走到陕北延安。共产党红军能做到我们也要做到!这是第一课!出发!”
军统学员们穿着草鞋背着背包出发,在教官带领下上山!
几个月训练后,洪玉已经成为特工学校女学员中的佼佼者。她一心一意学好本领,立志要在隐蔽战线上和日本鬼子斗个你死我活,报仇雪恨,成为军统之花。
射击场的实弹演习,洪玉得到了满分。她所在的女学员班,也得了优秀。
陈战教官满意的宣布,最近一段时间,训练繁忙,各位学员身体疲劳,学校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就算是犒劳犒劳各位!
大餐厅餐桌上放着平时难得吃到的丰盛菜肴。
陈战举杯,和女学员们一个个碰杯。顿时一阵酒杯碰杯声。
两个小时后,女学员们的筵席已经差不多了,个个脸色红红,酒意十足。
这时,有人朝餐厅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特工学校的校长。
女学员们都站立起来。
校长看着桌上杯盘狼藉,笑呵呵说道:“各位学员,看你们个个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乘此机会,我向各位说一下校部对最近考核的意见……”
听校长这么说,女学员们个个站得笔直。
校长说对她们最近进行的各类考核,校部很满意。女学员们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校长话锋一转:“但是,根据军统总部的规定,白天进行的这些考试内容只是全部内容的一部分,因此还要对学员进行夜间射击考试。具体由总教官陈战负责。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考出好成绩!”
校长说完,陈战走上前说:“校长已经指定我全权负责今晚的实弹射击考试,有其他教官协助,各位要绝对服从指挥。我提醒大家,这是一次内容相当重要的特别考试,在座的每个学员都必须严格遵照监考教官的指示,不折不扣地施行。凡是有拒绝执行教官指示或者执行不认真的,校部教官部将对该学员作出严厉的处罚!都听明白了吗?”
女学员齐声回答说:“听明白了!”
陈战说:“今晚全体在野外进行夜间活动靶射击。现场离学校较远,我们去那里进入位置后,等候目标出现,大家要注意保持安静,不准说话,不准咳嗽,不准吸烟,更不许走动。目标出现后,这时天空会出现下达命令的一颗绿色信号弹,大家立即开枪射击。特别要对你们说清楚的是,目标酷似真人,但不是真人,这是一种由军统总部技术部门的专家研制的日本士兵活动靶,看上去和真鬼子无异,也会走动,也会发出声音,你们不必有什么顾虑,立即开枪射击!”
军统霸王花(4)
载着军统女学员的客车关闭车灯在山间公路上行驶。车内一片漆黑。车子颠着,学员们抱枪坐着。谁也不说话。
车子在一个松树林里停了下来,学员们下车列队往前走,来到公路拐弯处,出现一片低矮林子。陈战叮嘱各位学员马上去公路两侧埋伏!目标即将出现,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形迹!
学员们马上四下散开,寻找自己的埋伏位置。洪玉和班长、白杨等一组潜伏在路边矮树丛中,手里拿着枪,目光炯炯注视着前面。洪玉不知怎的心‘里很紧张。她把左手中指放进嘴里紧紧咬住,让痛楚刺激神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汽车引擎声渐响渐近,终于,一辆汽车出现在离埋伏点一两百米外的土坡上,两道大光灯射出的光束就像两把利剑似地刺破了黑暗。
这是一辆军用卡车,车厢上蒙着篷罩。就在这时,车灯突然熄灭了,汽车里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哨声,接着是什么东西从车上跳到地下的声响,随即是奔跑的脚步声。就在这时,天空出现了一颗绿色信号弹,几乎是同时,又绽开了两颗金色的照明弹,亮如白昼,七八个穿着日本士兵制服的人(靶子)在公路上迎面狂奔而来。
洪玉一愣,喃喃自语:这移动目标怎么和真人一模一样?他们是人,不是移动目标!
陈战看到洪玉握枪的手在发抖,喝道:快开枪,妈的快开枪!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射杀你!
洪玉见到日本鬼子,眼前闪现出家破人亡场面,扣动扳机,目标中有人中弹倒下。洪玉顿时发出一阵复仇后的快意狂笑声。
对方有人开枪还击。这些人居然有枪!几个女学员连忙低下头,隐藏躲避。
子弹啾啾,发出刺耳的叫声,恐怖得禁不住令人颤抖。没挨子弹的那几个移动靶子一看势头不对,马上来个向后转,往回狂奔而逃。
学员们在有利地形下开始向对方射击。洪玉似乎最沉得住气,举枪不停射击。一个目标倒下,又是一个目标倒下。
转眼间目标大部分被击倒在地,一两个受伤的隐匿在灌木从中。
陈战大喊:“搜索目标!”
女学员们开始列队扇形进行搜索。洪玉突然发现一个人藏在一棵大树后,刚要举枪射击,那人发疯般扑上来把洪玉摁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洪玉看清了那个人脸,竟然是前不久遣散回去的男学员!那个自称老子回部队和日寇一刀一枪痛快的学员!
那个男学员把洪玉狠狠压倒在地上,一只手摸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向洪玉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陈战过来举起枪托砸向那男学员脑袋。那男学员顿时倒地。洪玉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枪扣动扳机,对方仆倒在地。
这时候,一颗红色信号弹升上了天空。
那辆载着洪玉等一行女学员来现场的客车亮着大光灯,从一侧开过来。陈战让女学员都往前去,看看自己的射击成绩。
众女学员提枪走上去,只见地下躺着七八具穿着日本士兵制服的尸体,有的挨了一两枪,有的至少挨了五六枪。头部、身体各部都是弹孔,公路上一片片都淌着鲜血,空气中散发着火药味和血腥味。这些目标居然都是上次在操场被遣散的学员!
洪玉望着一地鲜血脑浆的血腥场面,突然一阵反胃,站在一旁呕吐。
这时,突然一个死人活转过来,原来还没有死,奄奄一息。
洪玉失声叫道:“小兰!”
此奄奄一息之人竟然是洪玉一个宿舍被遣散回去的女学员小兰!
陈战喝令:“上去补一枪!”
洪玉等几个女学员似乎没有听见,大家都没动。
洪玉争辩:“她是学员,她是小兰!”
陈战大声说:“他们过去是学员,现在不是,他们是逃兵!……大家不必紧张,这些目标都是已经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逃兵。我们的这次行动是经过军事法庭批准的,大家起到的是法庭行刑队的作用……”
军统霸王花(5)
小兰看着几个姐妹微弱哀求着:“不要打死我,不要打死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陈战喝道:“她没多少时间了,免除她痛苦……洪玉,快给她补枪!”
洪玉来到小兰身边,蹲下身子,扶住小兰:“好,我送你回家……”
洪玉朝着小兰心口就是一枪!接着又是一枪!小兰身子一歪,不动了。
陈战大声说:“大家要以洪玉为榜样!我初步观察,她一人就干掉了三个!干特工就是需要这种冷血杀人意识!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放电影摄影机摄像。明天,我们将根据摄像分析每个人的表现情况。顺便通知大家,今天晚上的行动,是暗杀课程的开始……大家辛苦了,上车返校吧!”
回去的路上,和来的时候不同,车子灯光雪亮,照射着前面。
车内,女学员们抱枪,个个表情肃穆,谁都没有说话。
陈战的声爵在寂静的车内回荡:“这是军统学员在进行暗杀课教授前的一次必须进行的行动。特工如果没有真正经历过杀人实践,他就不能真正成为一个特工。所以,每个特工都必须要有杀人实践……”
车子驶入特工学校大门,在宿舍区停下。学员们纷纷下车。洪玉下车闪在一旁黑暗中,看着陈战下车,然后径直来到陈战面前,质问:“不是遣散他们回家吗?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要杀这几个人?为什么?”
“你别激动,别激动,听我说。我是要把他们遣散回家,没想到其他教官反映上去,上峰把他们给半路截回,军事法庭判了死刑。我一个小小教官主任实在是无能为力。”
“既然判处死刑,为什么他们还有枪?”
陈战说那是上峰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脱逃,那是一条活路。对学员们来说,这是实战演习,如果真的有学员被打死,那也是不合格的学员,理应淘汰。戴老板早就说过进入军统,活着进来,死的出去。
陈战拍拍洪玉肩膀,说:“这是你第一次开枪杀人,心有不忍。你要报血海深仇,你要成为军统之花,今后还会不断杀人……”
回到女学员宿舍,洪玉在一个水盆里洗手。用香皂洗,反复洗着。一旁,白杨在不停喝水。白杨说洪玉,你别洗手了,你已经洗手十几次了。洪玉说我今天杀人了,不是杀猪是杀人,得洗洗干净……你别笑话我,你那双手也在发抖……
白杨捧着茶杯的双手真的在发抖,杯子里茶水抖在外面。
外面传来值勤教官喊声:睡觉了,熄灯!
班长拉掉拉线开关,顿时屋子里一片黑暗。
黑暗中,洪玉躺在床上,尽管很疲倦,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老是晃动着杀人的情景。
这时,床对面白杨突然发作,大声尖叫……
班长拉开电灯,只见白杨从床上滚下来,披头散发,手舞足蹈……
“白杨,醒醒,醒醒!”
班长从热水瓶倒了一杯水,给白杨喝热茶。白杨手一挥,水打翻在地。地上流淌的一摊水在白杨眼前化成了流淌的鲜血,歇斯底里大声叫喊起来。
经过一番折腾,白杨似乎清醒了,怔怔看着眼前,突然捂住脸。
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传来大声叫喊,原来隔壁房间有的学员因为晚上的射击活人精神崩溃……
洪玉低声对班长说:“你那时候不让我出列离开,我明白了,我这辈子领你情。”
班长平静地说:“我来这儿比你早一个学期。一个人加入了军统,就像是戴局长说的那样,只能是活着进来死的出去。睡吧,睡吧,明天还有其他科目……”
洪玉躺在床上,眼睛大睁着,无法入睡,直到传来急促的起床铃声。
军统霸王花(6)
洪玉随班长和白杨来到教官处。陈战将厚厚的窗帘哗啦一下拉开,墙上是一幅长江地图。
陈战告诉她们,国府内投降派势力为首分子背着蒋委员长,暗中和日寇讨价还价,蒋委员长下令军统彻查。因为投降派特使担心暴露,担心被暗杀,他们和日本人的秘密谈判选在来往于武汉南京的“浔阳江”客轮上进行,她们三个的任务是化装成旅客登上“浔阳江”号轮船,伺机搞到他们的谈判资料……
白杨问能不能干掉他们?陈战立即否决:“不,不能动一根指头,而且还不能被对方发现!”
陈战指着桌上一艘轮船模型说:“船上一共两套头等舱全被他们包下来。舱门关闭后,坚固的铁舱门炸弹都无法炸开。在楼下的三等舱,还有日本特工警卫小组把守。军统已经为你们包下了头等舱旁边的一套二等舱。建议你们在晚上十点以后采取行动。这时候船上客人大都已经睡下,敌人因为是在自己地盘上,江心里有军舰巡逻,会放松警惕。等到晚上十点过后,你们悄悄打开连接头等舱的一个螺帽小孔,这个小孔是你们之前的先头特工预先干的。你们就往小孔里释放毒气,释放毒气之前先服用解药。”
陈战拿出两个小瓶子:“这个黄色的是解药。这个红色的是短效毒气,只有在五分钟内有效,因为只有时间短,对方才会误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而不会怀疑。你们乘他们昏迷这个短时间内立即拍摄所有情报,然后恢复’原样离开。记住,只有五分钟!短短五分钟!明白没有?”
三人异口同声说:“明白!”
“戴老板把如此艰巨重要任务交给你们,是对你们莫大的信任,你们一定要完成戴老板交给我们的任务!万一失败,落入敌人之手,你们知道怎么做。”
老洪玉立即表示,咬掉衣服领子上的氰化钾,不成功,便成仁!
但是让洪玉她们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们按照计划上船,释放毒气进入头等舱,顺利进入对手舱房后,突然吃惊地发现,里面数人并没有被毒气熏倒,而是镇定自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枪对准她们。
中间那个留着小胡子的日本人松本语气平静如水:“各位小姐,早就知道你们要来,正等着你们。”
洪玉等被戴着手铐蒙着眼睛押着下船,押送人一辆汽车。汽车在静夜的黑暗中快速行驶,传进洪玉耳朵的只有引擎的轻微“沙沙”声。
下车后,洪玉被日本宪兵左右架着,走进了一幢建筑物。手铐被打开,然后,蒙着的黑布被解下。顿时,明亮的灯光似万道钢针似地直射眼睛,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然后渐渐张开,这才勉强适应。她发现刑讯室里有两个身穿军服的大汉,威风凛凛地站在侧边,中间的日本军官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审讯开始了,洪玉坚决不交代。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你们一定搞错了人!恼羞成怒的日本军官喝令用刑。洪玉咬紧牙关,嘴角在滴血。日本军官拿起炉子里烧得通红的烙铁放在她胸前,恶狠狠地逼问:“你说不说?”洪玉闭眼,烙铁烙在胸口,洪玉发出痛彻心肺的嘶叫……
一盆冷水浇来,洪玉醒了。
日本军官说:“我给你最后三分钟考虑,你不要错过。” 洪玉不理。 日本军官喝令将洪玉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遍体鳞伤的洪玉被宪兵押解出房间,破口大骂:“姑奶奶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们,我要在阴间杀了你们小鬼子!”
凌晨。洪玉被押解到一片树林子,传来阵阵清亮悦耳的鸟鸣声。这时候,被刑讯得皮开肉绽的班长也被押送过来。
宪兵用绳子把她们绑在一棵大树上。日本军官开腔道,你们如果现在开口交代一切,我留你一条性命。
洪玉和班长望天。坦然接受死刑。
军统霸王花(7)
日本军官举枪瞄准洪玉。但却迟迟不扣扳机。当洪玉感到无法忍受,厉声用粗话骂道,小日本我操你妈的,快开枪吧!
这时候,有宪兵带着一个人过来,这位,你们认识吗?
洪玉低头看,原来竟然是白杨。只见她丝毫没有受伤。
白杨叹口气,说:“洪玉,班长,我都招供了……我看你们不必再撑了,就实话招供了吧,省得皮肉受苦……好死不如歹活……“
日本军官说:“你们看到了吧,还是她识时务。年纪轻轻就像是花一样,何必还没完美开放,就瞬间凋谢呢?只要你们像她那样识时务合作,跟着大日本皇军于,马上就放了你们,享受荣华富贵。你们可以去日本,可以去南京,金票大大有,过上漂亮小姐应该过的好日子……怎么样?“
洪玉一口痰吐过去:“呸!”
日本军官大怒,高喊:“准备,宪兵举枪瞄准。”
洪玉对班长说:“不如成仁了吧?这样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教官的培养!”
两人猛然将牙齿伸向衣领处,咬碎藏在里面的氰化钾,但是竟然没死!洪玉和班长一下子愕然。
这时候,面前的日本军官突然拍手鼓掌,其他几个宪兵也拍手鼓掌。
洪玉惊疑之间,只见陈战笑嘻嘻从外面走来,出现在她们面前,说:“只有神经坚强的人,才顶得住这残酷的死亡考试。这是特训班毕业考试,祝贺你们二位顺利通过了考试,祝贺你们!”
洪玉和班长还没彻底回过神来,两个宪兵已经同时在给她松绳子、开手铐了。一边说:“对不起了,对不起了。”
陈战朝着两人歉疚地说:“我向你们表示歉意,校方不得不这么干,要是考试通不过,到了日本人手里,严刑拷打比现在要厉害多,保不准就会向白杨那样投敌叛变……你们在特训班的表现,今后将作为教材,训练今后每一个特工。”
洪玉突然扑向陈战拳打脚踢:“狗娘养的,你心太狠了,你竟然拿我们学员的生命考试?我和你拼了!”
陈战退避着:“放手,快放手!你毕业了,毕业了!”
洪玉依然不依不饶:“姑奶奶我不要毕业,我要杀了你!”说着从一旁的宪兵手里夺下枪就要朝陈战开枪,被人急忙拉住,几颗子弹射在空中。
陈战说:“你疯了,疯了!以后你自由了,自由了!其实我一直在外面,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我没有办法出来阻止,毕业考试那是军统局制定的,我无法改变。我一直在为你提心吊胆,老天保佑,总算通过了……你们上车吧,你们受的都是皮肉伤,回去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康复……”
有宪兵问这位白杨学员怎么办?
陈战走到已经目瞪口呆,脸色灰白的白杨面前,感慨不已:“我原本最担心的是洪玉,没想到是你,经不住考验,真让我失望……押下去!”
白杨被强行架走,嘴里喊着:“我冤枉,冤枉!你们不能这样陷害人!”
白杨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就地枪决,由洪玉执行。
洪玉当即喊道:“我不杀自家人!”
陈战厉声呵斥:“白杨不是自家人!你过不了这关,永远当不了优秀特工!”
洪玉说:“我不干军统行不行?”
陈战冷冰冰回答:“行。你不干可以,那你就死定了。”
洪玉来到关押白杨的房间。白杨神情憔悴地坐在乱草上,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眼泪鼻涕一大把:“我傻啊,傻,我干吗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要加入军统,我傻啊……”白杨噼里啪啦打着自己耳光。
军统霸王花(8)
这时候,铁门哗啦一声开了。警卫手里拿着个盒子进来,从盒子里拿出酒菜,放在小桌上,说:“吃吧,吃吧,这是厨房特地给你准备的,鸡鸭鱼肉蔬菜都齐全了……吃饱了喝足了上路……”
白杨再也受不了,突然发飙,把桌子掀翻,酒菜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洪玉从口袋里取出一颗氰化钾,什么话也没说交给白杨。
白杨把氰化钾踩碎,哭喊着:“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愿意这样死去,也不愿意糊里糊涂死去,死也要死得壮烈!我宁愿上刑场!我不是个懦夫!我这么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家人……”
许久,白杨朝着洪玉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穿着自己从家里来特工学校时候的衣服死!我要梳头,我要洗脸,我走,也要走的千干净净。”
刑场选在一片山坡下,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争相吐艳。白杨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在鹅黄色的锦缎旗袍外,套着一件枣红色的毛线背心。
洪玉举枪面对着白杨,枪杆有些发抖。这时候,白杨却出奇的镇静,对洪玉说:“给我来个痛快的,求你不要打我的脸。”
洪玉颤抖着手举枪,扣动扳机。
枪响,白杨倒地死去。一旁闪出陈战,举起手中的照相机,一阵闪光灯闪烁,对白杨尸体进行验尸、拍照。
白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睁着的双眼正遥望着蔚蓝色天幕上缓缓飘过的浮云……
洪玉痛苦地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快过年了,山下的东家大户们都派人上山送年礼。他们谁也不想大过年的招惹这群占山为王的马子。许多兄弟拿着分到手的年货下山去了,黑七就想起娘。
一想起娘,黑七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他托付二当家看好山寨,独自下山去看娘。二当家不放心地对他说:“带上几个兄弟吧。”
“怕什么?”他说,“不少兄弟已先下山了,我走在路上,身前身后都有兄弟们的眼珠子。”走到黑风口的那棵大杨树,就算出了山界,黑七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里的短枪。走过大杨树,黑七又转回来,来到大杨树旁的一个坟堆前。
“兄弟,生前你是我的死敌,现在做鬼了也就不分好鬼坏鬼了,送你点钱好好过日子吧。你是吃官饷的,几次三番率你的兵勇攻我的山寨也是各为其主,我不恨你;可你不该抓我娘当人质,我不灭你对不住我娘。唉!”黑七长叹一声,还是从包袱里掏出一沓纸钱点燃。
黑七走在山谷里的石径上,这是出山唯一的路。一个老太婆蹲在山溪边喝水,破旧的衣服上挂满了山蒺藜。黑七看了她一眼,从包袱里摸出几个馒头放到她面前,转身离去。
“老七,你的头发胡子都比官府画像上的长了呀!”老太婆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黑七一愣,“你是谁?”说着话手就伸进腰里。
“一个穷叫花子。”老太婆说,“你一个人下山不害怕吗?”
“我怕什么。”黑七看着老太婆说,“富人怕我穷人想我。”
“老话说,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老七,我给你剪剪头吧!”
黑七心里一动。以前只有娘叫自己老七,一到过年娘就要给自己剪剪头。娘的手摸着儿子的头也会说,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黑七想着,眼里就有些潮湿。黑七摸着乱蓬蓬的头发,眼睛仔细地巡视了一遍空荡荡的山谷,然后对老太婆说:“好吧。”
老太婆的剪子很锋利,“咔嚓咔嚓”地在黑七的头上游动着。黑七感觉着剪子贴在头皮上冰凉冰凉的。
叫你一声娘(2)
“以前我娘也是这样给我剪的,您的手和我娘的一样轻。”黑七说着又想起娘。
“以前我也是这样给儿子剪。”老太婆改了话题,“你这是下山看老娘?”
“嗯。”黑七看着远远的山谷,心里沉甸甸的。
“好啊,过年了,该看看亲人了。”老太婆说,“你自己在山上吃得饱穿得暖,就忍心把老娘扔在山下?”
黑七叹一口气说:“以前想接娘上山,可娘不愿意和当马子的儿子一起住。”
“你娘的身子骨还好吧?”老太婆问。
黑七咬着牙说:“娘没了。”
老太婆一怔,剪子停下来问:“没了?”
“半年前让进山的官兵抓去当人质给害了。”黑七说着。就有泪水滑下,落在抖动的嘴唇上。
老太婆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黑七的头剪好了,老太婆帮他拍掉肩上的碎头发,然后把剪子仔细地包好放进怀里。黑七解下身上的包袱,放到老太婆面前说:“算了,不回去了。本想到娘的坟前烧点纸钱磕个头,细想想娘都让我害死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呀!”
黑七突然转过身来给老太婆跪下来,“我给您磕个头吧,就当给我娘磕了。娘啊,儿子对不起您啊!”磕头的声音震得老太婆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黑七站起身掏出短枪对着天空“砰砰”两声,大声地喊着:“娘啊,儿子给你过年放鞭炮了!”沙哑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黑七转过身向山上走去,身影渐渐地隐入山林。
老太婆跌跌撞撞地走着,终于走到大杨树旁的一个坟堆前。“孩子,过年了,娘来看看你!”老太婆的泪水在织满皱纹的脸上流下,落在坟前的枯草中。老太婆突然一愣,坟前竟有一堆纸钱灰。
“可怜的孩子,还会有谁想着你呀!孩子,娘的剪子天天磨,磨得锋利,可害你的仇人在眼前咋就下不了手了呢?”
老太婆又拿出剪子,仔细地剪掉坟堆上的枯草喃喃地说:“孩子,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孩子啊,娘不明白,你率领官兵进山剿马子为什么要抓他的娘还害了人家呀!”
“高高的山上是我家,穷人想我富人怕;饮风沐雨卧山林,冬去春来青草发。”远处的山林里,沙哑的山歌随着山风打着旋飘来。
明朝时,海州“望海楼”酒家有一个叫武子元的小二,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店小二只是伺候人的主儿,没人把他当回事。可是,这个武子元在街上遇到知府的千金郑莺莺后,竟做起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
郑莺莺年方二八,唇红齿白,面如桃花,一双丹凤眼好似一掬清水,顾盼流连间,闪着天真、顽皮的光。按说大家闺秀要待在闺房里,她却常跑到大街上嬉闹、欢叫,像只闹春的燕子。她还经常给乞讨的穷人银子。那天,她撞倒了扛着半爿猪肉的武子元,也只安静了半盏茶工夫,她瞅了仰躺在猪肉上的武子元一会儿,愣怔了一下,嫣然一笑。
今天,望海楼门外又响起了郑莺莺的笑闹声,在二楼招呼客人的武子元立马没了神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下面,全忘了手上端的菜。客人一转头,碰到菜盘上,泼了一脸菜汁。
这客人大腹便便,满脸横肉,他抡起了巴掌,可见到武子元那痴呆呆的眼神,就收了手,笑道:“我说小二,你看清那是谁了吗?”武子元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喃喃地说:“为了她,我什么都舍得。”客人拍拍他肩膀,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客人转了转眼珠,凑近武子元耳边说: “我可成全你的好事,只要你……”他更放低了声音,讲了一大通。武子元满眼诧异,沉默好一阵子,才点了头。
客人说他叫郭福,山货商人。第二天,他又来到望海楼门前,肩上落着只鹦鹉。等到郑莺莺玩耍到跟前,那鹦鹉突然叫起来:“莺莺,莺莺!”郑莺莺脸上泛起桃红,伸手去抚弄鹦鹉的喙。不料,她的手刚碰上去,这鹦鹉就一头从郭福肩上栽了下来,掉到地上不动了。
郭福拦住郑莺莺吵嚷起来,说给多少银子都不行,非要赔个活鹦鹉,郑莺莺急出了眼泪。正闹着,武子元提着条肉过来了,他推搡着郭福,喝道:“你想拿这破鹦鹉敲诈吗!”他把那条肉丢到鹦鹉嘴边,只见鹦鹉扑棱立起,叨住肉一顿撕吞。
武子元说这是只食肉鹦鹉,几天不给它肉吃,一碰它就晕倒,闻到肉味立马清醒。他扭住郭福要去见官,郭福赶紧赔笑,说这只鹦鹉他养不起了,见小姐是大户人家女子,就想多敲点银子,没有特别为难的意思。郑莺莺听他这么一说,倒替他求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一马吧。鹦鹉他养不起,我养。”说着,掏出5两银子扔给了郭福。
她对武子元笑笑,捧起鹦鹉蹦跳着跑了。跑出一条街,鹦鹉猛地从她手里挣出来,向回飞去,找到它时,它已在武子元手上。郑莺莺叹口气说:“它只认你,你就养着吧。”
打这起,她就天天来望海楼看鹦鹉,武子元闲着时,他们还带鹦鹉去郊外玩。没多久,他俩的手就牵到了一起,郑莺莺发誓这辈子跟定他了。武子元自然满心欢喜,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心里就压上块石头。不过到了旷野,他们就把烦恼忘了,只顾尽情游乐。
一天,一只鹞鹰从空中朝在草地觅食的鹦鹉扑下,郑莺莺情急之下掏出一小块银锭砸向鹞鹰。鹞鹰被吓跑了,鹦鹉却一口衔住银锭,呼扇两下翅膀,一掠身飞没影儿了。过了好一会儿,这鸟才回来,嘴里的银锭没有了。武子元恨恨地说,这破鹦鹉不但要吃肉,还认钱,一定不是好鸟。郑莺莺却乐得拍手跳脚,连说好玩好玩。鹦鹉落到郑莺莺肩上,再不肯离去。
郑莺莺带着鹦鹉回家后,再不露面了。武子元天天在郑府门外等,也见不到郑莺莺欢跳的身影。他实在忍不住冲进门去,被看门的乱棍打出。从身后的嘲骂中,他得知郑莺莺因同他来往,被她爹关在了闺房中。面对深宅大院,武子元耷拉下了头,拐过街角,同郭福撞了个满怀。
郭福坏笑道:“真是撕心裂肺呀,没办法,我只能成全你到这步。”他瞧瞧武子元的脸,又说:“你要是为我办件事,我也许还能……”武子元动动嘴没出声,可眼里像着了火。郭福拉他蹲下,两个头碰在一起低语起来。武子元几次起身要走,都让郭福拽了回来。终于,他们把什么事情敲定了,指天立誓。恰好鹦鹉飞来,把嘴里的银子吐到郭福手上。郭福猛推武子元后背,武子元紧随鹦鹉而去。
鹦鹉飞到知府官邸后院前,天色已晚。这鸟没有飞跃墙头,在杂草丛生的墙根扒刨出一个狭窄的墙洞。武子元紧缩着身子,连挤带蹭钻过了洞,进了院内。他凭借房角树下的阴影,悄悄溜到库房,一个房间一个角落地搜寻,在橱柜后发现了暗门。他探查一番后,朝阁楼上亮着灯的闺房摸去。他离开后,鹦鹉钻进了暗门。
武子元顺着房柱攀上阁楼,捅破窗纸吹灭烛火,翻窗进屋。对着烛光以泪洗面的郑莺莺刚要大叫,被武子元捂住了嘴,往她脑门上亲了一下。郑莺莺紧紧抱住他,久久不放手。
正缠绵着,忽然楼下响起一片喧嚷,火把映红了整个宅院。两人一激灵跳起,往下奔去,刚到楼梯口,只听下面叫道:“郭大人严令,绝不能放跑郑莺莺!”他俩返回屋内,武子元扯下窗帘拴在窗框上,把一头抛到窗下。他拉回要顺窗帘下楼的郑莺莺,带她藏进了床下。几个官差闯进屋来,发现拴着的窗帘,就拽着窗帘滑了下去。两人急忙从楼梯逃出了楼外,躲过在库房搜查的官差,钻出了后院的墙洞。
他们在阴沟里过了一夜,天亮后弄脏衣服脸颊,装成乞丐来到郑府前。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告示,围观的人纷说知府郑延书贪污国税,已被撤职查办。郑莺莺晕倒了,武子元背她离开了海州。
他们在一个偏僻乡村住下来,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那只鹦鹉也飞来同他们一起生活,武子元不断地驯化它,让它改变了吃肉衔金银的癖好。而郑莺莺却对这鸟没有一点兴趣了,她总呆望天空,叨念着:“父亲真不该做这种事呀。”每当这时,武子元都扭过身,垂下头,不住地叹气。
一天,村头热闹起来,村民们聚到大榆树下看告示。郑莺莺听到告示心头一紧,不敢上前看。有人大声读告示,说是新任海州知府已判贪官郑延书秋后处斩,查办郑延书的有功人员得到朝廷的奖赏,其中一个做卧底摸清赃款底细的功臣因故失踪,朝廷令各地百姓协助查找,让功臣领赏。这个功臣的名字是——武子元。郑莺莺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醒来时,见武子元在捶打脑袋,用的劲头很大,好像要把脑袋打碎。吞吐了好一阵子,武子元才竹筒倒了豆子。
原来,给他们牵线的郭福是新任的东海县令,他嫌这个官小,竟没到任,扮成商人暗查海州知府的品行。探知到知府郑延书有贪污国税嫌疑后,他决定搞垮郑延书取而代之。他训练鹦鹉钻洞、衔金银,利用武子元与郑莺莺的恋情,让这只鹦鹉潜入郑府,寻找藏金密室。可鹦鹉只衔出一些碎银子,找不到金子。恰好武子元在为见不到郑莺莺苦恼,便向武子元亮明身份,要他潜入郑府查找藏金密室,条件是扳倒郑延书后,他可带郑莺莺远走高飞。
武子元虽不忍伤害郑莺莺,但也痛恨郑延书贪污,几经犹豫,答应了郭福。他料到郭福必定要斩草除根,所以发现密室后打算先救出郑莺莺,没想到那只鹦鹉钻入密室衔出了金子,引来了郭福,他们差点落入虎口。现在郭福作了海州知府,发这个告示一定是为了引诱他们入圈套……
郑莺莺没容他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灰暗如死水。3天后,郑莺莺没了踪影。武子元心急如焚,在附近寻找,找不到,猜想她定是回海州了,他便带着鹦鹉奔向海州。
进了海州,他看到人们都朝午门拥去,他也随人流过去。午门前停着一排囚车,囚着郑家十几口人,等着被砍头。郑莺莺在最后一辆车里。午时三刻到,监斩台上的郭福掷下令签,只听一通炮响,刽子手从囚车中一个个押出囚犯,挥刀斩首。
眼看就要轮到郑莺莺了,武子元眼中冒出了火,他猛拍脑门,眼前一亮,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那只鹦鹉呼扇着翅膀落到他肩上,他拍拍鹦鹉头顶,吹了个口哨。鹦鹉飞落到刽子手的鬼头刀上,扯喉叫道:“郭福,郭福,鬼刀切腹!”刽子手只得停了刀,驱赶鹦鹉。鹦鹉蹦跳到刽子手头上,不住口地叫着咒语。郭福被惹怒了,抽剑刺挑鹦鹉。鹦鹉展翅绕场飞翔,朝守卫刑场的官差头上猛啄,官差们抱头乱窜,抡刀舞枪地扑打鹦鹉,鹦鹉灵活地躲闪开。
乘着官差正与鹦鹉闹着,武子元悄没声地挨过来,出其不意夺下了鬼头刀,挡开了郭福的剑,一手解开捆绑郑莺莺的绳索。郭福切齿怒骂,仗剑直刺武子元心窝。武子元闪身绕到郭福身后,横刀逼住郭福喉咙,喝令放了郑莺莺。郭福挨刀的猪似的叫,让刽子手放郑莺莺走。郑莺莺慢慢走向人群,回头望着武子元,眼中闪着泪花。
武子元声嘶力竭地大叫,让郑莺莺快走。看到郑莺莺的泪眼,他握刀的手发颤了,刀慢慢游离了郭福的脖子。郭福转转眼珠,冷不防打落武子元的刀,使出个后钩脚把武子元踢到半空,划个弧线跌落在他脚前。郭福狞笑着举起剑,要向郑莺莺后心死命地掷去。武子元眼看着那剑就要扎向郑莺莺,猛的一声吼,离弦的箭般弹起,直扑已飞出的剑。只见寒光一闪,那剑刺进他的前胸,他呻吟着仰倒。
百姓们知道善心的郑莺莺是无辜的,急速把哭喊着跑向武子元的她拉进了人群,挡住了捉她的官差。
郭福拔出剑,狂叫:“跑了郑莺莺,你替她死吧!”又刺出凶狠的一剑。武子元口中血喷如泉,他左手握住剑刃佯作同郭福夺剑,右手操起鬼头刀,向上猛戳,“扑”地切开了郭福的大肚皮。
她名英格丽·褒曼,是好莱坞黄金时代最伟大的女演员之一。旧金山报评价道:自从北极光照到赤道以来,没有一个演员像英格丽·褒曼那样轰动过好莱坞。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从影的数十年中,得到了无数影迷疯狂的爱。一个影迷亲自把一头羊从瑞典赶到罗马去送给她;世界各地每天寄来雪花般的信件,其中有的地址只写伦敦,英格丽·褒曼收,便能送到她手中。好莱坞富商霍华德有一次买下从纽约飞洛杉矶的全部机票,使她一定要接纳乘坐他私人飞机的邀请。导演古斯塔夫·莫兰德尔曾为她写下这样的话:凡是你所到之处,必将鲜花盛开。
她生于1915年8月29日,去世在67年后的同一天。她是荧幕上风华绝代的美人,却也是真正献身影业的艺术家。直到生命的最后,癌症缠身,仍没有放下演艺事业。她的墓志铭上这样写道:这里沉睡着一位伟大的演员,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没有放弃演出。
漫长的演艺生涯里,她留给了影史无数经典之作。如《爱德华大夫》,《美人计》,《真假公主》,《圣女贞德》,以至于暮年的《东方快车谋杀案》。而最让人无法忘怀的,便是《卡萨布兰卡》。
这部用爱情反映战争的经典之作,是民主、激情、自由与浪漫的见证。在多年以后,仍有无数影迷认为它是好莱坞拍出的最好作品。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部片子最初因为俗套而糟糕的剧本,曾被众多演员拒绝过,其中就包括后来成为美国总统的里根。辗转多次,制作方最后才决定由的英格丽·褒曼和亨弗莱·鲍嘉出演。让大家并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位本非首选的演员,在剧中的深情表演令世人动容,成功地刻画了发生在战争期间的动人爱情。更没有想到,拍摄过程中剧本一改再改,已与最初大相径庭。那个曾被认为是最糟糕的剧本,最终却成为了好莱坞不朽的名片的蓝图。
而与此同时拍摄的,还有另外一部影片《战地钟声》。它开机时被视为《卡萨布兰卡》的姐妹篇,却有远超前者的阵容,亦被寄予了远超前者的厚望。《战地钟声》改编自大文豪海明威的同名小说。海明威作为编剧钦点了男女主角。一开始,制作方以为,既然负担了加利·古柏高昂的片酬,就没有必要再邀请褒曼出演。但海明威出于对作品的热爱一再坚持,才让初露头角的褒曼得以与当时的超级红星加利·古柏配戏。这部片子有最一线的演员,一线导演和制作,还有大师级的编剧,似乎注定要成为经典。上映后亦曾得到了8项奥斯卡提名,却无一斩获。各种质疑纷至沓来,海明威尤其宣称,小说中最精彩的部分被删节殆尽,他不得不五次进出影院,才能勉强将此片看完。
60余年后的今天,《战地钟声》光芒已被影史消磨殆尽。在广大观众心中,亦远远暗淡于当初偶然遇合的《卡萨布兰卡》。
更好的演员,更好的剧本,更精良的制作,最后却没有匹配当初的期望;而临时删改、数度换角的勉强之作,反而成就了一代神作。
英格丽·褒曼因这部影片获得了不朽声望,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了影片中。她辞世多年后,我们仍可以想见她举杯时的盈盈浅笑,在薄雾机场上送别时黯然伤神,以及在钢琴旁低声沉吟一句:“请再弹一遍《时光流逝》。”
而作为演员的里根,错过了这部彪炳影史的名作,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他出演了卡萨布兰卡,成为红极一时的荧幕偶像,之后还会不会有政坛上的平步青云?
这一切,或许都告诉我们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有时候,百般安排其实不如偶然邂逅。
在命运面前,人生中有太多的事,脆薄如纸,经不起太过于精致的安排,悉心谋划的结果往往事与愿违。而无心栽下的种子,却说不定会在什么时候绿叶成阴,子满枝头。
于是,又何妨退后一步,笑看天意。
席方平,东安县人。他父亲名叫席廉,生性戆直。因为和同乡姓羊的财主结了怨。姓羊的先死;过了几年,席廉也病倒床上,临危时对人说:“姓羊的买通阴间差役来打我了。”顷刻全身红肿,惨叫几声便断了气。席方平看到父亲惨死,悲痛得连饭也吃不下,说:“我父亲老实忠厚,钝嘴钝舌的,今天遭到恶鬼欺凌,我要到阴间替父亲申冤去。”从此不再讲话,时而呆呆地坐着,时而傻傻地站住,象是得了痴癫病。原来,他的灵魂已经离身了。
席方平自己觉得刚走出家门,茫茫然不知该往那儿走。只要见到过路人,便打听县城的去处。不多久到了城里。他的父亲已经被关进监狱。他赶到监狱门口探望,远远看见父亲已经躺在屋檐底下,看上去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席廉抬头瞥见儿子来了,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便对席方平说:“监狱里的差役全都得了姓羊的钱,没日没夜地打我,我这两条腿都给打坏了。”席方平一听火冒三丈,大骂狱吏说:“我父亲就是有罪,自有王法,哪里能由你们这伙死鬼任意摆布。”说完走出监狱,挥笔写好了一纸状子,趁着城隍坐早堂,闯进衙门,大声喊冤,送上状子。姓羊的害怕,里里外外用钱打通关节,才出庭对质。那城隍得了贿赂,便说席方平告的不是事实,没有道理,不准他的状。
席方平一肚子冤气没处伸诉,于是连夜赶了一百多里,到了府城,把城隍差役们受私枉法的事向郡司申诉。拖延了半个月,才开庭审理。郡司扑面就给席方平一顿毒打,又把状子批给城隍复审。席方平到县里,受尽种种酷刑,满肚子冤气,郁结得解不开。城隍怕他再次上告,派差役押送他回家。差役把他送到家门口就走了。席方平不肯走进家门。又偷偷跑到阎王府,控告郡司、城隍的贪赃枉法。阎王立即下令,把郡司、城隍传来对质。那两上狗官暗地里差心腹奴才向席方平讲情求和。答应送给他一千两银子。席方平不理睬。又过几天,客店主人对席方平说:“先生你太执拗了。当官的向你求和,你硬是不肯,现在听说他在阎王面前都送了礼物,恐怕事情不妙了。”席方平认为这是道听途说,还不很在意。一会儿,一个穿黑衣的差役来传他去过堂。上了公堂,只见阎王怒容满面,不容申诉,劈面就喝令打他二十大板。席方平厉声责问:“我到底犯了什么罪?”那阎王象没听见似地理也不理。席方平被打,大喊:“挨打活该,谁叫我没有钱啊!”阎王更加恼怒,喝领带下去受火床的刑罚。就有两个鬼役把他揪下公堂。只见东厢台阶上有架铁床,下面烧着熊熊烈火,烤得铁床火红火红的。鬼役剥光席方平的衣服,将他提起来掼到火床上,又翻来覆去地揉他捺他。席方平痛极了,筋肉都给烧焦了,巴不得早一点死去。这样折磨了一个时辰左右,只听鬼役说:“行了。”就把他扶起来,催他下床穿上衣裳,幸亏一跛一拐地还勉强走得动。又回到公堂。阎王问:“还敢再告吗?”席方平凛然地说:“大冤还没昭雪,我这颗心是不会死的,如果说不再上告,那是欺骗你老爷。一定要告!”阎王又问:“你告什么呢?”席方平说:“亲身遭受的痛苦,通通都要说出来。”阎王更加恼火,下令用大锯锯开他的身子。席方平被两个鬼卒拉去,见那里竖立着一根木头柱子,高八九尺,还有两块木板平放在它的下面,木板上下血迹模糊。鬼卒刚要把席方平绑起来,忽然听得堂上大声呼叫:“席方平!”两个鬼卒立即把他押回堂上。阎王问说:“还敢再告吗?”席方平回答:“一定要告!”阎王喝领起来快捉去锯。席方平被拉下公堂后,鬼卒用那两块木板把他夹住,然后绑在木头柱子上。刚下锯时,他只觉得脑壳渐渐裂开,痛得忍受不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哼一声。只听见鬼卒称赞说:“这个人真是条硬汉子!”大锯隆隆地锯到胸口,又听到一个鬼卒说:“这是个大孝子,没犯什么罪,我们将锯子拉偏一点,别损坏他的心脏。”席方平就觉得锯锋曲曲折折地往下锯,倍加痛苦。顷刻间,一身已裂成两半。鬼卒刚解开木板,两半身子都扑倒地上。鬼卒上堂大声禀报。堂上传下话来,让合成一身再去受审。两个鬼卒将两半身子推合起来,拉着就走。席方平觉得身上那条裂缝,痛得好像又要裂开,刚挪动半步就跌倒了。一个鬼卒从腰里拿出一条丝带给他,说:“这条带子送给你,以报赏你的孝行。”席方平接过来扎到身上,马上觉得浑身矫健,一点也不疼了。于是走上公堂伏在地下,阎王问的又是方才那句话。席方平恐怕再遭毒刑,便说:“不告了。”阎王立即下令把他送回人间。差役带他走出北门,指给他回家的路,就转身走了。
席方平心想,这阴间衙门的黑暗比阳间还更严重,可惜没有门路让玉皇大帝知道,传说灌口二郎神是玉皇大帝的亲戚,这位神灵聪明正直,如果告他那里一定有效,暗喜两个差役已经回去,就调转身子朝南跑去。正在急急忙忙地往前奔跑,那两个差役又追了过来,说:“阎王疑心你不回去,现在果然如此。”说着就揪他往回走,又押到阎王面前。席方平心想这下阎王要更火了,肯定要受一场更残酷的刑罚;不料那阎王脸上一点怒意也没有。对席方平说:“你真是个大孝子!不过你父亲的冤屈,我已经替你伸雪了。他现在已经投生在富贵人家,用不着你到处喊冤叫屈了。现在送你回家,赏给你千金家产,百岁寿命,总该满足了吧?”说着就把这些记在生死簿上,盖上大印,还让席方平亲自过目。席方平道过谢就退出公堂。差役和他一道出来,到了路上,差役一边赶他快走,一边嘴里骂道:“你这刁滑家伙,一次又一次地翻来覆去,害得老子来回奔波,跑得累死了。再敢这样,就把放到大磨盘里,细细地碾成粉末。”席子方平瞪起两眼怒斥道:“鬼东西你们想干什么?我生性经得住刀砍锯锯,就受不了辱骂。请返回去问过阎王,要是他让我自个回家,哪里还劳驾你们来送。”说着就往回走。两个差役害怕了,低声下气央求他转回来。席方平故意一拐一拐慢吞吞地走,没走几步,就停在路边歇一下。那差役虽没好气,却不敢再发牢骚。
约莫走了半天,来到一个村庄,有户人家大门半开着,差役招呼席方平一起坐下歇歇。席方平便在门槛上坐下来。两个差役趁他不提防,把他推入门里。席方平惊魂稍定,看了看自己,已转生为婴儿了。气得大哭,一滴奶也不吃,三天后就死了。魂魄飘飘荡荡,总忘不了要到灌口去。大约跑了几十里路,忽然看见一辆用鸟羽装饰的车驰来,旌旗如云,剑戟林立,大路都给遮断了。席方平赶忙穿过大路回避,却不小心冲犯了仪仗队,被开路的马队捉住,绑着送到车前。他抬头一看,见车里坐着一位青年,仪表魁伟、神采焕发。他问席方平:“你是什么人?”席方平满腔冤愤正无处发泄,又猜想这青年一定是大官,或许他的权力能决定人的祸福,可以替自己伸冤雪恨。因此,就把亲自遭受的苦楚,从头细细说给他听。车上那青年听后就叫人给席方平解开绳子,让他跟着车队走。一会到了一个地方,有十多名官员,在路旁迎接拜见。车上那青年一个个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指席方平对一位官员说:“这是下界的人,正想上你那儿告状,应该及时替他解决。”席方平私下向随从人员打听,才知道车子上坐的是玉皇大帝的殿下九王;他所交代的官员就是二郎神。席方平不禁打量一下二郎神,只见他高高的身材,满脸胡须,不象世间传说的那副模样。九王走后,席方平跟着二郎来到一所官署。原来他父亲和姓羊的以及差役们全都在这里了。片刻工夫,来了一辆囚车,从里面走出几个犯人,原来是阎王、郡司和城隍。当场对质,席方平的控告句句属实。三个狗官吓得索索发抖,那丑态就象绻伏着的老鼠。二郎神提起笔来立即判决,一会儿,发下判决书,传令让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都看清楚。
判决词写道:“据查阎王这人,荣任王侯爵位,身受玉皇鸿恩。本应廉洁奉公以作下属表率,不应贪赃枉法败坏官府名声。而却耀武扬威,只会夸耀爵位的尊贵;又贪又狠,竟然玷污人臣气节。敲诈勒索,小民的骨髓全被榨干;以强吞弱,微弱的生命实在可怜。应当提取西江江水,为你洗涤肮脏的肚肠,立即烧起东壁的铁床,让你尝尝火烤的滋味。
“城隍、郡司:身为地方官吏,奉上帝命令来管理人民。虽说职位低下,能够鞠躬尽瘁的人就不辞劳苦;即使被上司的权势所逼,有骨气的人也决不屈服。而你们却象鹰鸷那样凶残,上下勾结,全然不念生民贫困;又象狙狯那样狡猾。耍尽奸计,甚至不嫌穷鬼瘦弱。只是一味贪赃枉法,真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对这些狼,就要剔掉骨髓,刮去毛发,先判他们阴间的死刑;还应剥去人皮、换上兽革,让他们投胎作牲畜。
“阴差鬼役:既然沦入鬼藉,便不是人类。本应在衙门里洁心行善,也许会转世为人;怎能在苦海中推波助澜,又犯下弥天罪孽?横行霸道,狗脸生霜,酿成不白之冤;狂呼乱叫,狐假虎威,阻断伸冤大道。施展淫威于阴间,人人都领教狱吏的厉害;助长昏官的残暴,大家说起刽子手就不寒而栗。应当在法场上,剁碎他们的四肢;再在汤锅中,捞取他们的筋骨。
“姓羊的:为富不仁,狡猾奸诈。黄金的光芒笼罩地府,使得阎罗殿上,阴森森墨雾弥漫;铜钱的臭气薰染天空,搞得屈死鬼城,错沉沉昼夜难分。臭钱几个还能驱使鬼役,神通广大竟然左右神明。必须没收姓羊的家产,用来嘉奖席方平的孝道。立即将人犯押往泰山东岳大帝那里依法执行。”
二郎神又对席廉说:“带念你的儿子有孝心,有义气,你自己也秉性善良忠厚,所以再赐给你三十六年的阳寿。”就叫两个差役送他们父子回家。席方平这才抄下那份判决词,在路上父子两人一同阅读。 到了家,席方平先醒过来;叫家里人撬开他父亲的棺盖,看到尸体依旧僵直冰凉,等了一天,才渐渐回温苏醒过来。待要寻找抄录的判决词,却已经没有了。从此,家道一天天富裕起来。三年间,良田遍野。而姓羊的子孙却衰落下去,楼阁田产,都落到席方平家了。同村有人买了羊家的田地,夜里梦见神灵呵斥说:“这是席家的产业,你怎敢占有它?”起初还不大相信;待播种后,整年收不到一升半斗,于是只好转卖给席家。席方平的父亲一直活到九十多岁才死。
异史氏说:“人人都谈论极乐世界,而不知道生与死隔着两个世界,意念全都迷惑,况且一个人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上的原因,又怎么知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呢;何况死了再死,活了再活呢?忠孝意志坚定,万世不变,真奇异啊席方平,他是多么伟大呀!”
1941年12月18日,156名日伪军包围渊子崖村,因为这个村的老百姓从来不向日本人交粮交钱,他们决定教训教训这个村庄的老百姓。结果,鬼子还没有进村,就被村民打跑了。鬼子大怒,12月20日上午1O时,鬼子拉来1500人,4门大炮,轻重机枪多部,决定血洗渊子崖,要杀光,烧光,抢光。
当鬼子到来时,村民林凡义对乡亲们说:“鬼子把咱们包围了,冲也冲不出去,看来这场仗是避免不了啦!咱渊子崖人是有血性骨气的,宁死不当孬种,咱们要齐心协力,同狗日的鬼子兵拼了!”村民们也异口同声说:“宁可站着死,决不躺着活,大伙儿听你的。”林凡义说:“鬼子有大炮机枪,我们只有大刀、爪钩、锄头、铁锹、锄刀,宜于近战,不宜远打。”
鬼子进攻时,用机枪打死不少村民,但无一惧死。村民们大多练过武术,硬是冲进鬼子群中,大刀、铁锹飞舞,血肉横飞。一位壮年男子林九兰抡起大锄刀,一口气连杀8个鬼子。
另一名年轻人林端五也是手挥大锄刀,将冲上来的鬼子砍死,正要再砍时,却不幸中弹牺牲。林端五的父亲林九宣眼看儿子倒在鬼子枪口下,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长矛刺死一个鬼子。但他也被另一个鬼子刺中,临死前高呼:“拼到底,死也不当孬种!”
村民林凡义和林九干,挥舞大刀同很多鬼子肉搏血战,林九干杀死鬼子后也牺牲了,另一个鬼子的刺刀眼看就要刺中林凡义的头部,但这个鬼子忽然倒下了,原来林九干的妻子冲上去,用一块砖头砸向鬼子,鬼子脑浆进裂。林九干的父亲林秉标也冲了上来,儿媳见到公公,大哭起来,林秉标用一捆稻草盖在儿子身上,拉起儿媳说:“孩子,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站起来和鬼子拼呀!”于是,他们又冲向敌群,林九干一家九口最终战死沙场,老人孩子无一畏惧。
在这场肉搏战中,有的夫妻共同刺杀鬼子,有的父子一起在巷口阻击鬼子,有的母女合力同鬼子厮打。16岁的孩子林庆宝赤手空拳抢夺鬼子的枪。林崇周肚子被打中,肠子流了出来,但他用一块布一扎,又冲向敌群。林清义、林九星等十几个老人皆会武功,他们杀敌无数,最后也都壮烈牺牲。王彦治被敌人包围后,马上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与鬼子同归于尽……
1500名鬼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最后选择了逃跑,留下123具尸体和无数枪弹,村民们也牺牲了147人。这147人多数是远距离被鬼子用机枪打死的,当村民们扑进鬼子群中,鬼子死的人就多了起来。
村民们掩埋好同伴的尸体,估计鬼子还会再来,连老人、小孩都做好准备,他们不走,不躲,更无一人惧怕,何况又缴获了很多日本武器!鬼子再来,就再和他们拼!
后来,鬼子竟然没有再来,不但不向渊子崖村要粮,而且每次扫荡或出行,经过渊子崖村,皆绕道而行。一看到渊子崖村,鬼子们便立定,向渊子崖村敬礼;渊子崖村的大人、孩子们,皆怒目而视,毫无惧色。
一、桃林里的战俘
70年了,他仍清楚地记得自己逃出生天的日子。那是1943年的春天,他和30多位战友一气狂奔两个多小时,累倒在一片荒芜的桃林里。
就在两三个小时前,他还是战俘,被俘之前是陆军88师524团2营1连少尉排长,“八一三”淞沪血战时,他和战友们在团长谢晋元的率领下,死守四行仓库,获得“四行孤旅,八百壮士”的英名。
被俘期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获自由。机会终于来了,他和战友们周密谋划,收工时打死了押送的鬼子兵,夺枪后一路狂奔,逃出魔爪。
他逃进了一片桃林。晚霞血红,桃花灼灼。他记得自己在桃树下坐了很久,舍不得离开,“因为我自由了,我欣赏桃花,我觉着很好看,坐在那里不想动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一刻,他心中突然大恸:“太想家了!”
但家在千里之外的湖北随州。他从安徽进河南,再转入湖北,重获自由的游子踏上返乡之途。他凭直觉朝家乡走去,在翻越“干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神农架时,行至半夜,他又困又饿,倒地就睡。被冻醒后,眼前竟是白茫茫的一片,下雪了!他翻身起来继续往家乡走。
然而他回不了家,家乡已被鬼子占领。.他掉头西进,前往战时陪都重庆。1944年春,他来到重庆,由于守四行时被打瞎左眼,当局把他送进城郊长寿县第九残废教养院。作为八百壮士之一,无论教养院还是附近的居民,都把他视为英雄。
在这儿,他收获了陪伴一生的爱情。
那年,他30岁,她18岁,是重庆文德女中的学生。暑假里,她去长寿县桃花街姐姐家玩。姐姐开了个小卖部,她打下手。一个炎热的中午,命中注定的邂逅在小卖部发生了。他去买牙膏,她立刻被眼前这个人镇住了:“独眼壮士”身高足有1.8米,长相英俊。而他呢,看到她时心里也扑腾乱跳:“这姑娘眉清目秀,举止斯文。就是她了!”
此后,他一有空就去小卖部,明里是买东西,暗里是为看她。两人的秘密都埋在心底。
姐姐看出来了,成全了他们:“如果你真心喜欢她,就先订婚吧。”没有旧戏中美女爱英雄的浪漫,一切中规中矩。他对她说:“我俩虽订了婚,但还不能结,因为我是军人,随时可能上战场。等胜利那天我们就结婚。”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他和她第二天就结婚了。教养院的伤残战友凑钱在桃花街(这条街如今拆了)摆了几桌酒,一起见证了婚礼。窗外,偌大重庆彻夜燃放的鞭炮声,成为婚礼最动听的祝福。从那时起,夫妻俩相濡以沫,走过了60余年。
一个死守阵地的勇士,一个在风雨中收获爱情、在蹉跎中用生命坚守信念的老兵,他的情感生活应该幸福吧?
是的,还算幸福。这从他们钻石婚的庆典上可以看出来。那天,年逾九旬的他,深情地为她唱了《月亮在哪里》-这是一首20世纪30年代流行于上海的歌。像无数次听到这首歌一样,她只是笑。当年他血战上海时,是怎么学会这首歌的呢?她没有问,他也没讲。她知道,只要他还能给自己唱,就足够了。
庆典上的鲜花、掌声和祝福送给了他们艰难的爱情。
之所以艰难,是连他们自己也没料到,结婚后,他又开始了另一种“孤旅”生涯。他被下放、被打成“牛鬼蛇神”,千过搬运、站过柜台……那段本该彪炳史册的壮举,竟成了不尴不尬的历史问题。异乡的孤独、生活的窘迫、旁人的歧视和冷漠,让他读透人生悲苦。但他的腰杆一直挺着,因为他是军人,是一个拼过刺刀的血性汉子,“我不能倒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倒在谤议流言中;他还知道,虽然他们结婚时没有“不离不弃”的誓言,但誓言早已写在心里。
于是,他坚持着,惨淡度日。风烛残年的老兵早巳看破生死,最想念的唯有昔日战友,在梦里与他们金戈铁马,醒来时老泪纵横……“六十年来家国,三千里路奔波”,这是老兵对自己的评价。老兵叫杨养正,妻子叫赵孝芳。60多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重庆弹子石老街。哪怕贫穷如影相随,老兵始终坚信:“中国不会亡,中国会强大!”
我见到老兵是在一个颁奖活动上。因体衰,他只能坐轮椅。主持人说:“杨老,请讲几句话吧。”他接过话筒说:“没啥好讲的,我就唱首歌吧。”有小青年哧哧地笑了。是啊,一个90多岁的老人,还能唱个啥呢?有人上前说:“杨老,我给您拿话筒吧。”他忽然很生气,用力一推:“不用!”就见他攥紧拳头,激昂地唱起《八百壮士歌》:“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斗守四行!四方都是炮火,四方都是豺狼!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
歌毕,全场掌声雷动,有人泪花闪闪。
我曾问他:“你是抗战英雄,却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值吗?”
他沉默良久,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对得起国家。”
说罢,是更长久的沉默。
如今,老兵已然辞世。二战名将麦克阿瑟说,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准确地说,老兵的肉身是会死亡的,但精神长存。
二、桃殇
那是春天,我前往长江南岸的某宾馆参加区域经济研讨会。与我同屋的是来自安徽的周。周在一家国企任副总,壮硕、豪气,我俩交谈颇为投机。晚饭后,我俩徜徉在桃林中,周突然说重庆的桃花死气沉沉的,没安徽的那么鲜活艳丽。我开玩笑说:“这恐怕是你心里在作怪吧?”
周也笑了,却有些苦涩,随后讲了一个故事。
好多年前,周还在桐柏山区插队当知青,不到20岁,与一个叫李筠的女孩十分要好,但尚属闷在心头的那种,不敢道与他人,用今天的话说叫闷骚。周的记忆中,李筠有一张天生的瓜子脸,不是锉的,属自然天成,让周十分心仪。
也是春天,大山深处的桃花灼灼耀眼。风暖暖的,刮得人脸痒。不知道是谁提议,去后山那座叫“铭”的古刹玩玩。于是,知青点上的3男2女上路了。周至今记得李筠那天的装束:一身洗旧的军裤褂、蓝色的球鞋,敞开的衣领露出桃尖形红红的领边,再往上,是晒成褐色的少女的脖子和脸。
动物学家杰克受到著名的哈利象牙雕晶公司的邀请,要去解开一个千年之谜:大象临死的时候,就会离开象群,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迎接自己的末日。想想看,那个神秘的地方该是多少的象牙啊,于是寻找大象墓地成了许多人梦想。可能这事太有诱惑了,不知怎的让闻名的《财富周刊》嗅到了消息。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哈利公司总裁还给他派出了2个保镖里德和布森,还有一条退役的军犬卡里。杰克他们一进到非洲的马萨洛比丛林中的野象谷,公司找好的当地的向导奥姆便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大家作好了进军野象谷的准备,每人都佩带上了全自动的冲锋枪,还有卫星全球定位系统。
举世闻名的野象谷丛林茂密,遮天蔽日,各种藤条缠绕树间,那真是飞禽走兽的王国。一行人除了奥姆外,都有些找不到东西。在丛林中摸了半天,也根象毛也没看见,他们就东倒西歪地躺到一棵巴蕉树下休息。忽然丛林中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呼救声,杰克他们一跃而起,钻过去一看,天啊,只见一个花枝招展金发女郎正被一头老象追赶着围着树乱跑呢。眼见她花容失色,气喘吁吁,情况万分危急。杰克忙冲里德一招手,两入耳语了一番。里德悄悄蹿向远处。不大功夫,就听到远处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那大象一惊,冲天长啸一声,鼻子一甩,冲着那枪响的地方冲了过去,丛林中被生生地碾出了一条路。杰克使了个调虎离山计这才把那金发女郎给救了下来。
杰克等那女郎平静下来一问,才知道她叫安妮,是个探险爱好者。她因为好奇,想逗那头老象玩,却差点丢了性命。说到这儿,她满脸感激地说:“多亏你们出手相救呢!”让杰克他们喜出望外的是,安妮逗着玩的的居然是头老象,看来真有生命垂危的迹象。杰克激动地拥抱了下安妮。
有了线索,杰克他们在奥姆在帮助下,跟踪寻迹,没多久,就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寻到了成群的野象。几个人的脸都兴奋得泛起了紫色。杰克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惹翻了大象,否则大家都有生命危险。只要紧盯那只老象,就离那千年之谜不远矣!
那头老象好象挺懂大家的心思,不时从象群里慢慢地踱到林子里,然后又恋恋不舍地走到象群中间,享受野象给它的沐浴。有时它还亲切地用鼻子碰碰别的象鼻呢。杰克瞅准机会,悄悄地取来了它的粪便,一化验,他松了口气,断定这只老象命不久矣。大家相互击掌,看来不久就能凯旋。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老象的反常行动:老象把其它大象给它的食物用象牙拱翻在地,并不住地仰天悲嗥。那象群也开始围在它周围,用长长的鼻子在它的身上拂来拂去,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哈哈,我们就要成功了!”布森得意地笑道。杰克瞪了他一眼,他哪里知道动物也是有感情的!没多久,那只老象在象群的默默注视下缓缓地走向那丛林深处。“快,快跟上!”还没等杰克发话,里德开始催促那奥姆跟踪上了那头老象。一行人像打了针兴奋剂样也顾不上荆莉密布,划破衣服和伤口了,紧追不舍。安妮还用衣服把头给包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看路,半步也不曾落下,还抽空绘制出了路线图呢。
终于,老象在兜了老大一圈后,开始慢慢向山坡上的一个肉眼都看不清的山洞走去。杰克激动得大气也不出,示意大家停下,慢慢举起高倍望远镜,他看到老象用长长的鼻子拨开横在洞口的朽木和杂草,还把一大块石头给叼了过去,毅然决然地进到了洞里,然后,又伸出长长的鼻子把朽木和石头又给扫了过去,封住了洞口,悲鸣声夹杂着石头的撞击声,激荡着大家的耳膜一一
爬在灌木丛中的杰克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里德他们在小声嘀咕着大象的聪明。而杰克则顾不上感慨,他抓紧用全球定位系统标出了大象墓地的地理座标,然后把它记在了一张纸上,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并把安妮绘制的路线图校对了一遍交给了她,嘱咐安妮要小心保管。
可第二天一大早,杰克他们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就见安妮焦急地告诉杰克说,象墓路线图不见了!大家听了都有些泄气,他们还要靠它出丛林呢。几个人赶紧向四周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一张纸片。杰克铁青着脸。“难道我们有内奸?”要不大家搜搜吧!”于是在里德的监督下,安妮开始在大家翻开的包里逐个搜查。一无所获!难道它会飞了不成?大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心中升起一股子寒意。当安妮搜到奥姆身边时,他一转身,猛地举起了枪,杰克刚想张口,奥姆用枪指了指他:“闭嘴!”接着他把4个人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他丝毫不理会卡里的咆哮,黑脸上露出一道白缝:“亲爱的伙计们,我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区区的一点劳务费。我奉了我祖父之命务必要弄到一个象征着勇敢的象牙!不过,大家请放心,我只取走一根象牙,我不会贪心的!”说着,他逼着杰克他们万般无奈地把枪给扔了过来。他手脚麻利地把
枪捆在了一块,又用枪逼着他们走向了大象墓地。里德和布森心里那个气呀,被这个小子给耍了,说出去还不丢保镖的脸!
几个人慢慢腾腾地走到墓地口,却傻眼了,那基地洞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奥姆开始逼大家推石头,杰克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移开。奥姆开始火了:“还不快用棍子撬,否则脑袋开花!”没办法,里德砍倒了一棵大树当撬杠,大家一起用劲,只听“轰”地一声,那大石头滚下了山坡,顿时,一股刺鼻的腐尸味儿熏得大家是一阵子恶心,安妮忍不住呕吐起来。奥姆也有些发晕。这时,从洞中传出了一声长嗥,“不好!”口说不及,那只濒临死亡的大象一摇三晃地冲了出来,差点把正对着洞口看的奥姆给撞了个正着。当时他手中的冲锋枪响了,“嗒嗒嗒——”那只老象脑袋中出现了马蜂窝,悲鸣一声极不情愿地倒在了地上,身上流出
了暗红的血。杰克看到,它的眼里流出了长长的泪水。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着安妮长嗥了几声,把杰克他们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奥姆端着枪又把杰克他们逼进了大象的墓地,顿时,他们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成堆的象牙,在阴暗的洞中发出一阵阵腐尸味儿,看来,大象临死的时候把自己藏起来就是不让那些贪婪的人们偷走它们的象牙!
奥姆奔了过去,墨黑的脸上布满了笑意:“哈哈,这下好了!我的家族再也不会被歧视了!”他一哈腰就把一对象牙背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用枪指着杰克他们:“别离我太近,小心枪会走火的!”一行人慢慢地退出了山洞,一到山坡下,奥姆突然把枪扔给了杰克他们,就一转身跑入了丛林中。
杰克他们忙手忙脚乱地把枪给拿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出一口气,就见奥姆兔子一般地又跑了回来:“不——不好了!大象来了!”杰克拿耳朵一听,丛林中传来了大象践踏芭蕉树发出的特有的“咔嚓”的声音,听声音来的大象不在少数。4个人看到奥姆的惊恐状,马上有了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杰克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圈,他在思考着应对之策一——
大象的“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家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快,大象发怒了,我的象语也不灵了,大家快上树!”杰克就近爬上了一棵橡树,而里德和布森也如猴子般轻松地攀上了一棵稍小的橡树。安妮试着爬了两下,没有成功,急得快要哭了,杰克在树上喊道:“水,水,快潜到水里面。”安妮听到后,飞奔到水中,一下子把自己的头蒙在了水下。而奥姆由于体力不支,还没爬上树,就看见大象排成阵冲了过来,奥姆手中的枪又响了,几头象应声倒地,其它的大象仿佛受到了震慑,暂时停了下来。“别,别开枪!”杰克冲着奥姆声嘶力竭地喝道,他知道,激怒了大象,他们几个都会被大象报复踏成齑粉的。可奥姆那里还听得进去,他又冲着象群猛扫了一阵,又有几头象倒下了。趁大象停顿的空隙,他也就近飞快地爬上了里德和布森所呆的那棵树。
大象显然被激怒了,其中的一只头象冲着大树长嗥了几声,像是发出了进攻的号角,分头向周围的树冲了过去,然后死命地撞那大树。树上的人死死地抓着树枝,生怕被震了下来。里德他们在的那个树枝已经裂开了一道,必须有人马上转移到旁边的一个细一点的树枝上去。可他们3个都紧紧地抓着树枝,谁也不愿意冒险。
奥姆在最下面,他不住地冲着里德他们叫着,快把他拉上去。谁知,布森伸出一条腿,却狠命地向奥姆踹发过去,就听奥姆惨叫一声,坠到了树下。“你,你们怎么能这样!”“闭上你的臭嘴!要不这样,大家都没命!”“对呀!——”里德还没把话说完,就听树下又传来一声惨叫,杰克把目光转过去一看,两只大象那粗壮的大腿已经狠命地踩在了奥姆的身上,眨眼之间,奥姆变成了一滩血水,一只大象还用它长长的象牙把奥姆给挑了起来,示威似的一甩头把那副骨架给扔了出去。杰克忍不住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快要出来了——
还没等杰克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快,来救我呀!”原来,是藏在水里的安妮遭到了鳄鱼的攻击。她狠命地往岸上跑来,大象一下被她五颜六色的衣服给吸引了。一只大象就冲着她发起了攻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小心!”就随手向水中打出了一梭子弹。那只大象被迫拐了个弯,一下子陷入了水里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那条凶恶的大鳄鱼一看又来了美味,就一摇尾巴,蹿了上去,要饱餐一顿。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有三四头象一看事情不妙,马上出击。二只扑向了那只凶猛的鳄鱼,一只象一下子用象牙插住了它大张
的嘴巴,另一只则是伸出长长的鼻子卷住了鳄鱼的脖子,鳄鱼在挣扎着,水中翻起一阵水花——一旁边有两只大象则去对陷在泥潭中的同伴展开了“营救行动”,一只用鼻子卷住了同伴的鼻子,另一只则卷住了同伴的前腿,又过来了两只大象,用鼻子卷来了两只石头扔在了水中,接着下水屁股去拱同伴——
趁大象转移了进攻对象的空当儿,安妮已经跌跌撞撞地快跑到了杰克藏身的树下,杰克不断地朝地上打着枪,一边飞快地向下滑来,他想来帮安妮来爬上树,可有一只大象还是把跌了一下的安妮给卷住了,杰克一时也不敢开枪,他怕伤着安妮。眼看事情不妙,一只黑影从树上跃了下来,原来是卡里,它一下子就扑向了那只大象的头顶,大象一犹豫,一甩头就把安妮给扔了出去。可怜的卡里却被大象的脚给踏成了肉泥。杰克只好叫着安妮又爬回了树上,这时,天有些暗了,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鳄鱼被一滩血水包围着,漂浮在水面,那只陷入泥中的大象也被救了上来。一时间,野象谷有了些死的宁静。
布森在树上刚探了探了头,却不料被树下的一只象发现了,它猛地一撞那大树,布森没留神,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大叫一声:“啊,里德你小子——”顷刻间就没了声息。杰克在等待,他知道大象的眼睛在夜里就像个弱视者,一到晚上,他们就有机会逃生——可一想到只剩下他和里德了,他的心里就酸酸的。
没多长时间,大象慢慢地退去了,黑暗把它们吞没了。杰克叫了声:“里德,里德!”里德应了一声,他看到杰克在地上安全了,他才从树上滑了下来。杰克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到腰间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我的教授,快把那个坐标图给我,我可以绕你不死,否则的话——”里德用枪顶了顶他的腰,“你,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是帮;哈利公司寻找象牙的,你以为我会和你一起受这么大的苦,只是好玩!”“那是你拿了安妮的路线图了!”“不错!有了两样宝贝,我就发大财了!哈——”可奇怪地是,里德刚笑了一半,就慢慢倒下了,杰克看到安妮拿着一根大木棒站在里德的身后,原来,安妮只是被野象给摔昏了,并没有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你没死!”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安妮。两个人摸黑躲着大象的尸体挪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杰克呢,想着黑暗中的敌人,吓得不敢睡觉。那安妮倒是很放心,一会儿就发出了酣声。
到了后半夜,杰克实在顶不住了,也一头倒在了地上。
等到天亮的时候,杰克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安妮正悠闲地坐在旁边吃东西呢。这可把杰克给吓了一跳:“安妮,这是干什么?”安妮这才说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秘密:她是《财富周刊》的记者,受总裁委托也来探寻这千年的秘密呢,说到这儿,她用手一指那大象的墓地:“那可是座宝库呀!”杰克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中了你的苦肉计了,不过,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广安妮冲着他婉然一笑:“放心吧I我带有全球定位系统,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尸杰克有些绝望了,他粗起嗓门狂嗥起来,安妮举起手中的座标图和路线图:“朋友,没人会来救你的!
你就与他们作伴吧,我吃完就要上路的!”她的话刚说了没多长时间,就听丛林中又传来了大象的悲鸣声。
安妮吓了一跳:难道大象又回来了?就见杰克又是冲天一声长啸,安妮明白了:“是你学着大象的叫声引来了大象广她拔腿要跑,可大象阵已经冲过来了,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后来,杰克利用象语让一头大象解开了绑他的绳子,他销毁了座标和路线图,骑在一头大象身上,慢慢地走出了马萨洛比森林。他要把千年之谜永远封存在那茫茫的原始森林中。
一、牛皮纸上的黑名单
西村有个老李头,他是专门靠收废品吃饭的。一天不出去跑,一天就没有收入。可这些日子身体不好,老犯病,出去少了,他也知道,这收废品的人多,你不去收,钱就让别人赚去了。他收废品不仅养家糊口,而且还供养了一个儿子上大学。于是,病稍一好,他又走村串户地到处收废品。
村里人见他这样子都说,收废品就是在淘金。
这天,老李头把刚收上来的废品倒在了后院,然后专心做着整理工作,分分类,边分边清理,对老李头来说就是在淘金。他对那些旧书刊杂志特感兴趣,每次都要一页页去翻、去抖开,那是因为他在这里面尝到了甜头,经常会从里面翻出一些钱来,不管钱多钱少,这常给他带来意外的惊喜,有时比他收一个月的废品还要强。
做这事时老李头特认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这不,老李头眼睛一亮,从一摞报纸中他发现了一本又旧又黄的书,拾过一看,原来是一本老黄历,乡下人叫“通书”,按他的经验,这里头肯定藏有东西。他一页页快速地翻着,果然,藏着东西的那一页马上就显露出来了,他拿出一看,是一张折叠了的又旧又黄的牛皮纸,原以为里面包了钱,打开一瞧,啥也没有,老李头还使劲把这张纸抖了抖,最后叹口气往一边扔去。
刚扔下,他嘴里又喃喃地念叨起来:“这人吃饱饭没事,把张破牛皮纸藏这儿干吗?”念叨着,他不甘心地又把这张纸给捡了回来,翻过来翻过去地仔细翻看,这才发现牛皮纸上面写了一串人的名字,他一二三四五往下数着,竟有二十多个。
这是份什么名单?
老李头好奇地一个个往下看去,突然,“李全有”三个字跳入他眼帘,“这上面怎么会有我的名字?”老李头有点纳闷了:“这难道是同名同姓?”
他正愣着,村后的张天师进来了。张天师这人吃了没事,最大的嗜好就是串门,他串门不白串,他要去了哪家,哪家就准有点什么事,要不大家怎么给他取外号叫“张天师”呢?那是说他知晓天事,说这世上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天上的事他知道一半,地下的事他全知。他能掐算,赚的就是这个钱。老李头生病时候,张天师没少跑过他家。
这不,他一进门就嚷:“老李头,我没猜错的话,今天准收到了什么宝贝吧!”
“还宝贝?”老李头摇摇头,叹息道,“唉!老通书一本。”
“老通书?里面就没有藏什么东西?”
“有什么?这里面夹有这么一张旧牛皮纸,全是写的人的名字。”
“是家谱?”
“不是,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
“还有你的名字?”张天师接过牛皮纸,低头一看,脸色陡然变了,手上拿着的东西像是有瘟疫似的,他赶紧把它给扔了,使劲拍了拍手,还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唉!别给我沾上了这倒霉的霉气!”
“这上面有倒霉的霉气?”老李头见他那般模样,有些奇怪了。张天师转身要走,老李头赶紧把那牛皮纸又捡了起来,一把扯上了他,问:“张天师,这上面到底有什么?”
张天师皮笑肉不笑:“嘿嘿,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老犯病吧?”
老李头一惊:“这……跟我犯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还大着呢!”张天师又诡秘一笑。
“那……请张天师给指点指点……”
张天师不好提钱,就绕着弯说:“也没有什么,就一张黑名单。”
“黑名单?”老李头愣住了,以前只听说过搞地下工作的有什么黑名单,现在哪还有什么黑名单?想想自己近些日子连日的生病,估摸着张天师是不给钱不说真话的,他正掏着荷包想追上去,张天师已拂袖而去……
二、一张死亡名单
张天师走后,老李头却傻乎乎地愣在那儿没动窝。
正巧这时儿子李晓回来了,李晓从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在医学研究所,可他一直没去上班,老李头也觉得奇怪,催他多少次他都说学校让他先在家里写篇论文。论文是什么他不知道,可他不知儿子在忙些什么,只见儿子整日往外跑,有时还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哪有这样写论文的?
李晓见父亲拿着一张纸站在那儿发呆,凑过来问道:“爹,这是什么?”
“黑名单。”
“黑名单?什么黑名单?”李晓感兴趣了,“我看看……”
李晓从父亲手上拿过了这牛皮纸,仔细地在看着这份黑名单,只见他一个个地往下念道:“赵福贵、赵富来、王家保……李全……”当念到这里时,李晓戛然止住了。
老李头注意到了儿子的表情,忙问:“这是什么黑名单?”
李晓摇摇头:“不知道。”
“那上面咋有我的名字?”老李头问。
“同名同姓的多着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着,李晓拿着那牛皮纸就朝房间里走去。
“哎……”老李头奇怪了,“你……你这是拿到哪里去呀?”
李晓说:“爹,你收你的废品吧!这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才好咧!就怕有关系……”
儿子把那张黑名单拿进屋之后,老李头一直放心不下。因为他听张天师说过,这牛皮纸上不仅有股霉气,而且同自己犯病还有着什么关系。他知道张天师虽不是什么大天师,但他说的话在村里还是挺灵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别让他沾上了这股霉气。想到这,他朝儿子房间走去。走着走着,他脚步又缓了下来,心想,儿子整日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些什么,何不偷偷地探个究竟?于是,他轻着脚步朝儿子房间猫去。
来到儿子房间的窗口,他好奇地从缝隙朝里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儿子用另一张纸把牛皮纸上的黑名单抄写下来了。
“出鬼了啊?”老李头的惊讶声还是让儿子给发现了,老李头索性走了进去,问:“你……这是抄写的啥?”
“没抄写啥呀!”李晓故意在装憨。
老李头提高嗓门了:“你吃了没事抄这个做啥?这有什么好抄的?”
“嘿嘿……看这名单好玩。”
“好玩?人家说这上面有股子霉气,谁看谁倒霉,你知道吗?”
“霉气?”李晓故意看了看这牛皮纸,“霉气在哪?看不出有什么霉气呀!”
“你别跟我逗了,我问你,你抄下这些名字到底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说这是黑名单吗?我要看看这些人黑在哪里?”
“这关你什么事?”老李头二话没说,拿起牛皮纸就出了儿子的房门。
回到后院,老李头又望着这黑名单发呆,他仔细一想,从张天师和儿子的举动他能猜出,这份黑名单不是一般的黑名单了。老李头就是这种人,心里不能有事,尤其是这种事,弄不好他又得犯病。
于是,老李头来到了张天师家,自然,他没敢亮出那张牛皮纸,怕他忌讳,那不是明显给他带来霉气了吗?他先是拿出20块钱,一声不吭地往张天师面前一放,见张天师不语,他又加了10块:“张天师,麻烦你告诉我,那份黑名单到底有什么霉气?与我犯病有什么关系?”
张天师知道今天不给老李头说明他是不会走的,于是他又抖动着两个手指,老李头明白了,这是还要他再加20块钱,想想村里人找他算命卜卦一次也要50元,于是,他又从兜里摸出了20元,张天师把钱往兜里一揣,神秘地拉他到屋外,小声地说:“黑名单,那是糊弄你的,其实,我也是瞎猜的!”
老李头见他又在玩花样,急了:“哎,50块钱就得这一句话?就抽签算卦你也要给我说个清楚啊!这上面到底有什么?”
老李头这样一说,张天师倒上路了,他把手袖一捋,挺认真地说:“好,那跟你说实话吧!告诉你,那上面的人,我瞄一眼就知道,十个就有八个是死人。”
“啊?死人?”老李头大吃一惊,忙问,“那上面的人你都认识?”说着他从兜里又掏出那张牛皮纸。
“哎哎哎,不用掏了!”张天师连忙拦住了他,“跟你说,那上面的人我都认识。还给他们算过卦呢!”
老李头更奇了,问:“他们也找你算过卦?”
“算过,你说这十里八村的,谁不找我算?”张天师这一说更来劲了,“就说那第一个吧,赵福贵,上赵家的,前几年死的。第二个,上赵家的赵富来,前年死的,那第三个,赵满,下赵家的,病得也差不多了……”
死亡名单(2)
“啊?还有这样的事?”顿时,老李头头皮发麻,双脚打颤,双手不停地抖了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一回事?很简单,这是一张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老李头更恐惧了,“那……那李全有,是同名同姓,还是……”
“这……天知,地知……”张天师用手指指天然后又指指地,摇摇头就进屋了。
张天师进屋后,老李头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三、寻找黑名单
老李头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张天师家里走回来的。
对张天师说的话,村里村外的人都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于是,老李头又像是犯病了一般,满脑子都是那死亡名单,尤其是这上面的“李全有”三个字,真的就会是他?如果是,那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
一想到死,人都会恐惧,世上,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死亡的阴影像一盘沉重的石磨压在老李头的头上,整日也抬不起。
他又病了,真的又病倒了,已经有好几天没出去收废品了。
这天,儿子李晓回来见老李头这个样子,便问:“爹,你这是咋的啦?”
老李头摇摇头:“张天师说,那是份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李晓一愣,“你听他瞎说……你又找他算呐?”
“不仅是我找他算了,上面的人都找他算过了,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怪不得我最近老生病……”
“这与你生病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那上面的李全有……”
“哎哟我的老爹呀!你别听他胡说,又骗你钱了吧?据统计,全国同名同姓的,都是以万计算的,就你一个李全有?”
“以万计算……真的?”老李头傻望着儿子。
“我是你儿子,我会来骗你?”李晓想想又接着说:“爹,你不能老呆在家里,这样没病也要憋出病来,出去跑跑,收废品去。别信那张天师的,以后哇,你再也不要去赵家那一带收废品了!”
听儿子这一说,老李头开始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儿子一走,他又疑惑起来了,儿子叫他不要去赵家那一带收废品,莫非这死亡名单真的与赵家有什么关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李头不仅决定去赵家,还想好按牛皮纸上的名字,利用收废品的机会,一个个去核对一下真假。
这天,老李头来到赵家,赵家是个大村庄,分上赵家、下赵家,有上百户人家,都姓赵。他刚收下一妇女送来的废旧塑料,就打听起赵福贵来,岂知他一开口,那妇女奇怪了:“赵福贵……你找他干吗?”老李头赶快打马虎眼:“嘿嘿,不干吗!只是原来认识。”“哦,那好多年没见了吧?”“那是……”“跟你说,他人都死了好多年了!”老李头一惊:“真的?那赵富来……”“唉!别问了,也死了!”那妇女说完就要走,老李头赶紧打听那赵满住在哪里。“喏,那靠池塘边的一家就是。”
那妇女走后,老李头顿时就像跌进了冰窖里,心里凉凄凄的,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了,这还真应验了张天师说的那些话,往下一想,他有些害怕了,难道那牛皮纸上面的李全有还真是他自己?自己还真的上了死亡名单?这就邪了,那张黑名单难道是一张诅咒人的死亡名单?
为了弄清楚这黑名单上“李全有”的真实性,他躲在一棵大树下,老远朝池塘边那间挺大的屋子望去。这屋门没关,从外朝里望去,里面又暗又黑,显然像一个大大的黑洞,显得有些阴森,这黑洞到底有什么呢?
老李头刚要往这边走,突然,他发现一个人影从那个黑洞里闪了出来,像幽灵一般还带着小跑,老李头顿时觉得那黑影怎么那么熟悉,倏然,一个人跳入他的眼帘……张天师!他定睛一看,是他,没错,他来这干什么?老李头抬脚就想去追他,可一只脚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怎么也动不了,难道有鬼不成?他猛一使劲,因用力过度,突然摔倒在地。惊恐的他回头一看,脚下竟被树下的那些杂乱的常青藤缠绕着。等他把脚下这些东西清理干净,张天师早跑得没人影了。
他来这里干什么?莫非是赵满也找他算卦?
老李头左思右想,满脑子猜测和疑惑,看起来就那么一点点路,可他的脚竟挪了十多分钟。
他走进堂屋,屋子挺大,里面却空空荡荡啥也没有,屋子里似乎没有一点生气,像无人居住似的。老李头小心地先把头朝左边的房间探去,头刚伸进去,把他吓一大跳,堵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口棺材!他心里陡然一凉,刚想把头抽回来,只听见里面竟有人在说话:“你别走。”
老李头顿时愣住了,对方好像是在说他,他定睛仔细一看,“我的妈呀!”他差点叫出声来,原来,他发现一个骨瘦如柴的人静静地靠在棺材里,那双凹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李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他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现在,进不能进出不能出,他左右为难了。
“要想……活命……你就进来。”
这话好像故意要把他往里面拉似的,听着这一句话,老李头没有再后退了,他就是想要活命探个虚实来的,为什么要走呢?可他的脚也没敢往前迈。
“你别怕,我不是鬼……我是人。”
这两句话倒把老李头的心给弄定了。这时,他想起村里老人曾经说过的怪事,在这一带,有些病重的老人,不仅不愿上医院,反而喜欢自己躺在棺材里。确定他是个人后,老李头小心地朝前迈了半步,轻声轻语地试问道:“请问,这可是赵满的家?”那人“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老李头又问:“赵满在吗?”那人又“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老李头再问:“他人在哪里?”那人拖着细声在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这下老李头仿佛猜到一二了,轻声地问:“莫非你就是……”那人还是点头。老李头耳边突然回响起了张天师的那一句话:“赵满,他也病得差不多了!”
张天师的话真的神了……
他正愣着,赵满又说话了:“你找我……”
“是……找你……”老李头一时不知从哪说起,结巴着说,“我看到……有一张牛皮纸上……”
“哦……”赵满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李全有……”
老李头一听他竟然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心里有些慌了,说话有些哆嗦:“你……怎么……知道我叫李全有?”
“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收废品的?这么说,你是来问那张死亡名单的吧?”
一听这话,老李头浑身从上凉到下,脚又有点站不住了……
“我猜到了你会来的……你来得正好……”
“正好……是什么意思?”
“算你有这个胆,证实了就行,现在你可以走了。”
“走?你告诉我,那张死亡名单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是我的一种推测,趁你没染上病,赶紧离开这儿……”
“染上病,你得了什么传染病?请告诉我。”
“怪病。”
“怎么怪?”
“你别问了,想活命,快走!”
“这……这里到底有什么?”
“看到我躺在这棺材里吗?我就是以毒攻邪,以这个来驱逐鬼魔的。”
看着这黑漆阴森的屋子,看着那靠在棺材里的赵满,再想想自己这碰上的一连串的怪事,老李头算是服了,他没有必要再停留了,抬脚就要走,刚一转身,冷不丁见背后堵着一个黑影,这下可吓了他一大跳,嘴里直喊:“哎哟……我的妈呀!这里真有鬼……”
“哪里有鬼……”那黑影说话了。
老李头觉得声音熟悉,抬头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儿子李晓!
四、刨根问底
在这个地方见到他儿子,老李头十分惊讶,二话没说拖着他就往外跑:“快走快走,这屋里有鬼!”
“大白天说胡话,哪来的鬼?”
“叫你走你就走!”老李头拖着他边跑边问,“你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我……”
“都吓死我了!”
李晓也在埋怨他:“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叫你别来吗?”
“叫我别来?那我问你……你跑这儿来干吗?”
“我……”李晓想了想,就实话实说:“我是来查那黑名单的。”
死亡名单(3)
老李头奇怪了,瞪圆了那双大眼:“那黑名单关你什么事?”
李晓说:“爹,那黑名单是不关我什么事,可关你的事。”
老李头更惊了:“你怎么知道关我的事?”
“那上面不是有你的名字吗?”
“你……你不是说全国有很多同名同姓的吗?”
“我……”李晓无语了。
“你在骗我?”回想起儿子那天在房间抄牛皮纸上黑名单的情景,老李头一把揪住他,“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爹,我……我能搞什么鬼名堂啊?”
“那好……”老李头问,“你说,名单上那李全有三个字到底指的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李晓问。
“快说,不真的还假的?”
这下李晓又说实话了:“爹,我说出来你别害怕,那李全有指的就是你。”
“真的?”老李头脸色大变。
“真的。”李晓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谁说的?是张天师?”
李晓摇摇头,用手指着他们刚刚跑出来的屋子:“是他,赵满。”
“是他?”老李头转着身子四周看了看,醒悟了,“哦,我想起来了,那天的旧纸废品,好像就是在这里收来的。”
李晓点了点头:“爹,这你就说对了,就是这一家,也就是你刚刚看到的这个病人,他就叫赵满,那些旧纸废品是他出去看病时,他老婆扫废品寻钱,把那些东西当废品卖给你了。”
“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把我的名字也写上了那个死亡名单?为啥要诅咒我呀?”老李头声音带着一丝哭泣。
“爹,你别急,也别害怕,听我慢慢跟你说。”李晓怕吓坏他了,赶紧把他拉到旁边一棵树底下坐了下来,说,“我呀,正是为了这个事来调查的。”
“调查?”老李头傻傻地望着儿子,“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李晓点了点头,“事情是这样的,那还是在赵满五、六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得了病,先是手脚没有力气,不能走路,接着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最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去了很多医院找专家看也没有结果,五十多岁就死了。他父亲死后,噩梦接连而来,接下来的是赵满的叔叔、大堂姐、小堂姐相继得病而亡。”
“哦?”老李头像是在听故事,“还有这样的事?后来咋办了?”
“眼看着亲人一个个得病离去,长期在外打工的赵满就发誓要回来找出这厄运背后的秘密。”
老李头急了:“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不断地调查发现,自己的奶奶是村里最先发病的女人,她落户别的村后又生下了七个儿女,其中四个子女在四十岁左右出现身体功能萎缩的症状,已全部死亡。”
“啊?”老李头一听到这脸色又变了。
李晓继续说:“而这四个子女生前组合的四个家庭也繁衍出十几个后代,整个家族目前有十五人已经发病。”
“那是遗传病?”
“对。”李晓肯定地说,“就在寻找真相过程中,赵满总结了一份名单,他根据自己的判断的相关规律,把因为此怪病去世、已经患上怪病和有可能患上这怪病的人员都记录在这张牛皮纸上。这张‘死亡名单’就是这样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老李头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这‘死亡名单’上所指的人应该是他赵姓家族的人,我‘李全有’姓李,他怎么把我的名字也写进其中呢?”
李晓笑了:“爹,你问得很对,你姓李,与他姓赵的家族是没有什么关联,可是你不知道吧,你的外婆与赵满的奶奶是亲生姐妹,所以他在盘查时,把你外婆那一支血脉也算上去了。”
“啊?”一听这话老李头大吃一惊了,“还有这样的事?那我们家不也牵连上了?这怎么办……”
李晓说:“爹,你不要紧张,我们这一支血脉的血亲目前还没有得病的迹象。”
“是这样……”老李头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对着儿子问道,“哎,你大学毕业后也不去上班,来调查这个黑名单干吗?”
“爹,实话告诉你,我研究生毕业后分在医学研究所,这就是我研究的第一个课题。”
“什么?你研究的第一个课题就是这死亡名单?”老李头惊呆了,他不由分说,拉着李晓的手就要他走,“你给我走走走,走得越远越好!什么不好研究,来研究死亡名单?”
“爹!”
“别叫我爹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滚回城里去吧!”老李头发怒了,使劲地拉着他,“我辛辛苦苦收废品供你上大学,毕业了你竟然回来这里研究什么死亡名单!人家谁见它都躲得远远的,你倒好,年纪轻轻的,还主动往这里靠,咱李家咋出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此时的李晓让老李头推着好几次差点摔倒,可是他心里十分明白,这次要是不同父亲解释清楚,也许在他心中、在赵氏家人和李氏家人身上,会留下永远抹不去的沉重阴影。
李晓站定后,突然认真地说道:“爹,你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吗?”
老李头说:“想啊!可不能以牺牲你为代价。”
“爹,你说错了,不是牺牲我为代价,而是这事就发生在你我的身边,也许就发生在我的亲人身上,我是学这个学科的,我不来做,谁来做?”
老李头叹息道:“爹是担心你呀!”
李晓说:“爹,生老病死,那是人生的规律,这个课题我不去研究,也会有人来研究的。”
“既是那样,那你就让别人去研究好了!”老李头没好气地说,“那张死亡名单就像张天师说的一样,谁沾了都是一手的霉气。”
“爹,你别信张天师那一套鬼话,他就是利用这个来骗你的钱的。”
“骗我的钱?”
“是啊,连赵满这个躺在棺材里的人的钱他都骗,何况你?”
老李头没有吱声了。
“爹,咱要相信科学,实话说吧,这霉气咱家已经算是沾上了,我现在去研究它,就是为了让更多的李氏家族的人和赵氏家族的人的名字不上那‘死亡名单’,不能老让那死亡阴影笼罩着……”
老李头奇怪了,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说来话长,那是我快毕业时在医院实习的时候,碰上的第一个病人正好就是这赵家的人。”
“哦,这么巧?”
“巧的是,我一探究下去,竟与你有关呐!”李晓耐心地说道,“我回来一直不敢声张,不就是怕你害怕吗?”
听儿子这么一说,老李头傻愣愣地望着他,战战兢兢地说:“孩子,这能行吗?”
儿子李晓完全明白父亲的意思,拉着他的手说:“爹,肯定行!人类就是在攻克着一个又一个难题蹒跚着往前走的。告诉你吧,我的导师已经找到了这种病的原因,这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
“那……这病能治好吗?”
“能,一定能!”
“真的?”听了儿子这一番话,老李头突然笑道,“儿子,你爹收废品供你上学,没有白养你呀!咱李家有希望啊!”
“爹,放下包袱,继续收你的废品去吧!”
李晓搀着父亲,坚定地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某日傍晚,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
宽广的门下,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蹲着一只蟋蟀。罗生门正当朱雀大路,本该有不少戴女笠和乌软帽的男女行人,到这儿来避雨,可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个。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数年来,接连遭了地震、台风、大火、饥懂等几次灾难,京城已格外荒凉了。照那时留下来的记载,还有把佛像、供具打碎,将带有朱漆和飞金的木头堆在路边当柴卖的。京城里的情况如此,像修理罗生门那样的事,当然也无人来管了。在这种荒凉景象中,便有狐狸和强盗来乘机作窝。甚至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把无主的尸体,扔到门里来了。所以一到夕阳西下,气象阴森,谁也不上这里来了。
倒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多乌鸦。白昼,这些乌鸦成群地在高高的门楼顶空飞翔啼叫,特别到夕阳通红时,黑魆魆的好似在天空撒了黑芝麻,看得分外清楚。当然,它们是到门楼上来啄死人肉的——今天因为时间已晚,一只也见不到,但在倒塌了砖石缝里长着长草的台阶上,还可以看到点点白色的鸟粪。这家将穿着洗旧了的宝蓝袄,一屁股坐在共有七级的最高一层的台阶上,手护着右颊上一个大肿疮,茫然地等雨停下来。
说是这家将在避雨,可是雨停之后,他也想不出要上哪里去。照说应当回主人家去,可是主人在四五天前已把他辞退了。上边提到,当时京城市面正是一片萧条,现在这家将被多年老主人辞退出来,也不外是这萧条的一个小小的余波。所以家将的避雨,说正确一点,便是“被雨淋湿的家将,正在无路可走”。而且今天的天气也影响了这位平安朝①家将的忧郁的心情。从申末下起的雨,到西时还没停下来。家将一边不断地在想明天的日子怎样过——也就是从无办法中求办法,一边耳朵里似听非听的听着朱雀大路上的雨声。
①平安朝,公元七九四年—一九二年。
而包围着罗生门从远处飒飒地打过来,黄昏渐渐压到头顶,抬头望望门楼顶上斜出的飞檐上正挑起一朵沉重的暗云。
要从无办法中找办法,便只好不择手段。要择手段便只有饿死在街头的垃圾堆里,然后像狗一样,被人拖到这门上扔掉。倘若不择手段哩——家将反复想了多次,最后便跑到这儿来了。可是这“倘若”,想来想去结果还是一个“倘若”。原来家将既决定不择手段,又加上了一个“倘若”,对于以后要去干的“走当强盗的路”,当然是提不起积极肯定的勇气了。
家将打了一个大喷嚏,又大模大样地站起来,夜间的京城已冷得需要烤火了,风同夜暗毫不客气地吹进门柱间。蹲在朱漆圆柱上的蟋蟀已经不见了。
家将缩着脖子,耸起里面衬黄小衫的宝蓝袄子的肩头,向门内四处张望,如有一个地方,既可以避风雨,又可以不给人看到能安安静静睡觉,就想在这儿过夜了。这时候,他发现了通门楼的宽大的、也漆朱漆的楼梯。楼上即使有人,也不过是些死人。他便留意着腰间的刀,别让脱出鞘来,举起穿草鞋的脚,跨上楼梯最下面的一级。
过了一会,在罗生门门楼宽广的楼梯中段,便有一个人,像猫儿似的缩着身体,憋着呼吸在窥探上面的光景。楼上漏下火光,隐约照见这人的右脸,短胡子中长着一个红肿化脓的面疤。当初,他估量这上头只有死人,可是上了几级楼梯,看见还有人点着火。这火光又这儿那儿地在移动,模糊的黄色的火光,在屋顶挂满蛛网的天花板下摇晃。他心里明白,在这儿点着火的,决不是一个寻常的人。
家将壁虎似的忍着脚声,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险陡的楼梯上最高的一级,尽量伏倒身体,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向楼房望去。
果然,正如传闻所说,楼里胡乱扔着几具尸体。火光照到的地方挺小,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具。能见到的,有光腚的,也有穿着衣服的,当然,有男也有女。这些尸体全不像曾经活过的人,而像泥塑的,张着嘴,摊开胳臂,横七竖八躺在楼板上。只有肩膀胸口略高的部分,照在朦胧的火光里;低的部分,黑漆漆地看不分明,只是哑巴似的沉默着。
一股腐烂的尸臭,家将连忙掩住鼻子,可是一刹间,他忘记掩鼻子了,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夺去了他的嗅觉。
这时家将发现尸首堆里蹲着一个人,是穿棕色衣服、又矮又瘦像只猴子似的老婆子。这老婆子右手擎着一片点燃的松明,正在窥探一具尸体的脸,那尸体头发秀长,量情是一个女人。
家将带着六分恐怖四分好奇的心理,一阵激动,连呼吸也忘了。照旧记的作者的说法,就是“毛骨悚然”了。老婆子把松明插在楼板上,两手在那尸体的脑袋上,跟母猴替小猴捉虱子一般,一根一根地拔着头发,头发似乎也随手拔下来了。
看着头发一根根拔下来,家将的恐怖也一点点消失了,同时对这老婆子的怒气,却一点点升上来了——不,对这老婆子,也许有语病,应该说是对一切罪恶引起的反感,愈来愈强烈了。此时如有人向这家将重提刚才他在门下想的是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那个问题,大概他将毫不犹豫地选择饿死。他的恶恶之心,正如老婆子插在楼板上的松明,烘烘地冒出火来。
他当然还不明白老婆子为什么要拔死人头发,不能公平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觉得在雨夜罗生门上拔死人头发,单单这一点,已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当然他已忘记刚才自己还打算当强盗呢。
于是,家将两腿一蹬,一个箭步跳上了楼板,一手抓住刀柄,大步走到老婆子跟前。不消说,老婆子大吃一惊,并像弹弓似的跳了起来。
“吠,哪里走!”
家将挡住了在尸体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慌忙逃走的老婆子,大声吆喝。老婆子还想把他推开,赶快逃跑,家将不让她逃,一把拉了回来,俩人便在尸堆里扭结起来。胜败当然早已注定,家将终于揪住老婆子的胳臂,把她按倒在地。那胳臂瘦嶙嶙地皮包骨头,同鸡脚骨一样。
“你在干么,老实说,不说就宰了你!”
家将摔开老婆子,拔刀出鞘,举起来晃了一晃。可是老婆子不做声,两手发着抖,气喘吁吁地耸动着双肩,睁圆大眼,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像哑巴似的顽固地沉默着。家将意识到老婆子的死活已全操在自己手上,刚才火似的怒气,便渐渐冷却了,只想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低头看着老婆子放缓了口气说:“我不是巡捕厅的差人,是经过这门下的行路人,不会拿绳子捆你的。只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门楼上,到底干什么?”
于是,老婆子眼睛睁得更大,用眼眶红烂的肉食鸟一般矍铄的眼光盯住家将的脸,然后把发皱的同鼻子挤在一起的嘴,像吃食似的动着,牵动了细脖子的喉尖,从喉头发出乌鸦似的嗓音,一边喘气,一边传到家将的耳朵里。
“拔了这头发,拔了这头发,是做假发的。”
一听老婆子的回答,竟是意外的平凡,一阵失望,刚才那怒气又同冷酷的轻蔑一起兜上了心头。老婆子看出他的神气,一手还捏着一把刚拔下的死人头发,又像蛤螟似的动着嘴巴,作了这样的说明。
“拔死人头发,是不对,不过这儿这些死人,活着时也都是干这类营生的。这位我拔了她头发的女人,活着时就是把蛇肉切成一段段,晒干了当干鱼到兵营去卖的。要不是害瘟病死了,这会还在卖呢。她卖的干鱼味道很鲜,兵营的人买去做菜还缺少不得呢。她干那营生也不坏,要不干就得饿死,反正是没有法干嘛。你当我干这坏事,我不干就得饿死,也是没有法子呀!我跟她一样都没法子,大概她也会原谅我的。”
老婆子大致讲了这些话。
家将把刀插进鞘里,左手按着刀柄,冷淡地听着,右手又去摸摸脸上的肿疮,听着听着,他的勇气就鼓起来了。这是他刚在门下所缺乏的勇气,而且同刚上楼来逮老婆子的是另外的一种勇气。他不但不再为着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问题烦恼,现在他已把饿死的念头完全逐到意识之外去了。
“确实是这样吗?”
老婆子的话刚说完,他讥笑地说了一声,便下定了决心,立刻跨前一步,右手离开肿疱,抓住老婆子的大襟,狠狠地说:“那末,我剥你的衣服,你也不要怪我,我不这样,我也得饿死嘛。”
家将一下子把老婆子剥光,把缠住他大腿的老婆子一脚踢到尸体上,只跨了五大步便到了楼梯口,腋下夹着剥下的棕色衣服,一溜烟走下楼梯,消失在夜暗中了。
没多一会儿,死去似的老婆子从尸堆里爬起光赤的身子,嘴里哼哼哈哈地、借着还在燃烧的松明的光,爬到楼梯口,然后披散着短短的白发,向门下张望。外边是一片沉沉的黑夜。
谁也不知这家将到哪里去了。
清咸丰年间,江南石门县出了个有名的武士,姓达名臻。他自幼拜名侠为师,轻功剑术已臻一流,还练成了一手金钱飞膘。达臻不但武功超人,更兼性情耿直,好打抱不平。
这年开春,达臻被石门知县聘为县衙捕头。一些地痞无赖、鸡鸣狗盗之徒便收敛了许多,再不敢在地方上为非作歹。
这年冬天,胡知县的同乡、曾是同科进士的天台县知县余卫送来一信,说天台近来出了个独眼大盗,武功高强,臂力过人,使一柄纯钢砍山刀,占山为王,打家劫舍,骚乱百姓,余知县无力剿捕,听说石门有一名武功高强的达捕头,特来求助。
达臻当天即动身,一路匆勿,几天后赶到天台县城,已是黄昏,只见城门口贴着一张缉捕令,上面画着一个独眼壮汉。达臻匆匆看了一眼,问明县衙所在,便径自寻了去。那余知县接着达臻,忙命准备酒宴款待。席间,余知县向达臻述说了天台山独眼大盗的罪孽,无非是骚扰百姓、烧杀奸掳等罪状,把达臻听得怒火填鹰,当夜便要去天台山捕那盗贼。余知县
大喜。达臻当即问明天台山路径,辞别余知县,向天台山走去。
达臻到天台山时,天已微明,只见山下一字儿摆着数十口大铁锅,也不知是派什么用场,便沿石级上山,到山寨前,却无人把守,便高声大喝道:“盗贼快快出来受死!”
里面听得动静,便走出于多个人来,为首一个壮汉,手提一柄砍山大刀,长得甚是威武,只可惜只有一只左眼,那右眼用一只黑罩罩着。
达臻见这壮汉和天台城门口缉捕令上的画像甚像,便喝道:“你可是独眼大盗?你骚扰百姓,犯下大罪,我奉命前来拿你!”
那独眼壮汉哈哈笑道:“你这官府走狗,竟敢口出狂言!”
达臻大怒,将青虹剑一横,一招白鹤冲天,直取独眼壮汉咽喉,那独眼壮汉见达臻来势凶猛,将砍山刀一摆,一招五丁开山,格开青虹剑,随手回了一招乌龙摆尾,化刀为剑,刀尖反刺达臻前胸,达臻忙回剑相阻。两人一来一往,便在寨前斗起来。
两人斗了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达臻忽然长剑一收,回身就走。那独眼壮汉正斗得性起,哪里肯放,纵身追来。忽然达臻左手一扬,喝声:“着!”只听得“噗”一声,一支金钱镖飞出,直奔独眼壮汉面门,独眼
壮汉不曾提防,躲闪不及,正中左目,顿时鲜血迸溅。
独眼壮汉大叫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却用砍山刀拄在地上,不肯倒下。
达臻一个鹞子翻身,返身擒住独眼汉。那独眼壮汉惨笑一声:“你杀了我吧!”
这时,那些小喽罗却不逃跑,反倒齐刷刷跪下道:“这位好汉,饶了我家寨主吧!他可是个好人哪!”
达臻道:“若是好人,怎会上山当了强盗!”
众喽罗道:“这位好汉不知,今年天台大旱,朝廷发下贩灾钱粮,却被那天台知县尽数贪污了,我们被逼无奈,才上山落草,劫持富家粮食,开锅熬粥赈济灾民,好汉若不信,山下那些大锅就是明证,待天明,
就有灾民前来讨粥!”
达臻半信半疑,挨到日出,果见山下灾民扶老携幼,大批拥来,听说山上的寨主被官府派人捉了,这些饥民竟拥上山来,齐刷刷跪在达臻面前:“这位官爷,饶了独眼大侠吧!”
“若没有这位独眼大侠施粥,我等灾民早就饿死啦!”
一时间,恸哭之声震动旷野。达臻心里思忖道:“难道自已真的上了余卫的当?”
他望着跪地不起的饥民大叫道:“乡亲们起来吧!”
众饥民哀哭道:“官爷不放了独眼大侠,我等就跪死在这里了!”
有人道:“独眼大侠如今双目失明,难道官差还要捉他去么!”
“真是好人多灾啊!”
达臻望着眼前情景,不由得羞愧万分,猛然,他扬起右拳,翘起大拇指,朝自已的右眼戳去,大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得达臻闷哼一声,一股鲜血从达臻右眼喷射而出。
达臻忍痛大叫道:“众位乡亲,我达臻有眼无珠,听信了赃官的话,害了独眼大侠,如今我自毁一目,以示惩罚!”
“大侠!”饥民们重新又跪下,一片号哭之声。
从此,天台山一带又有了一位独眼侠客,专门杀贪官,除恶霸,官府骂他为"独眼大盗",百姓则尊他为“独眼大侠”。
发表在《山海经》2002年第2期
明朝洪武十二年腊月, 应天府长安道上热闹非凡。在兴隆客栈前的空地上,一老一少正在打把式卖艺,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好之声不绝于耳。老者看看人不少了,便收招住式,向四周抱拳拱手道: “ 在下王天德, 扬州人士,今天带小女英姑来到贵地,舞舞拳踢踢腿,只为混口饭吃,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刚才我们爷俩练了一小段,算是见面礼,下面让小女英姑亮个柔术的绝活儿,给大家开开眼!”说罢,王天德把一个一尺来高的坛子摆在场子中间, 让英姑坐在坛子口上。王天德说声“进”,英姑“噗”地一下就坐到了坛子里,坛口只露个脑袋,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大伙都知道,柔术是杂技中最难练的功夫。练会柔术,身子能伸能缩,可像英姑这样能把自己缩进一尺来高的坛子里还是很少见,真称得上是绝活儿!王天德把一个托盘放在地上, 说声“走”,英姑便翻转坛子,伸出双手,头朝下叼住托盘,绕着场子转了起来。王天德借机抱拳:“各位乡亲,小女练的是力气活,有钱的捧个钱场吧,在下谢谢了!”大家看得过瘾,个个都往托盘里扔钱,不大一会儿,托盘就满了。英姑围着场子转了一圈, 从坛子里钻出来,向大家鞠躬致谢。接下来,英姑又表演了钻筒、钻圈等节目,赢得了阵阵喝彩。王天德一看,时间不早了,英姑也累得够呛了,于是抱拳收场。爷俩收拾完东西,住进了兴隆客栈。
晚上, 王天德正坐着喝茶,突然“噗”的一声,一只飞镖打进了王天德的咽喉,顿时血光飞溅,他仰面跌倒。在隔壁的英姑闻声赶了过来,父亲已经气绝身亡了。英姑悲愤交加,追到门外,却早已不见打镖人的踪影。英姑不解,爹一向为人厚道,从不与人结仇,为什么会有人对爹下此狠手呢?英姑抱着王天德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没过多久,官府的人来了,看过尸体之后,说是江湖仇杀,让英姑把尸体埋了了事。英姑哪里甘心,跪在地上求官府的人查出凶手。官府的人使劲摇头,说江湖仇杀他们管不了,国有国法,道有道规,江湖上的事还是自己处理。英姑无奈,只得含泪求店掌柜帮忙葬了王天德。王天德死后,剩下英姑孤身一人。她无心回老家,回老家也没有亲人了。她决定要为王天德报仇,官府不管,她要请江湖中人帮忙。英姑变卖了随身的家什,来到应天府闹市之中。她手拿着杀死王天德的那只飞镖跪在路边,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写着:“谁能为我父报仇,我愿做牛做马一生相报。”应天府是天子脚下,高手云集,英姑相信,肯定有人能帮她。
就在英姑当街求助的第二天,一个人骑马从街上路过,领头者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车金良,后面跟着三十多名圆帽褐衫的校尉。这队人马一过来,街上的老百姓立刻四散而逃。当时的锦衣卫权力不小,随便安个罪名,想抓谁就抓谁。人们都跑了,可英姑没跑,她没抬头,也没看那些锦衣卫。车金良打量了一番英姑,下马拿起那只镖看看,又看看布上的字,问:“姑娘,你爹是被这只镖打死的吗? ” 英姑点头:“是,大人。”车金良点点头:“好,我能给你报仇,你愿意跟我走吗?”英姑一听有人给她报仇,赶紧磕头谢恩,跟着车金良走了。
车金良将英姑带到镇抚司,安排妥当之后,来到英姑面前,说:“姑娘,你说谁为你报仇,就为谁当牛做马一生相报,可是当真?”英姑点头: “ 大人若能为小女报仇, 民女愿以命相报。”车金良摇摇头,欲言又止:“那倒不必,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倘若??”英姑看看车金良,立刻低下头,说:“民女现在只求为爹报仇,如果大仇能报,民女愿以身相许。”车金良“啪”地一拍大腿:“好,咱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喊来千户,命他立刻去查那只毒镖出自谁手。几个时辰之后,千户跑来报告,说打毒镖的人叫郭起,是个江湖卖艺的, 因忌恨王天德生意好起了杀心,夜入客栈打毒镖杀了王天德。车金良点头, 命人将英姑带到天牢,让她亲手杀了郭起为父报仇。后来,他又把英姑接到外宅,连夜圆房。英姑因有言在先,也就甘心当了车金良的妾室。
这天夜里, 英姑和车金良正在床上睡觉,忽听窗子“嘎巴”一响。英姑挺身坐起,掀开窗帘正想向外看,一道寒光扑面而来。英姑手疾眼快,一个泥鳅入地就钻到了床下。来人剑锋一转,又刺向床上的车金良, 嘴中恶狠狠道: “ 车狗,在下特奉宋大人之命来取你狗命,拿命来!”车金良也不是善茬儿啊,身子一咕噜就滚到了床下。刺客跟步上前,剑剑直击车金良要害。眼看车金良快招架不住,英姑趁刺客不备,“唰”地一脚,直中刺客会阴穴。就在刺客惨叫之时,英姑锁腕夺剑, 反手刺向刺客前心。刺客一闪身,但还是没躲开,那剑刺中了刺客的胳膊。刺客见情势不妙,只得飞身而走。车金良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直擦汗。
英姑把他扶到床上,问为什么有人杀他。车金良叹了口气,说:“ 娘子, 你是不知道啊, 我当这个官不容易呀!”英姑问为什么。车金良说,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专门给皇上做事,因此不少人都忌恨他。有的人背地里告他的状,有的人找刺客杀他。刚才那个刺客是一个叫宋慎的左都御使派的,宋慎是个贪官,因害怕车金良哪天查他,暗地里到皇上那里诬告车金良,没告倒,最后就派人来杀他。最后,车金良说: “ 看来, 我想要睡安稳觉,就得尽快找到宋慎的贪污证据,让皇上治他的罪。”英姑问:“ 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贪污的证据呢?”车金良说:“他的书房里有个锦盒,那里面装的就是他贪污的证据。我知道你的柔术功夫一流,如果你能潜入宋慎书房,把那个锦盒偷换出来,我就能告倒他。”英姑想,既然自己已经跟了车金良,眼下他有难, 她自然要帮忙。于是,英姑点头答应了。
这天夜里, 英姑按照车金良画的地图, 施展柔术潜入宋慎书房,调换了书桌上的锦缎小盒子。回去之后,英姑把小盒子交给了车金良。车金良打开盒子看看,点点头,说:“哈哈哈,好,这下那宋慎就告不了我了。英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识过你的柔术, 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英姑也来了兴趣,当场给车金良表演钻坛子。就在英姑钻进坛子,外面只露两只脚的时候。车金良突然拔出短刀,“唰唰”两刀就挑断了英姑的脚筋,然后把那两只脚塞到坛子里,盖上了盖子,发出一阵冷笑:“英姑啊英姑,别怪我心狠手辣。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是我让郭起杀的,昨天那个刺客刺杀我,也是和我在演双簧。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个人。你长得漂亮,又有柔术绝技,我正好借来一用。现在你已经没用了,就待在坛子里别出来了。”说完,他命人把坛子抬走,扔进护城河。车金良想,英姑已经被挑断了脚筋,想从坛子里出来是万万不可能了,再扔到河里,肯定活不了。
除掉了英姑,车金良立刻到皇上那里告发了宋慎,说宋慎是胡惟庸的同党。皇上命他带锦衣卫抓人取证,他立刻抄了宋慎的家,找到了英姑调换的小盒子。那个小盒子里装着一封胡惟庸给宋慎的信,是车金良事先编造好的。皇上一看,二话没说,把宋慎家满门抄斩了。其实, 车金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仗着执掌锦衣卫无恶不作,恃强凌弱,欺男霸女。宋慎被诬为胡党,就是因为车金良看上了宋慎小女儿,但宋慎死活不答应他的提亲。可是,皇上不知情,一直非常重用他。因举报宋慎有功,皇帝升他为兵部尚书兼锦衣卫指挥使,总领肃清胡党之事。这一下子,车金良更牛了,只要看谁不顺眼,就扣个“胡党”的帽子抓起来。几个月的时间,被指控为“胡党”的人就达一万多人, 弄得应天府一片血腥,吓得老百姓没事儿都不敢出门儿。
这天, 车金良又带着锦衣卫到街上找茬儿,转到太阳偏西,没抓着一个人。车金良正想回去,迎面过来一个推车卖酒的。卖酒的一边推车一边喊:“滋阴壮阳酒,喝了能活一百九十岁啊!”车金良把卖酒的拦下,看看车上几坛子酒,问:“你这酒多少钱一坛啊?”卖酒的说:“我这是祖传的药酒,滋阴壮阳,延年益寿,一千两银子一坛。看您像个贵人,贵人喝贵酒,你喝了这酒, 准能活到一百九十岁!”车金良一听,乐了:“好,你推着酒跟我来,今天我就尝尝你这酒!”
车金良把卖酒的带到了镇抚司,让锦衣卫们把酒都搬下来,然后打发卖酒的走。卖酒的不干了:“大人,您还没给酒钱呢?”车金良一瞪眼:“给酒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锦衣卫镇抚司,识趣的赶紧走人,走慢一点儿就别想走了!”
卖酒的一看, 弯腰抱起一个坛子,说:“这里就是镇抚司啊?你们不给钱,那这坛子醒酒汤我就抱走了。这醒酒汤我爷爷窑了一百年,喝了能解酒提神醒脑,我得到别处卖去,不然我太亏了。”车金良一看: “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给我拿下!”锦衣卫们往上一冲,卖酒的赶紧把酒放下:“大人,我不要了,不要了!”说完,掉头就跑。
卖酒的一走, 车金良让锦衣卫们把那坛一百年的醒酒汤抱到他屋里,把其他酒都拿到大堂,和锦衣卫们一起喝。车金良和锦衣卫们一喝那酒,还真是不错,越喝越想喝,最后全喝得哩啦歪斜回屋睡觉了。
车金良刚躺下就觉得口渴难忍,想起屋里还有一坛醒酒汤,就晃晃悠悠起身,找到醒酒汤,抱住坛子,揭掉盖子,嘴对着坛子口正要喝。
突然, 一个声音从坛子里传了出来: “ 爹呀, 女儿给你报仇了!”话音未落,一把尖刀从坛子里伸出来,“噗”的一声扎进车金良的咽喉。车金良一声惨叫,扔了坛子,摔倒在地。屋外巡逻的校尉闻声进屋,见一个肉球叽里咕噜从屋里滚了出去, 滚进地沟, 眨眼之间没了踪影,再看地上的车金良,嘴里插着一把刀,已经死了。校尉赶紧把锦衣卫喊起来,四处寻找那个肉球,可哪里还找得到?
锦衣卫们不知道,那肉球正是被车金良挑断了脚筋的英姑。英姑被扔到河里之后不久,一个渔家把她打捞上来。那渔家精通接筋接骨之术,给英姑治好了伤。英姑感激渔家,就嫁给了渔家。
渔家知道英姑与车金良结了怨,便答应帮她报仇。于是,渔家扮成卖酒的,每天在应天府大街上转悠,而英姑则施展绝技缩到坛子里冒充醒酒汤,以便渔家找到车金良之后伺机报仇。正所谓冤家路窄,渔家在街上转了几天,终于碰上的车金良。车金良买酒,渔家就跟着去了镇抚司。车金良不给酒钱打发渔家走,渔家抱起醒酒汤,暗示英姑镇抚司到了,让她多加小心。车金良和锦衣卫们到大堂喝酒,英姑就从坛子里出来,想冲进大堂杀车金良,觉得不妥,便在暗处藏着,见车金良往屋里走, 又藏进了坛子。等车金良睡下,英姑想出来杀车金良时,车金良正好渴醒起来。英姑一看正好,就在车金良抱着坛子张大嘴巴的时候,给了车金良一刀,结果了那家伙的狗命。英姑报仇之后,逃出镇抚司,连夜出城与渔家会合,二人到江边弄了一只小船,顺流而下,远走高飞。
祁艳红是老屠夫祁麻子的独生女儿,她爹上了年纪后,杀猪就越来越杀不动了。有一回祁麻子在“烂屁股”家杀年猪,差点被他家的大肥猪一脚踢进装满开水的圆木桶里。因此他经常唉声叹气,祁艳红看她爹心事重重的,十八岁那年重阳节吃晚饭的时候就问:“爹,你好像有心事似的,能说给女儿听吗?”他放下饭碗,看着女儿说:“孩子,你若是个男的就好了。”祁艳红不乐意了,说:“爹,我尽管不是男的,但你放心,男人能干的活我照样能干。爹,你说什么事吧。”
祁麻子一脸严肃地站起来,走到厢房里,取出一把杀猪刀来,平端在女儿面前,说:“爹老了,你敢接吗?”她略一思忖,便果断地攥紧刀柄,然后在空中做了个捅进猪喉咙的姿势,说:“不就是杀猪吗?有什么不敢的。”就从这天起,祁艳红当起了女屠夫。
祁艳红立志当屠夫,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她从娘家走亲戚回来后,知道了祁艳红的决定,便跟丈夫吵了起来:“都是你这老家伙唆使的,一个女儿家,经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像什么话,你想过没有,她现在还未找婆家,以后哪个敢要她?”祁麻子觉得冤屈,说:“是她自己要求当我的接班人的,不信你去问她。”
他老婆于是马上跑到女儿房里,对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练臂力的女儿说:“快起来,快起来,你看你在干什么,难看死了。我问你,当屠夫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你老子的唆使?”祁艳红平静地说:“是我自己的主意,女的当屠夫,正大光明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吗?”她妈气得嘴都歪了,说:“人家的闺女都秀秀气气的,飞针走线,纳鞋缝衣,人见人爱,我的姑娘却磨刀霍霍向猪羊,想起来就滑稽。我告诉你,男的当屠夫,是个正经事儿,但女的当屠夫,就是神经不正常,你马上给我死了这条心。”
祁艳红非常倔,说:“妈妈,天下的事儿,都是从不正常开始的,人们习惯了,就正常了。我就要做这十里八乡第一个女屠夫。”她妈拿她没办法了,把脚一跺,吼道:“你倔,你犟,今后没有男的娶你,你莫怪我。”她笑嘻嘻地说:“不敢娶我才好呢,我一个人正可以过神仙日子呢。”
祁艳红先给她的老父亲当了一段时间的帮手,才正式操刀亮相。她杀的第一头猪是刘癞子家的大黑猪,这头大黑猪毛发全是黑的,有三百多斤重,叫声沉闷如雷,挺骇人的。祁麻子对女儿说:“你今天把这头猪杀倒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祁艳红点了点头。祁麻子将大黑猪赶了出来,待猪快走到案板前时,祁麻子一手猛地攥住猪尾巴,另一手把一双后脚一箍,大黑猪就斜倒在地上了。按照分工,祁艳红应该口衔杀猪刀,双手迅速提起大黑猪的两只耳朵,然后跟他父亲同时用力将它提起撂放到案板上,并且在它还来不及在案板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前,就一刀捅进它的喉咙。
杀猪的女人(2)
可祁艳红心里有点儿犯怵,在把猪撂上案板的同时,她的刀却从嘴里掉了下来,半天都没把刀捡起来,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了嘻笑声。祁麻子只好放开猪,冲着祁艳红发了大火,说:“又不是杀人,你怕什么!”祁艳红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村里人都在摇头和嘲笑她,就在心里就下了狠劲,当大黑猪再次被撂上案板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衔在嘴里的刀一下捅进了猪的喉咙,由于用力太猛,刀柄都进了喉咙了。围观的人大惊失色,平静下来后有的翘起大拇指说她厉害、了不起,有的悄声议论道:“祁麻子这闺女心狠呢,人家的闺女杀鸡都不敢,可她杀猪就像杀仇人似的,看起来就怕。”
打这以后,老屠夫祁麻子就再也不出来杀猪了。每天背着杀猪的工具箱在田间小路上行走的人变成了他的闺女祁艳红,祁艳红越杀越麻利,一头猪从刀子进去到剖开剁好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很多人拿她跟她父亲比,觉得她杀猪杀得更好,特别是她不像她父亲,请来要烟酒招待,因此特别合算,所以她杀猪的生意非常好。
但有一样东西非但不好,反而糟透了,那就是她的婚姻问题,村里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小孩都好几岁了,可她嫁人的八字都还没一撇。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杀猪的,怕她,没有一户人家向她父母提亲,远处的倒也有人上过她家的门,但一听她是屠夫,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祁艳红想不到男的都这么小气,因此她根本无所谓,倒是把她的父母给急坏了,一天到晚长吁短叹。
就在这时候,村东头王大炮家的儿子王小忠从中师毕业了,分回了本村小学教书。王小忠长得眉清目秀,讲话轻言细语,像个女孩,他到村小报到的第一天,祁艳红在学校附近一户人家杀猪,他听说祁艳红当了屠夫,觉得挺新鲜,就跑去看热闹。王小忠向她打了声招呼,她应声望过去,王小忠一脸稚气的模样一下子像烙饼一样烙在了她的心里,从当天晚上开始,祁艳红就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了。
父母问她怎么人像掉了魂似的,她没有瞒父母,直话直说:“我喜欢上了村小的王小忠老师。”父母见女儿终于晓得对男人动心思了,又高兴又酸楚,高兴的是女儿还晓得嫁人,酸楚的是王小忠跟女儿根本不是一对人,人家是吃皇粮的,又比她小三岁。可祁艳红不管,她说非王小忠不嫁。父母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上门去王家说合,可王大炮夫妻根本不让他们把话说完,就谎说已经答应了别的人家。他们前脚刚跨出门槛,王大炮夫妻就在后面说:“他女儿那凶样,白送给我家小忠我们都不要!”祁麻子夫妻听到了这句话,被气了个半死。
回到家里,祁麻子夫妻实话告诉了祁艳红,并劝她不当屠夫了,祁艳红委屈得掉了眼泪,但她说宁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改做别的。父母见她铁了心,也就只好由着她了。从此她就一心杀猪。
杀猪的女人(3)
这期间王家请了几个人给儿子提亲,可人家的闺女都觉得王小忠太女人气,不像个男人,没哪个点头。王小忠的婚事也就搁下来了。
王小忠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一有空就跑去看祁艳红杀猪。祁艳红对他很冷漠,但他却觉得一脸冷傲的祁艳红有一种魔力,让自己好想靠近她!后来发展到梦里,都是他跟在祁艳红身后去看她杀猪。他不好意思直接向祁艳红表达感情,就向父母说了自己的意思。父母受了好多次打击,态度变化了,不反对他的意见,但因为先前拒绝过祁麻子夫妻,说这事我们大人就算同意了,你如果不怕她,那就自己直接对她说。
王小忠怕祁艳红当面拒绝,没有勇气对她说,他想了个主意,逼父母帮他说。第二天中午他又去看祁艳红杀猪时,告诉她:“我父母让我带信给你,明天早晨请你去帮我家把那头大肥猪杀了。”祁艳红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到王大炮家时,王大炮两口子还没起床,她敲开门,讲明来意,王大炮被搞糊涂了,说:“我家三头猪都还只有几十斤重,还不到该杀的时候啊,是不是你听错了?”
祁艳红说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你们变卦了,让我白走了一趟,王大炮只好把她带到猪圈里去看,果然猪圈里只有三头小猪。祁艳红火了,说:“我要找你儿子去,我倒要问他为什么把我骗进你家的门来。”这话提醒了王大炮的老婆,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我儿子不是骗你进我家的门,而是要娶你进我家的门。他胆小,肯定是不敢跟你说,就出了个馊主意逼我们说。”
祁艳红一听,马上喜晕了,她谢过了王大炮夫妻后,便往村小跑去。王小忠正走出房门准备去上课,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上去就把他推进了屋,然后把门关了,靠在门背上气喘吁吁地问他:“你今后一天到晚跟一个杀猪的在一起,就不怕吗?”王小忠好甜蜜地笑着说:“我又不像别的男的,不是爱打牌就是爱赌博,我一天到晚干的都是正事,怕老婆干什么。”听了这句话,祁艳红一下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在他的脸上亲起来,边亲边说:“真乖,我的心肝宝贝!”
乾隆十二年,皇帝下旨开恩科,并任命秦玉生为主考大臣。
秦玉生是安徽安庆人,这一来,安庆的考生一个个高兴得心花怒放,约好一起去找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到了宋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宋兄,你岳丈成了主考大人,这是我们安庆的光荣啊。请你赶紧去京城一趟,帮我们打听打听,好让我们也沾点喜气。”众人说罢,就把凑来的银两不由分说地送给宋大柳。
宋大柳曾考取过举人,怎奈一连三次参加会试都名落孙山,也就灰了心。一听这事,他连连摇头说:“你们不晓得我老丈人的脾气,简直是冰山上的石头,又冷又硬。弄不好,他还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大家想想也是,宋大柳是秦玉生的女婿,如今仍赋闲在家,何况旁人呢?但就此作罢的话,他们又不甘心,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好话。宋大柳的心到底给说他们动了,一番准备之后便带着行李和盘缠上路了。半个月后到了京城,秦玉生却不见他,只让管家将他安排在一间偏房住下。
宋大柳知道这是岳丈在生他的气。前几年,秦玉生曾劝他考取功名,可宋大柳的进取心早被前几次会试的失败消磨殆尽,不敢再考。在秦玉生眼中,宋大柳无疑很不成器。
住了三天,宋大柳实在憋不住了,一早起床后,便不顾仆人的劝阻,径直去拜见岳父。秦玉生此时正在洗脸,见女婿突然闯进来,很生气,便冷冷地问他此番进京有什么事。宋大柳站在门口连忙答道:“小婿听说今年开恩科,特地为功名而来。”
秦玉生听他这样说,心下不由一喜,但他还是淡淡地说道:“既为功名,你不在家好好温习功课,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宋大柳叹了口气说:“唉,文如山,诗似海,叫我从何下手?岳丈大人,我听说您是今年的主考,能否为小婿指点一二?”
秦玉生一听女婿说出此番话来,顿时火冒三丈,怒斥道:“胡说八道!皇上钦点我为今年主考,就是因为相信我铁面无私。你虽是我的女婿,我又岂能徇私?你不刻苦用功,怎能求得功名!”说罢,把洗脸的毛巾朝桌上一抛,端起铜盆,将盆中的洗脸水“哗啦”朝院中一倒。宋大柳吓得赶忙靠到墙,此时正有一群大雁从天空飞过。秦玉生放下铜盆,说:“别在这儿愣着了,你看天上的鸟都飞回去了,你还不速速回家准备!”
宋大柳的脸羞得像猴屁股,他灰溜溜地回到住处,打点行李准备回家。恰好岳母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向他打听女儿的近况,宋大柳就把事情一一向岳母说了,趁机又求岳母相助。岳母连连摆手说:“你岳父的事,从不许我过问。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宋大柳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回了安庆。一到家,那些考生就上门来探听消息,宋大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叹气道:“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害我被岳丈臭骂了一顿。”
众人一听,纷纷耷拉下脑袋不做声了。但还是有几个很不甘心,就刨根问底道:“打是疼,骂是爱,你老丈人是怎么骂你的?”宋大柳被问急了,就把秦玉生倒洗脸水、叫他看天上飞鸟的事讲了。众人听完,都愣在那里,不明所以。
真功进士(2)
忽然有位考生一拍大腿说:“有了,有了!”众人齐声问:“有了什么?”那位考生说:“你们想,秦大人把洗脸水倒在院里,还突然冒出一句‘天上的鸟都飞回去了’,这不正是《诗经》里那句‘鸢飞戾天’吗?”
众人一听,个个眉开眼笑,齐声说:“对,对!这里有门道,有门道!”就这样,安庆的考生在私底下传来传去,个个都按“鸢飞戾天”的考题做了准备。
几个月后,大比之日临近,各地考生纷纷进京。安庆的考生进考场一看,试题果真是“鸢飞戾天”四字,他们如鱼得水,很快写好了卷子。等到发榜时一看,安庆一地竟然有九个考生中了进士,其中就有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
这一来,别处的考生不服气了。有几个和秦玉生不和的大臣,趁机向乾隆皇帝弹劾秦玉生,说他营私舞弊,向家乡考生泄露考题。乾隆听了,也觉得一个小地方一下子中九名进士,的确事有蹊跷,但又无秦玉生泄题的证据。于是,他决定派一名钦差到安庆察访。
安庆县令得知钦差要来,心想,一榜九进士,自己脸上也有光,所以千万不能让钦差查出什么。于是,他找来师爷商量对策,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连夜叫人编了一本小册子,抄写数本,第二天一早,分发到全城百姓的手中。
再说,钦差沿着运河、长江一路行来,船到石塘湾,就听到岸上传来阵阵读书声。钦差朝岸上一看,见是一个放牛娃骑在牛背上,大声地读着手里的书,钦差不禁暗暗称奇。
船到码头,读书声更加响亮了,钦差听着看着,心下狐疑:该不是本地官员听到风声,故意做出样子给我看的吧?于是,他换上便服,带了几名随从上岸。他们走街串巷,看见一对推车卖豆腐的母女卖,母亲拉车,女儿坐在车上读书。钦差好奇,上前搭讪,问道:“卖豆腐本就辛苦,还抽空看书,书真的那么有趣么?”老妇人说:“是县令发下来让读的,还说谁书念得好,便会遇到朝中的贵人,会得到一大笔赏钱。”
果然是早有准备,钦差心下十分生气,但不便表露身份,只得忍住。晚上,钦差躺在船舱里,听着雨打船篷的声音,决定第二天再微服察访几处。次日,他早早上岸,所到之处,都有朗朗的读书声。就连那卖菜的、杀猪的,也都随身带著书,在没有顾客的时候,便拿出来念上几句。
钦差正在巡察,一辆小车吱吱呀呀地过来了,到了跟前一看,又是那对卖豆腐的母女,她们已卖完豆腐归来。钦差尾随来到她们家,见娘儿俩放下车又要推磨,就问:“你们念了书可会作诗?”
“作诗不会,但对对子却马马虎虎。”姑娘咯咯笑了起来。
钦差一听卖豆腐的村姑能对对子,大感意外,眼珠一转,说:“好,我出个对子你们对,若是对得好,我买你们三担豆腐。”
“请出对吧!”
钦差想起昨夜的情形,说道:“雨打船篷,风吹岸上书声朗。”
姑娘一听,盈盈一笑,对道:“磨碾豆花,水冲石下玉浆浓。”钦差一听,心下很是佩服,当即掏出银子买了三担豆腐。
真功进士(3)
出了豆腐店,钦差心想如果就这样回去向皇上交差,还不够,决定再察访几处,便向城里走去。路上,他几次听人说起一个叫杏花村的酒店,说老板娘心灵手巧,不仅能自酿美酒,而且还精通诗赋,便决定前去看看。
钦差来到杏花村酒店,老板娘亲自出迎,笑盈盈地说道:“先生,初次光临小店,幸甚,幸甚!”
钦差心里一惊,敢情这老板娘招呼客人也用联语呀!那我也须用联语应答,便说:“夫人,几番欣闻大名,善哉,善哉!”
老板娘见来人出口成章,举止文雅,便知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她一边招呼客人落座,一边说道:“不敢,请问客官尊姓大名,奴家怎么从未见过您?”
钦差哈哈一笑:“初来宝地,夫人自然觉得面生。”说罢便拣了靠窗边的桌子坐下。老板娘会意,顺手端起桌上的一把白锡壶为他斟酒。钦差心情大悦,随口出联道:“白锡壶腰中出嘴。”
老板娘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道:“金竹筷身上刺花。”钦差面露微笑,摇头道:“以‘花’对‘嘴’,似有不妥,‘嘴’乃五官之一,用‘花’怎能对之?”
老板娘顿悟,环视小酒店,目光落在门边挂的铜锁上,略一思索,对道:“紫铜锁腹内生须。”
钦差一听,拍手笑道:“妙哉!妙哉!”
老板娘笑道:“先生谬赞,这都是我家相公平时教我的。”
“哦,如此说来尊夫一定很有学问喽!敢问贵姓高名呀?”钦差道。
“就是……”老板娘话没说完,一群书生嘻嘻哈哈来到酒店。钦差数了数,一共是九个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读书人,只听老板娘说:“各位都到齐了,今天我们不比文采,改比绘画,大家意下如何?”众人齐声说好。
于是他们就在店里摊开宣纸,画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一个人画好了,率先将画挂在酒店的墙上,等待评判。钦差一看,是一副梅花闹春图。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画好了,依次将画挂了起来。钦差见大家画得无非是些梅兰竹菊、花鸟鱼虫,觉得索然无味,便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外飞进来许多蜜蜂、蝴蝶,它们先是在画幅前翩翩起舞,最后竟纷纷落在了画上。钦差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些书生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将昆虫吸引到画上。蜂蝶越聚越多,最后它们竟在每幅画上各自组成了一个字,连起来看,正是:一榜九进士,天佑安庆。
钦差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安庆今年一下子中了九名进士,竟是上天的安排?他忙向老板娘打听,老板娘告诉他:“这九名书生就是今年的九名进士,只因不日要上京面圣,故而今天在此聚会。”并指着其中一位说:“那就是我家相公。”
钦差觉得此人很面熟,仔细一想,原来他是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此前曾在秦府见过的。那么眼前的这位娘子一定就是秦玉生的女儿了。想那秦玉生一生饱学,家人耳濡目染,自然个个是爱书之人,在他们的带动下,安庆人读书成风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决定进京复命。
钦差回到京城,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在安庆的见闻呈报给皇上。乾隆虽觉事情离奇,但无论怎么说,一个地方能有这种读书的风气是难能可贵的,况且也没有找到秦玉生舞弊的证据,只得御笔亲点九位考生为进士。但他有一事不明,就是那些昆虫是如何在画上组成字的。
一日早朝后,他留下秦玉生,和他谈起这事,秦玉生哈哈一笑:“启禀皇上,那是因小女用特制的香茶在纸上预先写下了那些字啊!”
在一条蜿蜒曲折、杂草丛生的山路上,有两位农民装束的人正匆匆往前赶路。走在前面的,年岁稍长,肩宽体壮,两眼有神,步子迈得很大;跟在后面的,是个小青年,他不时地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前面那人。
爬过一道小山坡,拐过一个弯道,突然前面那个人停了步子。他侧过身,仔细倾听了一会,又机警地往后扫了几眼,悄声对跟上来的年轻人说:"注意了没有,后边有人跟着呢。"年轻人机灵地蹲下身子,装出鞋子里进了泥沙的样子,手却伸进了腰间。
年长的那位立刻按住了他的肩头,轻声说:"不要动,随他跟着,可能能对我们有用。"然后他故意大声说:"怎么样,是不是走不动了/"
"才不是呢!是沙子进了鞋。"年轻人心领神会,也大着嗓子说。
两人继续往前赶路。大约又走了二十分钟路,前面忽然变得开阔起来,他们来到一个小山村。这山村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四周被树林包转着。沿着山路走下去,在村子的中央,有个小茶馆。
两位赶路的进了茶馆,叫掌柜的泡了壶茶,笃悠悠地歇起脚来。一会儿工夫,茶馆里走进了一位瘦高个子。他同样叫掌柜的泡了壶茶。
瘦高个子刚坐定,还没来得及端茶喝,那肩宽体壮的赶路人突然站起身,解开衣服扣子,腰是赫然露出了把亮铮铮的盒子枪,喊道:"警卫员!"
"到!"那年轻?quot;啪"的一个立正。
"立刻通知排以上干部和村里的民兵中队长前来开会,有紧急任务布置。"
"是!"年轻人转身要走,肩宽体壮的又喊住了他,关照说:"等等,通知民兵,把全村的路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年轻人转身奔出了茶馆。
那肩宽体壮的人随后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旁桌那位瘦高个子说道:"这位老乡,你好像不是山里人吧?"
瘦高个正盯着那把手枪发愣,忽然听到发问,慌乱地回答:"啊,是,噢,不是不是!"
"那你来这山村里干啥子呀?"
"我,我是山下瓷器店的伙计,上山来收购稻草的。"
"哈哈,那可是太晚了,这个时候可是一根稻草也收不到的。"
肩宽体壮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瘦高个被笑得乱了方寸,"请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我嘛,姓陈名毅。"
"啊!"瘦高个一下愣坐在了椅子上。
的确,这位肩宽体壮的正是威名远扬的新四军一支队司令员陈毅。原来这天早上,陈毅带着警卫员去新四军司令部开会,在往赶的路上,突然接到我交通员的报告,说是煤山一带有很多山民为反抗日本鬼子的屠杀和抢掠,自发地组织起来,袭击了鬼子的一个小分队,缴获了十多支枪和几箱子弹。日军头目嘉平次郎气得亲自带了200多个日本兵和伪军进山进行围剿。经过一天的战斗,山民们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地下党闻讯后,火速派交通员前来请求新四军支援。
情况万分危急,回去调部队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陈毅只带着警卫员直接进了山。
这时,十几个青壮年一下拥进了茶馆,虽然都是农民装束,但腰间全鼓鼓的,显然都带着家伙。
陈毅站起身,让大家坐定后说:"嘉平次郎已中了我的圈套,现在我们要马上集中所有埋伏的部队,里应外合,把敌人全部消灭掉。具体的,我们分工一下--"陈毅突然停了下来,对那个完全吓呆了的瘦高个说:"对不起了,我们有重大军事行动,只能委屈你一下了。"说罢,挥了挥手,两位民兵立刻上前,把瘦高个押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凭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的经验,陈毅早就识破了这瘦高个正是一路跟他们进山的敌探。陈毅就是想利用他作为诱饵引敌人上钩。
山里的夜来得特别快,瘦高个被关在黑黝黝的房间里,心里又怕又急。屋外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跟上!跟!"的口令声。等声音完全消失后,瘦高个扒着门缝往外一瞧,不由喜上眉梢--门口看守他的两位壮汉已换成了两位妇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顾不了细想,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此时,被鬼子围困的山民正借着夜幕进行休整和商量对策。一天一夜的战斗,加上没吃没喝,他们全都累得筋疲力尽了。突然,"啪!啪!"夜幕中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噼里啪啦 "枪声四起,还夹有"轰!轰"的炮声。山民们不由得紧张起来,要知道他们现在已没有多少力量和敌人抗击了。
其实,这"啪!啪"两下枪声也同样让敌人感到纳闷--是从哪打来的?那个日军头目嘉平次郎更是紧张万分,因为刚才那两枪完全是冲他而来的。
嘉平次郎吓得赶紧躲到石头后面指挥部队准备迎战。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了更密集的枪声,还有"隆隆"的炮声和隐隐约约的喊杀声。"难道是新四军的大部队来了?"嘉平次郎搞不懂了,他明明得到情报,说是新四军主力不在这里,怎么这么快他们就出现了?
就在这时,翻译官把瘦高个给领来了。这家伙一见嘉平次郎,就把自己如何在山上跟踪两个人,如何在村里被陈毅捉住,如何冒险逃脱的经过说了一遍?quot;太君啊,我看咱们还是撤吧。这新四军可是大部队呀,全躲在老百姓的家里,我亲眼看他们出来的。"
嘉平次郎起初还将信将疑,见这家伙说得绘声绘色,联想到平日里多次上陈毅的当,便赶紧下了撤退的命令。
那些日本兵和伪军一接到撤退的命令,完全乱了套,争先恐后的逃命。被围困的山民此时已搞清新四军前来支援了,顿时精神大振,奋勇地冲杀过来。陈毅指挥着民兵,与山民们两面合击,把鬼子和伪军打得晕头转向,不一会儿全跑下了山。
两支队伍汇合后,山民们握着陈毅的手,纷纷表示感谢,但他们没有见到新四军部队,而且发现周围全是附近村里的民兵,手里的"武器"竟是爆仗、汽油桶和破脸盆等。露出惊讶不解的神情。陈毅哈哈大笑道:"你们看,真正的新四军只有我们两个。"他指了指自己和身旁的警卫员,"真正的枪也就是两支盒子枪!"
恍然大悟的山们们不由得从心底里敬佩陈毅的果断和机智。
湿润的春风携带着早春的冷气吹拂着内蒙古大草原,白云在蓝天上极速飞掠,将宁静的天空点缀得生动起来,一群温顺的绵羊在青草地上欢快地吃着低矮的嫩嫩的小草。说是小草,其实是草芽尖上的丁点绿色,虽是春天但冬日的积雪还未曾融化,内蒙古大草原依然是银装素裹。
李玉潜伏在地势偏高的一个草堆子里,一连好几个小时了,他一直在等待狼的出现。举着望远镜的手有点发麻,李玉不停地倒换着手,眼睛一直紧盯着羊群的四周,盯得眼睛直发涩。大黄狗紧挨着李玉,一双贼亮的眼在不停地转动,耳朵竖得老高,侦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李玉先前并不怎么恨狼,但昨晚狼的突然袭击,让李玉对狼有了十二万分的痛恨。昨晚狼趁李玉不在家,溜进羊圈咬死了好几只肥羊,让李玉心痛得直骂:“狗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大早背着猎枪,赶着羊群,带着昨晚败下阵来的大黄寻仇而来。羊成了李玉引狼出洞的诱饵。
李玉用望远镜仔细地慢慢地搜索着羊群周围每一个可疑的黑点。忽然,一条大灰狼出现在视野里。
累了一上午的李玉兴奋起来,抓枪的手更紧了,李玉紧盯着大灰狼不放。狼好像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像李玉一样趴在草地里一动不动。蓝天下,雪地上潜伏着一人、一狗、一狼。
狼猎羊,人猎狼。
人和狼的隐藏术让人叹为观止,狼看不见人,人也瞄不准、射不着狼,但人已先发现了狼。可是,李玉反而担心起来,担心在他刚潜伏到圈草里的时候,被更早潜伏的狼发现。在草原的猎手都明白,在草原和狼共舞,那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李玉想了想,没有动,既来之周安之。李玉继续观察狼的伏身地和它可能撤退的路线。
良久,李玉拍了拍大黄的头,示意其继续原地蹲守,他自己悄悄下坡向狼隐蔽的地方绕过去。李玉弓腰低行,悄悄向圈草丛接近,慢慢地,李玉和狼仅有不到一百米远的距离,李玉打开了枪的保险套。
草随风左右摇摆,狼的尾巴和半个后身在风摇草摆的间隙中时隐时现,但是,李玉身处狼的后面,所以狼胸、狼腹这些要害部位,全被圈草半遮半掩,让李玉很难下手。
突然,狼的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似乎预警到一种潜在的危险,狼的双眼紧盯着大黄狗潜伏的地方,即便如此,狼仍然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风还在呼呼地刮着,圈草也在风中一个劲地摇摆。
李玉在等待风停时出现的间隙。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一百来米的射程对于这支枪和李玉这个牧羊人来说,没有丝毫问题。李玉心平气和地瞄着这个静止的目标。
一切似乎都在按着李玉的所想在发展,风力慢慢减退,圈草渐渐挺起,草丛的间隙里,狼的关键部位露了出来。李玉的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手指正在缓缓地往后扳扳机。
突然,在这紧要关头,狼像被蛇咬了似地猛然窜起,低着头,缩着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山坡下冲去。原来它已发现了藏在身后的李玉。
李玉一跃而起,嘴里发出“啾”的一声,向潜伏在狼正前方的大黄发出了拦截的命令。
大黄早已憋得不耐烦了,听到主人的指令,似猛虎下山般朝狼正面拦截过去,那气势就像和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大灰狼一看后有追兵,前有伏兵,猛地往斜面就跑,直跑是不利于开枪的,因为那样目标太小,而横跑则不同,整个狼身都暴露出来。机不可失,早已打开枪栓的李玉立即开枪,但没有击中,子弹打在了石头上,溅起了一片火星,火光和硝烟吓得狼打了个趔趄,刚刚爬起来跑稳,李玉的枪又响了,这一次,狼没能幸免,狼随着枪声向前栽了下去,大黄飞一般猛冲过去,可英雄已无用武之地,大灰狼倒在了血泊之中。李玉站在大灰狼的尸身边,想象中的快感并没有出现,复仇后的兴奋也没有,相反,一种焦虑和恐惧偷偷袭上心头,李玉觉得,今天杀的好像不是狼,而是自己……
时值中秋,峒城内外,张灯结彩。八尺戏台之上,只听一阵紧锣密鼓,台下数百观众顿时鸦雀无声,翘首以待。
“三尺生绢做戏台,十指演说数千载。忠奸善恶多少事,谈笑之间化尘埃。”随着吟哦声起,号称“峒城影戏第一人”的宋孝义缓步走上台,纸扇一摇,手捋长须朗声说道:“今日中秋,老朽亲自献丑,为大家说一段大快人心的《戚将军抗倭》!”
“好!”就在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叫好之际,宋孝义拱手四望,无意中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神秘身影。那人生得人高马大,头戴斗笠,身穿长衫,一瞅到宋孝义,俩人一对眼,忙遮遮掩掩地躲在了他人背后。你看戏就看戏吧,干吗躲躲闪闪?民间戏班演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全凭打赏,没人逼你要钱。宋孝义心头嘀咕着折回幕后,随即凝神静气,游刃有余地操纵起影偶来。
宋孝义时年六十三岁,祖上五代均以绘制、雕琢、演出皮影为生,堪称“皮影世家”。只是到了儿子宋吉这一辈,清廷没落,又赶上八国联军入侵,直搞得民不聊生,宋家戏班的收入亦是大减。为维持戏班正常运转,已退隐多年的宋孝义不得不重出江湖。孰料,一场《戚将军抗倭》正舞得刀光剑影,说得扣人心弦,宋吉却急匆匆跑来,凑到他的耳边说:“爹,福儿不见了!”
宋孝义一听,当即卖个关子,且听下回分解,接着让戏班的二掌柜钱满柜串场,自己撤到了后台。福儿年仅八岁,可是宋家的独苗,有不得半点闪失!宋孝义顾不上喘息,急问:“什么时候不见的?”宋吉拖着哭腔说:“你一上台就不见了。眼下兵荒马乱的,会不会出事啊?”
真是怕啥来啥,果真出事了!次日凌晨,一封信便塞进了宋家的门缝。信里写得明明白白:宋福正在周府做客,特请宋老先生一人前往!
“做客?分明是绑票!”要知道,周府的主人周大钟也经营着一个皮影戏班,打宋孝义的爷爷那辈起,两家便暗中较劲,但周家技不如人,生意做得毫无生气。如今时局混乱,官府只想着敛财,敲竹杠,哪会管百姓的死活?看来,要想救出孙子,不管是龙潭虎穴,都要亲自走一趟了!
一进周府,宋孝义便感觉到气氛不对,满院子悬挂着的皮影,似乎暗藏着重重杀机!宋孝义站在天井中,对着紧闭的房门沉声喊道:“周大钟,宋孝义应邀前来拜访——”
喊声未落,门板洞开,只见周大钟端坐桌前,却未起身相迎。宋孝义心中暗骂,气鼓鼓地走进房门,长衫一撂,一屁股坐在了周大钟的对面。冷眼一挑,宋孝义这才发现周大钟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高鼻深目、满脸黄须的洋人!怎么瞅着有些眼熟?宋孝义不动声色地想了想,很快记起这个洋人就是昨晚台下的那个神秘客!周大钟日夜都在琢磨如何挤垮宋家戏班,难道他要利用洋人置我于死地?想着,宋孝义开门见山,说道:“周大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来领孙子的!”
“宋……先生……”周大钟话刚出口,就见身子忽地一颤,口气变得强硬起来,“宋孝义,条件很简单,我想要你宋家祖传的三百八十六张影偶!”
想要宋家的传家之宝三百八十六张影偶?简直是做梦!行内人皆知,皮影戏又称灯影戏、皮猴戏,始于先秦,兴于汉朝,盛于宋代,距今已有两千三百年历史。一个技艺高超的皮影艺人,穷其一生雕琢出的精品影偶也不过七八张!因此,世人常见的仅有百余样,而宋家祖祖辈辈费尽心力家财,从民间收集到三百八十六张国宝级的影偶,可谓集影偶之大成!可是,宋家家藏知者屈指可数,周大钟又是怎么知道的?想到这儿,宋孝义冷冷问道:“如果我不呢?”
“你……你没有退路。你的宝贝孙子在我手上呢!”周大钟像是第一次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慌乱地说。宋孝义思忖一番,坚决地说道:“你先把宋福放了,我们再谈影偶的事!”“好,李管家,放人!”周大钟见宋孝义吐了口,急切地嚷。不想那个一直沉默的洋人操着生硬的汉语开口了:“不能放!”
“你怕什么?我又走不了!”宋孝义打断了洋人的话,“难为孩子,是会遭天谴的!”周大钟也跟着附和:“是是,马科维奇先生,你别生气,只要宋孝义在,影偶跑不了!”
原来,这个俄国人马科维奇既是个心狠手辣的军人,又是个狂热的古董收藏家。他垂涎历史悠久、出神入化的中国皮影已有多年,此次前来,志在必得。宋孝义呵呵一笑,侃侃而谈:“操持皮影,讲究手法、眼法和口法,三者之中,口法为重——”这一讲,便是一个多时辰。马科维奇听得不耐烦了,“霍”地一拍桌子,掏出一把尺来长的手枪!此时,宋孝义彻底明白了,绑架宋福,枪顶在周大钟的腰上逼他勒索影偶,都是马科维奇的诡计!他这么做,是想嫁祸周府,全身而退!
看到马科维奇凶相毕露,宋孝义哈哈大笑:“老毛子,你们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我恨不得将你们生吞活剥,又怎会让祖宗传下来的影偶落入虎狼之手!”马科维奇恼羞成怒,一声令下,藏在周府的士兵纷纷冲出,围着宋孝义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毒打!
眼看宋孝义性命不保,一个蒙面人突然快步从内堂闪出,拦住了马科维奇。当日下午,奄奄一息的宋孝义被抛在了荒野里,是二掌柜钱满柜找到了他,把他背回了家。第二天,令人震惊的消息便传遍了峒城的大街小巷——宋孝义伤重不治,撒手西去!消息一传到马科维奇的耳里,他的巴掌就重重地掴在了那个前来报信的蒙面人腮上:“浑蛋,宋孝义死了,影偶没了!收我的钱,还我!”
蒙面人摘下面巾,却是宋家戏班的钱满柜!原来,钱满柜早就被马科维奇重金收买,意图盗取影偶,却始终没得手。他没让马科维奇打死宋孝义,并借机救他,就是想查清影偶藏在哪儿。可万万没想到,宋孝义会含恨故去!不过,钱满柜还是给马科维带来个好消息:宋吉散了戏班,打算为父亲办完丧事后远走他乡。而随葬的物品,正是那三百八十六张影偶!
“真的?”马科维奇一听,登时瞪圆了眼珠子。钱满柜忙不迭地点头:“绝对是真的。这事是宋吉亲口跟我商量的。别忘了,是我救了他老爹!”马科维奇拍拍脑门,一个丧尽天良的念头从脑海里跳出来:盗墓!“他一下葬,我们就动手!”
三天后,宋孝义隆重下葬。夜幕降临了,马科维奇在钱满柜的指引下,悄悄出了城。跌跌撞撞地走了足有二十里山路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新修的坟前。钱满柜大喘着气,哆哆嗦嗦地跪下,颤声说:“大掌柜的,对不住了。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个财吗,我……”“少啰嗦,挖!”马科维奇一脚踢开钱满柜,命令手下快挖。新坟好掘,不消片刻便起出了棺椁。撬开棺盖,钱满柜举着蜡烛,战战兢兢地凑上前去。
没错,里面躺着的确是宋孝义!他的身下,铺满了厚厚一层影偶!马科维奇兴奋得几近癫狂,大步冲上,握拳捶打着宋孝义的胸口,歇斯底里地大叫:“老东西,你不是说死也不放过我吗?你要有种,站起来啊,和我斗啊……”
谁料,在疯狂的重拳捶打下,宋孝义的嘴巴忽然张开,喷出了一口火油!火油溅到钱满柜手持的蜡烛上,瞬间呼啦啦地着了!马科维奇大惊,“影偶,我的影偶……”然而,不等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抢出影偶,影偶下面的黑火药被引爆了,“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刹那间撕碎了山野的宁静……
次日清晨,峒城的百姓在山坡上看到了十几具残缺不全的尸首,其中就有马科维奇和钱满柜。坊间传言,都说人活一口气,宋孝义死前早已料到,马科维奇绝不会放过他,便做出了一个悲壮的决定:喝下火油闭紧嘴巴憋住了最后一口气!就是这一口气,喷出了一个铁骨男儿的豪气!遗憾的是,传承百年的影偶珍品也一同被毁!
时光荏苒,转眼百年过去。为复兴皮影文化,峒城要举办民间艺术品展览。一个中年人驾车运来一口大箱,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竟是三百八十六件完好无损的精品影偶……
乾隆初年,山东一带天灾不断,很多百姓为了生存,流离在外成了乞丐。可就在这年,阳谷县张贴出告示,今年的赋税竟要比往年提高一成。生存都成了问题,还要承担如此沉重的赋税,百姓怨声载道!
这日,王老汉正为病重的老伴熬药,院门突然“哐当”一声响,他抬头一看,只见几个板着铁青色脸的差官齐刷刷走了进来。为首的差官叫张蛮,是冯县令的亲戚,做事蛮横霸道。他瞪着眼睛,喝令道:“王老汉,最后期限已到,交出钱粮吧!”
王老汉年近七旬,老伴常年有病,生活多靠邻居照应,他哪有钱粮纳贡?王老汉忙磕起头说:“差官大人,请你们开开恩吧,我是真的一钱银子都没有啊……”一听这话,张蛮立马火了,怒骂道:“好你个刁民,有钱买药却无钱纳贡,分明是抗旨!”说着将王老汉推翻在地,然后像土匪一般闯进房里。
王老汉家被翻得满屋狼藉,张蛮见毫无所获,气得一脚踢翻了熬中药的罐子。王老汉气得浑身哆嗦,想上前去制止却被张蛮一拳打倒在地。此时,王老汉家已聚满了乡民,他们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议论:“这是什么世道呀!差官如此行径与强取豪夺的土匪又有何区别!”
张蛮骂了一通就要出门,却被人拦住了,他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眼似铜铃、长满络腮胡子的黑大汉,张蛮伸手想把他推开,却被黑大汉一掌拍倒在地。
这黑大汉名叫朱快刀,习武多年,练就一身好武艺。他前些年曾在城里开馆授徒,因性子火暴、爱抱打不平,得罪了富豪乡绅,被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关了武馆,他只好强压怒火回到雾柳镇做了杀猪匠。
张蛮一骨碌爬起来,恶狠狠地挥刀劈向朱快刀!朱快刀眼疾手快,随手抓起扫把,一通横扫,把他手上的刀打落在地。张蛮顿时怔住了,没想到雾柳镇竟有这样的人物!见势不妙,拔腿就逃,却被朱快刀再次拦住!张蛮慌了,战战兢兢地问:“你是何人?”朱快刀两眼一瞪,亮明了身份,他浓眉一皱,说:“今年的旱灾致使山东五县庄稼减产绝收,皇上大发恩泽,免去五县的皇粮,两日前我在邻县的榜文中亲眼所见,这五个县中就包括阳谷县!”
人们听到这话,顿时哗然,大骂阳谷县的狗官抗旨不遵,欺诈百姓。消息不胫而走,不大工夫,王老汉门口就聚集了上千人,他们个个怒火中烧,愤怒的眼神如刀似箭,把差官吓得浑身颤抖。朱快刀一把揪起张蛮的衣领,拖着他直奔县衙。
县衙被围得水泄不通,温顺的百姓此时个个目露怒光,要把差官生吞活剥。冯县令见了冷汗直冒,他强装镇定地喝问百姓为何来此。话音未落,人已被朱快刀一把提在了手心里。
冯县令见此人之威如虎似豹,惊得全身战栗不止。朱快刀紧揪着冯县令,喝问他朝廷免去五县皇粮之事是否属实?冯县令自觉理亏,面对黑大汉只得如实回答。交代完毕,冯县令最后说:“今年阳谷县的税收全免……”见这样说,朱快刀才将他放下来,带着人们愤愤而去。
两个月后的一天,王老汉跌跌撞撞地闯进朱快刀家,说全镇人都病了,腹痛难忍。朱快刀一惊,出去一看,街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朱快刀不免疑惑,全镇人都病了,自己为何毫无感觉?他急忙找来郎中,开了方子,让病人喝下汤药,可腹痛依然,不见一丝效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病情愈加严重,一些体弱的老者和孩子先后痛得昏死过去。朱快刀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在不知所措之际,王老汉走到他面前说:“大家的病实在怪异,郎中又医治不好,得赶紧把这事禀报县令大人,请他寻得良医来解乡亲们的苦痛啊!”朱快刀觉得在理,点了点头,直奔县衙而去。
听完朱快刀讲述了事情经过,冯县令说:“你们都找郎中了,就多服几天药嘛!哪有什么病吃上药立时便好的?我还有要事要办……”说着做出送客的架势。朱快刀见冯县令推三阻四,气得怒目圆睁:“你真的不管百姓死活?”说着伸手就要摸腰间的杀猪刀。冯县令似乎害怕了,讨好地说:“百姓是我的子民,他们有病我岂能坐视不管?其他的要事我以后再办吧,朱大侠先行回去,我这就想办法!”
快刀斩县令(2)
半晌过后,冯县令带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黄袍道人赶到了雾柳镇。冯县令客气地说:“这位是昆仑山的子虚道长,今日路过我阳谷县,得知本县百姓身患怪疾,特来救治!”
子虚道长给病人把完脉,叹息说:“百姓所患的是一种古怪的瘟疫,如不及时治疗,疫情四起,三日内便蔓延全城,到时恐怕神仙也无方了!”冯县令听后很是焦虑,忙请子虚道长献上良方。
子虚道长沉思片刻,言道:“病患如此之多,治疗此瘟疫的药材又异常珍贵,银子恐怕是现在最为棘手的问题……”冯县令领悟了道长的意思,叹息说:“本县贫穷,实在是拿不出银子,真乃惭愧至极,唯今之计,只有请道长以苍生为念、开出良方,我召集大家集资出银了!”子虚道长点点头,掐指一算,道:“每位病人约用银一两。”
“一两银子!”朱快刀眉头又皱成了个“川”字,“百姓都要饿死了,哪有银子买药?”冯县令一听这话,忙说:“朱大侠不能这样讲,生命大于天,百姓生命危在旦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保住性命啊!”朱快刀叹息一声,挥挥手召集大家回家拿出所有值钱的东西。
临近傍晚,药剂终于熬制妥当,灾民饮下药汤后,不多时就有了气力,腹痛症状也渐渐消失了。疫情得到及时控制,冯县令和子虚道长功不可没,得到百姓的赞扬。
这天,朱快刀做完生意前往县衙赔罪,希望冯县令能原谅自己当日的鲁莽。他刚走到县衙门口,一个身穿锦缎长衫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细一打量,朱快刀不禁一愣,这不正是子虚道长嘛!他怎么身穿一身素衣?朱快刀怔了怔,悄声跟了上去。
子虚道长进了县衙后门后,大门“吱呀”一声,牢牢地关上了。朱快刀略一思忖,走到墙根下,脚一点地,飞身跳入院内。
子虚道长走进冯县令的书房,朱快刀扒着窗子一看,冯县令正在房间里端坐着。只见子虚道长笑着走上前言道:“叔父,您这招可真高啊,我们仅用一天时间就赚了数万两啊!这是银票您收着。”说着把一沓票据塞到了冯县令手里。
冯县令缓缓站起身,讪笑道:“如果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朱快刀,弄点银子还用得着费如此大的周章?没想到,竟让他躲过‘瘟疫’一劫。呵呵,冯茂侄儿啊,这回既帮叔父博得了名声又得了金银,你功劳不浅啊!”
子虚道长是冯县令的侄子?这场“瘟疫”竟是他俩搞的鬼!听到这里,朱快刀大叫一声冲进房间,一把扼住冯县令的喉咙!
“朱,朱大侠饶命……”
冯茂走到朱快刀背后,搬起凳子猛然砸向他的脑袋。朱快刀身子迅速一转,躲了过去,借势一把抽出腰间的杀猪刀,只听“噗”的一声,冯茂后背鲜血四溅,命丧当场。
朱快刀将冯县令抵在墙角,逼问道:“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有一句不实,今天就剁了你的脑袋!”
冯县令吓得脸色惨白,缓缓道出。那日朱快刀带百姓来官府使他威风扫地,还把即将到手的钱粮搅黄,于是他怀恨在心。侄子冯茂是做药材生意的,有一种叫“奇毒散”的毒药,他串通侄子,往雾柳镇的水井中偷偷下了毒。因为朱快刀是做杀猪生意的,家有水井,便逃此一劫。后来冯县令和侄子上演了一出治病救人的绝妙好戏,从中顺手牵羊得了钱财……
原来是这样,朱快刀看着眼前心如蛇蝎、恶胜瘟疫的冯县令,手中的杀猪刀晃动难止,阳光透进窗子,照亮朱快刀的身影,一抹寒光闪过,只听冯县令一声惨呼,顿时身首异处……
有个小伙叫刘大宝,过几天就要办喜事了。这天傍晚,他正在新房里忙活,听到街上呜呜的警笛响。“这是来抓哪个的?”刘大宝最好看热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兴冲冲地往外跑。
一出门,却见一辆警车“嘎吱”一声,不偏不歪正好停在了自家门口。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两个威武的警察,直奔他过来了。大宝有些着慌,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两只手就被人家逮住了,接着手腕上一凉,大宝定睛一看,我的天,手铐!他当即懵了,一迭声地问:“这……干什么、干什么?”
警察说:“你是不是刘大宝?”
刘大宝脸色煞白,点头跟鸡啄米一样。警察说:“你跟一个案子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就往警车那儿推他。
大宝死活不肯上车,嘴里大叫大嚷:“冤枉!你们搞错了,一定搞错了,我没犯法呀。”
警察见状,严厉地说:“冤不冤枉去了就搞清楚了。你要是再不配合,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大宝平时一贯挺畏惧警察的,一听要对他采取措施,马上就闭了嘴,心里自我安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了派出所终归会弄清楚的,就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上了警车。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在议论:“真没想到,大宝平常蛮老实的,竟也犯了事?”“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什么案子?是不是最近传得挺凶的那起强奸杀人案?”“啧、啧,这孩子,还有几天就结婚了,咋就等不及了呢!”
到了派出所,警察们把大宝带到一间小屋,开始审问。果然跟前几天的那起强奸杀人案有关。大宝心中有数了,他没做过,自然坚决不承认。这时候,天也晚了,警察们一商量,决定等明天找来目击证人辨认一下;临走,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今晚上你好好想想,坦白从宽,告诉你,我们可是有目击证人的。”
当天晚上,刘大宝蜷缩在墙角,一夜未曾合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上班后,一个警察把他带到一间屋子,让他面朝墙壁上的大镜子站好。大宝平常爱看警匪片,猜想这面镜子大概就是透视镜,自己看不到外面,外面却能看到自己。他估计现在外面那目击证人正在辨认自己,便竭力摆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怕对方看不真切,还使劲把脸凑到镜面上。结果旁边的警察警告说:“往后站,脸都挤扁了!”
果然是误会,很快,就进来一个警察,给大宝打开了手铐,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那人认错人了,没你的事儿,你可以走了。”
闻听此言,大宝浑身一松,不由热泪盈眶,连声说:“谢谢!谢谢!”虽说是受了点委屈,他还是由衷感谢人民警察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事实,还了自己清白。往回走的路上,他的心情不错,嘴里哼开了流行小曲:“谁使用双节棍,哼嘿哈嘿……”拐过街角,几个正在街上唠嗑的闲人见到他,眼珠子瞪圆了,表情都有些吃惊,其中一个招呼道:“大宝,放出来了?”
大宝说:“他们抓错人了。”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大家一听,原来是这样呀,就说:“他们可是冤枉你了,这些警察可真不像话。对了大宝,他们向你道歉了没有?”大宝说:“人家跟我说不好意思了,算是道歉了吧。再说他们又不是故意的,用不着道歉。”对方就说:“那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现在只怕乱得开了锅了。”
大宝吃了一惊,拔腿就往家里跑。果然,他未等进家,就听见娘的哭声,呜呜的,还有爹的骂声,嗷嗷的。他赶紧一步跨进门,叫道:“爹,娘。”这一声真管用,哭声和骂声立即止了,娘抹了把眼泪,欢喜得声音都哆嗦了:“儿啊,你回来了?”爹刚才还在转着圈儿骂他忤逆、畜生,现在也过来把儿子左看右看,眉毛胡子直抖:“没事了?”
大宝轻松地说:“没事,虚惊一场,他们搞错了。”
爹和娘如释重负。娘便说:“看这事弄得,你快到喜梅家,跟他们说说,别退婚了。”喜梅是大宝的未婚妻,大宝闻听吃了一惊:“她家要退婚?”原来,消息传得真是快,大宝昨天刚出事,今天早上,喜梅娘马上就打发人把彩礼退回来了。
大宝不敢耽搁,骑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往喜梅家奔。到了后,那村的人也有认识他的,冲他指指点点。大宝顾不得理会,直奔喜梅家。喜梅的爹娘看见他,四只眼瞪成了铃铛,惊道:“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
大宝说:“警察抓错人了。”
他本来以为此事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喜梅娘本来就对大宝这个毛脚女婿不是太满意,要不,大宝一出事,她也不能立马就去退了婚。此时听说是抓错了,喜梅娘就表示不信,反问道:“抓错了?警察咋没去抓别人单要抓你?”
大宝被呛得一愣,低声下气地说:“真的弄错了,娘,喜梅哪儿去了?”
喜梅娘的老脸拉得足有二尺长,冷冷地说:“我家喜梅被你害惨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我们家清清白白,可不能找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当女婿。”
大宝急了:“我不是说了嘛,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要是真有事,警察也不会放我出来呀。”
可喜梅娘抱着葫芦不开瓢,横竖就是不相信:“有事没事你自己最清楚,反正现在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知道你被警察抓过的。你以后别来找喜梅了,她没脸在家里呆,今天一早就坐车到南方打工去了,到啥地方我也不知道。”
大宝一听傻了眼,又死缠硬磨了半天,喜梅娘就是不松口,还让他马上开路。最后大宝也上火了,赌气说:“我就不信,死了张屠户我不吃带毛猪,不找她张喜梅我刘大宝也打不了光棍!”
大宝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越想心里越窝火,我怎么这么倒霉,平白无故地被抓进去关了一宿不说,出来后还不清不白,把媳妇都弄没了?他也是有点头脑的人,马上找到了罪魁祸首——都怪那帮警察,案子没调查清楚就胡乱抓人。他一顿脚,家也不回了,风风火火直奔派出所。干吗?——找警察讨个说法!要人家赔偿损失,还他清白!
警察对刘大宝很客气,听他把原由说完后,接待他的警察再次道歉说:“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给你造成的麻烦。”
大宝胆气壮了:“光道歉没用,你们还得给我恢复名誉。”
警察看着他,问:“你打算要我们怎么办?”
徐苟三的婶娘请一个算命先生算命,被骗走了10文钱。徐苟三知道后,定要报复那个算命先生不可。
有一天,徐苟三在路上遇见了那个算命先生,说:“你算命全是胡说,一点都不灵。”算命先生有点不乐意地说:“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是赛神仙,没有哪个说我不灵的。”徐苟三说:“你说你灵,那你就给自己算个命吧,看你今天会不会挨打?”算命先生更加不乐意了,说:“你这话真是稀奇得很,我是个瞎子,谁打我呀?”徐苟三就不再做声了。
他们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条沟边,沟上明明有一座桥,徐苟三却故作惊讶地说:“呀,桥上的板子被哪个短命鬼抽走了,我们怎么过去呢?”算命先生也着急地说:“前面湾里有两家还等着我去算命,这怎么办呀!”徐苟三想了一下说:“这沟里的水不深,我们干脆把裤子脱了号(走)过去好不好?”算命先生点头称好。
他们把裤子一脱就下了水。徐苟三一手替算命先生拿裤子,一手扶着算命先生在水里摸脚走。算命先生感激地说:“你这个人真好!是哪个湾子里的人,叫什么名字?”徐苟三诓骗地说:“我住在前面湾子里,叫李来看;:”算命先生说:“你的人好,这名字也叫得好,今后定要走好运、发大财。”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沟对岸。
徐苟三把算命先生扶上坡后,就悄悄躲在一个土坑里了。算命先生以为他站在旁边,就说:“你来看,快把裤子把我穿上,免得别人见了不雅。”他连说了两遍,见没有人回音,就大声地喊起来:“李(你)来看啦!李(你)来看啦!”
离这里不远的田里,有几个妇女在锄草,听到喊她们去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赶忙跑来一看,只见算命先生没穿裤子,裸露着下身,都骂他是流氓,把他打了一顿就走了。
徐苟三从土坑里跑来,对算命先生说:“我刚才去土坑里方便了一下,你在这里怎么啦?”算命先生摸着被打的疼处说:“我被人打了。”徐苟三说:“我先就叫你替自己算个命,看今天会不会挨打,你说不会的,结果还是挨了打,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最后,徐苟三还告诉他:“我不叫李来看,我是徐苟三。”算命先生一听,甘拜下风地说:“徐苟三,我知道你狠,我怕你该行吧?”
农场杀机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枫,被闹钟惊醒了,他知道又是女友晓楠起来“偷菜”了。
林枫最近常听人谈论“偷菜”,直到他看到晓楠整天泡在网上忙着“种菜”、“偷菜”,才知道这个叫“欢乐农场”的网络游戏正风靡一时。
正要重新进入梦乡,林枫突然听到晓楠嘀咕:“林枫,快起来帮我看看……”说着,一把将林枫拽了起来。
林枫无奈地坐起身子,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程芳这死丫头,半夜三更让我起来帮她‘收菜’,她农场的密码却不对。你看,她种的花都开了,我还无法进入农场。”晓楠说着,将笔记本电脑递给林枫。电脑屏幕上的农场里,除了间隔空着的几块地外,全是盛开着的鲜花。
晓楠所说的程芳是她医学院的同学,两人毕业后同时进了林枫所在的医院。三人既是同事,又是好友。自从玩起了“欢乐农场”,晓楠和程芳经常在对方没空上网时,帮着对方“收菜”。昨天下午,程芳给晓楠发来短信,说自己要上夜班,让晓楠一定记得帮她“收菜”。
“别忘了,你刚请了程芳当我们婚礼的伴娘,人家请你帮忙收个菜,你就嫌麻烦了?”林枫说着,接过电脑,打开农场的登录界面,问:“密码是多少?”
晓楠说了一个密码,但林枫一连输了几次,系统都显示“密码错误”。
“难道她修改了密码?”晓楠摇摇头,掏出手机,拨打程芳的号码,却发现已关机。
此时,程芳菜地里的鲜花已经越来越少了。
“糟糕,再不帮她摘,就要被人摘完了!”晓楠一脸的着急,却又束手无策。
“摘完了,再种就是了。游戏嘛,没必要当真。”话刚说完,林枫就看到屏幕上程芳农场里的花已经被人摘光了。晓楠突然指着屏幕说:“你看,又种上了!”林枫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农场的地里又被播上了种子。只是,这次种子所播的位置和刚才那些鲜花的位置有些不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程芳没有上夜班?那她为何让我帮她收菜?”望着屏幕上的农场,晓楠突然又说,“不对,头像怎么也变了?我记得刷新之前,程芳的农场头像是系统默认的一个剪影。”
林枫顺着晓楠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用户头像是一个女人的全身照。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可从身材、发型上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上的人就是程芳。不过,照片上的程芳除了姿势显得僵硬外,所站的地方竟然像是一个透明的大水缸,水缸里似乎还有没过脚背的水。这一切都让林枫觉得怪异,不过,为了避免晓楠担心,林枫什么也没有说。
“明天问问程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林枫说着,便帮晓楠退出了游戏,关掉了电脑。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没有起床,晓楠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晓楠是否知道程芳的下落。原来,昨晚程芳确实该值夜班,可她不但没去上班,电话也一直关机,医院没办法,只好临时找了个护士顶岗。
昨晚程芳没去值班,却躲起来玩“欢乐农场”,她这是怎么了?放下电话,晓楠便让林枫陪着去程芳的公寓。
程芳住的是一个单身公寓,房门关得好好的,敲了半天也没有回音。邻居说,程芳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两人又找了几个程芳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影。
傍晚回到家,晓楠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电脑。她记得程芳农场里昨晚播下的种子,该成熟了。她想看一看,程芳今晚会不会去“欢乐农场”收菜。
登录“欢乐农场”,进入程芳的菜地,只见菜地里昨晚播下的种子已经枝叶繁盛,枝头还挂满了花骨朵。系统显示,还有两分钟花就要开了。
趁着花还没有开,晓楠赶紧打开游戏中的留言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程芳,医院正四处找你,请迅速与我联系!”这样,只要程芳登录游戏,就会看到她的留言了。
农场杀机(2)
刚关上对话框,农场里的花便盛开了,土地上一片鲜红。
“又是昨天看到的那种花!”看着程芳农场里盛开的花,晓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林枫伸过头来看了看,说:“这叫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
“彼岸花?就是传说开在黄泉路上的那种花?”晓楠皱了皱眉,嘀咕道,“程芳这死丫头,怎么种这种花,太不吉利了!而且,你看这花怎么排列得好像一个‘9’啊?”
林枫定睛一看,程芳农场里栽种的曼珠沙华果然排列得像一个横着的数字“9”!
“程芳这丫头古灵精怪,玩农场也玩出了花样……”没等晓楠说完,林枫突然大声说:“等一下!昨晚盛开的那些曼珠沙华也没有栽满整个农场,好像也是一个符号。”林枫闭目凝神想了片刻,睁开眼睛,说,“我想起来了,那是‘ON’!”昨晚程芳农场里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的,是两个大写英语字母“ON”!
“程芳将花种成字母和数字是什么意思呢?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林枫心里正在嘀咕,突然听到晓楠喊:“快看,程芳的花快被人摘完了!”只见屏幕上,系统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越来越少,只剩下几朵了。
晓楠见状,有些失落:“看来,程芳现在不在网上。不然,她不会看着自己的花被别人偷完。”说着,她又点了一下刷新,却见农场土地上竟然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一次,新播下的种子竟然排列成一个横着的数字“8”。
林枫沉吟片刻,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倒计时!昨晚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ON’,其实表示的是‘开始’!”
“开始?”晓楠有些不明白。
林枫随手拿过一个遥控器,指着上面的按键解释:“你看,所有的电器上‘ON’都表示接通、打开,‘OFF’表示断开、退出。所以,昨天当大家都去摘程芳农场里的那些曼珠沙华时,像是一起……”林枫略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一起按下一个‘开始’键!”
“然后就开始了倒计时?”晓楠一脸的惊恐。
“对,”林枫若有所思,“就像火箭的发射装置,一旦按下启动键,就进入倒计时,9、8、7……数至‘0’,火箭便冲向天空!”
“可是,程芳用农场作物摆出倒计时的数字,又是什么意思呢?”晓楠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程芳的电话,可对方依然是关机状态。晓楠不安起来,她想对林枫说什么,却发现林枫盯着屏幕,双眉紧锁。
自进入武家时代这一重视阶级的社会以来,贞操观念在日本统治阶级内部的影响越来越深,为防止下属染指自己的姬妾,将军以及一般的大名、武士在这方面也是一点都不马虎的。
在日本,不同阶级的男子,因为道德和法律对于他们和他们的家庭成员的要求不同,在性生活上的占有欲望也不同。武士阶级之所以有相对强烈的占有欲,因为他们最早实行嫁娶婚,最早建立父权家长制家庭。江户幕府制定的严酷家法《御定书百个条》中,将秘密通奸的妻子处以死罪,通奸的男子也处以死罪,这是为了保障武士家庭的稳定,为他们的冲锋陷阵解除后顾之忧。武士不仅对于通奸的妻子和她的奸夫有斩杀的特权,在调情的现场将不检点的妻子斩杀也无罪。因此江户人将偷情比做吃河豚,因为河豚虽然是美味但往往有毒,要想品尝美味就得提心吊胆。所以,当时流行有这样的歌:“偷人家的妻子,惊心动魄有美味,有如尝河豚。”
而对于同时代的町人(主要是商人和手工业者)和农民来说,他们的婚姻还接近于走访,对于新婚妻子是否为处女,妻子结婚后是否偷情,以及捉奸之后怎样对待都很实惠,他们宁愿罚取金钱而不愿失去妻子。
由于武士家庭的特殊文化,武士夫妇之间除了生育的需要之外,常常没有性生活,这可苦了武家的女人们。尽管武士的妻女们被妇道所约束,但她们还是有办法追求性享受,而且社会上也充满着各种各样的诱惑,当时的旅馆等场所像现代的“情人旅馆”一样,也为她们提供了特殊的性服务。下面介绍的若干服务方式令人们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细致和想象力。
所谓“四条通道相互贯通厕所”……有身份的寡妇,她们总有女佣、侍女及其他随从相伴,因而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贵妇人一进入这种内设叉道的厕所,便可匆匆进行男女欢会。
所谓“隐蔽柜橱”,是里面设有一条暗道的设施。事先让男人偷偷进去,再让女人去与他约会。
所谓“活动草席”,是在木条地板下面建有一条暗道的房间。如果见事不妙,就让男人从席下暗道逃跑。
所谓“装睡的恋爱外衣”,即放在隔壁的小房间柜子里的大棉帽子、带穗的念珠和白地上绘有水墨画图案的适合寡妇穿的和服等物。把这些东西事先放好,然后,让男人先于女人进入房间,首先让他换上放在柜内的服装睡在那里,谎称是某位隐士的夫人,使用人麻痹大意,男女便在室内偷偷幽会。
还有称做“男女情交隔板”的玩意儿。在小房间的角落里,事先铺好一块擦得干净平滑的隔板,女人若要寻欢乐,则在板上留有一个可使男人的阴茎通过的小孔,在薄板的一面只要留出能让男人仰面躺着的一尺左右的空隙就可以了。
还有所谓“洗澡间折叠梯”的设备,这种设备事先进行了严密的伪装,从外面看,连一只带提梁的水桶也无法通过,但是,待女人脱光了衣服进去之后,从里面把门锁上,从天花板上便垂下一个细绳软梯,女人爬上去,享受完毕之后,再顺软梯下来回到洗澡间。这些幽会的方法算在一起,大概有四十八种。
原来,精明的日本人把忍者的隐身术活用到这里了。日本建筑是一种“高床式”的架子屋,制作“活动草席”、“男女情交隔板”这类的机关很方便。中国偷情的经典《金瓶梅》所载潘金莲和西门庆的那一套伎俩简直无法和他们比,要是在日本,他们俩的行为怎会被郓哥这个小男孩看穿呢?
到了20世纪晚期,日本的“人妻”(已婚的家庭妇女)偷情就方便多了,先生早出晚归,她们可以在自己的家里接纳情人,可以纵情欢娱而无所顾虑。
对于那些偷情的男子来说,同样也不需要担当江户时代那样的风险,现在的男人即使戴上了绿帽子也能够忍受,不会轻易找奸夫拼命,“这些年来,这种情绪激昂型的丈夫逐渐减少,有些丈夫只是一个人暗地里伤心叹气,更有甚者会因此变得阳痿,那种自卑自虐内功型的丈夫的人数也有所增加。与此同
时,有些丈夫即使察觉到妻子有外遇的迹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弄清事实真相”。这也许是日本女性越来越大胆的原因。丈夫即使发现了妻子“不伦”(偷情)的蛛丝马迹,做妻子的也绝不会坦白交待。“就如同过去丈夫即便被妻子当场捉奸,也硬要说自己和那个女性没有发生关系一样,现在不管丈夫出示了什么证据,做妻子的也坚持强调,我只是和对方在一起而已,没有其他任何的关系。丈夫原本就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有外遇,所以不久也就会接受妻子那种牵强附会的辩解”。日本传统宗教和习俗文化等的沉淀除了形成日本“耻的文化”外,与此相对应的还有一个“秽的文化”,这是日本神道清洁观在现代社会的反映,在日本男人心目中,“丈夫的外遇是排出体外的一种行为,也就是说只要释放出去就结束了。与之相对,妻子的外遇是从外面迎进体内的一种行为。也就是说只有纳入和接受,这一点相当重要,一想到妻子身体(阴道)里是否还残存第三者的东西,就会让丈夫产生一种无比厌恶的感觉”。这是生理上的原因,还有一点也是日本的丈夫们非常在乎的,那就是“妻子把自己的身体给了其他的男性,那么说明妻子在精神上也非常热爱这个男人”。这与其说是男人的自私任性,不如说是日本男人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所获得的认识,因为他们没有爱也可以和女性发生关系,“但是,女性不大可能和不爱的男人发生关系,除了那种把自己的性作为商品买卖的女性,男人对于一般的良家妇女或者他人的妻子等,只要是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好感的女性,心中就不允许她们有外遇。”江户时代以来,日本女人养成了依赖男性的心理,在经济生活上的依赖加强了精神上的依赖。“妻子的外遇精神上的因素很强,这样更会使做丈夫的深陷于抑郁的情绪当中,而且会使他们感到一种异常的屈辱和愤怒”,“妻敌讨”(杀死奸夫)就是出于这样的占有心理。 澳大利亚悉尼市消防公司有个小伙子,名叫乔治·班克斯。
他是个出色的消防队员。1960年,他在扑灭一幢摩天大楼的熊熊烈火时,孤身冲进火阵,连续与火龙搏斗了两个多小时。大火被扑灭了,乔治却劳累过度,心脏连续出现停搏现象。消防公司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奖金,又推荐他到一家医疗仪器公司当广告图书管理员。
管理广告图书是份悠闲的工作,但乔治干了一个多月,就觉得浑身乏力,精神萎顿。起先,医生们还耐心地笑着对他说,这是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的缘故,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但是,一年、两年,甚至8年过去了,乔治觉得毫无好转,而这时,为他检查身体的医生们一见他的人影就头疼起来。医生们甚至把乔治一次次要求检查当作笑话谈,说他“骨头发痒”,“应该每天捏着水龙去跟火龙打一仗”。
说实话,乔治也讨厌那些医生了,但是,有一天,他接到了新来的埃利森医生的电话,请他务必赶到医院去一趟。原来,埃利森医生在他的一张脑部X光片里发现了一块阴影,他指着阴影对乔治说:“我是很认真的。这块阴影将迅速扩大,5个月后,你的大脑就会衰竭,接着,你将会出现全身瘫痪并很快死亡。这是不治之症。我给你的唯一忠告是:在生命的最后6个月里,你该及时行乐,如果有钱的话,不妨外出旅游。” 天哪!原来脑子里长了个恶瘤! 乔治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生命的终点就要到了。他立即跑到公司总经理那儿,对他大声说:“我辞职,我要安安静静度过我的最后6个月!” 总经理虽然很惊奇,但还是微笑着接过他的辞职报告,吩咐会计师立即给他结清应得的报酬。不一会儿,乔治的工资表打出来了,他拿到了四百元钱。
这四百元,能捱上几天呢?乔治平时的积蓄,大部分都扔到该死的医院里去了,钱花光了,最后却得出个倒霉的结果!乔治苦恼万分,躺坐在床上,叮叮咚咚弹吉它。
明天干些什么?后天又干些什么?凭这四百元钱,他能上哪里去旅游?乔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第二天,接连饿了两顿的乔治又懒洋洋地弹起了吉它,突然,门铃的叮咚声刺耳地响了起来。乔治哐地拨了一下吉它的六根弦,跳下床,跟着拖鞋去开门。
登门来访的是位大腹便便的绅士,五十多岁,穿着很讲究,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塞缪尔,环球半导体公司的董事长。”乔治这时也记起来了,他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位塞缪尔先生,他是位超级富翁。
乔治让他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拉平皱乱的床单,对塞缪尔说:“董事长先生,您不是要我去干什么事吧?我已经辞职了,我得安安静静地度过我最后的6个月。” 塞缪尔的眼珠在金丝眼镜后飞快地转了两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我已经从埃利森医生那儿知道了你的情况,对此,我深表同情。” 乔治抱起了吉它,坐下来,嘲讽地说:“看来,塞缪尔先生不仅是个企业家,还是一个慈善家哩。” 塞缪尔连忙微笑着说:“不敢当,我只是个做生意的人。说实话,我到你这儿来,也是为了一桩生意。” 乔治马上警觉起来,问道:“你想做人体器官买卖?” 塞缪尔立刻大摇其头,掏出一本信用卡,说:“我的生意有点儿荒诞,但又很现实。我知道你曾是个勇敢非凡的消防队员,曾多次在烈火中出生入死救出妇女和儿童。我想你是不怕火的,是敢于跟火打交道的人。不过,这一次不是让你去救人,而是想请你去跳火山口。” 乔治大吃一惊,问道:“跳火山口,为什么?” 塞缪尔不慌不忙地说:“那座火山在南太平洋上的瓦波尼岛上,再过21天,它又要爆发了。当地的土著人胆战心惊,度日如年。唯一能使瓦波尼火山平息的方法,是让一个人跳进火山口去,但瓦波尼人谁也不愿赴汤蹈火……” 乔治听明白了,他点点头说:“你是想让我去当拯救瓦波尼土著人的大英雄?” 塞缪尔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说:“客观上确实如此。但是,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笔生意。瓦波尼岛上有座能提炼超导体的宝矿,如果我能为他们提供一个跳火山的英雄,他们就把这座矿送给我。” 乔治点了点头,心里很欣赏塞缪尔的坦率,这时,塞缪尔的眼珠又飞快地转动起来,他笑着对乔治说:“人活着就得像个国王,死就得像个英雄!我想提供给你50万元,存在信用卡上,足够你20天的享用了。只是,你得在规定的日期内赶到瓦波尼岛,跳进火山口,拯救那些上着人,为我换回超导体矿床。” 塞缪尔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了乔治死灰一般的心。他回忆起离开消防公司的这八年,觉得简直活得太窝囊了,这样的日子,不憋出病来才怪呢!他咚地扔下吉它,走上前握了握塞缪尔的手,说:“超导体矿是你的了,给我信用卡吧!” 超级富翁装作不舍得的样子将捏住信用卡的手缩了回来,眉毛一跳一跳他说:“花50万元去救土著人!至于那个超导体矿,只有上帝才知道有多少价值!” 当塞缪尔又一次将信用卡递过来时,乔治伸手将它紧紧抓住,说道:“花这些钱去救一岛子居民,难道不值得?” 塞缪尔笑了,说道:“救人也是当地政府的事,但谁会相信‘跳进火山口阻止火山爆发,的神话呢?” 乔治坚定地点点头说:“我信。这也是我最后20多天的意义!” 第二天一早,乔治带者信用卡和那把吉它出了门。出租车把他载到了豪华的购物中心。警卫人员见他穿着随便,又抱着吉它,很怀疑他是个卖艺的穷音乐家,但一见他手中那张封皮上镀金的信用卡,立刻将伸出阻拦的手举到额旁,恭敬地向他致意。
伍阎王为人心狠手辣,设起法来榨长工的油;方园几十里的穷人,都不愿到他家里去做事。
这一年,他家里的一个放牛伢,被他逼着做这做那,日夜不得休息,活活累死了。于是他又四处雇放牛伢,这天找到了徐苟三的头上。十三岁的徐苟三家里无爹娘,外头无田地,不帮人没饭吃。明知伍阎五家里是火坑,还是得硬着头皮往里头跳。
徐苟三来了伍阎五家里,第一天要订合同。徐苟三说:“依我五条,这合同就订,少一条就不行。”伍阎五生怕他走了不好再找人,忙问他那五条。
徐苟三说:“我不放黑牛。”伍阎五说:“好办,我家里的三条都是黄的。”徐苟三又说:“我在你家里干活不转圈圈。”伍阎王一听,心里想:这不是光做活不偷懒吗?连忙点头。徐苟三说:“菩萨娃娃我不抱。”伍阎王连忙点头说:“恭敬神明,好得很。”徐苟三又说:“打湿的木头我不挑”伍阎王说:“我家的木头都放在家里湿不了。”最后苟三又说:“今后要叫我活长久。”伍阎王一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家里就是要图个吉利,这个名字好。”说罢一条一条写进合同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伍阎王就在床上喊徐苟三去放牛。徐苟三抬起头往窑外看了一眼,又钻进被窝里去了。伍阎王一见徐苟三住的地方骂道:“小杂种,早起放牛是我家的规矩,还不赶快起来。”
徐苟三眨了眨眼说:“我不是说不放黑牛的吗?”伍阎王说:“我家的牛都是黄的呀。”徐苟三指了指门外说:“门外黑咕隆咚的,黄牛的牵出去,不就变成了黑牛吗?”伍阎王一下答不上来,只好让他天亮了再去放牛。
中午,苟三刚把放饱的牛牵回来,屁股还没有挨一板凳,伍阎王走了过来要他去磨坊推磨,把驴子换下来歇歇。徐苟三说:“合同里不是写着吗?在你家做活不转圈呀?”伍阎王又干瞪眼。到了晚上,徐苟三刚躺在床上,伍阎王的小老婆喊他抱孩子。徐苟三说合同上写了,菩萨、娃娃我不抱。伍阎王在一旁听了气得直吹胡子,知道上了徐苟三的当,于是对徐苟三说:“好啦,明天你放牛回来,别的事都不要你做,就早挑吃水晚挑粪吧。”徐苟三点了点头答应:“我挑,我挑,但要用竹篾给我编两只担桶。”
伍阎王骂道:“小杂种尽嚼牙巴骨,蔑编的桶怎能挑水,家里不是有木桶吗。”
徐苟三慢地说:“合同里不是有打湿的木头不挑这一条吗?”
伍阎王知道占不到徐苟三的便宜了,只好忍下这口气,到年底把他辞退了再换别人。
到了大年三十,伍阎王让帐房先生给徐苟三结了帐,赶他出去。徐苟三一看满天大雪,又无家可归,于是溜进厢房躺了起来。等伍阎王一家在堂屋里祭祖宗的时候,他也走了过去。伍阎王一见,心中老大不高兴,但又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祭完祖宗后全家人入席,徐苟三一把拉住伍阎王:“东家,你不要活长久了?”伍阎王翻了他一眼,想说不要,大年三十太不吉利,徐苟三看他不回答,又大声说:“你郎明年要不要活长久?好歹说一句呀!”伍阎王一看不说不行了,于是忙说:“要活长久,要活长久。”
徐苟三从怀里摸出那张合同递过去,伍阎王只好在上面又添了一年。
1。命案
明朝永乐年间,科考在即,大批举子从各方涌入京城。一时间,悦来客栈客满为患,老板金奎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天中午,众举子都已起床,只有程不凡的房间没动静。金老板去叫了半天,里面无人应声,他用小刀撬开门闩,推门进去,发现程不凡躺在床上,满脸肿胀,早已没气了。
金老板连滚带爬跑下楼梯,嘴里高叫死人啦。坐在下面大堂喝茶的举子们被惊动,有几个跑上楼查看,吵吵嚷嚷建议报官。其中有一人名叫高攀,认为最好能弄清那位同科的死因,再报官不迟。另有一个叫蒋渊的举子说他学过医。
蒋渊查看了尸体后,对众人说:“尸体面部肿胀,左颊有两个小孔。应该是毒蛇牙印,他应该是中了蛇毒!”
金老板连忙说:“客栈开在城内,哪来的毒蛇?”蒋渊沉吟片刻,说有可能是住店的人下的手。
高攀有些紧张:“要真是杀人案,咱们这些人都会成为疑犯。”蒋渊点点头,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死者枕边有一个木刻的灶王爷雕像,拳头大小。雕像底部有一个洞,里面是空的。
蒋渊恍然大悟地说:“会不会有人将这个灶王爷送给死者,他睡觉时放在枕头边,谁知里面藏有一条毒蛇,半夜出来咬了他?”
高攀摇摇头,道:“这个灶王爷这么小,哪能装得下毒蛇?”
蒋渊却说,一般的蛇是装不下,但有一种小蝮蛇很小,可以装得下。
客栈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彼此还达不到相互赠礼的程度。这个灶王爷雕像如果是别人送的,一定会引起程不凡的怀疑。所以,大家经过分析,一致认为是程不凡将蛇作为宠物,养在灶王爷雕像里,谁知蛇半夜溜出来将他咬死了。
确定这是个意外事故后,金老板才跑去顺天府报告。府尹委派手下李中前来查看。李中很快赶到了悦来客栈,他调查过后,问了金老板一些情况。金老板把众人的分析告诉了李中。李中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只是那条蛇跑到哪里去了呢?
衙差搜索房内,发现墙壁有缝隙,足够一条蛇逃走了。李中见状,便认定这是一起事故无疑。
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第二天中午,高攀房间的门一直未开。金老板只得再次用小刀撬开门,结果发现高攀也死在了床上,跟程不凡一样,尸体面部肿胀,枕边有一个灶王爷雕像!
这下,举子们说什么也不相信是意外了。金老板见状,只得赶紧再次去向顺天府报案。
李中急忙带着手下赶了过来。仵作验过尸体后,认定高攀也是被毒蛇咬死的。
李中皱眉道:“两人死得竟然如此相似,看来,杀死程不凡和高攀的,应是同一人。两人应该都是被蛇咬后毒发身亡,可这是什么蛇呢?”
仵作说应该是一种筷子大小的小蝮蛇。
李中听后有些想不通:“小蝮蛇能有多大的毒性?就是最毒的五步蛇咬了人,也不至于让人不哼一声就立刻身亡吧?为何他们都没有开门呼救呢?”
2。调查
李中把所有住客集中到楼下大堂,命衙差们进入各个房间搜索,结果却并无所获。接着,李中把楼上一个房间作为他临时问案的公堂,大堂中的举子挨个被叫上去问话。
蒋渊是第三个被叫上去的。李中问道:“你是哪里人?”
蒋渊答:“苏北宿迁乡下。”
“你跟前次死的程不凡,还有昨夜死的那个高攀,以前认识吗?”
蒋渊摇摇头说:“程不凡是山东人,高攀是河北人,我们以前从未见过,就是这次进京赶考,同在此客栈住宿,萍水相逢而已。”
李中缓缓地说:“刚才我第一个问话的,是店主金奎。据他说,发现程不凡死后,本来他想立即报官,但高攀却认为有必要先弄清死因,当时是你站出来的,确定死者是死于蛇毒。那么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蒋渊说:“我自小生在乡下,又跟外祖父学过医,对蛇伤略知一二。我一看程不凡的伤势就确认是蝮蛇所咬。只是大人刚才说,蝮蛇咬人后,伤者应该疼痛惊醒,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可为何两名死者都不醒,这我就想不通了。”
李中说:“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还有,如果灶王爷是藏蛇之罐,凶手是怎么在不让他们发现的情况下放在他们枕边的呢?”
蒋渊说:“依大人的意思,这个灶王爷应当是他们睡熟以后,被某人放置的吧?”
“应该如此。但是,住客房间的门都可以在里面闩住,如果有人在外面想进入,只能用小刀撬门闩,这样势必发出明显的声响。里面的人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不被惊醒。”
蒋渊点头道:“那么大人有何高见?”
李中说他暂时也没有头绪,还要询问其他人,争取尽快找到线索。
到中午时分,所有住店的举子都被询问了一番,案件却没有什么进展。李中一筹莫展,只好命人将高攀的尸体带走,回去向府尹汇报。
当晚,蒋渊吃完饭后就回到房间睡觉,却一直睡不着。半夜时分,忽然他听得梁上有响动。他点燃油灯一看,发现梁上有一只猫。
他没有在意,熄了灯准备再睡时,又听到了响声,原来那只猫沿着柱子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沿着柱子上去了。
蒋渊发现,身旁的床下多了一个东西,接着便感到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吓了一跳,急忙用毛巾将那东西裹了起来。接着,蒋渊立刻收拾行装,便出了门。
蒋渊悄悄离开了客栈后,终于长嘘了一口气。他在无人的街头急匆匆走了一阵,突然发现旁边的弄堂里闪出几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中间的一个官员冷冷地说:“蒋举人,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要不辞而别?”
蒋渊认出那人正是李中,不禁惊问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中说:“我就知道这两桩杀人案发生后,会有人在夜里逃跑。我守在这儿,就是为了抓住逃跑之人。你这么慌着逃跑,说明你就是杀人的嫌犯!”
蒋渊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辩解道:“大人,我并不是杀人凶手,我之所以逃出来,是因为有人要杀我。”
“谁要杀你?”
“我已经知道是谁,还请大人明察。”
李中当即带着蒋渊回到客栈,要蒋渊说说是怎么回事。
蒋渊指着自己房间的横梁说:“我半夜听到梁上有响动,点亮灯一看原来是只猫。我突然明白过来,程不凡和高攀房里的灶王爷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中眼睛一亮:“你是说,是猫叼来的?”
蒋渊点点头:“客栈里老鼠很多,半夜常会满室乱窜,所以有只猫在半夜出没捕食并不会引起人们的警觉。这灶王爷雕像正是那只猫叼来的。大人你猜,那个灶王爷的肚子里装着什么?”
“是小蝮蛇?”
“不光有蛇,还有瘴气。底下的孔是被软塞子塞住的,猫将塞子咬走,瘴气就朝着床上睡觉的人脸上冲。瘴气能让人昏迷,而真正置人于死地的,还是小蝮蛇。”
“既然凶手能训练猫做这些事,为什么不训练猫将灶王爷雕像叼走,要留下证据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只有问凶手才行。”
3。真相
蒋渊从床下拿出一个被毛巾包裹的东西,揭开一看,正是灶王爷,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还窜出一条小蝮蛇。
李中觉得很吃惊,问蒋渊凶手到底是谁。蒋渊附在李中耳边细语一番。
李中拿了那个灶王爷,跟蒋渊一起到了楼下柜台前,果然发现柜台上伏着一只猫,正在打盹。
李中将手里的灶王爷扔到地上。那只猫立刻跳下柜台,上前将灶王爷一叼,就冲进了里屋。
李中和蒋渊跟着跑进去,只见金老板正从猫嘴里接过灶王爷!
李中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给我搜。”几个衙差冲进来,翻箱倒柜地搜索,很快便从一个水箱子里搜出了几个灶王爷。
证据面前,金老板没有任何辩解,他只是狠狠地瞪了蒋渊一眼,骂了一句:“恶贼,本来死的应该是你。”李中下令将他们都押回审问。
顺天府尹公务繁忙,此案全权交由李中负责。李中开堂审理,先命人将金老板带上堂来,问道:“金奎,举人程不凡和高攀是不是你杀的?你是怎么杀他们的?快快招来。”
金老板承认是他杀了这两人。他使用的手法,正如蒋渊所说,是使用训练过的猫叼着灶王爷雕像,先把房客熏昏,再用蝮蛇咬死。
李中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是不是谋财害命?”
金老板指着旁边的蒋渊骂道:“真正谋财害命的,是他们几个贼子。我是在替我的妻儿报仇!”
李中大惊:“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清楚。”
金奎声泪俱下地说,他原本是洪泽湖中一个无名岛上的渔民。三年前,程不凡、高攀和蒋渊去京城赶考途中,来到岛上游玩,就借宿在金奎家。
程不凡三人见金奎家中有一尊田黄石雕成的灶王爷雕像,起了贪念,便趁金奎白天出门捕鱼,准备偷走灶王爷,不料被金奎的妻儿撞见,他们就残忍地杀害了金奎的妻儿。
李中闻言大怒,对蒋渊怒斥道:“金奎所言是否属实?” 蒋渊顿时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头认了罪。
李中问道:“那灶王爷如今在哪里?”蒋渊坦白说,灶王爷早在三年前就被卖掉了,三人平分了钱款。
金奎说,这三年里他一直在追寻他们三个恶贼。他预料到这三人有可能会上京参加科考,便来到了京城。正好悦来客栈的原店主是他的亲戚,听了他的哭诉,十分气愤,就让他假冒店主,对三人下手。这些年,他学会了一点易容术,所以三人才没有认出他。
案情水落石出,但李中还是有一点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猫把灶王爷雕像叼走呢?这不是留下了证据吗?”
金奎惨然一笑道:“我这样做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恶有恶报,他们为了灶王爷杀死了我的妻儿,如今灶王爷来取他们的命了!”
清江浦耿素素的三尺剑迷倒无数人。
不是她的剑术好,耿家,有祖传的吞剑术:头仰起,使口、喉、胃在同一条直线,然后将剑慢慢吞下。
清江浦也有别人在玩吞剑,但那些人的剑有猫腻——都是在上海打的,里面有机关,看外表是一柄很长的剑,一旦入了口,剑身就会一截一截地缩回去。
耿家看不起那些人,认为他们顶多算个玩把戏的——而吞剑,那应该属于武术。
耿家人练吞剑术,首先会吞下一只拴了腿的青蛙——吞下去,那拴青蛙的绳头儿却露在外面,不管青蛙在胃里怎么折腾,都要等到一炷香燃尽才可以吐出来。
这样是为了抑制身体对异物的条件反射。
这一步练成了,才可以吞剑。
一柄剑插进喉咙,喉管里的软骨要向两边打开,保证剑身沿正确的方向进入食道。
食道壁和心脏离得很近,所以这个时候吞剑的人要调动身体使心脏尽量离开原来的位置以保障生命的安全。
这些过程一说便知,要教却是很困难。
学吞剑者只能自己摸索。
耿素素能同时吞下三柄剑,而且,都是剑把朝下剑尖朝上。
表演结束时再用一口丹田之气把这三柄剑顶出来。
三尺剑,一张琴。
表演吞剑必须心凝一处。
而表演的场地多在闹市,要想有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是很难的。
于是配一个琴师。
琴师极丑,弹琴的技术却极好,无论怎样的环境,只要他的琴声一响,耿素素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耳朵里、脑子里,静得出奇。
有了琴师后,耿素素把她的场子设在清江浦楼旁的空地上,肚子里的三柄剑射出时,能“叮叮叮”地嵌入二楼悬的木匾额上。
琴师弹的琴,自认为也是十分了得的。
可是他有耳疾,听不到自己的琴声。
他背对着耿素素,却能知道耿素素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剑进入喉管了,什么时候剑进入胃里了——当他弹最后一轮琴的时候,保准是“叮叮叮”的三声。
正好和耿素素的剑射入匾额的时间相呼应。
他一心一意地弹琴,希望耿素素也能听到。
可是耿素素也听不到,她只是觉得琴师的琴声一响,自己的心就静了下来——也就是能抵消周围噪音的干扰吧。
观众也听不到,或者观众其实听到了,可是他们不是来听琴的,他们的注意力,永远集中在耿素素身上。
作为一个热爱弹琴的人,没人能体会到琴师的用心,这是多么大的悲哀呀。
琴师走的时候,素素正在表演吞剑。
那三柄剑刚好被她吞下肚去。
琴师留下两个棉花团。
“两个棉花团,给我的?”
耿素素笑笑,头仰起来,想吐出那三柄剑。
她似乎听到匾额上又“叮叮叮”地响了三下。
可是肚子里的剑却根本没有射出来。
耿素素一愣。
十年以后,琴师的耳疾治好了。
再弹琴,却还是听不到自己的琴声——他能听到别人的琴声,却听不到自己的。
琴师愣了愣。
他只听到“叮叮叮”的三声。
他要回来寻找耿素素。
耿素素正坐在家里,吞下去的那三柄剑一直没有射出来。
家里人给她找了洋医生拍片子,可是根本看不到她的胃里有剑的影子。
家里人和耿素素自己都认定了有,洋医生没有办法,只好给她做了手术。
——可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琴师一弹琴,耿素素就觉得喉咙痒痒的。
“噗”“噗”“噗”吐出三柄剑。
寒光闪闪,炫人眼目。
“送给我好吗?”
琴师抚拭多时,朝耿素素深揖一躬。
捧剑而去。
一看这狼就是“吃小红帽”的那种大灰狼,似乎也十分神气,那步态有点惟我独尊的味道,但当车予在它面前停下时,它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切的一切看得都快傻眼了,直到同伴的提醒,才举起相机,对准大灰狼;但怎么就是“打不响”..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志愿者有一个拍摄一组狼的近镜照片的愿望,想以此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女儿,原因是他女儿喜欢小红帽的故事,故事里有一条大灰狼,只可惜他女儿没有见过真正的狼。
以前他也去过阿里,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拍到狼的镜头。最近的一次可是下定决心要完成自己的愿望,可是其中有两次机会分别因为天黑和距离太过遥远而与拍摄失之交臂,这样的遗憾在他半个多月的保护站生活里常常发生。其实,在其间也拍摄到一组大灰狼的相片,那样一个场景是让人心疼和愤怒的,完全是人们对所捕杀的狼的“杰作”,他不愿也不能将此组照片作为礼物送给女儿,因为如此只会毁坏女儿对自然界和人类的美好印象。他始终相信机会一定会来到,就在可可西里就能帮他实现愿望!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他们开车前往格尔木,突然发现离车子50米处有一条狼,欲从公路的左边跨过公路向右边走,车子向着它开去,越来越近,它在离车子20米处上了公路。
一看这狼就是“吃小红帽”的那种大灰狼,似乎也十分神气,那步态有点惟我独尊的味道,但当车子在它面前停下时,它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切的一切看得都快傻眼了,直到同伴的提醒下,才举起相机,对准大灰狼,但怎么就是“打不响”..!原来是由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大灰狼而激动得以至于没有打开“保险”——镜头盖没有打开。
而当他打开镜头盖时,那条大灰狼已经跑出几十米远了。而此时那长焦镜头发挥了作用,对着大灰狼猛拍了几张,把它那原始的野性魅力和对人类的“不服”留在了镜头里。而在这时,作为志愿者的他终于可以长嘘一口气了,因为他实现了自身的愿望,可以给女儿一个非常好的礼物,使她的“人、自然、动物”的美丽童话可以很好的延续……
清朝乾隆年间,崇德县有个县令叫章清,读书人出身,满腹经纶,为官清正廉洁,在百姓中名声极佳。章清到崇德县没几年工夫,便将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时,恰逢临县盗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上峰一纸文书,将章清调往邻县当县令,整治那副烂摊子。章清只身前往邻县,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说来也怪,自章清上任后,那些盗贼便销声匿迹了,再无盗案发生。很快,整个县城便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数月后,章清将家人接来一起居住。三年任期满后,章清雇了条船,率家人离任返乡。
百姓自愿聚集在码头,为章清送行。章清辞别众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章清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竟不翼而飞。章清大吃一惊,险些跌入河中,幸亏船夫机警,一把将他拉住。
眼镜的不翼而飞,使章清百思不得其解,说被盗吧,这眼镜又不值几个钱,盗它干啥?说丢了吧,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得连连摇头,深感奇怪。好在行李中还带有备用眼镜,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于是,他挥挥手,吩咐船夫开船。
当天晚上,船停靠在一个与邻县交界的小镇上过夜。第二天一早,章清忽然发现放在船舱中的十只大木箱全都无影无踪了。这可是章清的全部家产呀,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大胆的窃贼,我人尚未出县境,窃贼便立马出现了,还偷到了我的头上,真是可恶!如此看来,昨天那副眼镜肯定也是被偷走的。
怎么办?章清考虑半晌儿:那些窃贼得手后肯定已远走高飞,上哪儿去找他们呀,唉,自认晦气算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三天,终于平安抵达章清的家乡。章清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被盗走的木箱。章清十分奇怪,连忙跳上岸,匆匆赶过去一看,天哪,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封信,压信之物正是那不翼而飞的眼镜。
章清又惊又喜,当即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章大人:
我们是一伙盗贼,你在任时,我们慕你清正廉洁的名声,从未在你管辖的县境内行窃。但是,你离任时竟带走十只沉重的大木箱,不由得使我们对你这位清官表示怀疑。于是,我们先窃眼镜再盗木箱,给你点颜色看看。可翻遍所有木箱,你的财产除了书还是书,所有尚不足三十两纹银。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你当了多年的县令,仍一贫如洗。看来你的确是个清官,老百姓没有看错你。我们先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故特将窃走之物完璧归赵,还望大人海涵。
几个自以为是的窃贼
原来如此!章清感叹万千,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嘿!真是盗亦有道呀!”
过去有个秀才,为炫耀自己有学问,不论说话还是写文章,都喜欢咬文嚼字。
有一天夜里,他睡到半夜时,被蝎子蜇了,便急忙说:“贤妻速燃银灯也!夫为毒虫所袭!”妻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没有吭声。秀才急着解释道:“贤妻贤妻,一虫钻我被里,身如琵琶,尾似钢锥,快点亮子,看是什么东西?”
妻子仍听不明白他的话,秀才疼得实在受不了啦,急忙高声喊道:“老婆老婆快点灯,蝎子蜇了我屁股了!”妻子边点灯边笑着说:“这都怪你乱转文,这教训要牢牢记在心!”
强盗们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
“真想痛痛快快地干它一桩震惊社会的大买卖呀。”一个歹徒异想天开地说。集团首领接着他的话爽然应允道:“说得对,我也一直这么盘算着,现在想出了些眉目,大伙准备一下吧,咱们要干活了。”
这一番话让强盗们大吃一惊,大家争先恐后地问道:“究竟怎么干呢?”
“干咱们这一行的,大家都把行动时间选在夜里,由于四周太安静,下手时难免惹人注目。这次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出乎人们意料地搞它一家伙……”
“有道理,不愧是咱们的头儿,想出的主意总是高人一招。不过,如何下手呢?”
“光天化日之下,持枪闯进银行抢劫。”
“别开玩笑啦,照你说的去干,恐怕还没跨进银行的大门,就被抓去蹲牢房了。”
“蠢货,你们的脑子里怎么总少根筋。好了,听我说……我们先编写一个电视剧脚本,送给银行附近的交通警察,然后大家装扮成电视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到银行去拍摄一个袭击银行的场面,这样银行方面毫无防备,必定给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大家只管动手抢钱,即使万不得已开了枪,警察也会无动于衷,只当剧情所需而特意安排的音响效果呢。最后,大家听我的命令,一起撤退……”首领话音未落,手下们早已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高见,太棒了,妙不可言。”
“这下可以过大瘾了,伙计们,快着手干起来吧。”
强盗们弄来一辆面包车,在车身上写下“电视剧摄制组”的字样,不一会儿,摄像机也找来了,自然无需准备录像带。待脚本印刷完毕,手下们将自己精心装扮起来,有的扮成穷凶极恶的打手,有的扮成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
强盗们把车开到银行门口,握着手枪刚刚走出车门,附近执勤的交通警察果然都过来询问。一个强盗赶忙给他们送上几份电视剧脚本,并说明缘由,很快,他们就心领神会,不再追问。
开头顺利,强盗们精神十足,相继冲进银行,大声喝道:“银行的诸君,我们是真正的强盗,赶快把钱交出来。谁敢乱动,马上要他的小命。”。
谁知,计划至此乱了阵脚。
一个门卫突然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打破了这里的紧张气氛。
“先生们,我们可以帮忙吗?你们来拍电视,怎么也不先通知一下,好让职员们准备准备。要知道,宣传工作是何等重要啊……”
另一个青年顾客也挤上前来,热心地说道:“我是作家,你们刚才那句台词不合适,什么‘银行的诸君’,简直像在发表竞选演说。另外,‘我们是真正的强盗’,这种说法也欠含蓄,一下就把底亮给观众了。脚本是谁写的?下次让我来帮你们写。”
他拿出名片,絮絮叨叨地纠缠不休,强盗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他。
来到窗口,在那里工作的一个姑娘慌忙站起身来说:“什么时候播放呀,我也能上镜头吗?”银行的女职员们纷纷离座,朝这边拥了过来,“把我们也拍进镜头吧,我们都是电视迷。”
面对这乱哄哄的场面,一个强盗不耐烦了,忍不住扯起嗓子叫起来:“够了,这不是演戏,弟兄们,来真格的。”接着他扣动板机,子弹呼啸着飞向天花板,击碎了照明灯。
然而此举也并未奏效,一个男孩儿挤过来说:“够劲,简直跟真的一样。”另一个人接上话:“大概天花板内的电灯里预先装进了火药,不知情的人,倒还真给唬住了呢。”
这时,这家银行的行长露面了。
“喂,先生们,你们能否加一个枪击玻璃的镜头。那是防弹用的特殊钢化玻璃,倘从侧面为我们作宣传,将会提高顾客对本行的信任度……”
“先生,让我们来扮演不屈服于强盗的威胁、饮弹而亡的光荣角色吧,拜托了。”男职员们也围拢过来请求着。
强盗们无奈,只好百般解释,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把他们的话当真。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早已难以收场,强盗首领站出来,愤愤地大声吼道:“大家听着,今天暂停拍摄,回去修订脚本 ,改日再来重拍。”
强盗们狼狈地撤出现场,一个个牢骚满腹。
“怎么会弄出这么个结局来,当今社会准出毛病了,从没见过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人。”
青海民和总堡乡有村叫垣坡,村靠一座山叫做拉马塬。如今拉马塬梯田层层,错落有致,山势和蔼肃穆,塬头宛如一龙头。一条“青龙”灌道从拉马塬直泻而下,像龙嘴里喷出的水柱。这个由村民自发修建的水渠,至今还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当地农业作出了重大贡献。塬上的田地是联合国2708工程的杰作,昔日的干旱地如今是一望无际的水浇小平原,据说当时平整土地时出土了大量的文物,据传说,坐在飞机上可以看到有个金母猪带着十二个小金猪在塬上奔跑,而实际去寻找时却找不到具体的位置。也有传说,李四光当时在飞机上探测的中国一油田在这塬上,前几年地质勘探队好多次勘探但是没有找到石油的位置。可见这里有过悠久灿烂的历史,也是被人们遗忘的发祥地之一啊!
拉马塬对面的山坡有块坟地传说是李晋王①之墓,据传当年李晋王路过此地看到这个风水宝地,就吩咐他的部下,他死后的归属地就在这里。他的后人上坟祭祀时,为了尊敬亡灵,从享堂到巴州翻山而来,当远远看到他的墓地时,就下马拉着马步行到墓地,这就是“拉马缘”的来历,现在人们改叫为拉马塬。只可惜当年大开荒山,破除迷信时,把好好的墓地平整为耕地,而那些石碑,石马,石猴也早已破坏了。墓地的大致轮廓如今还依稀可辨,远看墓地真有点左青龙、右白虎、后有靠山、前有前庭之气势,遗憾的是这个古迹就这样与历史擦肩而过……
拉马塬塬脚下有座龙王庙,威名四方,当人们站在拉马塬或高处看时,整个龙王庙像一条大船乘风破浪,颇为奇观,像一条大金鱼在海面上独立遨游,故有鲤鱼跳龙门之说。更有意思的是庙宇右边是古鄯水库奔流而下的西沟河,左边是拉马塬后妖魔仙池②流出的小溪,在庙宇前汇集成一股清泉,有二龙戏珠之说,故称庙宇为“坐泉龙王庙”。如今,两个与龙王庙有关的传说使人觉得既真实又神奇。
大概在清朝光绪年间巴州发生过一次三天三夜的雷雨,雷雨之后便是大洪水,当时洪水淹过整个巴州街道,老百姓祈求神灵保佑,把一只只活羊投进去,每投一只洪水就下落一尺,后来传说这是坐泉龙王和巴州的岱王爷③在作战,岱王从巴州发兵,驾起墨黑乌云滚滚而来,到龙王庙时,坐泉龙王大旗一挥,把大军挡了回去,只可怜巴州的平民百姓遭了冰雹大灾和洪涝水灾,而龙王庙方圆百里下了三天三夜的清风细雨,挽救了这里一大片干涸的庄稼。洪水过后,巴州老百姓发现他们岱王爷的塑像头破了,据岱王爷显灵说是被坐泉龙王打破了,后来他们做的塑像只有破头才能显灵,故称“破头岱王”。
同样也是发生在明末清初年间的事,当年三家活佛④的弟子牵着他的坐骑去龙王泉里饮水,坐泉龙王觉得他冒然前来,侵犯权益,便施法劈断了马后腿,逼迫三家活佛在寺里作一百二十天的法师。有一天,他吩咐弟子:“即使黑云压头也不要出声”,话音刚落,黑云就压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彩让人分不清天地,整个寺院被笼罩在黑云之下,弟子见状,吓得哎吆一声,忽然寺院里咔嚓一响,中庭大梁被压断。据说三家活佛此时擒来了坐泉龙王,弟子出声的瞬间坐泉龙王压断了大梁。三家活佛也受到了沉重打击,大汗淋漓,像泄气的皮球一样,随后整个的冰雹落在了三家村与垣坡村交界之处,那个冰雹水啊,淌了三天三夜。后来垣坡 村与三家村交界分明,交界处形成了一条天然鸿沟,老百姓现在称它为“三家寺沟”。
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村民都到拉马塬后面的妖魔仙池去转山,据说是坐泉龙王在布阵,以防岱王爷偷袭,避免老百姓的庄稼遭受冰雹的袭击。听老人讲,在较大雷雨的黑夜,拉马塬上有一只金鸡在啼鸣,从嘴里喷出的火焰融化了天空的黑云,暴雨化为了清风细雨,滋润了庄稼!
妖魔仙池也有一个活灵活现的来历。有
个财东有一天做梦时,有人向他借用圈里的八匹骡子,醒来后发现八匹骡子躺在地上大汗淋漓,止到天亮时才恢复了原样。第二天晚上财东又梦见那人,还说八匹骡子借用驮东西,东西已驮到拉马塬后面,为了答谢,天亮后在马槽下找酬谢,说完就不见了。天亮后财东在马槽下果然找到了金元宝。而恰恰财东做梦的那天晚上,又一个财东同样梦见有人跟他借用拉马塬后面的那块大地,费用在你的大门口,说完不见了,早上同样也找到了金元宝,第二天去看拉马塬后面的庄稼地时,发现那里已经成了一个天然大湖,这就是拉马塬后面的妖魔仙池的来源。据说天旱时,村民们带上香裱到这里来求雨,若池主答应,第二天就有清风细雨。解放前夕,下川口大旱,那里的村民也来求雨,他们求了整整一月,池主不答应,就动手挖池子以便放水救庄稼,不料,白天挖的决口到了晚上又合拢了,同时还听见有声音大喊“合、合、合”,就这样挖了合,合了挖,两个多月后的一天夜里听见有个声音大吼“我走了”,随后刮来一阵狂风,越过村庄,向西南而去,碰巧吹断了三家寺门口的一棵老柳树,据老人讲那棵树是妖魔池主迎风招雨树,每当这里发生洪水时,妖魔王便来到这棵树上看这里的情景。现在还有人说妖魔仙池安家到甘肃坪沟一带。 这里拉马塬对面有个山峰,村里人叫做“香炉台”,旁边有一块地叫做“佛爷案子”,远远看去也像那么回事,旁边那块地好像展开的一卷“卷轴画”,那块山峰也像一台香炉一样。下雪了,村里的人们每下地种田时,就看“香炉台”上的雪,如果哪里的雪融化了,不管哪儿都可以干活;如果哪里的雪未融化掉的话,当你走到哪儿不是地太湿就是雪未完全融化掉。…… 在拉马塬上还有个更神奇的地方叫“祥地湾”,每当有雷雨袭击时,“祥地湾”却未“好发无损”,而周围的庄稼都遭受冰雹袭击。每当遇到干旱时,“祥地湾”里却是清风细雨,所以老百姓都称它为“吉祥湾”,只可惜“祥地湾”随着岁月而被人遗忘了。 听老人讲当年刘伯温(刘基)在西部看风水,占龙脉时,他发现了拉马塬有龙脉迹象,就派人在拉马塬头深深挖一切口,斩断了山脉,然后,用蒸笼蒸熟的土在方圆百里之外正对拉马塬筑了一小城墙,城墙周围的地方叫做“敲头”,“龙廓”,意思是制住了龙,敲了龙头,把龙头廓起来。用城墙之箭射断了龙脉的意思,现在隆治乡桥头村的便是。 这就是默默无闻的拉马塬,魅力神奇而又传说动人的拉马塬。古人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拉马塬有山有水有故事,却被人们遗忘,大概是因为无人去叙说的缘由吧?有位名叫绿珠的女子,姓梁,是白州博白县人,白州属南昌郡,古时候为越地,秦时为象郡所辖,汉代为合浦县属地。唐武德初年,平定萧铣之后,在此地置南州,不久改名为白州,乃是选取境内的白江而为其州名。在白州境内,有博白山、博白江、盘龙洞、房山、双角山、大荒山。山上有水池,池中有一种鱼名叫婢妾鱼。绿珠便生于双角山下,美丽而娇艳。越地风俗以珍珠为最宝贵的东西,因此,生女便名为珠娘,生男便呼为珠儿。绿珠的称呼,便由此而来。晋人石崇任交趾采访使时,以三斛珍珠换取了绿珠。
石崇有别墅一座,在河南金谷涧中,涧中有金水一条,它从太白山发源而来。石崇依据这山川之势建置园馆。绿珠善于吹笛,又善舞《明君》之曲(明君,便是昭君,因避晋文帝的名讳,改昭为明)。所谓明君,即是汉元帝的妃子。汉元帝时,匈奴单于入朝拜见汉元帝,汉元帝诏令将王嫱许配给他为妻,这王嫱,便是昭君。到昭君将离去而入朝向汉元帝告辞时,但见她光彩照人,汉元帝遂生后悔之心,但事情已难于变更。汉人怜惜昭君远嫁,为此写下了《明君》之歌。石崇将这首歌曲教给了明珠,而自己又创作了一首新歌词,说:我本是良家女子,却将远嫁单于边庭。
辞别还未终结,
前行的队伍已经举起了旗旌。
仆人、御夫流泪相别,
辕马悲伤哀鸣。
哀情积郁摧伤了五脏,
泪水涟涟沾湿了珠缨。
不停地走呀,一天远似一天,
最终到了匈奴的邦城。
单于在穹庐边引颈而望,
给我加上皇后之名。
同异族相处不是我企盼的平安,
虽是尊贵却非我需要的殊荣。
父兄受到他人凌辱,
让我既惭愧而又惊怒。
想了此残生却又不那么容易,
只好默默隐忍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
郁积的思念令我怨愤充盈。
我愿借上飞鸿的翼翅,
乘便飞向遥远的他方。
飞鸿不顾念我的苦情,
我只有呆呆伫立心神不宁。
从前我是那匣中的宝玉,
现今却是那粪土上的苍蝇。
朝花已不足给我欢乐,
只愿与秋草相并。
我把心里的话留给后世之人:
远嫁他方令人不胜悲情。
石崇还另写了一首《懊恼曲》赠送给绿珠。
石崇有艳丽的姬妾千余人,他选择数十人,让她们妆饰得一模一样,使人忽然一见,简直不能分别出来。她们腰佩玉刻的倒龙佩,头插黄金绕成的凤凰钗,系结长袖,绕柱而舞。如果要呼唤谁,并不叫她的姓名,完全听她玉佩的声音,观视金钗的色泽。玉佩声音轻的站立在前,金钗颜色浓艳的站立于后,她们总以这样的秩序依次而进。
赵王司马伦扰乱纲常,贼党孙秀派人去索取绿珠。这时,石崇刚好登上凉台,身临清水之畔,姬妾侍候左右。使者将目的告知,石崇叫出侍婢数百人给他看,这些妇人浑身蕴含着兰麝的香气,身披轻盈的罗纱。石崇对使者说:“这些人任随你选择。”使者说:“侍候君侯的这些人,都艳丽极了,但我受命索取绿珠,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位?”石崇勃然而怒,说:“绿珠是我最心爱之人,你们不可能得到她。”孙秀便因此事在司马伦面前数进谗言,要对石崇满门抄斩。拘捕石崇的军队忽然来到石崇的府第,石崇对绿珠说:“我现今为了你而获此罪。”绿珠哭泣道:“我愿效死在您的面前。”石崇阻止她,绿珠还是坠楼而死。石崇被斩杀于东市,当时人便将这座楼称为绿珠楼。这座楼在步庚里,靠近狄泉。狄泉在洛阳城的东面。
绿珠有位弟子叫宋伟,有倾国之貌,善于吹笛,后来被选入晋明帝宫中。现在白州还有一条河,从双角山流出,与容州江汇合,被人们称之为绿珠江,这就像归州有昭君滩、昭君村、昭君场,吴地有西施谷、脂粉塘一样,都是选取美人的典故来命名的。另外还有绿珠井,井在双角山下,老人们都相传说:“汲饮这井水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必有许多美丽者。当地有见识的人认为美色对时世没有益处,便用巨石将井镇盖。自此之后,生下的女儿有容貌端正、漂亮的,七窍及四肢又多不完整。”多么奇怪啊,山水竟能造成这种情况!昭君村生下的女儿们皆被大人们用火灼烧脸面,因此,白居易有诗说:如不鉴取往昔的训戒,只怕给后人遗下屈冤;不见现今村女的娇面,烧灼的瘢痕历历可见。
这又是对村女五官、四肢残缺不全表示怜惜之情。
牛僧孺在《周秦行记》中记载道:“夜宿薄太后祀庙,看见戚夫人、王嫱、太真妃、潘淑妃这些人,各自赋诗表明心志。另有一位善吹笛子的女子,短的鬓发,窄的衣衫,长的腰带,容貌特别美丽,同潘氏一道前来。太后让她坐在陪坐的位置上,令她吹笛,不时叫人给她酌酒。太后顾视左右说:‘认识此人吗?她是石家的绿珠,潘妃把她收养,当成妹妹。’太后又说:‘绿珠哪能没有诗呢?’绿珠拜谢太后,作诗道:此时之人已不是那往昔之人,笛声传出对那赵王伦的怨恨;红花凋残宝钿破碎在花楼下,金谷园里千年不再出现阳春。
太后接着说:‘牛秀才远道而来,今日谁人与他作伴?’绿珠说:‘石卫尉性情严酷妒忌,现今唯有死,不可做那乱行之事。’”此事虽然诡异奇怪,但可聊以让人开颜一笑。唉,石崇的败亡,虽是从绿珠开始,但其由来已久。石崇曾经任荆州刺史,他抢劫远来使者的货物,沉杀客商,使自己成为巨富;他又送鸩鸟给王恺,共同干下以鸩酒毒人之事。有这样一些阴谋,加上他每次邀客宴集,令美人酌酒,客人饮酒有不干完之人,便令手下人将酌酒的美人斩杀。王导丞相与王敦大将军曾同访石崇,丞相平素就不能饮酒,只好勉强自己喝,竟至于大醉。到大将军,大将军故意不饮来观看其中的变化,石崇连斩杀了三位美人。君子说:“祸与福没有专门的门径,只是自己招致。”石崇心怀不义,动辄便随意杀人,哪能不遭到报应!不是绿珠,就不会使石崇遭到较快的诛灭;不是石崇,就难以显出绿珠的声名。绿珠的坠楼,是侍女中的贞节之人。同古人相比,则与一位叫六出的侍女相同。六出,是王进贤的侍女,进贤,是晋愍太子的妃子。洛阳遭乱,石勒抢掠王进贤渡孟津时,想对她强行施暴。进贤大骂道:“我身为皇太子妻子、司徒公的女儿,你们这些胡羌小儿,敢冲犯我吗?”话说完,便投河自尽,六出在旁边说:“既有这样的主人,奴婢也应该如此。”也投身河中。又有一位叫窈娘的人,是武则天朝乔知之的宠婢,姿色特美,犹善歌舞。乔知之教她读书,便也写得一手好文章,乔知之对她是宠爱有加。当时武承嗣骄横显贵,在内庭宴会酒酣之时,强迫乔知之以金玉来赌窈娘。乔知之没有赌胜,武承嗣便令人到乔知之家将窈娘强抢上车,送归自己的府第。乔知之非常怨恨、懊悔,便写下《绿珠篇》来抒发他的怨愤。诗中写道:石家金谷园最爱那新词新声,十斛明珠买来女子玉立娉婷。
这日的女子娇艳得无人可比,
这时的女子可爱得让人钟情。
夫君家的闺阁未曾历经灾难,
曾是欢歌曼舞让人昼夜观看。
富贵雄豪不守本分伤天害理,
仗恃骄矜势力强横将人侵犯。
辞别夫君离开夫君心终不忍,
只白白地掩面哭泣损伤红粉。
人生的死别呀总爱在那高楼,
总有一天红颜为君奉献生命。
乔知之私下托武承嗣家阉奴将诗送给窈娘,窈娘得诗后悲痛哭泣,投井而死。武承嗣令人将窈娘从井中拉出,在窈娘的衣中得到乔知之所写的诗,武承嗣便鞭杀了送诗的阉奴,并授意官吏罗织乔知之的罪名,最终将知之杀掉。
悲哀呀,这二人将自己的爱姬示人,招致丧身之祸,这真是倒持太阿宝剑,将剑柄授予他人。《易经》说:“收藏财物不谨慎,这是教人来行盗,女子妖冶容颜,是教人以淫荡。”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这之后,诗人们题咏歌女舞伎,都以绿珠为名。庾肩吾有诗说:兰桂堂上佳客到,绮罗席前清弦抚。
自作一曲《明君辞》,
还教绿珠轻盈舞。
李元操有诗说:
红树之下摇歌扇,
金谷园里舞筵开;
绮罗摆袖拂归客,
留人欢醉翠玉杯。
江总有诗说:
绿珠含泪舞,孙秀强相邀。
绿珠死去已百年了,诗人们还咏吟不已,这是什么原因呢?一位侍婢,没有多少学问,却能感激主人的恩德,愤激而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其情志刚烈严正,确实足以让后人仰慕不已,歌咏不止。至于有那种享受厚禄、盗居高位、失去了仁义的本性、心怀反复之情,朝三暮四、惟利是图之人,其节操反而不及一妇人,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吗?
现今为此事写下这篇传说,并非仅仅是叙说一个美人的故事,要堵塞祸乱的根源,还希望能惩罚训戒那些负恩背义之人。石崇死后十天,赵王司马伦便失败了,左卫将军赵泉将孙秀斩杀于中书省,军士赵骏剜剖孙秀,把他的心肝取出吃掉。赵王司马伦被囚禁于金墉城,朝廷赐他金屑酒,司马伦惭愧不已,以头巾遮面说:“这都是孙秀害了我呀!”便饮金屑酒而死。他的整个家族都被诛杀。南阳生说:“这是借上天来报仇怨,不然的话,哪里能立刻就见到仇敌被斩杀、家族被夷灭呢!”
春秋时期,咱鹿邑名叫苦县。城东十里有个村庄,叫曲仁里。村前有条象小河一样的赖乡沟。沟水清凌凌,两岸有很多李子树。沟边有一户人家,这家有个闺女,年长一十八岁,模样俊俏,知书识理,爹娘把她看成掌上明珠,这闺女有个犟脾气,她决定终身不嫁,一生守在二老身旁,安心攻读诗书,侍奉爹娘。
一天,这闺女到赖乡沟洗衣裳,在石头上搓了一阵,举起棒槌正要往下捶,忽然看见两个对肚子长在一起的李子从水面漂了上来。她放下棒槌伸手把李子捞起来。只见两个李子都是一面鼓肚儿,一面扁平,象两个切开的半拉李子对到一块,又象两个耳朵合在一起。这李子青里透黄,黄里透红,咬一口尝尝,又甜又酸。这闺女还没顾得仔细品味,几口就吃完了。
刚吃完李子,她就感觉心翻难受起来,光想呕吐,又吐不出来。她刚想站起来回家,忽听肚子里有人说起话来:“母亲大人,莫要难过,等孩儿坐正了也就好了。”她红着脸,小声对着肚子问:“你是谁:咋钻到我肚里了:”肚里说:“你刚才吃下李子,怀了我,我是你的孩子呀。”
“你既然是我的孩子,也会说话了,快出来吧。”
“不行,我要在娘肚里用心思考问题,考虑如何能使笨人变聪明,恶变善良。”
“你啥时候才出来呢?”“要等到天长严,牵骆驼的人来了,我才能出去。”转眼过了十个月,孩子还没有降生,这闺女害怕了。她偷偷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小声问肚里的孩子:“儿啦,人怀了孕有七个月。八个月生的,也有九个月十个月生的,你都十个月了,咋还不出生呢?”肚里问:“天长严没有?”
“天没长严,牵骆驼的没来。”
“时间不到,我不能出来。”
就这样,母子两经常隔着肚皮说话,可孩子一直不肯出生。整整过了九九八十一个年头,这闺女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姑娘,她觉得自己没有几年阳寿了,实在等不下去了。这天她走进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问肚里儿子说:“儿啦,我的冤家呀,整整八十一年了,你还不该降生吗?”儿子又问:“天长严了没有?牵骆驼的来了没有?”
“你咋老问这两句话呢?到底是啥意思?”
“娘啊娘,天机不可泄露,反正是天不长严,牵骆驼的不来,我不能出去。”又过几天,老闺女想:反正天就剩了东北角一点没长严,今天我干脆给孩子说天长严了,牵骆驼的来了,把孩子给哄出来。主意拿定,她坐在床上,对着肚子说:“孩子快出来吧,天长严了,牵骆驼的也来了。”话音刚落,肚里的孩子就顶短母亲的右肋,拱了出来。咦,原来是个小孩模样的白胡子老头,连头发眉毛都是白的。
母亲右肋流血不止,儿子见牵骆驼的没来,知道是母亲骗了他,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哭着说:“母亲大人,牵骆驼的没来,我无法撕下骆驼皮补在您身上,这该咋办呢?”说着,双膝跪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母亲说:“儿啦别哭了,我不埋怨你。你是为娘吃李子怀孕生下来的,李子又象两个耳朵,娘给你指姓起名,就叫李耳吧。临死只前我没别的话讲,常言说人过留名厣过留声,娘进入九泉之后,你在尘世上做个好人,也不枉费我怀你八十载余了。”说罢,气绝身亡。李耳跪在母亲身旁边,好生痛苦一场。因为李耳出生时是老头模样,后来人们就把李耳称为老子。
鲁迅先生住在北京时,每天晚上都会有客人来访,鲁迅先生总是热情接待,亲自为客人倒茶,拿花生和糖果给客人吃,当客人告辞的时候,他总是要端起灯来,将客人送出门外,客人作别离去,他并不立即回屋,而是一直那么端着灯站着,直到客人走远看不到了,才关上门回屋。未名社成员作家王冶秋曾在《怀想鲁迅先生》一文中这样写道:“深夜,他端着灯送出门外,我们走了老远,还看到地下的灯光,回头一看,灯光下他的影子好看得很,像是个海洋中孤岛上的灯塔,倔强地耸立着在这漆黑的天宇。”尊重,有时是说出来的,有时是做出来的。体现在细节中的尊重,是一种更加让人感动的尊重。
唐朝时,有个叫郝广友的男子,在端午节那天带妻女去看赛龙船。回到家后,郝广友喝了点酒就酣睡不醒。晚上,他家中突然传出一声凄惨的大叫,接着他的妻子就痛哭起来。
邻居闻讯赶来,只见郝广友鼓出两只大眼,已死于非命,当地的保正立刻将此事禀报给县令狄仁杰。
狄仁杰查看尸体后,既没发现伤痕,也没发现中毒迹象。他又仔细勘查死者的住房,发现地窖内有一个秘密通道,接连邻居孙坤之家。
经过盘问,郝妻一口咬定那通道是购置房产时就有的,孙坤曾几次向她求欢,她都未答应。审问孙坤时,他说那通道虽然连接两家,但从未使用过。
狄仁杰又耐心询问郝妻:“你丈夫白天还好好的,为何晚间突然死去?”
郝妻答:“这只能说是命里注定,我今春曾算过一卦,说我们夫妻生肖相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早知这样,我愿代我丈夫先死。”
郝妻利嘴滑舌,分明是一派胡言,但从她这番话中,狄仁杰了解到,她相信因果报应和阴间阎王之说。当下就将郝妻关进监狱,并定了一个计策,吩咐差役依计行事。
当晚三更时分,一阵阴风吹进狱中,郝妻从睡梦中惊醒,只见两个蓬头小鬼将铁链套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拘到一个阴森森的大殿,两旁的鬼都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大殿正中端坐着阎王。郝妻见此场面,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在幽暗的烛光下,只见从殿后走出一个年轻鬼魂,突鼓两眼对着郝妻大叫:“你这贱人,还我命来!”
郝妻一看,那人竟是自己的丈夫。
阎王对着郝妻大声喝道:“大胆淫妇,私通奸夫,谋害亲夫。还不从实招来。”郝妻吓得磕头求饶,从实招供。
原来,她与孙坤私通后,就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死丈夫。端午节那天,她趁丈夫酒醉熟睡之际,用扎鞋底的钢针钉入丈夫的脑心,因有头发遮住伤口,所以除两眼突然鼓出外,查不出死因。
郝妻招供画押完毕,大殿上忽然灯火齐明,那案前端坐的阎王爷原来是狄仁杰假扮的,凶神恶煞的厉鬼、牛头马面以及蓬头小鬼都是差役化装的。
郝妻还想翻供,已有差役来报,在郝广友的尸体头上找到钢针一枚,郝妻见物证被获,再无法抵赖。
没有人知道薛将军是谁?有人说,他是男的,也有人说,他是女的。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组织,也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大盗。
引子
深夜,月光如雪。可是在如州的官道上却有一匹骏马急驰而过。那匹马在如州县衙的公墙上停了下来,马上有人,那人手上抓着一张布告,他把它贴在了公墙上。那张布告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通缉令。通缉令上只有一个名字,那上面只有“薛将军”这一个名字,可是那下面的赏银却有三万两。
没有人知道薛将军是谁?有人说,他是男的,也有人说,他是女的。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组织,也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大盗。总之,薛将军是一个谜,没有人见过他,人们只知道只要是薛将军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
1柳月
江南七月,革长莺飞。
这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小镇,镇子很小,你可能在江南的许多地方见过它。镇子很小却很繁荣。杜小刀现在就坐在镇子上的一个酒楼里,他的面前有一盘牛肉,那牛肉是刚切下来的,还冒着热气。杜小刀的面前还有一个非常精致的酒葫芦,杜小刀一边对着酒葫芦狂饮,一边大口地吃着牛肉,杜小刀仿佛吃得很尽兴,他的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杜小刀在很认真地吃着牛肉,可是他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位姑娘,一位很娇俏的姑娘。她看着杜小刀浅浅地笑着,她的笑容好像春风拂柳一般。
杜小刀终于吃完了他的最后一块牛肉,他终于抬起了头,他好象突然发现有人坐在他的面前,他定定地看着那位姑娘,问她道:“姑娘,你是谁啊?”
那姑娘笑了起来,说道:“我是柳枝的柳,月亮的月,我叫柳月。”
杜小刀摇了摇头,说道:“柳月,是吧。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要以为看见我海吃海喝的样子就以为我很有钱。其实我是一个穷光蛋,来这里以前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我今天来这里是准备吃霸王餐的。”杜小刀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眨了眨。
柳月认真地看着杜小刀,说道:“我不是叫你来请我吃饭的,我是来做媒的。”
杜小刀不解地问道:“做媒的,为我吗?”
柳月看着杜小刀,笑道:“我很久以前就听说你要找一位春风拂柳般的姑娘做你的老婆,所以我特地来找你。”
杜小刀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
柳月笑了起来说道:“江南大侠,又有谁不知道,我想不知道的人,在这江湖上也很少很少了。”
杜小刀又疑惑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做媒呢?”
柳月又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是一位媒婆,为人做媒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特别是让一位孤苦无依的人找到他的幸福更令我高兴。”
杜小刀还想问柳月什么,可是柳月已经站了起来,她对着杜小刀笑了一笑,然后从窗口飘了出去。柳月从窗口飘了出去,可是声音却远远地传了进来:“记住,在镇子左边的树林里有一座小屋,那里有个人在等你。”
杜小刀看着窗口,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2眉花
杜小刀找到树林里的小屋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月亮已经升了上来。那月光轻轻地洒在树叶上,落在草地上,还落在草屋上,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小屋。
现在,杜小刀已经站在小屋的门前,他的手在轻轻地敲着门环,杜小刀问道:“有人吗?”
屋里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音,有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是谁,这么晚了来我这边干什么?”那个女人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惊恐,不管是哪个女孩子的闺房门口有人敲门,她都会惊恐的。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不过是一把弯弯的小刀,我叫杜小刀。”杜小刀顿了一顿,接道,“我是一个叫柳月的姑娘介绍来的。”
屋里沉寂了好一阵子,那个女人好象有点嗔怪地说道:“可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叫柳月的。”那个女人顿了一顿,又接着问道,“她叫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杜小刀答道:“她说在这里给我介绍了一个老婆。”
“老婆?”那个女人听了杜小刀的回答,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不怕我是一个丑女人吗?”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跑来给你做媒,你一定会感到很有趣,很好奇。更何况我是一个好色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比这听来更让人兴奋的了。”
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那个女人说道:“如果你不怕失望的话,你就进来吧!”
杜小刀轻轻地推开了门,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杜小刀站在小屋的中间,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很简朴但又很精致的小屋,小屋中放了好几盆鲜花。可是更让社小刀感到惊奇的是,这竟然是一间布置得很别致的新房。
杜小刀看着那个女人,有点疑惑了。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说道:“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
杜小刀问道:“后悔,为什么呢?”
那个女人说道:“我是一个要结婚的人,你的希望岂不是要落空?”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我只不过是有点好奇,现在你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更何况,没有什么比见到一个漂亮的女人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那个女人笑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不过可惜的是我就要结婚了。”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你现在碰到我也不迟啊,你如果要嫁给我,现在还是有机会的。”
那个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怪我现在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什么逃婚的勇气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做一次媒。”
杜小刀也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今年流行做媒吗,为什么又是给我做媒的?”杜小刀顿了一顿,接道,“我已经被人耍了一次,你这次不会骗我了吧?”
那个女人笑了一笑,说道:“你为什么不去看一看呢,看一看你不就知道了吗?”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有趣的事情,看来我不想去看都没有办法了!”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说道:“你只要顺着这个镇子的小河走,你就会看到一座白色的小屋,我要介绍给你的姑娘就在那个白色的小石屋里。记住,她的名字叫救命,她是救命姑娘。”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杜小刀说到这里,接道,“她是救命姑娘,她不会要了我的命吧?”
那个女人轻笑着说道:“她的人很好的!”那个女人顿了一顿,接道,“记住,我的名字叫眉花。”
杜小刀赞道:“梅花,清香傲骨,寒澈逼人。果然是好名字。”
眉花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我的眉不是梅花的梅,我是眉毛的眉。”
杜小刀错愕地笑了一下,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3京城劫案
第二天,杜小刀沿着河边走的时候,果然看见了一座白色的小石屋,一座晶莹剔透的小石屋。
杜小刀站在石屋的门前,可是他却有些手足无措。杜小刀轻轻地敲门,杜小刀问道:“有人在吗?”可是却没有人回答,杜小刀连敲了几下,依旧没有人回答。杜小刀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却应声开了,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杜小刀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小屋,布置得简单而朴素。只不过在桌子上放着一个锦盒,这样的一个锦盒在这样的一个小屋中显得极不相称。
杜小刀走到桌边,拿起锦盒,轻轻地把锦盒打了开来。杜小刀吃了一惊,里面竟然是一个翡翠雕成的玉白菜,杜小刀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玉白菜。杜小刀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杜小刀正想转身离去,突然从门外闪进几条黑影,杜小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杜小刀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这几个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那个男人笑了起来,说道:“盗取皇城内库宝物的钦命要犯,还问我干什么?”
杜小刀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这么说你是一个捕快了?”
那个男人说道:“我正是一位捕快,我叫叶飞。”
杜小刀说道:“我没想到堂堂的江南名捕也到了这里!”
叶飞说道:“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捕啊?”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我?”
叶飞说道:“我们早已接到线报,有人会在这里来接赃,没想到果然让我们在这里逮到了你。”
杜小刀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就这么破案的吗,难怪冤假错案这么多了,只要是一个明眼人他都应该看出来这是一个骗局。”杜小刀顿了一下,接道,“而且我仍然要告诉你们我并不是你们要抓的那个大盗。”
叶飞笑道:“所有被我们抓到的大盗没有一个会主动承认说自己是大盗。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是我仍然要告诉你,我只不过是一个赏金猎人而已。”
叶飞轻轻地笑了笑,他的态度充满了轻蔑。
杜小刀继续说道:“二月二,山西义德钱庄二十万两白银失窃案的匪首张一元落网:四月十七日,江苏威武镖局十万两镖银被抢案的匪首谢绍河落网;九月十二日,福建归元钱庄的一百零五条灭庄惨案的昆仑寨主史一中伏法……”
叶飞的脸色稍稍变了变,说道:“你怎么对我们六扇门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杜小刀说道:“这些事,我当然记得清楚,因为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叶飞惊呼道:“你就是京城第一赏金高手柳无良?”
杜小刀淡漠地点了点头。
叶飞继续说道:“你说你是柳无良,可是叫我如何相信你呢?”
杜小刀听后,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递给叶飞,说道:“这个可以吗?”
叶飞看了看,惊道:“皇上御赐的‘天下第一赏金猎人’金牌!”
杜小刀笑了笑,淡淡地说道:“还好,还好,你还认得皇上的御赐金牌。”
叶飞看着杜小刀,沉疑了一下,说道:“即使你真是柳无良,可是你也不能证明这些案子就不是你做的!”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我不能仅凭这个就证明我的清白,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杜小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所有的一切行动仿佛已被人设计好了一样?”
叶飞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杜小刀说道:“我本是追踪薛将军到这个小镇上的,可是来到了这个小镇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叶飞问道:“什么有趣的事情?”
杜小刀说道:“我来到了这个小镇,突然出现了许多为我做媒的女人?
叶飞问道:“女人?”
杜小刀说道:“不错,女人,而且他们都是丰姿绰约的女人。”
叶飞看着杜小刀,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好,我答应给你三天的时间,可是你要记住三天后,你就要给我答复!”
4语人山庄
这是一条小路,可是却是小镇通往外面的唯一的路。杜小刀现在就走在这条路上,他的神态轻松至极,叶飞就跟在他的后面。
杜小刀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江湖之通辑令(2)
叶飞说道:“这么有意思的事,任何人都想尝试一下的,更何况,我可不想囚犯从我手上逃掉。”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年能抓到那么多的逃犯吗?”
叶飞疑惑地看着杜小刀,说道:“不知道。”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说道:“你要抓到一个要犯去领取奖金,你首先必须对这个人的行踪、习惯以及癖好了如指掌。只有掌握了这些信息,你才有成功的可能,蛮干永远是不可能成功的。”
叶飞说道:“我知道情报对一个江湖人,特别是一个赏金猎人的重要性。可是如果你现在要有关这个案子的情报的话,那么你会后悔的,因为在这个小镇上没有比我更准确的情报了。”
杜小刀说道:“我不是去查情报的。我只不过有点奇怪,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个人给我的情报每一次都是准确无误的,可是我不明白他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只是叫我来这个小镇等一个女孩子。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的……”
叶飞笑了起来,说道:“那么现在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杜小刀说道:“我们要去给我情报的地方,要去语人山庄!”
叶飞疑惑起来,问道:“山庄,可是我们正在往小镇上走啊?”
杜小刀笑了笑,说道:“语人山庄就在这个小镇上。”
叶飞说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杜小刀对着叶飞笑了起来。
杜小刀现在站在小镇上一条既不繁华也不热闹的胡同里,这样的胡同在任何的地方都不起眼,可是当叶飞走进这条胡同的时候,却发现杜小刀站在一幢小楼的前面,那个小楼的前面还插着一面旗,那旗上还写着一个“酒”字,这俨然就是一座酒楼。
小楼的门是关着的,杜小刀好象有些惊奇,不开门的酒楼本来就让人感到好奇的。杜小刀在轻轻地敲门。可是杜小刀敲了半天的门,门也不开。杜小刀轻轻地推了进去,迎面扑来的竟是一股腥味。在这座小楼的地板上躺着几具尸体,那几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可是杜小刀并没有看这些尸体,他径直走向了柜台,杜小刀在柜台下面动了一下,柜台后面竟然出现了一个门。杜小刀推了进去,那里面竟然有一个人,他的胸上有一个细小的伤口。
杜小刀看了看那个人,转过头来对叶飞说道:“他死了,语人山庄的庄主死了。”
叶飞问道:“他死了是不是对你有很大的影响?”
杜小刀没有理会叶飞的问题,说道:“我只不过有点奇怪,是谁想要消灭语人山庄呢,他们到底跟语人山庄有什么仇呢?”
叶飞说道:“个出卖别人情报的组织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语人山庄的主顾只有三个。”
叶飞问道:“三个?”
杜小刀说道.“他的主顾越少,他就越安全,他所能搜集到的情报也越周全。一个江湖人从未注意到的组织,他所爆发出的能量不是更可怕吗?”
叶飞问道:“你刚才说这个语人山庄有三个主顾,那么你知道他的另外两个主顾是谁吗?”
杜小刀说道:“不知道,因为我从来也没见过他们,我只不过有一次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叶飞问道:“女人?”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一个丰姿绰约的女人!”
社小刀自己刚说完,好象似有所悟似的。他跳了起来,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叶飞跟着杜小刀跑了出来,叶飞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杜小刀头也不回,他只是说了一句话:“我们去梅花盛开的地方。” 还是那个树林,还是那个小屋,杜小刀还是依然站在小屋的房间里,屋子的布置依然是要结婚的样子,眉花也在,她的身上已经穿起了新娘的衣服,那衣服很鲜,很艳,眉花看起来妩媚如花。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完美,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缺憾,眉花已经死了。她的身前有两只酒杯,一只已经倒了,另外一杯只剩下半杯的酒,眉花就倒在桌子上。
叶飞站在杜小刀的后面,说道:“好精致的小屋啊。”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在这样的小屋中却死了人。”
叶飞问道:“那女人死了吗?她到底是谁啊?”
杜小刀说道:“她是一个叫我去小石屋的女人。”
叶飞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杜小刀说道:“你应该知道的!”
叶飞说道:“因为她也是位女人,她也是位丰姿绰约的女人!”
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们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可能这将成为永远的谜。”
叶飞说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们还是知道的!”
杜小刀说道:“哦?”
叶飞问道:“你说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小屋有什么特别呢?”
杜小刀看了看四周,说道:“这是一间新房!”
叶飞笑了笑,说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一间只有新娘的洞房,那么新郎哪去了?”
杜小刀说道:“她本来就是为了骗我的,也许根本就没什么新郎。”
叶飞说道:“也许吧,既然她只是为了骗你,那么她为什么要费如此的周章去布置这个新房呢?”
杜小刀说道:“你是说,这新房是本就存在的吗?”
叶飞点了点头。
杜小刀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新郎是谁,可是我想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叶飞问道:“谁?”
杜小刀说道:“柳月,一个带我找眉花的女人。”
叶飞问道:“可是她在哪里呢?”
杜小刀怔怔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可是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她还在这个小镇上。”
叶飞问道:“你怎么知道?”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觉得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她是不会罢手的。”
杜小刀说完就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好象婴儿一样的纯真。
5杀手
这是江南的七月,也是热浪袭人的七月。
杜小刀和叶飞现在就站在小镇外的一个树林边。
叶飞看着杜小刀悠然自得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可是你还有精神在这里闲逛!”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有时候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你没听过吗?”
杜小刀说完,就看见树林边有一个茶寮,茶寮很小。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季节,居然有着这样的一个茶寮,茶寮的生意却还不错,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杜小刀向叶飞瞟了瞟,向茶寮走了去。杜小刀和叶飞已经坐了下来,可是却没有人来招呼他们。
杜小刀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叫道:“掌柜的!”
杜小刀刚叫完,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来怯声声地问道:“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叶飞看着那个人,笑道:“你怎么像姑娘一样害羞?”
杜小刀看着那个人说道:“我们要两杯清茶。”
过了不久,那个小厮就端上了两杯清茶。
茶很香,风景也不错,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候,杜小刀的茶很快就喝完了。
杜小刀站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杜小刀刚一站起来,那个人就已走了过来,他还叫了一声:“二位慢走。”这时候他好象已经不害羞了。
可是杜小刀刚走了没几步,却有一股疾风从杜小刀的背后袭来。杜小刀偏了一偏,一把刀从杜小刀的身边飞了过去,杜小刀侧转过身子,这才发现袭击他的是刚才的那个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店小二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柄短剑,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剑,人很凶,剑很毒,店小二的招数只有一招,同归于尽的一招,他的去势也只有一点,那就是杜小刀的咽喉。杜小刀已经避无可避了,杜小刀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抬了抬肩膀,剑已插入了杜小刀的肩膀。剑一刺入杜小刀的肩膀,那个人就已经撤剑了。剑还插在杜小刀的肩膀上,可是那人的袖子里却滑出了一把短刀,刀很小,也很精致,他的刀又一次地刺向杜小刀的咽喉。杜小刀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把精致的小刀,只不过他的肩膀上还插着剑,他活动起来还不大方便。可是那人的刀已经递到了杜小刀的咽喉。仅只一寸,杜小刀已经避无可避了。可是却有寒光闪过,“叮”的一声,那刀偏了一偏,那人一击不中便已飞退。等杜小刀回过神来,他已经退到一丈开外,杜小刀看了看叶飞,他已经站在杜小刀的身侧,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把剑。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谢谢你,你的剑很快。”
叶飞笑了笑,淡淡地说道:“谢谢你的夸奖,在六扇门混,总还是要些真本事的!”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没有说什么。他转过头来对着那个人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个人好象有点羞涩,他说道:“我是一位姑娘,我叫救命姑娘。”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原来眉花要我找的人就是你啊,没想到救命姑娘是个男人!可是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我并不认识你啊,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救命姑娘笑了起来,说道:“你一路从京城追踪我们到这里,如果我们不杀你,难道还让你抓了不成?”
杜小刀说道:“原来你们早已知道我是谁。”
杜小刀还没有说完,叶飞就叫了起来:“眉花已经死了,她是不是你杀死的?”
救命姑娘好象吃了一惊,他退了一步,说道:“她死了吗?”他定了定神,说道,“她不可能会死的,你一定在骗我,我才不会上当。”他一说完,就飞掠而走了。
杜小刀捡起救命姑娘留下的那柄小刀,那刀上面竟然刻着三个字“薛将军”。杜小刀看着小刀,自言自语道:“大盗薛将军。”
叶飞问道:“他就是大盗薛将军?”
杜小刀看着救命姑娘慢慢远去的身影,慢慢说道:“我只不过有点奇怪?”
叶飞问道:“奇怪?”
杜小刀说道:“薛将军在江南、江北到处作案,有人看见说他是一个人,也有人说他是两个人,甚至有人说他是四个人、五个人,可是我丝毫也没有想到,薛将军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罢了。”
叶飞笑了笑,说道:“事实总是有点出乎人的想象的!”
6第三个做媒的人
小镇的夜是静谧的,可是杜小刀躺在小镇的客栈里却有点睡不着了,仅仅只是两天,可是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太多的事让杜小刀难以明白。
杜小刀正想着事情,可是外面却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杜小刀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伴随着敲门的声音好象还有谁喝醉了酒吵闹的声音。
杜小刀等了一会,可是敲门的声音却丝毫没有静下去,那吵闹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没办法,杜小刀只有走过去开门了,可是杜小刀刚一碰那门把,那门就炸裂了开来,杜小刀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剑就已经递了过来,紧跟在那把剑后面的是一个黑衣人。剑很快,招式也很狠,可是等剑到了杜小刀的面前,那剑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剑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拼命,可是招式却有点乱了。现在,杜小刀已经缓过气来了,他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杜小刀时不时地用小刀在那剑上一点,那剑就轻轻地荡了开去。等到杜小刀第三次点到他的剑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他在轻轻地喘着气。
她看着杜小刀,说道:“你为什么要杀了眉花?
杜小刀看着她,有点莫名其妙,说道:“是谁告诉你我杀了眉花的?”
她看着杜小刀,依然还是那种恨恨的眼神,说道:“是我叫你去眉花那里的,不是你杀死了眉花,还有谁?”
杜小刀有点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你是柳月姑娘,可是你为什么叫我去眉花那里呢?”
柳月摘下了她的面具,反问道:“你应该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小镇。”
柳月刚说完,就从门外窜出一道人影。
柳月瞟了他一眼,是叶飞。
叶飞刚到,柳月就走了。她临走的时候,狠狠地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叶飞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想看一场好戏而已。”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现在好戏已经看完了。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总觉得在眉花的房间里有一些东西是被我们所忽略的!”
叶飞说道:“自从我们走后,我就叫人仔仔细细地搜过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杜小刀好象在自言自语一样地对叶飞说道:“一个人犯了罪,不管他对犯罪现场掩饰得多么好,一定还是有漏洞的,一定还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因为他是人,不是神。而他之所以没被逮捕,是没被发现,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发现这些不自然的地方,还没有发现这些在假象背后的真实。”
杜小刀说完,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今晚的月色不错,我们喝几杯怎样?”
叶飞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杜小刀狡黠地笑了一笑,说道:“有时候喝酒是要找一个理由的。”
客栈的院子很大,月色也很美。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一桌酒席。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叶飞笑了笑,说道:“只要有钱,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快的。”
江湖之通辑令(3)
杜小刀刚坐了下去,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酒壶,一个精致的酒壶。
叶飞看着杜小刀的酒壶,说道:“你是不是对这里的酒菜有什么不满意啊?”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没有什么不满,只不过我一向只习惯喝自己带来的酒。希望你不要误会了才好。”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不知杜兄喝的是什么佳酿,可否让我也尝尝?”
杜小刀笑了笑,说道:“我这酒,我自己喝了甘之如饴,可是如果别人喝了只怕是有点不大适应。”杜小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道:“但如果叶兄一定要尝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的。”
杜小刀说完,就把酒壶放在桌上。叶飞拿起酒壶轻轻地喝了一口,对着杜小刀嗳昧地笑了笑。
杜小刀说道:“我只不过是不喜欢喝酒而已,这酒壶中装的也只不过是一壶山泉水而已。”
叶飞有点略感惊讶地说道:“哦,看来今天的酒只能我一个人独享了。”
夜已三更,菜已不多,酒也已经喝了三壶,叶飞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他嘟嘟喃喃地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杜小刀还在喝着山泉水,他的样子就好象在品着一壶佳酿一样。他看着叶飞,摇了摇头。可是他的头还没有摇完,已经从院子的树上飘下一个人来,等杜小刀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杜小刀的身边。
杜小刀定睛看着她,她的眼睛像皓月一般明亮。
杜小刀问她:“你是谁?”
那姑娘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是一个做媒的人。”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我要走桃花运了,你已是第三个要给我做媒的人了。说吧,这回是哪里的姑娘?”
那姑娘顿了一顿,接道:“我自己。”
社小刀吃了一惊,继而笑着说道:“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为什么姑娘独独选中我?”
那姑娘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喜欢,你觉得这个理由充分吗?”
杜小刀说道:“这个理由非常的充分,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那姑娘妩媚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叫薛若儿,现在我的名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现在我对你介绍的对象很满意,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结婚啊?”
薛若儿扭捏了 下,说道:“今天只不过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而已,不要那么猴急好不好?”薛若儿说完,伏在杜小刀的耳边低声地说道,“明天早上你到镇子上的银杏胡同找我,记住我家就住在胡同口顺势走进去的第三间。”
杜小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薛若儿说完已经掠上了墙头,她在墙头上回过头来对着杜小刀笑了一笑,那笑容就好象春风拂柳一样。
薛若儿刚走,叶飞就悠悠醒转地问道:“你明天真的要去吗?”
杜小刀笑道:“飞来的艳福,我为什么不去?”
叶飞叹道:“你知道事情远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杜小刀淡淡地说道:“也许事情就是这么的简单。”
7佳人有约
天已经泛白,可是晨雾还未散去,杜小刀已经站在银杏胡同第三间房子的门口了。这是一座很普通的房子,杜小刀仔仔细细地在门外看了半天,可是依然看不出这座房子有什么特别之处。杜小刀走上前去,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杜小刀刚敲完了门,那门就打了开来,薛若儿就站在门口,她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薛若儿说道:“进来吧!”
杜小刀说道:“没想薛姑娘原来是一个这么猴急的人,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啊!”
薛若儿不置可否地笑着。她带着杜小刀慢慢地向里面走去。
房子的大厅中还摆着一桌酒席,那桌上的菜还在冒着热气。薛若儿对杜小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坐了进去。她慢悠悠地举起酒杯,说道:“我先干为敬了!”说完,就喝了酒。可是薛若儿已经喝了好几杯酒,杜小刀却仍然慢悠悠地坐在位子上,仍然慢悠悠地看着薛若儿在喝酒。
薛若儿笑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杜小刀,原来是一个如此胆小的人,我已经喝了这么多杯酒,你难道还怕杯中有毒吗?”
杜小刀依然不置可否地笑着,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那个酒壶,那个精致的酒壶。
杜小刀笑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喝不惯你的酒而已。”杜小刀说到这里,突然狡黠地笑了一笑,接道,“再说,一个胆小的人总是会命长一点的。”
杜小刀的话刚说完,薛若儿的脸色就变了,她直直地从桌子上倒了下去。
杜小刀一看到薛若儿倒了下去就飞了过去,可是还没等杜小刀落下来, 把剑就已经递了过来,剑很窄,剑很短,剑很凶,剑就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在如此短的距离,在如此短的空间,杜小刀似乎已经要葬身剑下了。可是杜小刀偏偏在薛若儿的面前半尺处横移了开去。
杜小刀刚刚落地,杜小刀的面前就已经出现了六点寒星,六点夺人魂魄的寒星,杜小刀想都没想,就倒了下去,直直地倒了下去。
杜小刀只感觉到有一股寒风掠过,等杜小刀站起来的时候,薛若儿已经消失了,就好象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房间一样,只有饭菜依旧还在冒着热气。
杜小刀看了看饭菜,突然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等杜小刀走到门外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正等着他,叶飞正等着他,叶飞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揶揄的味道。
叶飞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说道:“你不是早已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你觉得能给你带来什么帮助吗7”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们起码要搜一搜这所房子,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说,这所房子的主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总之,找一找,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
杜小刀说道:“说得有道理,可是你要知道,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得到。”杜小刀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一条马路,路很长,路边的风景也不错。杜小刀和叶飞就走在这条马路上。
叶飞问道:“现在怎么办,你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杜小刀突然突兀地说道:“我要回银杏胡同!”
杜小刀刚说完,他就已经倒掠回去,飞一般地倒掠回去。
等杜小刀冲进银杏胡同第三间房子的时候,那房子里的东西已经搬得干干净净,可是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妩媚动人的姑娘站在那里。
杜小刀冲进房子的时候,那人只是怔了一怔,继而笑道:“我原先以为你是一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没有礼貌的莽夫。”
杜小刀笑道:“我也很想做一个君子,可是我又怕你跟我不告而别,让我空欢喜一场。我还等着你嫁给我呢,薛姑娘!”
薛若儿看着杜小刀,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原来只有一丝、一线,可是慢慢地漾了开去,她的笑容洋溢在她的整个脸上。
杜小刀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问道:“薛姑娘,你在笑什么呢?”
杜小刀刚问完,薛若儿整个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
杜小刀慢慢地走了过去,杜小刀慢慢地扶起了薛若儿,杜小刀扶起了薛若儿。她的脸上依旧还挂着那浅浅的笑容,可是她的眼神中却有一丝悲哀,一丝难以抑制的悲哀。薛若儿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杀我呢?”
杜小刀抓着她的手问道:“他到底是谁?”
可是薛若儿却什么也没说,唯一留在杜小刀印象中的就是那哀怨的眼神。
8、三天之期
已是晚上,依旧还是在那客栈的小院里。
月光很美,在这样的月光下,院子里依旧摆着一桌酒席,杜小刀依旧在摆玩着他的那个酒葫芦,叶飞依然还是坐在他的旁边。
叶飞看着杜小刀,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急匆匆地走掉,又急匆匆地回去呢?”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会留下什么线索吗?”
叶飞不解地问道:“可是你又为什么急匆匆地跑回去呢?”
杜小刀说道:“迷惑。”
叶飞问道:“迷惑?”
杜小刀说道:“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是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但是每一个罪犯总觉得自己会在犯罪现场留下什么东西,我的匆匆离去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回到现场的机会。”
叶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怎样,你要知道,明天就已是三天之期。可是薛若儿已经死了,眉花也死了,现在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感到一丝异样,一点别扭吗?”
叶飞问道.“异样、别扭?”
杜小刀说道:“薛若儿、眉花,她们都是什么人,她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她们为什么像飞蛾扑火一样的扑向我?”
叶飞问道:“为什么?”
杜小刀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可是我知道她们都是女人,都是丰姿绰约的女人。”杜小刀说到这里,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道,“可是我现在却非常怀念一个人,一个春风拂柳般的姑娘。”
叶飞不解地看着杜小刀。
杜小刀继续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只是一个赏金猎人,可是我越来越觉得我才是他们的猎物。所有的这些只是因为一个人。”
叶飞问道:“谁?”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一个叫柳月的春风拂柳般的姑娘。”
叶飞问道:“柳月?”
杜小刀说道:“不错,柳月。因为柳月,我认识了眉花,因为眉花才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所有的后面都源于一个点,这个点就是柳月。”
杜小刀顿了顿,接道:“可是这个点呢,她在哪里,救命姑娘呢,他又在哪里。这只不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镇,要找两个人,真的那么困难吗?”
杜小刀突然看着天空,一轮明月正挂在天际,那弯弯的月儿就好象柳条儿一样。
9柳月
杜小刀现正坐在一个茶馆里,他的面前放着油条、豆浆、还有一碗白粥。他每天早晨的早餐都是这样,千篇一律。他对自己都有点厌烦了,可是他又不想改变,因为任何的改变都会触动他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弦。在这样的早晨,在这样的清早本就没有多少人。
杜小刀正要走出茶馆的时候,突然有人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杜小刀吃了一惊,一个赏金猎人被人认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杜小刀迎着阳光看了看,这是一个阳光的女孩,她正在笑着,她的笑容好象春风拂柳一样。
“柳月。”杜小刀叫了一声,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一定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你没想到我会出现吧?”柳月一边说着一边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好象银铃般的悦耳。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的。”
柳月有点奇怪了,说道:“哦,为什么呢?”
杜小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熟悉,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们其实早已见过了。当语人山庄的庄主告诉我,要破这个案,就要来到这个小镇,就要找一个丰姿绰约的女人,我就隐隐约约地感到有点奇怪了。可是更让我奇怪的是后面,我来到这个小镇以后,果然有许多丰姿绰约的女人来找我,可是很奇怪,她们说我是追踪她们到这里的,她们都要杀我。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她们不仅没杀死我,她们自己反而死了。我越来越觉得我只不过是一张幌子,可是谁的幌子呢?直到救命姑娘的出现,我才恍然大悟了。”杜小刀说到这里,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柳月。
柳月说道:“你想知道答案吗,你跟我来我就告诉你。”
柳月说完,就飞了起来,她的身姿还是那样的曼妙。
柳月说道:“不错,我,救命姑娘,眉花以及薛若儿,我们四个人就是薛将军。你知道,一个人要在江湖中混得好的话,她必须要有许多的钱,也许没有哪一种职业会比把别人的钱搬到自己房间来得快了。”
杜小刀接着柳月的话,说道:“可是要做一个大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这个世上的捕快实在太多了,特别是一个人偷的钱越多,他就会越惹人注意,于是他必须要有灵通的消息,这样才可能逃避别人的追捕,于是你们就找到了语人山庄。”
柳月说道:“其实我们也有给语人山庄提供消息,你知道要做大盗本就是不容易的,这个行业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我们总要想一些方法除掉一些人才好。”
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本来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还有薛若儿、眉花是怎么死的?”
柳月说道:“你知道有些东西没有用了就得扔掉!”
杜小刀问道:“那她们是你杀的罗?”
“不是我!”柳月轻启了下唇。
“是我!”杜小刀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俨然就是救命姑娘。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救命姑娘指着柳月淡淡地说道,“我想属于我们兄妹的东西又怎能让他人抢走。”
杜小刀说道:“于是你们就合谋把她们杀了,而我也可能只是一个你们杀她的理由而已。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因为我。”杜小刀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叶飞。
叶飞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已经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必要了。”
杜小刀说道:“为什么薛将军可以一次一次地逃脱追捕,只是因为他们有完善的信息吗,我想不仅仅是这样的,因为你们还有一个内应,这个人就是叶飞。等我死后,你们就可以把所有的罪过嫁祸给我,你们也可以远走高飞了,是不是?”
叶飞他们三个人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容就好像春风拂柳一样。
“可是,你们都错了。在语人山庄告诉我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我已经有所怀疑了。当叶飞,你——江南大捕头仅仅根据一条莫名的信息就把我扣了,我就在想:他的名气和他的智商差得太远了。那么多的性命,那么多的财宝,江湖上混的,终究是要还的。你们说是吧?”杜小刀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叶飞,说道:“我要求你给我三天的期限,实际上不是破案,而是等人,等我的援兵!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吧!”
杜小刀说到这里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发生在祖国西部沙漠里的一个我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至今想起来仍然感到不寒而栗,同时,也感到非常遗憾。
那是1997年6月10日下半夜3时23分,我独自一个人驾驶着奔驰牌沙漠水罐车,不知不觉地进入了那片神秘地带。
自从石油总公司与美国的一家勘探公司签订合作勘探塔里木石油以来,我们这支大漠石油勘探队便进驻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腹地,进行了艰苦卓绝的石油勘探。我们的蔬菜、食品等物品有直升飞机从空中供给,而喝的水都是从遥远的塔里木河拉到勘探营地的。
我的任务就是开着沙漠水罐车去塔里木河拉水。从营地到塔里木河边,正常时间要走两天两夜。虽然大漠里无路可走,但毕竟是轻车熟"路",顺着原来的车印艰难地向塔里木河边行驶,已成习惯。
这天夜里,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刮起了微风,这是沙漠里少有的"无风天气"。借着朦胧的月光,我艰难地行进在原来推土机推出的沙山间的平路上。从半开着的驾驶室的玻璃窗上,可感觉到迎面扑来的阵阵热风。我看看夜光手表,已经是下半夜了,整个漠野里朦朦胧胧,下弦月色时隐时现。
我开着我的水罐车慢慢地走着,穿过一片古老的胡杨林地带,我的眼前呈现出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沙山,沙山又高又陡,这样的地貌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是常见的,加之前面有车子走过的印迹,我们已经感觉习以为常了。
沙山在灰蒙蒙的夜色里静静地矗立着,整个大地深沉得令人毛骨悚然。要不是同志们等着用水,我才不夜间赶路呢。我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前方。
前方出现了一座更高的大沙山,看来我的水罐车爬上去有些吃力。我急忙下车把轮胎里的气放了一些,这样可以增加轮胎与地面的接触面积,然后猛地一踩油门儿翻过了这座高大的沙山。我开始顺着细软的流沙慢慢向前爬着。
夜色虽然朦朦胧胧显得非常神秘,但整个漠野里气温却使人感觉非常舒服。夜风吹来,凉凉的,这是夏天的大漠里难得的好天气,只有在这静静的下半夜,才没有了白天难耐的酷热。我用二挡的车速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困意却悄悄袭来,我刚想停车打个盹儿,猛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完全没有了高大的沙山,整个漠海一片平坦,偶尔有片片胡杨古树和几座不太高的沙包。前面既没有原来的车辙,也没有任何路可走。
面对陌生的地形,我完全没有了睡意。我立即停下车不敢再往前走了。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假如在沙漠里迷了路而得不到及时的救助,那是相当危险的。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夜,充满了黑色的恐怖。我迫不及待地在沙包和胡杨之间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路了。我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发现夜色里有一座破旧的土城墙静静地挡住了去路--我恍惚之中不知不觉将水罐车开进了一座黄色的土城里。
整个城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不见灯光,也听不见狗吠。一条黄褐色的沙路曲曲弯弯伸进土城中,沙路两旁长满了横七竖八枯死的胡杨树。枯树丛中有许多破败不堪的土房子,有的已经没有了门子和窗户,有的已经成了断墙残壁。我驾驶着水罐车顺着一条宽一些的沙路慢慢向前走着,在城里转来转去迷了路,看起来这座土城规模不大,可是转来转去就是出不了城,看看夜光手表,足足在这里转了3个小时,我像进了迷魂阵一样怎么也出不了城。这时候,沙漠里刮起了风,整个夜色更加迷蒙混沌。
怎么办?这样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叫起个人来问问路,免得跑来跑去耽误时间。我打定主意,干脆把车停在一座看上去比较整齐的土房门前,悄悄走进一座小院子里,只见屋门敞开着,房间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在酣然大睡,再也没有其他的男人。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很不自然地急忙抽回身来,深夜里没有男人的人家我是不敢贸然进屋的。
我顿了顿神,走出这个神秘的小院,来到另一座房子里。这间房子比起前面的房子来显得更加破旧不堪,既没有门子也没有窗户,外间屋正中的一条大土炕上睡着两个中年汉子。我用手电照了照,只见这些人都是古香古色的打扮,夜色里分辨不清这些人到底是哪个民族的,相貌都阴沉沉的。
这是什么地方?在沙漠里工作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地方。我忽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我的内心深处感到有些害怕了,茫茫的夜色中只有我一个人,除了风声,一切都像死去一般。
"莫非遇到了鬼城?"
我顿时感到整个天地融合在了一起,到处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听老人们讲,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里,不知埋没了多少探险者的生命,每当夜深人静或是阴风四起的时候,这些冒险者的白骨就会变成人间看不到的沙路,把路过的行人领进一座座鬼城里,挖出心脏献给死去的君王……这都是过去的传说了,我当然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今天的确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急忙点了一支香烟,一口接一口地抽了起来。我知道鬼是怕火的,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子。
我没有敢吱声,小心翼翼地来到一座比较低矮的土房旁。从窗户里看到里面睡着一个老大爷,我高声叫喊了几声,始终没有一个人答应。我猛抽了一口烟,索性冒昧地去推房门,没有想到门子却无声地倒在地上变成了碎木板。我仗着胆子闯进屋里,只见里面的土炕上一共睡着3个人,个个古香古色,相貌瘮人,有的龇着牙,有的咧着嘴,一幅使人不寒而栗的景象。我小心翼翼走向前去用手轻轻推了推其中的一个中年人,一股阴风吹来,中年人忽然变成了粉末。
"哎呀!"
我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我急忙倒退了好几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我抽身回到院子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好久,我才稳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又到其他的土房里看了看,里面的人都是如此。
我似乎明白了:我来到了一座不知风化了多少年的古城遗址!
置身在这座神秘的古城,我才感到狂风似乎减弱了一些,迷蒙的夜色仿佛更深沉了。我又点着一支烟坐在一个避风处,默默地抽着。我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好像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央偏西一点,而且是在去年曾经作过的一条地震测线上。在这条测线上整整干了一年的石油地震二维勘探,从没有见到过有什么古代城池。看来这座古城遗址不知被沙漠埋葬了多少年,又被风沙搬出地面风化了多少年。这座古城遗址肯定我们的文物管理部门目前还没有发现,必须马上回去告诉有关部门,说不定会是一个震惊世界的巨大发现呢?
我决定在这里呆到天明,进一步弄清神秘古城的确切地理位置,然后再走。由于太疲劳了,我不知不觉地坐在驾驶室里睡着了。
当我被巨大的狂风摇醒时,天已经放亮,狂风把沙粒打在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劈啪乱响。整个天地一片昏暗。奇怪的是眼前除了耸立着两座沙山之外,夜里看到的景象一切都没有了……
自从过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我积极配合有关部门对那座神秘的古城进行了多次探寻,遗憾的是,由于又刮了几天黑风暴,那座古城又被风沙掩埋了,至今还没有找到。
朱提县的东面,有一个村庄,叫王家村,村里有一个人,叫“王小路”。王小路的家里很穷,从小就帮大户人家放牛,他对牛很了解,尤其是水牛。他舍不得打牛一鞭子,甚至连坏话也舍不得骂牛一声。于是,村子里的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王牛郎”。
王小路长到二十岁的时候,娶了邻村一个贫穷人家的女孩为妻。妻子很聪明,也很贤惠。他对妻子很好,就像对自己心爱的牛一样。婚后一年,妻子对他说:“在家种庄稼,永远不会有出路。你应该学着去做做生意,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王牛郎”觉得妻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家里没有本钱。两口子想来想去,怎么也凑不够本钱。当时,王牛郎家里养着一条水牛。没办法之下,两口子就把目光转向了家里唯一的水牛。这条水牛是王牛郎捡回来的。
三年前,王牛郎去山坡上放牛,看到一头被人丢弃、病得快要死的小水牛。王牛郎就把小水牛捡回家,精心的医治。皇天不负有心人,小水牛终于治好了。从此,王牛郎就有了自己的第一条牛。小水牛与王牛郎的感情非常好,每次出门放牛,小水牛总是俯下身子,让王牛郎骑上去。但是,像王牛郎那样爱牛的人人,又怎么舍得骑他心爱的小水牛呢?
对于这条水牛的感情,恐怕谁也不会了解。王牛郎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个夜晚,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先把水牛卖了,等自己挣到了钱,再来把水牛赎回去。
王牛郎把水牛卖给本村的大表哥。大表哥也答应王牛郎,只要他挣了钱,多出一些钱财,就把水牛还给他。大表哥把钱数给王牛郎,牵着水牛要走的时候,那水牛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睡在地上,怎么也肯走。王牛郎实在不忍心,带着满心的悲伤,偷偷藏了起来。水牛这才含着眼泪,慢慢站起来,一步一个回头,跟着大表哥走了。
王牛郎拿着卖牛的钱,到远处去做生意去了。对于做生意,王牛郎还是有些本事,三次生意下来,已经赚了一倍多的钱。他数着手里的钱,心里高兴极了,因为有了这些钱财,不但可以把心爱的水牛赎回来,还可以剩下一点翻身的本钱。他准备在当地买一些布匹,拉回家乡卖,他相信,这种顺水生意,一定能赚许多钱。
王牛郎高高兴兴收购了一些布匹,放在人拉车上,就往回赶。走到一座山前,只见乌云密布,狂风四起。眼看就要下大雨了。王牛郎非常担心布匹被淋湿了,就急忙四处找躲雨的地方。幸好,前面不远处就有一间小屋。他急忙拉着车,跑了过去。
小院的柴门紧紧关着,王牛郎四处看看,并无人影,于是大声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小屋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老太太,问道:“你是哪里的人?要来这里干什么?”
王牛郎说道:“我是过路的人,眼看要下雨了,前来叨扰你老人家,避避雨,等雨停了就走。”
老太太说道:“既然如此,你进来吧。”说着,走了过来,把小院的柴门打开。
王牛郎拉着车子,走了进去,来到屋檐下,把车放好。老太太拿出一个凳子,说道:“给你这个凳子,坐下休息一阵。”
王牛郎接过凳子,谢道:“谢谢你,老人家。”
这时,乌云翻滚着,就像要淌下来一般。狂风更猛烈了,把许多树木都给折断了。忽然,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巨人从远处,朝小屋走来。王牛郎和老太太吓坏了,躲在车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巨人来到柴门前,一挥手就把柴门打飞出去。巨人只是轻轻一挥手,小屋的房顶就被掀掉了。见小屋里没有人,巨人十分愤怒,发出的声音更大了。躲在车下的老太太被吓傻了,竟然战战兢兢爬了出来。
巨人一见老太太,似乎很高兴,一伸手,就把老太太抓在手心里,放进嘴里,一口就咬掉上半身,再咬一口,整个人就被嚼着吃掉了。王牛郎躲在车下,吓得面如死灰,腿脚不由自主的抖动着。
忽然,巨人一伸手,把车抓在手里,轻轻一扔,一辆车被扔飞出去。王牛郎暴露在巨人的眼皮下,巨人高兴极了,发出呵呵呵的笑声。那笑声就像巨雷一般响亮。王牛郎想站起身逃跑,可是,两脚已经被吓软了,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巨人伸出手,就要抓王牛郎。就在这生死关头,只听一阵“嗷嗷”的声音响起,一头巨牛奔了过来,用锋利的牛角刺穿巨人的肚子。巨人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巨人一把揪住牛角,猛地甩了出去。巨牛被甩出老远,重重的落在地上。
巨人没有去追巨牛,而是又挥着手,去捉王牛郎。王牛郎全身瘫软,就像一根橡皮,躺在地上,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巨人把王牛郎抓在手心,正要张嘴咬下去,又被那巨牛冲过来,用锋利的牛角把巨人挑开。巨人手中的王牛郎也摔在一边。
巨牛乘胜追击,冲上去,用锋利的牛角,活生生把巨人的肠子心肝都挑了出来。巨人挣扎几下,死了。巨牛走了过来,站在王牛郎的面前,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并不停的用舌头舔着他的脸。
过了许久,王牛郎回过神来,他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巨牛。他觉得,这牛似乎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巨牛脖子上的那个铃铛。巨牛嗷嗷叫了一阵,忽然就变小了,跟一般的牛差不多。王牛郎再次辨认,原来,这头救了自己性命的水牛,就是原先自家的那头水牛。王牛郎抱住水牛的脖子,眼泪汪汪的说道:“幸亏有你,要不然,我定然成了巨人的口中之物了。”
水牛抬着头,静静的看着远方。过了一阵子,水牛转过身子,慢慢走了。王牛郎撒腿去追,可怎么也追不到。在一个拐弯处,水牛不见了。王牛郎寻了许久,依旧没有找到水牛的踪迹,只得灰溜溜的回去。
回到家,妻子眼泪汪汪的说道:“咱们家的水牛卖到大表哥家,不吃不喝,没两天就死了!”
王牛郎非常难过,难过得想自杀。为了感谢水牛之魂的救命之恩,他在自家的屋后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恩牛之墓。
嘉禾县有个李公子,拥有万贯家财,却正是少不更事的年龄。这天,李公子起了出外访友的念头,于是,穿上鲜亮华美的衣服,带上许多盘缠,包了一条气派非凡的大船,和两个仆人顺长江而下。
这天,船到浔阳码头,正停船点火做饭的时候,一个老人向仆人要求搭顺风船,仆人李富断然拒绝:“老人家,我们公子不喜欢有外人打扰,您就上别处去吧!”但老人不肯,还在那里苦苦纠缠。李公子正在船头看风景,不觉被这边的喧哗声吸引了,他不由地打量起这个想搭顺风船的老人:老人大约六十来岁,精神健旺,头上微见花白,身高不过五尺,但目光炯炯,凛然有威。衣着平常简单但干净整洁。李公子心想:“这么一个老人,一定是手头不宽裕,才想着搭免费的船。”于是,李公子同情地把头一点:“船上有的是地方,就带上他吧!”老人连声道谢。但船夫也闻声赶来,见李公子已经答应了,船夫马上阻拦:“公子,俗话说‘人心隔肚皮’,您怎么能随便让不认识的外路人上船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请公子三思!”但李公子很怜悯老人,还是坚持说:“这么一个老人家,我们不帮帮他,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转头对老人说:“老人家,带上您的行李,上船吧!”
老人上船后,重新向李公子行礼,一再道谢,并关切地询问李公子的行踪。李公子笑了:“我有几个朋友,都住在长江下游,我闲着无事,想去拜访他们,也没有什么计划。老人家,倒是您,您上哪里,我送您!”老人说:“我姓金,是湖南嘉禾人氏,但少年离家,几十年也没有回去过了。现在嘛,也说不定去哪里,也就是顺便走走,公子您也别特意为我改变您的行程,这么打扰您,我实在过意不去。”李公子十分高兴:“那我们是‘他乡遇故知’啊,我正是嘉禾人。”于是,李公子对金老更恭敬了,每天吃饭时,总是邀请金老同席一块吃,饭后的聊天也是时间越来越长。但李公子的仆人李富李贵却看不起这个寒酸老人,总在言语中表现出来,被李公子察觉后,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通。
这一天,船即将进入安徽安庆境内。金老悄悄来到李公子的船舱,对李公子说:“公子,这一路上,我仔细观察您,发现您为人不错,我今天就对您说实话吧!我呀,打小就学习武艺,青年时开始给人当保镖,在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人送外号叫‘百胜金’。经过三十多年的积累,也已经是腰缠千金。因为年龄大了,五年前金盆洗手后,在浔阳开了一家船行。那天,我正在码头乘凉,看见您的船停在码头,船上的舵手眉心上有块月牙形的黑斑,我就知道他是江湖上传说的安徽水贼‘毒泥鳅’,专门洗劫客人来发横财。我可怜您那么年青就将稀里糊涂地丧命,于心不忍,想搭救您一把,才装成客人的样子上了您的船。您待我如此诚心实意,我也就不隐瞒您了。”李公子听后,大惊失色:“天哪!想不到我会被贼人瞄上!这下怎么办才好?老人家,他们一伙有七个人啊!我这么连累您,实在是过意不去!”金老人笑了:“有老夫在,这么七八个人,小菜一碟!不过,安庆是他们的老巢,如果今天晚上他们不停泊,就是要动手了。我们得留个心眼。今天晚上,您和我得换个床睡觉,我看他们有什么花样!” 李公子将信将疑,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果然,傍晚时分,船经过一个繁华的小镇却没有停下来,而是扯起风帆向前行。李公子问舵手为什么不停船休息,舵手回答:“这么好的风当然要赶路喽,我们不休息没关系的。” 李公子更加害怕了,于是,天黑后他悄悄地跟金老换了床位,但根本不敢睡觉,而是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金老果然没有看走眼,这船的确是一条贼船,为首的正是“毒泥鳅”。这天半夜,“毒泥鳅”招呼他的同伙们一起商量如何行动。“毒泥鳅”皱着眉头说:“本来我们七个对付他们三个,是绰绰有余的,但没想到半路多出个糟老头,真是麻烦。”一个强盗说:“没关系的,那老头看上去虽强健,但比竟上了年纪,根本不用怕,只是多费点力气而已。” “毒泥鳅”点点头:“还是先干掉那个李公子吧。”
“毒泥鳅”带着几个同伙,举着明晃晃的斧头,悄悄地来到李公子住的船舱。“毒泥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吃奶的劲,对着睡在那里的人的头部狠狠地砍下去,不料,“毒泥鳅”只觉得手臂一震,虎口发麻,不象是砍到了人头,而是砍到了硬邦邦的石头上。他悄悄地对同伙说:“奇怪!我是不是砍到了枕头?” 一个强盗讨好地说:“您就着月光对准他的脑门砍呀!”这时,他们听到了睡着的人正发出轻微而甜美的鼾声。于是,“毒泥鳅”又举起斧头,“呼”的一声砍过去,斧子一震,迅速反弹过来,狠狠地撞在了“毒泥鳅”头上。金老人马上叫:“有贼啊!”李公子和他的仆人点着灯笼飞快地进来了。金老人笑着对鲜血满面的的“毒泥鳅”说:“老朽不才,江湖上得了个虚名‘百胜金’,不过我也曾在上百个强盗面前出入自如,就凭你们几个小毛贼,也想跟我玩?小心你们的狗命!” “毒泥鳅”几个“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磕头就象捣蒜一样:“您老的大名,小的们是如雷贯耳,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实在是我们的福气啊!您老不用多说了,我们几个这就洗心革面,送公子到目的地,万万不敢再生异心!请您饶恕我们!”金老人笑着说:“好啊。谅你们也没有那个狗胆翻天。开船吧!”
待众人退去后,公子深深向金老人鞠躬行礼:“救命之恩,永世难忘。但刚才斧头砍下来时,的确是为您捏了一把汗呢!”金老人又是哈哈大笑:“我练的气功叫‘金钟罩’,也叫‘铁布衫’,即使一万斤的石头压在我身上,也不要紧,何况是区区一把斧头!”
第二天早上,金老人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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